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 001 重生 举行追悼会的一切已经准备好了。 庄佩佩静静地坐着。 她特别选了一个偏远的位子,但是那一身大露背玫瑰红短裙,和这全是黑白相间的大厅有些格格不入,显得异常醒目。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嘴唇上透不出一丝血色,只有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怔怔望着墙上挂着的大幅遗像。 因为时间的缓缓流失,她整个人展现的并不像一身耀眼的裙装那样明亮,而是一层说不清楚的阴霾。 这里是庄家老宅的宴会大厅,庄佩佩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厚重的铁门把庄家大宅外挤满的各大报刊电视台记者和各种喧嚣都隔离开来,只有大厅不时传来低沉的哀乐,院子里摆满了政界商界人士送来的花圈,工作人员早就换上一袭黑衣,进进出出准备着即将要开始的仪式。 大厅内坐满了数百名来参加庄氏父女追悼会的宾客,大部分都是已逝者庄尚明先生的生前好友,而真正为他女儿而来的亲友却少的可怜。 庄尚明生前的威望一向是极高的,自从老父手中接过庄氏后把公司从当年的单一家族式企业发展到现在在全世界已经拥有百家颇具规模的集团公司,不仅涉足银行和保险等几十家金融机构,还控制着许多化学、制药、食品、房地产、航空和电讯数码产业。二十年中在商场打拼,凡是认识他的人,和他交过手的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缘,无不称赞他的人品极佳,做人磊落坦荡。虽说商场如战场,但庄尚明从不用卑鄙下流手段,每一场仗打的都让对方心服口服。和妻子陈怡月的那段青梅竹马携手相伴的感情,更是一段佳话。 可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企业家,却在一周前吞服大量安眠药自杀身亡,只留下一纸遗书,称自己患忧郁症多年,再也无法正常面对人生。 在无数的报刊杂志争先报道庄尚明去世的消息同时,也大胆猜测着到底他两个女儿谁会是庄尚明遗产的最后赢家。谁知大家茶余饭后的议论纷纷还没有平静下去,庄尚明的后事甚至都还没有安排完,他的大女儿就在几天前被绑架撕票了。 庄佩佩看到主持人上台,用十分惋惜的口吻说,“谢谢各位今天的到访,各位来宾,各位亲友,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里悼念庄尚明先生,以及庄佩佩小姐!” 庄佩佩的嘴角渐渐泛起一丝怪异的苦笑。 没错,她来参加的,正是爸爸和她自己的追悼会。 已经记不起来游荡了几天了,她对周围一切已经近乎麻木。上一幕仿佛还是绑匪无视她最后饶命的恳求,恶狠狠地拿着绳索一步步接近,而在喉咙剧烈疼痛几乎昏厥一刻,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轻轻地托了起来……已经死了吗?她分明看到绑匪把她的尸体用黑色塑胶袋裹起扔进臭水沟,她分明听见那人对着电话一通讨好卖乖,“庄太太,事情已经办妥。” 庄太太……这世上还会有几个庄太太想要她的命呢? 庄佩佩的眼神不由朝着台前望过去,那里正坐着一对伤心欲绝的母女,那是庄尚明的遗孀陈怡月,以及庄尚明的二女儿庄薇薇。她们听着悼词相拥而泣,陈怡月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膀上,平日里高贵的仪态再看不到,如今为了丈夫和大女儿的去世哭到不能自已,几乎就要晕了过去。 而庄薇薇更是满脸泪水,她一面啼哭,一面还要用力支撑着母亲柔弱的身体。母女二人孤寂伤痛的身影,在场的任何人看了都会唏嘘一声,很多人不禁动容,跟着抹起眼泪。 唯独庄佩佩完全没有被这两个人的绝佳的演技折服,她只是冷冷盯着,盯着这对半小时前还神情没有半分伤感的母女,她们举杯庆祝,庆祝计划得逞,庆祝遗产到手,她们早就兴奋地订下了明天去米兰购物的机票。 “哎,庄尚明真是可惜了……你瞅瞅那照片,还是那样一表人才的模样呢,怎么就想不开了?” “是不是真像八卦杂志上面说的被庄佩佩气死的?” “嘘,小声点!” 庄佩佩听见周围有人小声议论到自己,她无奈笑了笑。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闲言碎语是她没听过的呢?他们叫她:庄家的耻辱。她还会不知道自己在外的不良名声吗?她都快要背得出来,那些报章上醒目的标题:酗酒、闹事、抽麻、打人、吸毒、拘留、变卖家产、父女大打出手…… 这几天,她听得太多,看的太多,面对了一次又一次的真相,经历了一回又一回的精神崩溃之后,她已经近乎于平静。 “上个月周刊做了一个庄佩佩一夜情大揭底的调查你们看没有?我的妈呀,她到底是有多作践自己?再怎么说也要看看自己姓什么吧?” “她当初拿啤酒瓶开了人家脑袋,她妈陈怡月不是还声色俱下给人赔礼道歉的?全家人都被她连累,庄薇薇每次出现记者都围着问她姐姐又在哪里惹了什么乱子?还好这二女儿教育的好,出落也美丽大方,仪态谈吐都没得挑,也算是慰藉一下庄太太吧,总归还是有个能靠得住的晚年了。” “哎呦,人都死了,不要再说了。” 不知何时台上已经换了人,现在讲话的是已经做了快三十年庄氏家族律师,也是家中好友的金和平,看得出金律师情绪很是激动,声音微颤着诉说自己第一次和庄尚明见面的记忆。 金律师的眼圈泛红,庄佩佩的眼圈也红了。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脑海里只剩下爸爸当时的咆哮,“那是你爷爷拼了命支撑起来的产业,他唯一留给你的这些股份,你竟然敢拿去低价兜售买了安非他命?庄佩佩,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是不是想活活让我们全家都陪你一起去死!” 她只记得自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眼冒金星,趴在地上起不来。 那便是她两年前最后一次看到庄尚明。 两年间庄佩佩躲去美国再不联络,唯独一周前又再次收到他的电话留言,短短一句话,“佩佩,对不起,能给你的就这么多!” 庄佩佩还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金律师隔天就打电话过来,告诉她爸爸去世了。 到底为什么呢?你不是更想看着我惨死?怎么自己倒想不开了呢? 而最蹊跷的事情还在后头,庄尚明把所有身家财产,全部都留给了他最不疼爱的大女儿庄佩佩。 可是……庄佩佩自嘲地笑出声,我也死了不是吗?我还能为你做什么?我还能为自己做什么呢?为什么不能让我像你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要让我回到这里,看清她们本来的面目,面对我根本承受不了的真相呢?为什么要把所有遗产都交给我一个人,好让我变成她们的目标?! 心中的咆哮无人分享,哪怕大声喊出口都没人听得见。这样绝望的无助感,庄佩佩不想再承受了。越是气愤,越是有满腔的怒火和仇恨无处宣泄,脖颈上面的那条黑色勒痕就越是钻心的疼痛。 痛的她无法呼吸,痛的她泪流满面。 而当这种痛出现的时候,恍惚中她就会再一次看到这个画面,绑匪狰狞的面孔越来越清晰,“我不妨告诉你,庄小姐,你是没可能活着走出去了。” “为什么……我,我妈妈明明付了赎金!求……” 几个绑匪大声狂笑,“那不过是做掉你的预付金罢了!” 任凭她哭的再大声,也没有人能帮的了她。 就像,就像十六岁生日的那天晚上,她像疯了一样大声嚎哭,她苦苦恳求,她缩在墙角怕的全身颤抖…… 庄佩佩的思绪突然停住了,不知怎的,她身体四周一点点漫延开来黑色的雾气,头越来越沉,不远处台上正换到庄薇薇发言,可是那声音好像发自很远很远,远到庄佩佩几乎听不清楚。 “……姐姐,我希望你可以在天堂过的很好,我希望你如果可以……可以的话回来再看看我……”庄薇薇的声音越来越细,“我希望如果可以一切重来的话……” 那片黑雾越来越浓,覆盖了庄佩佩眼前能看到的一切,也吞灭了她。 一切重来? 你大爷的,我再也不要重来了! 庄佩佩早就被一片漆黑包围,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感觉,那感觉让人窒息。不,让人晕眩的并不是那气氛,是喉咙。喉咙好痛啊……有什么东西压在脖颈上面,这么大的力气,怎么也甩不开,好痛,快要喘不上气了……好难过……救…… “彼得,你看聚会结束之前她会不会醒过来?” 忽远忽近的声音渐渐聚集了庄佩佩飘忽的意识。 “让她好好睡吧。时差要调很久才能习惯的,你的小南瓜还有很多适应的机会。” 她听到有人在自己身边用英文交流,是一男一女,声音虽然陌生,可又似有似无中透着几分熟悉。 庄佩佩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直到她听到‘小南瓜’三个字的时候,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像是一股电流冲贯全身,重重地跌了下去,又被什么物体软软地接住。 庄佩佩听见他们离开的脚步声,心里突发恐惧,不不不,不要走,你们不要走!带我一起走,我再也不要待在这里! 一道亮光闪过,惊的她猛地睁开眼。 她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的追悼会,也不是那间被撕票的破旧村屋,而是一张暖呼呼的小床。 ------------ 002 洛杉矶 像是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米黄色的被褥和枕头,还有同样色调的房间壁纸,窗外的阳光洒进她躺的床上,映着蕾丝窗帘的花纹。空气中,空气中竟然有一种烤肉的香气。 这样温馨的环境,让庄佩佩狠狠愣了片刻,四下打量了几遍周围的家具,有点不可置信。 这里是哪里? 天堂是这样的? 我还能去天堂? 哪里搞错了吧? 庄佩佩坐在床上傻愣了半天。彼得?小南瓜? 难道刚才说话的女人……是玛吉? 那几个词突然勾起她记忆中一段非常模糊的画面,这里,不会是洛杉矶? 她摇摇头否定自己的猜测,怎么可能?她在洛杉矶的时间很短,短到几乎记不起来了,只有些拼凑不起来的画面有时候会在梦中出现。而且,而且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啊,那时候她只有五岁啊! 每当思考她大脑不能负荷的问题,她就习惯性地把手攥紧挡在嘴唇前面。可这一次她的视线渐渐下移,皱着眉端详了自己的手半刻,然后她猛地掀开了身上的小被子,下一秒就是她一声惊呼,‘砰’地一声竟摔倒地板上。 这身体……庄佩佩吃力地爬起来,看看自己的短胳膊短腿,还有那根本没有发育出来平胸,身上穿着一身现如今小孩子都看不上的粉色睡裙,上面还印满了唐老鸭,土的不能再土,庄佩佩彻底懵了。 不是……吧? 可能是自己的动静太大了,在门外没走远的两个人听到声音又折了回来。庄佩佩听见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正犹豫着是要爬回床上继续装睡,还是就站在这里瞪着大眼一脸茫然的时候,门开了。 那是个身材丰满的白人中年女子,褐色的头发被扎起了马尾,刘海像是被烫成了钢丝一样堆在前额,那荧光粉色的大耳环格外耀眼。庄佩佩直愣愣盯着对方那一身蝴蝶袖大垫肩紧身裤的打扮,嘴巴越张越大。 “我的小南瓜醒了吗?要吃点东西吗?”女人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眼里满是欣喜。她伸出手很轻松地就把庄佩佩抱了起来,吓的庄佩佩心里猛地一惊,不由双臂挣扎起来。 “玛吉,你吓到她了。” 她身后跟着的中年白人男子声音低沉且洪亮,身材虽然魁梧,却好脾气地笑望着庄佩佩。他看起来稍微正常一些了,不过那一头明显吹过的大卷发,让庄佩佩差点没有喊出声。 你们是要参加霹雳舞派对吗?复古风不是这样走的啊! 叫玛吉的女人还是那样柔和笑着,“对不起呀,我只是想抱你下楼。”她又换了一个姿势,托起庄佩佩的小屁股让她把胳膊环绕在自己脖子上,充满着关怀问,“这样,是不是好一些了?” 这两个人亲切的询问目光不知怎的让庄佩佩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顺势把头靠在玛吉肩膀上,心里还是乱糟糟的。鼻尖闻到玛吉头发里面的发胶味道,却不是那么刺鼻,余光看到玛吉那样白的皮肤,那样高的鼻梁,还有那样长的睫毛,庄佩佩缓缓闭上眼。 真的是玛吉,记忆中的玛吉。 为什么我们又见面了? 玛吉抱着她走出那间黄色小屋,指着走廊里的最后一间,“那里是我们的房间,那个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是提姆的房间。哦你还不认识提姆,他有十七岁了,现在正在华盛顿参加乐队表扬,要下礼拜才能回来。你知道,他一听说你要来很高兴,因为没办法第一时间看到你还跟我们吵了一架。” 庄佩佩睁开眼顺着玛吉指的方向看了看,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分。 如果提姆只有十七岁,那她,必定是五岁无疑了。 耳边只有一个声音不停重复着:你重生了你重生了庄佩佩你重生了你真是在洛杉矶你回到五岁的时候了我的天你接下来是要怎么办庄佩佩喂喂你是不是又开始臆想症了这不是小说里面的情节吗庄佩佩你敢相信你重生了吗??!! 庄薇薇你缺不缺德?诅咒我重来一次做什么? 虽然脑袋在竭尽全力迅速转着,但是庄佩佩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反应,主要是惊魂未定,还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就这样被玛吉抱下了楼,又带她参观了客厅和厨房,在看到那些古董一样家具的时候,庄佩佩最后那三分迷惑也终于懂了。 这不是复古派对,她现在处在的正是九十年代初。玛吉夸张的服饰有了解释,彼得的大卷发有了回答,就连提姆,也还活着。 可她不解的是,让她回到这里重新开始,是为什么? 玛吉抱着庄佩佩下楼的时候,彼得一直笑盈盈地跟在她们身后,时不时加上一句,“那边是我的琴房,你可以随时进去捣乱。”“这个电视可以收到很多动画片,你知道提姆小时候最喜欢看芝麻街,我们还买了录影带,我相信你也会喜欢的。” 虽然明白这孩子应该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小南瓜脸上神不守舍的表情让玛吉有些不知所措,她悄悄转过头向彼得投去了求救的眼神。彼得很快会意,轻轻摸了摸庄佩佩的小脑袋,“等你学会英文了,应该是个顽皮的孩子,我和玛吉在福利院看到你跑的很快乐,玛吉觉得你像个小南瓜一样可爱,嘴里大叫着我们听不懂的话,但看得出你很喜欢讲话,嗯?” 嗯?庄佩佩一愣,合着我不能说英文? 这对在美国生活了快十年的庄佩佩来说,可能比失声了还痛苦。 记忆里彼得和玛吉也不说中文啊,庄佩佩又皱起眉,喉咙里面的疼痛虽然消失了,但是那干涩的感觉还在,她清了清嗓子,试着发出声,“啊——啵——” 还好,声音还在。 一听小南瓜开口了,彼得还以为她在说着什么中文单词,兴奋地原地一转身,手舞足蹈地指着院子,“我带你去院子里,我们正在和邻居烤肉庆祝你的到来,大家都想见见你,你,你明白我说什么吗?哦听不懂也没关系,我有翻译!” 原来那烤肉的味道是真的啊,庄佩佩果然是饿了,院子的大玻璃门一拉开,那浓浓的烤肉味道迎面而来,勾的庄佩佩肚子咕噜咕噜响了好几声。虽然上一刻还在参加自己的追悼会,但算一算也有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再说了,她这一下飞越了二十年,能不饿吗? 那一边彼得早就招呼着邻居拿几个烤好的玉米送过来,嘴里还喊着,“秦太太,秦太太,你儿子在哪里?” 院子里稀稀拉拉坐了些人,看样子也就是两三家各自带着孩子来参加的小聚会,大家看到玛吉怀里的“聚会主题”终于出现了,都很自然的走过来自我介绍。一瞬间出现这么多爆炸头和奇装异服让庄佩佩更惊慌失措,看到有个年纪也四五岁的小女孩扭捏地躲到大人身后不敢说话,庄佩佩也就借花献佛,赶紧一个激灵抱紧玛吉把头埋在她怀里。 真是发育的好,玛吉柔软的胸部差点没把庄佩佩憋死。 总算看到了小南瓜对自己有些好感,哪怕胳膊有些酸不过玛吉也同样抱紧了庄佩佩,在她耳边小声说,“没关系的,不要怕,大家都很喜欢你。” 那样轻柔的语气,庄佩佩突然鼻酸。太多感触一下涌出来,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和她说过话了…… “怀特叔叔请你吃玉米!” 就在用力咬着嘴唇的一刻,庄佩佩突然听见熟悉的母语,虽然是奶声奶气的声音不过还是让她迅速抬起了头。那是个同样断胳膊短腿的小男孩,胖嘟嘟的粉红脸蛋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眨,指了下端着一盘子玉米的彼得,“那个叔叔请你吃玉米,你会说话吗?” 你才不会说话呢,我明明是看小正太入迷了好不好?庄佩佩见周围所有人期待的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也就很大方地伸手拿了一个玉米,冲小正太咧开嘴一笑,“谢谢他。” 小正太大大点头,彼得听了也大大点头,忙说,“不用谢,哦,玛吉,你看她是真的饿了……你们谁有纸巾?” 等玛吉把庄佩佩放下来,小正太很热情地跑上前,“我四岁半了,你叫什么?” “我叫庄……”庄佩佩脑袋突然一闪,“我叫庄小梅。” 见两个小朋友很欢乐地在聊天,大人们总算放了心。“我叫秦航。”小正太终于有了名字,他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另一个正太,“那是我哥哥,他叫秦宇。” 真是兄弟?怎么两个小正太的气场这么不同?秦航圆乎乎小脸的惹人喜爱,那个叫秦宇的貌似要有个八九岁了,虽然目似朗星也是个小帅哥,可那脸色可是冰冷的多。 不等秦航继续说下去,他那个冰块哥哥就几步过来,拉起弟弟的手就走。 秦航被哥哥拽去院子的另一边,那里正坐着一个较好面容的中年亚洲女人,她冲着庄佩佩客气微笑,下一刻抱住冲进自己怀里的秦航,宠溺地亲了亲他的小脸。 庄佩佩心想,这就是彼得刚才在叫的“秦太太”了吧? 只不过那个哥哥缓缓地抬起头朝庄佩佩又望回来。那样犀利带着敌意的眼神,让庄佩佩下意识很反感。 小小年纪,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庄佩佩纳闷,不过算了,她撇撇嘴,现在还有太多事情需要她去熟悉,她没空跟小屁孩计较。 因为,接她的人就快来了。 ------------ 003 决定 庄佩佩盯着镜子里这个年纪还太小太小的萝莉,一副贼眉鼠眼,啊不是,浓眉大眼的样子,脸蛋红扑扑的,细致的皮肤上一颗痘痘也没有。庄佩佩想起生前因为酗酒和毒品导致消瘦枯黄的面色,那是一张要打很多美白针和微整形才能维持能见人的皮。 这样对比起来,还是年轻好啊。如果对这小身体还有任何不满意的,可能就是五岁的自己健康状况实在不是太好,很容易疲倦,稍微在院子里跑一跑就会累到头晕。 面对重生的现实已经几天了,庄佩佩依旧不太习惯。 大片大片的回忆没有一刻不在蜂拥而至,像是在回放电影,每一个镜头每一个画面都不停地快速播放,她快有些招架不住。 而每天试着和自己比手画脚渴望交流的玛吉和彼得,让庄佩佩头疼的更严重。 她依稀记得,五岁之前生活在香港的一个福利院里。她不记得自己如何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她抛弃在那里。她只记得福利院四周都是巨大的砖墙,上面爬满了带刺的蔓藤,让人无法接近。大门的栏杆上泛着铁锈,她的小手握住其中的两根,望着外面街上车水马龙,可以看上一整天。 如果用力去回想的话,她甚至还能感觉到碰触铁栏杆那冰冷的感觉,还有院子里唯一的娱乐设施,同样铁锈满满的一个秋千。那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很多小朋友争吵打斗之后,才有可能坐在上面短短几分钟,已经是最大的快乐。秋千一上一下摇摆的声音,咯吱咯吱,咯吱咯吱,如今想起来还让她心里久久平复不了。 直到五岁的某一天,福利院的院长带着一对美国夫妇来见她。那对怀特夫妇,就是玛吉和彼得。 庄佩佩随着他们第一次离开福利院,第一次坐上汽车,登上飞机,也吃到了麦当劳,也第一次,着实为自己有了一个家开心不已。但是她在洛杉矶这个新家只住了很短的时间,金律师就带着自己所有的身份文件出现在门外…… 领养手续比不了亲生父母的要回,玛吉和彼得的条件也远远再也配不上抚养庄家大小姐的水平,他们只好含泪送她回去,他们说,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小南瓜…… 在送走他们的小南瓜之后,玛吉陆陆续续写了很多的信给庄佩佩。说一些他们生活的点滴,说一些提姆参军的情况,可那时候的庄佩佩正在接受心理治疗,她的主治医生说,“你从前的痛苦日子,我们把它们忘掉好不好?胡叔叔要帮你做的叫做催眠,你只要听叔叔的话,静静睡过去,就不会再做噩梦了。” 也同样是这个和蔼的胡勇胡医生,十年后诊断庄佩佩有严重的臆想症,他再一次亲切地安抚她,“没关系的,我帮你开一种治疗睡眠的药,你服用了就不会再胡思乱想。” 几个月后,她终于知道药名:安非他命。 她根本不知道安非他命并不是治疗睡眠的药物,而是让她时常产生幻觉和控制不了想要对人施暴的亢奋剂!不过那时候她早就离不开这剂神仙药了。 当胡勇暗示自己可以卖掉手里庄氏的股份去黑市购买安非他命的时候,毒瘾早深入庄佩佩的骨髓,她已经没有任何判断力,想也没想就点了头。她丝毫没有怀疑过,从五岁就细心照顾自己的胡医生,背后会有那样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不过这一切真相都是庄佩佩毙命之后才知道的。讽刺的是当初她从戒毒中心出来第一个拥抱感激的人,正是胡勇…… 所以玛吉和彼得从来没有收到过庄佩佩任何只字片语,也因为庄太太陈怡月嘱咐女儿,“你小心任何人和你结交,为的都是我们的钱财。” 庄佩佩太怕了,她太怕来之不易的那个‘家’因为她被人谋害,她太怕爸爸妈妈对她的眼神中有哪怕一丝的不喜欢,她太怕那所有荣华富贵瞬间消失,她太怕那一切都是一场梦,最后自己又回去那长满蔓藤的福利院。 玛吉的最后一封信上说,提姆献身在索马里战场上了,她还恳请庄佩佩去参加提姆的葬礼。但是庄佩佩依旧没有,由陈怡月做主,让金律师汇给玛吉和彼得一笔可观的慰问金。不知道是这对美国夫妇觉得受到了侮辱,或者是明白他们的小南瓜再不能同日而语,大家之后再没有联系过。 但是她的这个新家太可怕了。庄佩佩没有一刻不想逃离那里,那些摆着亲人面孔却生生想要扒了她皮的人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她的残害。 为的,不外乎就是爷爷留给她那诱人数量的股份。 上一世太多的酒精和药物导致她长期烦躁不安,哪怕被暗算被冷嘲热讽,她依旧我行我素过着荒唐日子。再如何放纵自己,再叛逆地和所有人作对,其实内心深处她只想躲起来一个人自生自灭,过一天算一天。那些缠绕她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羞辱、痛苦、委屈无处发泄,唯有一次次麻醉自己在灯红酒绿的晕眩中。 就连脖颈被人狠狠勒住的时刻,她脑海里竟然会有‘终于解脱了’的念头。 可再怎么不愿意,她马上又将要面对上一世的所有恩怨仇恨,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一次?庄佩佩轻轻摇头,她实在不想了。 但是以她的能力和水平,她能不能斗得过他们? 到底要怎么做?庄佩佩一头雾水。 是不是如果能躲开陈怡月的阴谋就能免于一死了?她又能不能把陈怡月庄薇薇真实的身份公诸于众? 那些因为她而丧命的人这一次能不能有一个更好的结局? 爸爸呢?爸爸可以逃过死劫吗? 是不是……小叔叔这一次能放过她? 她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疼了,一想到这几个人,胃里翻江倒海,身体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太多太多的疑问,回答她的只有无声的空气。 玛吉的脚步声打断了庄佩佩混乱的思绪,她转头看看床头的闹钟,是该要睡觉的时候了。 “我们睡觉好吗?”玛吉和蔼的眼眸望着小南瓜,“唱歌给你好吗?” 心里还纠结着那些谜团,庄佩佩对玛吉的关切没有什么反应,只乖乖躺到床上,任由玛吉盖上被子。 玛吉又像往常一样轻轻亲了亲庄佩佩的额头,开始一下下地抚摸她的背脊,嘴里哼起了一首安眠的曲调。 歌声很轻,很柔,渐渐地,庄佩佩听见玛吉唱出了歌词。 “……你真实的色彩……美丽的像彩虹一般的真实色彩……再给我一个微笑……别闷闷不乐……你再也受不了这一切的话……就告诉我吧……因为你知道我总是在你身边……” 不得不承认玛吉的歌声的确让人轻松舒缓,困扰了一天的庄佩佩也的确有些累了。玛吉的一首歌唱完,庄佩佩已经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一直靠在门边温柔地注视着妻子和小南瓜的彼得,这才蹑手蹑脚走到玛吉身边,轻声问,“睡着了?” 玛吉点点头,说,“我不懂她为什么总是这样郁郁寡欢的样子,可是你看,她睡着了的样子多天真可爱……彼得,”玛吉询问的眼神望着丈夫,“是不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够好?她自己洗澡穿衣,她自己刷牙洗脸,她……” “她在香港的福利院生活了那么久,所以自理能力很强吧。”彼得很清楚玛吉的不安,握住她的手说,“亲爱的,别多想,她很自律我们应该开心才对。玛吉,相信我,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她会渐渐喜欢上我们的,尤其是你。” 听了丈夫的安慰,玛吉脸上的担忧总算冲淡了些,她低头想了想,忽而笑起来,“我们应该给她取一个名字了,我整天叫她小南瓜,她总不能就叫南瓜吧?” “叫艾丽莎吧。”彼得望着妻子的眼神越发温柔,“一个快乐的女孩,我想她会喜欢的。” 玛吉听了先是愣了片刻,心中早被封存的记忆又大片而至。她不会不记得,那正是她曾经为小女儿取的名字。 那个没有机会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可怜孩子。 “这是个很美的名字……”玛吉把头靠近彼得怀里,眼圈发热,“一个快乐的女孩。” 彼得轻拍着她的背,“明天等秦太太来了,你不妨问问她这个名字好不好。我们总不想让小南瓜长大后见到中国人被对方觉得名字怪异吧。” 两个人在庄佩佩床边又坐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关上小灯离开了米黄色的房间。 庄佩佩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她却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看见五岁的自己正蜷着身子瑟瑟发抖地坐在庄家大宅门外的台阶上,她走过去坐到小庄佩佩身边,小小的庄佩佩抬头望着她,眼神空洞无光。她牵起小庄佩佩的手,问,“你快乐吗?” 没有回答,只是那双冰冷的小手让庄佩佩心里很是难过。难过到极致,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你相信我,我再不会让你受尽屈辱煎熬,我再不会让你面对那样的结局。他们对你的所作所为,我不会让你再经历一次,我来保护你,我来给你一个全新的人生!” 是决定,是目标,也是誓言。亲耳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庄佩佩明白已经不能再让步后退了。 小小的庄佩佩依旧没有表情,哭出声的却是庄佩佩自己。 她悲戚地大哭,用力想把上一世所有的委屈都全部从身体里排出去,下一秒被自己的喊声惊醒,天已经大亮了。 ------------ 004 适应 庄佩佩揉揉眼,再看看四周,依旧是那米黄色的房间。 不知怎的,今天醒过来后庄佩佩第一次觉得心里的负担减轻了很多,缠成线团的那些纠结也随之简单了起来。 既然已经明白重来一次的目的为何,也下定了决心好好保护自己,庄佩佩深切地懂得,这份动力将会支撑她很远,很久。 鼻尖隐约闻到玛吉在楼下煎火腿的香气,庄佩佩嘴角牵了牵,是有些饿了。 彼得一早准备好才要下楼,却看到小南瓜已经洗漱好站在走廊上。他怔了下,笑着问,“已经起来啦?” 庄佩佩点头,“我……”突然脑袋一闪,所有的话被硬生生吞进肚子里。 哎,装哑巴的生活一点也不轻松。 等彼得把庄佩佩领下楼,玛吉也有些惊奇地说,“她自己醒的?天啊提姆真的要学学她!” 一提到提姆,看得出玛吉眼里还是有很多宠溺的。母亲对儿子的感情,总是带着女性的柔情,可能也有小小的依赖。相反彼得就没这么好态度了,他把庄佩佩安置到座位上之后鼻子里哼出一声,“臭小子走了快两个星期就打过一通电话回来,玩的都没魂儿了,还说什么暑期要打工,你看着吧,他回来肯定又要一头钻进乐队里面,不找我要钱买乐器就不错了。” 说到乐器,庄佩佩刚开始还有些好奇,为什么玛吉和彼得家里能看到这么多音乐器材?客厅里有架黑色钢琴,彼得竟然还有自己的一间琴房,里面还有台电子琴和两三把木吉他。这几天听他们谈话才弄清楚,原来彼得是附近一所中学的音乐老师,私下也开班授课。只不过因为庄佩佩的到来,彼得把所有家庭学生的课都排到了下周,为的是多一些时间和她相处。 玛吉做的早饭很简单,每个人盘子里都有煎蛋,培根和火腿片,还有庄佩佩最讨厌的花椰菜。看小南瓜对着花椰菜一副鄙夷的表情,玛吉笑着打趣,“怎么你和提姆一样都不喜欢吃花椰菜?你知道不吃花椰菜的小朋友会怎么样吗?” 彼得跟着压低了嗓音,“不吃完花椰菜的小孩长大了脸是绿色的哦,就像科学怪人里面那个样子。”他特意张牙舞爪地演示了一遍怪物的表情,“就这样的。” 惹得庄佩佩‘噗’地一声笑出来。虽然恐吓小孩子的把戏老套,但是看到两个走在九十年代‘时尚前端’的夫妻这些天使劲办法在她面前耍宝的样子,心再冷的人,也是会有些感动的。 更何况,这种被捧在手心的感觉,对庄佩佩来说很微妙。 正因为没经历过,所以才有一种新鲜的感觉,这感觉无疑是好的。 庄佩佩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把花椰菜都吃了,玛吉为她拍手叫好,彼得得意地冲妻子邀功,他们几乎把自己的年龄层都拉到了五岁一样,让庄佩佩无奈,可也笑的惬意。 上一世她和这对夫妻没有什么交际,这一次她很想好好和他们相处这段时间。 既然已经知道是短暂的停留,那不如好好享受这些温存。 不过还是一样的不爱说话,既然还不习惯怎么用五岁小孩的口吻与人交谈,就闭嘴吧。 早饭吃完彼得按照惯例就该上班了,他拿起玛吉准备好的饭盒过去亲了亲妻子的脸颊,本也打算亲一下庄佩佩的额头,不过被她躲开了。 这种中年男人的热情庄佩佩一时还接受不了,自己又不是真的只有五岁。 彼得并不介意,笑着拍拍庄佩佩的脑袋,走之前他嘱咐玛吉,“我刚才看她一直盯着我的咖啡有点渗人,不如给她多一杯牛奶?”因为等一会儿秦太太说好了会过来,玛吉把庄佩佩带到电视机前放起了芝麻街的录影带,倒了一杯牛奶在她面前,自己又回去整理房间。 这几天看芝麻街里那个叫‘艾蒙’的布偶在电视前面蹦来跳去的,庄佩佩已经快要吐出血了。她的耐性从来不强,实在受不了大好光阴就浪费在这上面,庄佩佩直接跳下沙发跑到玛吉身边,指着大门外,“HANG,HANG!” 小正太你爹妈给你起名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一个阿姨像猪一样叫着唤你的名字? 玛吉会意笑出声,“你在问秦航吗?他要等一下才会来啊。” “HANG!HANG!HANG!” 更多的猪叫之后,玛吉终于拨通了秦太太家的电话。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秦太太带着小儿子出现在家门外。她笑着让秦航和玛吉解释,“才刚送了秦宇去学校。” 自从上次在烤肉聚会上发现小南瓜喜欢和街对面的中国小男孩交谈之后,玛吉和彼得就请秦太太有空能带儿子过来玩,加上秦太太也觉得和玛吉聊天可以学些英文了解一下美国的生活,很乐意的就同意了。 秦太太的英文并不好,因为是新移民的缘故,词语都是一个一个的蹦出来,说不成一句话。看得出秦航很懂事,不仅要做妈妈的翻译,也是庄佩佩的御用翻译。要说小孩子应该新鲜劲儿过了就不怎么听话,不过秦航却是很敬业,总是笑呵呵的,从来没见到他有过不耐烦的表情。 秦航兴奋地跑过来说,“小梅姐姐我们一起看芝麻街好不好?” 好你个头! 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因为装听不懂英文,庄佩佩唯一能交流的也就只有这个四岁半的中国小孩了。 庄佩佩拉着他坐到电视前面,假装和秦航一起看屏幕的样子,悄声问,“你怎么不用上幼儿园?” 秦航圆溜溜的大眼一刻不停盯着屏幕,“我有我哥哥在家教我,哥哥说幼儿园不好玩,让我陪着妈妈。反正大家都说哥哥是天才,我听哥哥的准没错。” 庄佩佩又问,“你知道玛吉是做什么的吗?” “嗯?”秦航转过头不解地看着她,“你是要我去帮你问她吗?” “不不不,我就是随便问问。”庄佩佩赶忙摆手。 对话就这么停止了。庄佩佩心里叹口气,完全不知道还能怎么和个小孩子继续沟通下去。 庄佩佩那些琐碎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小正太,他那个美貌妈妈冰块哥哥都没有。也不算奇怪,连对玛吉和彼得她都记得不多,更不要说完全不记得提姆长什么样子了。时间太短,年纪太小,加上后来的治疗,庄佩佩也无可奈何。 拜托,人的记忆力是有限的好不好。 秦航还是一脸认真地看着芝麻街,“哈哈哈艾蒙好好笑!”一转头,看身边的庄佩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小梅姐姐你怎么啦?” 庄佩佩勉强挤了挤嘴角,“没有。” 秦航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搞得庄佩佩倒有些不好意思。小正太你不要用崇拜的眼神望着阿姨好不好?阿姨被看的很想犯罪…… 细皮嫩肉的小萝莉果然抢手,庄佩佩甩甩头发,心里得瑟起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勾搭一下小正太不犯法吧? “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庄佩佩撅起嘴装嫩,“还要再亲亲吗?” “不用!”秦航赶紧捂了下嘴巴,脸马上涨的通红,“我,我哥哥说你是丑八怪,我就想看看丑八怪是什么样子……” 庄佩佩嘴角抽了半天没停,狠狠横了眼秦航。 一提到秦宇那个臭小子,庄佩佩就气不打一处来。 从烤肉聚会那天开始,凡是碰到秦宇的时候她就没一次舒坦过。 她明明很刻意不在别人面前表现能听懂英文的事实,可有些时候当大人提到自己的时候还是很难掩盖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谁知道那天聚会上秦宇当着所有人的面用英文对她喊,“喂你的屁股上有烤肉酱。” 任谁,都会下意识的回过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吧? 庄佩佩分明记得当时秦宇脸上的笑,他顿时换回中文,“你装的很像嘛。”那种和年纪不符眯着眼睛的冷笑,让庄佩佩恨的牙根痒。 还有前几天他和秦航一起来她家,本来庄佩佩已经很小心的躲着秦宇了,生怕这个鬼灵精怪的正太又搞出什么花样捉弄自己。她真是压根没想跟秦宇再有什么接触的,可结果呢? 怪也怪庄佩佩自己花痴,看着秦航肉嘟嘟的小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实在太可爱太喜欢了,忍不住就……亲了一口。秦航捂着小嘴还没反应过来,连庄佩佩都来不及庆幸调戏成功,突然被人从背后一把揪了起来,又狠狠将她摔到地上。 院子里是水泥地,庄佩佩顿时屁股疼的像是开了花,半响都没缓过劲来。等她瞪着眼再打算爬起来的时候,秦宇竟然就坐在她身上。 他盯着庄佩佩的眼睛看了半刻,挑起眉慢悠悠地问,“你刚才亲我弟弟了?” “亲了又怎么了?”庄佩佩实在是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个小孩子推到在地,就碰了那么一下难道是要让她负责吗? 他不回答,也不动。 庄佩佩火了,活了二十五年什么时候被男人打过还骑到身上?况且还是个小屁孩?她用力想要把秦宇推下去,可是这才发现五岁的自己是多么体弱渺小,秦宇稳稳坐在她肚子上,丝毫不动。 ------------ 005 玛吉 “你干嘛?” “不干嘛。”秦宇的脸凑到庄佩佩眼前,认真地说,“再来一次,摔的比这次还惨。你可以试试,我不会让你好过。” 庄佩佩轻哼一声,让我好过?你知道阿姨以前做什么的么?阿姨最拿手的就是爆人家的头!阿姨的故事随便说出来一个就能吓死你你知不知道?阿姨…… 庄佩佩还在心里碎碎念的功夫,秦宇早就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走了。 庄佩佩反应也不慢,她一个机灵窜起来,冲着秦宇就扑了过去。本想吓吓这个气焰嚣张的小子,她使尽全力将秦宇推到墙上。可他眼里丝毫没有害怕的神情,那双眼睛,带着不屑和憎恶,与庄佩佩对视。 “你弄脏我衣服了。”秦宇的声音里带着嘲弄。 庄佩佩气的分明能听见自己头顶冒烟劈啪作响的声音,她恨得咬牙切齿,“你再说一遍?” 差点动手的庄佩佩被秦航叫来的玛吉一把抓住,“你这是在干什么?” 秦宇这一刻突然瞅着秦太太不知所措地喊,“妈,她打人好疼!” 臭小子自然又换成英文说的,玛吉听了睁大了眼,“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应该打人,打人是不可以的,你听见没有?” 虽然秦太太表面上说小孩子闹一闹没关系,但是脸上还是有些不满的。加上庄佩佩拒不向秦宇赔礼道歉,那天晚上玛吉喋喋不休的教导差点没把庄佩佩逼到神经分裂。 庄佩佩在心中仰天长啸:秦宇我上辈子跟你是有多大的仇! “别跟我提起他!”庄佩佩越想越气,小拳头猛地捶到地毯上,把秦航吓了一跳。 “小梅姐姐你不要生气啦,我哥哥说他以后再也不来你家了,以后就我们两个玩好吧?” 秦航那水汪汪的大眼睛这样看着自己,虽然还是很气,不过庄佩佩心里已经暖了一大半。 可是,难道真沦落到要和小孩子交流不成?庄佩佩又看了看秦航,心里是更长的一声叹息。 她实在太闷了,这样无所事事的生活让她觉得自己比上一世还一无是处。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甚至没有啤酒,庄佩佩每天在家就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全身上下都别扭。 秦太太拒绝了玛吉想要留他们下来吃午饭的邀请,秦航凑过来小声说,“妈妈着急回家给爸爸打电话呢。” 对街对面的秦太太一家庄佩佩不是很了解,她也不是很想了解。 玛吉准备的午饭是宫保鸡块和果仁甜虾。也够难为她的,为了让小南瓜吃的习惯,特地去找了中国菜的菜谱,不过那毕竟是按照美国人口味写的,甜的让庄佩佩受不了。 照旧还是很给面子的一扫而光,味道虽然不尽人意,也远远比不了上一世那些豪华的宴席,连庄家厨子的水平一半都达不到,可是庄佩佩只有不停地吃,才能让这个小身体能茁壮长起来,以免下一次又被别人骑到肚子上动弹不得。有鸡有虾,她有什么好挑剔的? 破天荒的玛吉今天并没有哄庄佩佩睡午觉的意思。也许是发现这几天小南瓜比起的太早,可能是午睡太饱导致晚上睡不足的原因,玛吉从彼得琴房里抱出一大本的曲谱,笑吟吟地和庄佩佩说,“你来挑一首,我弹给你听好不好?” 庄佩佩也不想扫了玛吉的兴致,琴谱翻了半天,上面密密麻麻的五线谱她根本也看不懂。如果是庄薇薇话,一定会兴致勃勃地坐到钢琴前面弹一首什么巴赫毕加索一类的名曲,然后在场的众人无不带着羡慕的眼神热烈鼓掌吧?总还是比不了庄薇薇的,那样出众的气质和甜美的笑容,年纪差不多的那些富家千金们哪一个不是带着嫉妒的心里仰望着庄薇薇的才华和美貌? 庄佩佩不想让自卑的情绪又肆意泛滥,她默默安慰自己:你还有机会。 可那些五线谱上的小蝌蚪怎么看怎么没有兴趣,庄佩佩突然想起每晚玛吉哄她入睡的时候唱的那首歌,就轻声哼了起来。 玛吉先是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笑得更是兴奋,“你竟然记得这首歌!”她有点激动,坐在钢琴前面深深呼吸了几口,修长的指尖轻轻搭在黑白琴键上,闭上眼静静想了一会儿,然后,那些动人的音符缓缓流出。 “……你的眼神有些哀伤……不要气馁……我了解……在这充斥人群的世界很难鼓起勇气……你心底的黑暗会让你永远迷失……让你感觉自己如此渺小……” 玛吉清澈又细腻的歌声回绕在客厅里,也一下下冲击着庄佩佩的心口。 “但是我能看到你焕发的真实色彩……所以我才爱你……”玛吉转过头一边轻声唱着,一边温柔地望着庄佩佩,“所以别害怕让它们表现出来……你真实的色彩……美丽的像彩虹一般的真实色彩……再给我一个微笑……别闷闷不乐……快记不清你上一次的笑容了……” 庄佩佩的嘴角不由跟着上扬,冲着玛吉笑了起来。 “……如果这个世界让你发狂……你再也受不了这一切……就告诉我吧……因为你知道我总是在你身边……” 庄佩佩突然眼眶热热的,鼻子里有些发酸。 “我会再看到你焕发的真实色彩……你美丽的像彩虹一般的真实色彩……”玛吉动听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我看到你真实的色彩……所以我才爱你……别害怕表现出来……你真实的色彩……” 那样轻柔的声调,像一阵暖风吹拂在脸上,让人心中渐渐松弛舒缓。庄佩佩完全被感染了,她聚精会神地听着,感觉整个人都融入了玛吉的歌声中。 一曲弹闭,玛吉转过身笑嘻嘻地问,“好听吗?” 庄佩佩已经拍起手来。 玛吉,你怎么会这么美? 那一晚彼得从车库出来就听见客厅的琴声,他走到落地窗外面,好奇地透着玻璃向客厅里看。他看到玛吉坐在钢琴前面,慢悠悠地弹下几个音符,她身边的小南瓜就跟着也弹下那几个音符。玛吉不时伸手握住小南瓜的手,一下下教着她准确的弹法。两个人有时候哄堂大笑,有时候小南瓜会调皮地抓抓脑袋,更多的时候玛吉深情地望着小南瓜,眼睛里蓄满了慈爱。 彼得怔在门外看入了迷,不敢敲门打破这美好的画面。他甚至有些恍惚,想起十年前在医院得知他们的女儿不幸流产,医生说玛吉再也不会有孩子了。那一天玛吉十分地坚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有留下来。可她的心碎了,彼得分明感觉到爱妻心中的疼痛。 他们的生活并不宽裕,这幢老房子到现在还没有付清贷款,车子已经快要到没办法再修补的状况了,夫妻二人每个月还要把工资小心存下来为提姆准备大学的学费。他一直知道玛吉心里有渴望一个女儿的想法,可在美国领养的费用太高了。他安慰妻子,“我们可以把剩下的钱做一次旅行,亲爱的,你不是一直很想去东方看看那神秘的土地?” 在香港旅行时无意间路过一家福利院,当玛吉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铁门内的一刻,她惊呼出声,“彼得,你快来看,这个孩子真可爱,哦我的天,她在冲我们招手!” 也许是太想满足妻子的愿望,也许因为那个女孩棕色的双眼里有太多的恳求,也许是上帝的安排,让他们在几千英里外终于感受到了奇迹:国际领养费用竟然在他们可以支付的范围内!连一向叛逆的提姆听到了都说可以暑期再去多做一份兼职,同意他们把小南瓜接回来。 现在再看到玛吉那副满足的表情,彼得心里更加确定,他们的选择是对的,几个月的准备和无数文件手续都是值得的。 这天晚上庄佩佩终于知道了那首歌的名字:真实的色彩。 也接受了玛吉和彼得送给自己的期望:艾丽莎。 随便他们怎么叫吧。如果在未来的日子里玛吉和彼得每一次提到‘艾丽莎’的时候,眼里还会有现在这般的柔情,哪怕她已经回到了庄家,在遥远的地方也会不感到那么内疚的。 那天晚上破天荒庄佩佩睡的很香…… 平淡的日子也不是没有欢乐的,在等待金律师到来的时间里,庄佩佩不得不承认玛吉和彼得带给她很多心中的安宁。秦航也隔三差五出现在她家,带来了他全部的玩具和庄佩佩一起分享。 依旧午饭时分秦太太就会带着秦航回家,下午的时间庄佩佩都是和玛吉待在一起。有些时候玛吉会拿出提姆小时候的书,认真教她识字,或者玛吉会再弹起那首歌,然后解释歌词给她。庄佩佩总是选择静静地听,依旧不怎么说话。唯独能让这对夫妇感觉到孩子总算对他们有所回应的事情,应该就是每天彼得在屋外刚按下门铃,小南瓜就会很自觉地跑过去为他开门。 其实庄佩佩不光是为彼得开门,而是想第一时间见到金律师。 可今天庄佩佩踮着脚尖打开大门看到的,不是彼得,更不是金律师。 她傻傻站在原地,只望着对方,缓缓长大了嘴。 那是个高大俊朗的少年,阳光的照射下他深褐色的卷发上映着很漂亮的亮光。他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低下头看着庄佩佩,浅绿色的眼眸里渐渐浮上一层笑意。 少年的嘴角慢慢牵起,最后完全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你好。” ========== 我眼含热泪求收藏求票票...... ------------ 006 提姆 面前的阳光少年指了指地上扔着的双肩包和吉他箱,努努嘴,“你选一样抱吧。” 庄佩佩中了魔似的就走过去,她抱住的不是地上的东西,她一把抱住的是大男孩的右腿。任凭对方怎么想把她甩开也没用,她早就用双腿把对方紧紧地锁住。 “喂!”少年被这小摸小样的中国女孩熊抱到有些重心不稳,左腿不得不大步后退才能稳住身子,“你这是干什么?” 闻声而来的玛吉站在玄关更是讶异了半天,声音都有点颤悠,“提姆……你怎么回来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提姆根本很无辜,他就是开个玩笑,也没打算让这粉粉嫩嫩的小娃娃做自己的苦力……可她这么过来满嘴哈喇子地蹭着自己的大腿是要干嘛?她那个色迷迷的眼神又是什么意思? 毕竟年轻,一时着急说话不经过大脑,提姆厚重的眉毛都塌了,望着玛吉求救,“她有病对不对?你们当初没做精神检查对不对?我的裤子啊啊啊——” 费了好半天才把庄佩佩从提姆腿上掰开,玛吉扔了一张纸巾给提姆擦裤子,她把庄佩佩拉到一边,“艾丽莎,这是提姆……”后半句还没说完,庄佩佩早就甩开她的手跑回去,自顾坐到提姆大腿上。这一次,她在很放肆地调戏,啊不是,她在很仔细地抚摸着提姆轮廓分明俊朗的脸,最后看到入神处,庄佩佩很自然地就上去亲了一口。 玛吉眨眨眼,对上提姆快要发疯的眼睛,马上解释,“你看她是多么喜欢你!你知道她都没有这样对过我和你爸爸……你应该庆幸,庆幸!” 提姆看着小女孩冲着他甜美的笑,自然生气不起来,心里还是柔柔软软的。眼看小女孩的脸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看来再多被吻一次是跑不掉了,提姆干脆一闭眼,把脸递了上去。 庄佩佩连着亲了好几下才算个够,她舔舔嘴唇,大拇指在嘴边擦了擦,似乎对提姆的味道比较满意。 “妈!”提姆终于觉得小女孩的眼神越来越不善,虽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可提姆总觉得……她眼里表现的,真不是热情。 是兽欲。 强拉硬拽的总算把庄佩佩从提姆身上抓下来了,眼看她屁颠屁颠就要跟着去洗澡的提姆上楼,玛吉赶紧一个手快拦下,“宝贝,这可不行!” 庄佩佩无奈撇撇嘴。 玛吉其实还没想过,要这么早地教育艾丽莎男性和女性的身体有什么不同。可提姆正在青春期,她和彼得上一次善意地‘提醒’过安全套的使用方法,被提姆狠地拒之门外,再想想现在艾丽莎对大哥哥过于热烈的举动,玛吉硬着头皮也要说了。 “你知道……提姆十七岁了,他有自己的隐私……你应该更多和小航这样年纪的孩子们在一起玩……啊我不是说不能和提姆一起玩……只不过,就是……” 庄佩佩也不想为难玛吉,毕竟还是要鄙视一下自己的,借着小萝莉的身份吃人豆腐本来就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她冲玛吉点点头,指着楼梯的方向,又摇了摇头。 玛吉当她是半懂不懂反正明白了,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一会儿看提姆换了短裤体恤下楼,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卷卷的发丝有弹性地挂在脸边,体恤衫里若隐若现的胸肌……庄佩佩很用力强迫自己转过了头。 看她总算安静了些,正常了些,提姆这才凑过来,“还用自我介绍吗?”他的笑容是没有一丝杂质的真诚,仿佛认定刚才的一切只是小女孩迎接自己可爱的闹剧,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提姆。” 庄佩佩也指了指自己的,大大笑着,“艾丽莎。” 提姆只想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么名字听起来这么熟悉。他依旧暖暖笑着,和庄佩佩握手,“很高兴认识你,我不在的日子你快被他们烦死了吧?” 面对这样的笑容,又是一个帅气的大男孩如此坦诚的话语,庄佩佩一时也忘了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不禁微笑,重重点头,“我也是。” 玛吉瞪大了双眼,手里的一盘水果差一点没扔到地上,“我的天,她竟然会跟你说话?” 提姆耸耸肩,对玛吉有些夸张的反应有些不以为意,“一定是你们的方式不对,这有什么难的?”说完冲庄佩佩挤挤眼。 玛吉把切好的苹果递给提姆,上下打量他几眼,突然问,“你不是要下周一才回来?你有没有跟你爸爸说?” 提姆敞开腿坐到沙发里继续擦着头发,庄佩佩趁机又坐到他腿上。“华盛顿表演完了学校又安排去国家公园登山,太闷了。我实在受不了了,今天早上让庄尼开车载我回来的。” “什么?”玛吉惊呼,“你没跟学校打招呼就擅自回来了?你叫庄尼开车过去载你?庄尼有驾照了没有?他开的是谁的车?” 提姆把庄佩佩抱到一边,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庄尼年初的时候就已经考下驾照了,他爸爸还送了他一辆车好不好!回来路上我已经打电话给老师说过了,反正剩下几天也是自由活动有什么关系?” “什么叫有什么关系?”玛吉皱起眉提高了声调,“你连一通电话也没打过来问一下我们的看法,下一次如果你决定让庄尼带着你一起失踪我和你爸爸是不是永远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烦死了!”提姆的负面情绪到了顶点,“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我回房间了,晚饭时候再叫我!”他几步跳上楼梯,大力把门摔上。 玛吉被提姆这番话噎的也不轻,一个人站在厨房里深呼吸好几口,才恢复了一点情绪。 “晚饭晚饭,你们当我是做饭的厨子吗?”玛吉念叨着走过来摸摸庄佩佩的小脑袋,口气渐渐柔和下来,“没吓坏你吧?” 也许青春期的孩子总是喜欢顶撞父母几句,或者时刻表现一下和长辈们之间的不同看法,以此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这样的叛逆对庄佩佩来说并不算陌生,她也有十七岁过,一样和庄尚明吵的不可开交过,甚至导致最后大打出手。只不过,她的问题似乎复杂多了。 直到彼得下班回来,这场父子间的争吵才算正式上演。 彼得完全没办法接受提姆擅自从乐团表演队里面逃回来的决定,他气的瞪大了眼,“你这是什么态度?团体活动是什么意思你懂不懂?你搞这样给学校带来多大麻烦你知不知道!” 也许是彼得的口气太过强硬,玛吉不由有些想替提姆辩护,“也许提姆也有他的原因呢?提姆,你不如和我们讲一下为什么?” 对着他们的,是完全不抬头的提姆。他只顾低头吃饭,根本不搭理彼得,也并不买玛吉的账。 “你要为下午的语气和你妈妈道歉,明天一早你打电话给团长道歉!喂,我在和你说话!”彼得气极,把叉子重重砸在桌上,“你只要一天生活在这个屋檐下面就要对我和你妈妈客气一些!” “你是不是下一句要说我连饭也不许吃了?”提姆抬起头,看着彼得的眼神里多了一份凌厉,“反正我也吃饱了,你反正不是又要禁我的足?我这就回房间不打扰你们了。”他故意起身做了一个绅士礼,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头也不回就上了楼。 在两个人争吵当中玛吉一直是一只手搭在庄佩佩肩膀的,庄佩佩能感觉的到玛吉身体轻微的颤抖。失望,伤心和随之而来的愤怒,让彼得再没了胃口,手用力拧着眉心一言不发。他心里现在承受的,不仅是提姆又一次惹了祸的恼火,也有太多的束手无策。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客厅里弥漫着凝重的气氛。玛吉长叹了一声,对着庄佩佩勉强笑了笑,“你知道,平常我们不是这样的,提姆是个好哥哥,你别害怕他。” 连彼得也终于软了口气,“来,艾丽莎,我们把他那份也吃光好不好?” 庄佩佩心里暗暗地想,其实你们不必小心翼翼照顾我的情绪,毕竟没多久我就要走了。总之是别人家的私事,庄佩佩无权也不想干涉。心里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提姆平日里都是怎么把好脾气的彼得逼到失控的? 她装作什么也听不懂,冲玛吉和彼得依旧笑的天真可爱。 梦里庄佩佩又看到自己趴在爸爸巨大的书房地板上,脸上被打了巴掌的余热还散不掉,眼前一片模糊,半天都无法对焦。她只能听见爸爸在身后大口地喘着粗气,太过用力以至于最终重重咳嗽出来。庄尚明捂着胸口大声咆哮,“你对不起你爷爷!你对不起我!当初就不该要你回来!” 他身旁的陈怡月脸上浮现出一抹鄙夷的冷笑,不过很快被她用心疼的表情掩盖下去。她上前扶着庄尚明,“尚明,你不要动气。这个杂种,我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陈怡月抬起头望着庄尚明,笑容越发阴险,“不过,你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庄佩佩从梦中惊醒,脸煞白煞白的,凝固了一样定定坐在床上。 四周围黑漆漆的,庄佩佩静静坐了许久才发觉过来,自己已经流汗塌湿了整个后背。 她伸出去打算要开灯的手停在空中,眼神望着的却是门缝外一抹暖暖的亮光。床头的液晶闹钟显示是凌晨三点,玛吉和彼得一般都会睡前关上所有的灯,为什么走廊里现在有灯光? ===== 我求收藏,求票票,求。。。求。。。求。。。 ------------ 007 夜谈 走廊上并没有人,亮光的方向来自提姆的房间。 反正现在已经全无困意,庄佩佩蹑手蹑脚走过去,提姆房间的门半敞开着,她轻轻敲了两下。等了一会儿并没有回应,庄佩佩索性把头探了进去。 屋里竟然没人。 提姆的房间大小和庄佩佩的房间几乎是一样的大小,只不过庄佩佩的全是米黄色的小家具和墙纸,提姆这间墙壁上贴满了重金属摇滚乐队的海报,连房顶都没放过。唯一能露出些墙的地方早就被他用黑纸糊上了。书桌是黑色的,就连床罩都是黑色的,整个房间一进去就给人种压抑的感觉。屋里除了一把电吉他四周围还算是干净的,其余的地方都扔满了衣服、袜子、唱片、光碟、卡带,还有一叠叠厚厚的琴谱。 庄佩佩纳闷,人跑去哪里了?别在是……她渐渐瞪大了眼,提姆这是离家出走了? 还在纠结是不是要跑过去叫醒玛吉和彼得的时候,窗外突然有拉开易拉罐的清脆声响。庄佩佩刚走到窗口的地方,就有一股浓烈的烟味迎面吹进来。上一世烟酒不离身的庄佩佩,自然对这个味道不陌生。 她轻手轻脚搬了把椅子到窗下,爬上去探出半个身子一看,提姆正就在外面遮阳板上坐着吞云吐雾。 提姆的房间唯一与庄佩佩的不同之处,就是庄佩佩的窗户是面对马路,提姆窗户面对的是后面的小院。由于院子朝西,加州的阳光又太过炎烈,每日到下午客厅会被晒的过于闷热,所以当初设计房子的人在院子玻璃门上多加了一块水泥材质的遮阳板,大致有成人手臂的宽度,长度和玻璃门同距。提姆的窗口又刚好正在那扇玻璃门上方,只要爬出去就能踩到遮阳板上面。 庄佩佩再怎么小心还是搞出了些动静,提姆一听见声响马上手忙脚乱地掐熄了烟,再回过头一看只是那个小女孩,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又掉回肚子里,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不过还是很怕小女孩跑回去跟爸妈告状,提姆修长的手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别告诉他们,这是我们的小秘密。”他又和庄佩佩挤了挤眼,“吵醒你了吗?喂你小心点……” 没等提姆起身,庄佩佩早就爬过了窗台,只不过自己的腿实在太短够不到遮阳板,她抬头眨着大眼睛望向提姆,“抱我。” 那块板子的地方并不大,提姆还要抱着膝盖才能把身子都坐在上面。他伸出一双大手平稳地接住庄佩佩,把她紧紧揽在自己身边,“你怎么下来了?这里很危险啊。” 庄佩佩没回答,迫不及待地把提姆脚边那瓶刚打开的啤酒拿起来,咕咚咕咚就喝了好几大口。 冰凉的啤酒一下灌进胃里,让庄佩佩倍感清爽。那种麻麻的感觉还残留在舌尖,仿佛能驱散所有的梦魔,顿时心里的苦涩少了几分,头脑又清醒了几分。 怕提姆把酒抢走,庄佩佩一双小手用力攥着瓶子,抬起头对上提姆睁大眼惊异的表情,她舔舔嘴唇,嫣然一笑,“我们的小秘密。对吧?” 提姆愣了半刻才反应过来,很从容地接受了小女孩的提议。他们越不要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反正自己已经被钉上坏孩子的标签,让他做个负责任的大哥哥?那是什么东西?他笑着说,“当初看到照片的时候觉得你会是个不好相处的孩子,没想到你这么有趣。” 有趣吗?只不过是她夜半惊醒想透口气罢了。 “为什么不睡觉?”提姆揉揉庄佩佩的脑袋,略带宠溺的口吻,“时差?还是已经受够了这里?” 提姆那双浅绿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更显得晶莹闪烁,像是很刺目的宝石摆在自己眼前,有让人窒息的错觉。 庄佩佩大脑有一刻晃神,只好低下头摇了摇。提姆又跟着揽紧了她些,也许是这一晚月夜无风,坐在这里的确心情会舒畅一点,也许是心里的狂躁总也找不到出口发泄,他竟然对着怀里的小不点抱怨起来。 “我和庄尼一路上讨论乐队的新曲,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能唱出来了,你知道这有多让人兴奋?可我一进门他们就要喋喋不休地数落我,每一次都这样,我在他们眼里永远一无是处。” 提姆的眼神黯淡下去,好一会儿的沉默之后他又继续说,“庄尼的车子很拉风,那是他十六岁的生日礼物,我十六岁的时候只收到一张卡片和一百块钱。他们一直都说要存钱要存钱,结果跑去香港玩了那么久,我妈说领养手续总共花了好几千块钱……” 提姆低头看看庄佩佩,赶忙解释,“当然,这钱花的很值是不是?”他说着,挤了挤庄佩佩的肩膀,柔和笑起来的他此刻像极了玛吉,“艾丽莎,我觉得你很有趣,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希望我爸能多给我些零花钱,我最近一直在存钱买架子鼓,寒假的时候打工存了一些,可是还不够。他哪怕能有一次听听我们的曲子也好,他一定会同意的,但是他从来不。” “学校的乐团就很无聊了,我老早就不想参加,只不过我妈实在啰嗦个不停,说以后申请大学的时候成绩会好看一些。可我根本不懂,为什么人一定要上大学,除了能快点逃离这个家我实在想不起来大学有什么意思。相比起来我倒觉得如果可以成为海军特种部队的成员那一定很厉害。” 听着大男孩抱怨生活的琐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兴趣的。只不过庄佩佩开始有些发困,看来这副小身体对酒精反应还是很大的。庄佩佩把头靠在提姆胸口,点点头,表示她依旧在听,眼皮已经有些沉重了。 “我只是搞不懂为什么他们这么烦,我做什么都要插上一脚,好像他们什么都懂一样,我最讨厌我爸那副口气,一天到晚限制我做这做那。可有什么关系?我自己攒下的钱,我自己爱怎么花他管得着吗?莫名其妙,连我穿什么都要管。”提姆越说越激动,皱紧了眉头,“下一次我就偏要染红头发气死他们,我早就存好钱去穿鼻环了。” 庄佩佩的困意一下被惊散了,她用力揉揉眼,声音差点都变了调,“不不不,你这样很好,为什么要做头红毛斗牛?” 提姆扯了扯自己棕褐色的卷发,“这个样子多普通啊。” 已经有这么好的自身条件了,拜托提姆你不要糟蹋自己行不行?好不容易有个帅气的阳光男孩可以养眼,庄佩佩无法想象那种模样的提姆会有多惊悚,她拼命摇头,“千万不要。” 艾丽莎的眼里全是保护的欲望,看在提姆心里倒升起阵阵暖意。 “看在你帮我保守秘密的份上,我暂时放弃这个想法好吧?”提姆笑着刮了下庄佩佩的小脸蛋,“我还是很开心你来这里的,下午一直没空和你说话。”他摆出无法忍受的表情,“他们就在那里不停的念叨,我耳朵都快磨出茧了。” 庄佩佩把手里的啤酒一仰头全部喝光,跟着打了一个响嗝,她不好意思地回头看看提姆,两个人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笑出了声。 自认为没有什么能耐可以开导提姆,他诉说的内容庄佩佩也同样经历过,那种偌大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了解自己的感觉,她最清楚不过。 提姆心里,其实是孤独的吧。 孤独到拼命想要做出些与众不同的事情,以便让周围人了解他的存在,渴望他们能支持自己的想法,或许,能有一天接受他的优点,甚至缺点。 庄佩佩想到曾经的自己,想着想着就低下头不再讲话。 两个人就这样靠在一起,断断续续说几句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静默着,直到天边泛白,才决定赶快各自回房间补一觉。临走前庄佩佩指了指遮阳板上的烟头,“捡起来藏好。” 短短几个字,把提姆搞的狼狈又尴尬,俊朗的脸上竟然有一抹红润。他赶紧把烟头拾起来装进自己裤子口袋,“多谢提醒。” 因为擅自早退乐团活动,提姆不仅被彼得禁足不许和朋友出去,就连学校也罚他停学一周留家查看。可提姆完全不在乎,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种结果,也依旧对玛吉的规劝和彼得的责备充耳不闻。他有更多的机会躲在房间里写乐谱,剩下的时间就找出很多电影录像带陪庄佩佩一起消磨时间。 “芝麻街多幼稚。”提姆摇头,“一群布偶有什么可看的。” 庄佩佩拍手叫好。 玛吉不放心,所有的电影她都要提前检查一遍,“提姆你不要给她看太过暴力的电影,还有你不要老是给她听你那些重金属的歌,对面的小航就很喜欢听儿歌看芝麻街,她只有五岁,艾丽莎的小心脏受不了你那些疯狂的东西。” 提姆最终只允许播《小鬼当家》这一类的电影给庄佩佩看,秦航过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就窝在沙发里一起看电影,连吃饭都不挪地方。 秦航有点好奇,“为什么每次你都坐在你哥哥腿上?” “有什么关系。”庄佩佩一脸得意,“提姆很帅吧?” 秦航哼一声,小嘴撅起来,“我觉得我哥哥比较帅。” 庄佩佩翻白眼,对话结束。 遮阳板上的深夜对话后来又重复了几次,提姆都会在睡前把门留下一个缝隙作为暗号,庄佩佩夜里被噩梦惊醒后总是能看见走廊里那束温柔的亮光,她会很自然跟着那光线而去。 日子过的太轻松太愉快,一不留神,已经忘了上一次算日子算到哪一号了。 ===== 求票票。。。 ------------ 008 来人 午觉起来庄佩佩已经听见玛吉在楼下指使提姆倒垃圾吸地毯洗衣服,提姆当然是又喊又叫死活不同意,但是比起暴躁的彼得,玛吉自有她一套办法对付提姆。 “你确定不做?”玛吉平静地说,“你这个月的零用钱已经快被你爸扣光了吧?我算算,哦,应该还有三块钱?啊三块钱能买什么呢,我想想啊,学校午餐都买不起了吧?” 提姆瞪大了眼,“学校午餐不是你们付钱吗?” “是吗?”玛吉淡淡地撇一眼提姆,“我不记得了。” “干什么?经济封错?”提姆提高声调,“你们这是虐待儿童!” 玛吉理也不理他,已经好言好语说了快一个礼拜,既然提姆不买账,那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等庄佩佩走下楼的时候,提姆的态度已经大转一百八十度,他拎起厨房地上的垃圾袋,委屈又倔强,“说吧,一小时给多少?” 玛吉转身洗菜,“三块。” “三?”提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愣愣站在原地又重复了一遍,“三块??” “那就两块半好了。” 提姆长长吐出一口怨气,再没言语,出去倒垃圾的时候把门重重一摔。 庄佩佩全当没听见,跑到玛吉身边指了指台子上的水果,送上一口小白牙。 “睡醒了?”玛吉拿起一个香蕉拨开递给庄佩佩,“等一下提姆洗衣服你来监督好不好?记得要让他把衣服都叠好哟。” 口气不是没有成就感的,庄佩佩忍了半天最后还是笑出声。 平平淡淡的人家,平平淡淡的烦恼,庄佩佩不得对比,她曾经生活的环境里,大家都在为名利权势财富每天斗的你死我活,哪怕这种母子间的小斗嘴小心思都舍不得浪费时间。 爸爸曾经说过,“你得到的多,失去的更多。” 如果用在当前,她渐渐能体会到爸爸说那句话的时候的失落表情。 提姆几乎是一直保持呲牙咧嘴的表情把衣服扔进洗衣机的。他扭头冲庄佩佩瞪眼,“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庄佩佩指一指电视,双臂抱在胸前,“你快一些好吧?” 提姆最终累的一屁股坐进沙发恨不得和沙发合为一体,玛吉结算及时,十块钱拿到他面前,“总共两个小时四十五分钟,便宜你了。” 庄佩佩很自然又坐到提姆大腿上,录像机遥控器一按,播起《美女与野兽》。她的目的自然不是动画片,而是赖在提姆腿上看电视已经快成了生活里分离不开的一种享受。 不过没多久就听见提姆低低地鼾声,伴着那个频率看完电影,惹得庄佩佩眼皮也沉下来。虽然不至于睡着,但也是窝在提姆温暖的怀里动都不想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听见玛吉在厨房不住唤艾丽莎,她干脆闭上眼,懒得爬下去给彼得开门了。 可她没有听见以往玛吉看到彼得时候欢快的笑声,也没有听见彼得叫艾丽莎的声音。 “怀特太太吗?你好,很冒昧打扰你,我叫金和平。” 庄佩佩猛地睁开眼,心里‘咯噔’一声巨响,惊得她几乎从提姆怀里摔下来,她呆呆注视着大门外那个身影,有半刻中脑海里竟然一片空白。 来了? 已经来了? “你找谁?”玛吉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用身子挡住门。 金和平瘦长的脸上带着微笑,一身得体黑色西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显得人更是干净利索。他伸手从皮箱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玛吉面前,“我受庄伟勋先生所托,特来和你跟你先生核实一下庄小姐的法律文件。” 他的声音很平缓,根本让人听不出他到底的目的是什么,也听不懂他嘴里到底说的都是谁。连玛吉都愣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说,“你是领养机构的吗?我为什么不认识你?” 金和平依旧笑着,“不如怀特太太先看一下我手里的文件?我可以在门外等没关系,您先生也快回来了吧。” 玛吉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没必要告诉一个陌生人自己丈夫要几点归家,只伸手接过文件,“你稍等。” 庄佩佩默默走到玛吉身边,关上门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玛吉看着那份文件的脸色已经大变,她皱紧了眉,带着怀疑的眼神低头看了看身边艾丽莎。只一秒钟,她的眼圈就红了。 文件里是一份亲子鉴定证书,上面耀眼的‘99.9%准确’的大红字,像是一条横幅挂在玛吉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并不需要多高的智商,就会明白事情并不会简单。 还没有拿起电话,彼得的车子已经停在了车库门口。 门外的对话吵醒了提姆,他揉揉眼才要抱怨,再看一下玛吉和艾丽莎的表情,已经觉得出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提姆的声音破天荒对玛吉柔下来。 玛吉狠擦了一把脸,蹲下身用力抱紧庄佩佩,“没事的,没事的……”她一遍遍重复,“艾丽莎,没事的。” 说给小南瓜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彼得进来的时候,脸色已经非常不好看了。那种透着苍白的无力感,庄佩佩不忍心再继续看。 跟着彼得身后进来的金和平,却还是一脸笑容。 他向庄佩佩点头,用中文说,“你好。” 庄佩佩一言不发,只愣愣望着他,默默的,她心里有种说不出口的埋怨。只祈望金律师口下留德,迅速了解此事,不要再让无辜的这对夫妻承受太多。她了解金律师的为人,但是这个职业的善辩和辩护技巧,金和平身为律师精英更是拿捏有道,那不是玛吉和彼得可以应付的来的。 可重生之后再次面对自己有印象的故人,庄佩佩一样心底有小小的激动。 她只呆呆站在那里,已经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要摆什么表情了。 彼得凝视着玛吉许久,才冲提姆使个眼色,“你带艾丽莎上楼吧。” 金和平跟着笑道,“原来已经取了名字,有点小麻烦了。” 他说的轻松,听进彼得和玛吉的耳朵里,却是刺耳难听。何谓麻烦呢?彼得的眉已经快要拧到一起了,在门外对方已经简单叙述了来的目的,他愕然,心中震撼无比巨大,可他必须要冷静下来。他再不冷静,那谁来平复玛吉心里要受的创伤? 彼得望着走上楼梯的艾丽莎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可怜的孩子,又要再一次经历些什么呢?他忍不住地想,这是一场战斗,不管对方到底想要什么,艾丽莎是他的女儿,他错过了一个艾丽莎,不可能再错过一个。 彼得强装镇定,让了一个位子给金和平。转过头看妻子焦虑的表情,他轻声唤,“玛吉?” 玛吉怔了怔才明白过来,不想失态的太严重只好去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杯子握在手里不住的颤抖,她不得不用另外一只手稳住这一只,猛地抬头喝光了咖啡,又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没事的,她轻声安慰自己,没事的。 那一边金和平已经拿出了几份文件,一一摆在彼得面前。 金和平脸上的笑容看在彼得眼里,却让他莫名的感觉头皮发麻。彼得皱紧眉头铁青着脸问,“这些是什么?” “这一份是庄伟勋先生对我这一次来的委托书,我本身的职业是庄伟勋先生的家庭律师,这一次冒昧前来也希望没有给你们带来任何不便。”金和平继续解释,“庄伟勋先生是庄氏集团的董事长,如果你对亚洲不太熟悉的话,这里有一份庄氏集团近几年来收购的美国公司名单,你也可以过目一下每年的营业金额。庄氏集团目前是二十家国际上市公司的最大控股人,当然庄氏集团自己也有很多营业项目,这份报表也写的非常清楚了。”金和平把另外一份文件推到彼得面前,“这份报表比较复杂,你可以只看最后几页,那里有很明确列出庄氏目前手中的资产,只到今年第二季度大概有两千亿元左右,这里还没有包括庄伟勋先生的一些私有财产,当然……”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彼得打断他,“你想要我知道这个人有很多钱是为什么?” 金和平丝毫没有被彼得的不客气影响情绪,他笑答,“我授命要把这些文件都交给你,这也是庄伟勋老人家的意愿,他不希望你们觉得这里有任何欺骗的因素。这些文件基本上我们是不会这样随便给人看的,里面很多都是机密文件,也代表了庄伟勋先生对你们的信任。” 彼得伸手把面前的文件扔回去,“我对这些没有兴趣,你不如开门见山,到底想要什么?” 金和平拾起那些散乱在桌上的纸张,低下头又一页页按照顺序排好,最后再一次工工整整摆放在彼得面前。 “怀特先生,我这一次来,目的是要拿回庄小梅小姐的抚养权。” 金和平的微笑不减,语气里却有一份不容侵犯的威严。 ‘咣当’一声,玛吉的咖啡杯应声摔成了碎片。 ===== 泪流满面求票票求收藏。。。 话说一下Tim的名字,当初打字的时候没有查找准确的翻译对照,就选了输入法里面最先出来的。昨天幸好有小但提醒,其实应该是“蒂姆”,所以特别说明一下。文后面就不跟着更改了,写出感情了哈哈。大家周末愉快~ ------------ 009 迪士尼 坐在楼梯上偷听的庄佩佩分明感觉到身后提姆的猛然一颤,她回头看提姆,提姆望着她,狠狠咽了口唾沫,“你听得懂吗?” 庄佩佩不敢回答是,也不敢回答不是,她低下头,手里握紧了楼梯的栏杆。 楼下的战争越演越烈,彼得高声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把艾丽莎给你?你有文件,我不会有吗?我手里也有合法的领养手续证明!” “是的,怀特先生,你请不要激动。”金和平拿出第二套文件,“你手里的文件我这里都有影印,但是你没有这一份。”他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纸,“福利院只有庄小姐被人遗弃在门口时候留下的出生时间纸条,我这一份是庄小姐的真正出生证明,她的父亲一栏是庄尚明,母亲是黄佳彤。庄尚明先生正是我的委托人庄伟勋先生的长子,庄小姐在入境美国前曾经做过抽血检查,我们在得到了这份血样之后和庄尚明先生做了亲子鉴定。”金和平继而拿出更多的文件,“这份是香港东华医院给予的鉴定证明,这份是贵国领养机构出示的鉴定证明,还有这一份,是香港福利院给予的同意鉴定结果信函。” 庄佩佩很清楚,金律师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战,他既然来了,他自然会准备到方方面面,根本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彼得分明有些紧张,他直接说,“你不可能从我手里把孩子带走,香港的文件我不会认同的,这里是美国,美国法律我拥有艾丽莎的抚养权!” 金和平笑问,“是的,我的委托人无法强迫你把庄小姐的抚养权交出。不过怀特先生,你明白你嘴里的艾丽莎,她不是你一个人的了吗?” 彼得一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怔怔望着一桌子铺开来的文件,说实话,脑海里一点头绪也没有。 孩子不是他的,孩子有亲生父母?为什么亲生父母不出现?为什么出现的只是一个爷爷辈分派来的律师?律师……彼得脑中一闪,突然想到,“我要请一个律师协商一下。” 金和平点头,“当然,我们已经想到这点,你们的律师费庄伟勋先生会全权负责。” “我们自己有钱!”玛吉几乎咆哮,她的脑袋嗡嗡地不住作响,“你还有别的事情吗?很晚了!” “不,我的任务还没结束。” 连庄佩佩心里也开始有些不安,结果她都知道,可过程太煎熬了。金律师手里还有什么没拿出来的东西,能最后让玛吉和彼得完全没有回绝之力? “怀特先生,我今天私自以个人名义前来探访,我们所有对话都不会作为日后的证据,这一点我请你放心。这几份是你们这栋房子目前的付款情况,还有对你工资的一份调查,你我都应该很清楚,以你家庭目前的状况要继续抚养庄小姐是十分不妥当的。这里有几份你曾经超速和停车过错的罚单,还有你儿子在学校的成绩评估,你和你太太也只有大学本科文凭,通过这些我很有理由证明你的家庭条件十分不适合庄小姐健康成长。身为庄氏继承人从小要培养的内容和学习的范围,也是你们提供不了的。”顿了顿,金和平继续说,“这些,都是你请了律师之后我方会提出的证据。怀特先生,庄小姐只有五岁,我们实在没必要让她生活在这种地方,耽误了她更好的前程,是不是?” “你在威胁我?” “我像吗?”金和平脸上的职业笑容没了,取而代之是一片冷然。 “庄伟勋先生希望可以提供你两百万美金的感谢金,以便提高你们的生活,也感激你们给予了庄小姐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如果你们一定要请律师,最后导致上庭的话,我只能告诉你,庄伟勋先生肯拿出两千亿,你能拿的出两万块吗?到时候你绝对赢不了抚养权,感谢金也得不到一分。”金和平起身,和还在茫然中的彼得点头,“我告辞了。后天会有庄氏律师函亲自寄来你家,我们的律师团会再进一步和你,或者你的律师联络。怀特先生,看在你可怜妻子的份上,做出对的决定吧。你们已经没了一个孩子,如果因此耽误了别人的孩子,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庄佩佩被金和平最后几句话吓到差点冒了冷汗。 金和平走了以后,客厅里许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提姆的表情很难看,他轻轻拉了拉庄佩佩的衣角,小声说,“进屋吧。” 庄佩佩似乎看到提姆眼里闪烁的亮光,那样十七岁少年不屑一切的眼里,是不是真的有泪光? 那一晚客厅的灯亮了一宿,庄佩佩没有听见玛吉或者彼得上楼的声音。她把门拉开一个缝隙,看见走廊另一边提姆的房间门半开着,可是她没有理由走过去。心里有些说不清楚的抱歉,她甚至不太敢再去看提姆的脸。隐约中她听见玛吉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彼得一声比一声长的叹息。 她无法得知他们的表情如何,也不能知道他们两个人是如何互相抱着彼此度过那一夜的。 隔天一早,是玛吉上楼叫醒的庄佩佩。她的眼睛红肿着,声音也哑了,却还是亲吻庄佩佩的额头,柔声说,“彼得休了一天,我们去迪士尼乐园好不好?” 再如何装作像没发生过一样,玛吉的表情还是出卖了她。她从衣柜里找出几件一早买好的裙装,固执地要为庄佩佩换上。庄佩佩也难得没有要求自己更衣,任凭玛吉一件又一件的给自己换上,再摇头,再换下一件,不一会儿已经铺满了庄佩佩的小床。 “早知道我们应该多买几件的,我觉得这些都不好看……”玛吉说着,眼圈又泛红。 庄佩佩从里面挑了一角桃红色的小洋装拿到玛吉面前,她伸手擦去玛吉眼角的泪水,冰冰凉凉的,触碰到手指尖上,心里跟着难过起来。 “没事的,艾丽莎,我们今天要好好玩一玩……”玛吉伸手抱紧了庄佩佩,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庄佩佩乖巧地点头,第一次,她抬起头,亲了一口玛吉的脸颊。 曾几何时,她每日盼望着陈怡月能给予她一份母爱,哪怕拍一下她的肩膀,摸一下她的头。没有,她什么身体接触都没有从陈怡月那里得到过。后来渐渐的,她习惯了这种漠视的亲情,她认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 嘴唇碰到玛吉的脸,她心里却有很多说不出的不舍。真的只有几个星期吗?为什么感觉已经生活在这个屋檐下很久很久了?为什么现在再想到要和玛吉彼得分开,心里会这么不舒服? 从何时开始,本打算耗时间等到金律师接自己的庄佩佩,会一点点融入了这个家庭?而真到金律师到来的一刻,心里却产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庄佩佩心痛。 就像痛恨自己对爸爸的死无能为力时候一样,万般惆怅,万般凄苦,无从发泄,得不到回应。 彼得强打精神一路说着要坐过山车,玛吉准备了可口的午餐便当,连提姆也头一次不再抱怨,静静坐在车里。 路上庄佩佩一直暗示自己,五岁的孩子看到迪士尼乐园应该疯狂的大叫大笑,可她实在笑不出来。 排了很久的队才坐上游园小火车,一路上广播里都会提醒观众看那些娱乐设施,还细致地讲解了乐园里每一处历史。庄佩佩看着小火车外面形形色色的人群,载歌载舞的卡通人物们被一群孩子围着争抢着拍照,孩子的父母拿着照相机咔嚓咔嚓不停地留下珍贵的瞬间。她突然想到,自己竟然和家人没有照过一张全家福。 除了公众场合不得不做出样子貌合神离的相片以外,她甚至没有和所谓的父母单独照过任何照片。 不由苦笑,原来她的欲望只有这么小。 在迪士尼乐园的路上她一直牵着玛吉的手,在任何景点面前都要求全家合照。 直到中午的时候,庄佩佩才恢复了些,该笑的笑,该叫的叫。不过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庄佩佩心里却越来越沉重。 庄佩佩扪心自问,是选择错了吗? 不复仇了? 她摇摇头,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离开玛吉彼得和提姆,她还有没有第二条路? 如果真的要抗争下去,也许是有的。可是她不敢,她也不应该。 两百万美金不是一个小数目,她没办法为怀特夫妇做这个决定。 更何况,她心里明白玛吉和彼得很需要这笔钱,提姆也应该可以买他的架子鼓了。 午饭后玛吉和提姆各自去了洗手间,人太多了,男女洗手间都排了很长的队伍。留下庄佩佩和彼得两个人坐在树荫下。 “不如你们把我留下来,我会想办法凑到两百万的。”“拼死也不要放我回去,你们手里有文件,庄家只能最多协商而已。”“事情还有转机的,是不是?” 庄佩佩脑海里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却是彼得突然没头没脑地拍了拍庄佩佩的肩膀,他厚重的手掌微微颤抖着,说,“你今天对玛吉很好,她很开心,我看的出来。” 庄佩佩还没来得及想到要说什么,彼得望着女儿,又说,“你肯和提姆半夜里一起喝酒聊天,却不想跟我说一句话?” 庄佩佩心里一颤,望着彼得的眼神里多了几丝怀疑和不确定。她狠狠咽了一口唾沫,试图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话。 ===== 求票票和收藏。。。各种意见都求呀 ------------ 010 转机 (1) 彼得并没有为难艾丽莎的意思,他看到她眼里的惊慌,心里其实也有几分欣慰。他说,“提姆自以为偷喝我的啤酒我不知道,不过最近啤酒成对的失踪,我就在想,是他的酒量增加了呢,还是找到同伙了呢?” 庄佩佩低下头,像个犯了错不知怎么解释的小孩。 他补上一句,“我低估了你,原来你在香港生活已经听得懂英文,只不过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和我们沟通?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但是起码你喜欢提姆对吧?” 彼得这样一说,庄佩佩倒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刚才还一度以为彼得知道了她重生的秘密,脑海里闪过无数对付的理由,原来人家根本没有怀疑过自己。 “我听见你和提姆两个人谈话的时候,我很吃惊。”彼得一只大手罩住庄佩佩的小脑袋,“没想到你讲英文这么流利。” 庄佩佩脑海里拼命地在想,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听提姆讲话,实在很少发言啊。既然已经被抓包,再死皮赖脸也没意思了,庄佩佩微点一下头,诚恳道,“对不起。” “不,我觉得很有意思。”彼得慈爱笑着,“我也头一次听见提姆讲起艾丽莎的时候,会这样兴高采烈。我们本来不想把艾丽莎的故事告诉你的,既然提姆说了,你还会喜欢这个名字吗?” 彼得问出这样的问题,让庄佩佩苍白的小脸恢复了几分血色,她重重点头。 点头过后,再想起金律师昨晚的话,心里才更难堪自责。 “所以你以后会少喝一些啤酒吗?”彼得蹲下身,试图让自己的视线和庄佩佩平行,“酒精并不是汽水,我应该早一些告诉你的。也许对提姆来说我不是一个好爸爸,但我起码不想让你觉得我们对你撒手不管。家里还是有很多规矩的,我和玛吉一直以为会有很多时间慢慢教育你……”彼得的声音渐渐沉下去,好一会儿才强迫自己笑着说,“况且,啤酒很贵的。” 庄佩佩笑出声,笑着笑着又没了音。 以后?还有以后吗? 她抿紧了嘴唇,又不知道怎么再和彼得沟通了。 庄佩佩生怕自己下一秒会脱口而出,说出让彼得和玛吉都难堪的话,徒增他们的烦恼,也动摇自己的决心。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有半刻钟,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彼得眼里有掩盖不住浓浓的关爱,而庄佩佩心里的纠结已经快要达到顶峰。 去过迪士尼乐园的游客都知道,那里有一座过山车设施,叫“飞越太空山”。是完全室内的,里面是一片漆黑的银河装饰,只有闪闪发光的繁星在眼前频频飘过,在完全看不到轨道的黑暗中,更增加了娱乐的刺激性。 庄佩佩刚刚过了身高标准,玛吉不敢坐,一个劲儿地嘱咐彼得,“你们看紧了艾丽莎,不要把她甩出去了!” 过山车起步的时候,提姆大声和庄佩佩喊,“你记得害怕就要大叫!”话才说完,车子已经向下猛地冲去。 四周围一下子全是震耳的尖叫声,更应该说是惨叫声。车子快要到达底部的时候又极速直冲了上来,紧接着又是几个急转弯,庄佩佩只觉得浑身都跟着车子震动一起抖着,每一次觉得快要被甩出去的时候,就不得不惊呼出口。那种感觉,竟然有些似曾相识。意识像是已经离开了身体,所有一切都黑沉沉地压下来,压的庄佩佩大脑逐渐麻木。 眼前浮现的竟又是那个坐在台阶上瑟瑟发抖的小庄佩佩…… 庄佩佩闭上眼,只能拼命大叫,不停地喊,似乎要把所有的伤心都抛出身体,似乎一遍又一遍重复自己曾经答应过小庄佩佩的决心。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庄佩佩才敢缓缓睁开眼。 提姆显然是玩的很尽兴,他转过头拍拍唐佩佩的头,“好玩吗?”说完一愣,跟着笑的更大声,指着她的脸,“怎么都吓哭了?” 最终庄佩佩就很丢脸的被彼得抱出来了,还被后面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耻笑胆子小。 她只是把脸埋在彼得肩上,回想那黑暗中自己近乎嘶声力竭的声音,心里依旧还能感觉到颤动。 庄佩佩在彼得耳边小声说,“谢谢你。” 彼得没有回答她,只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这一晚在迪斯尼乐园著名的烟花游行中结束,漫天绚丽的花火,一簇接着一簇不停地绽开。游行的队伍里有各种动画片里面的卡通人物,大家欢快地蹦蹦跳跳,似乎用行动来证明迪斯尼乐园的主题:地球上最快乐的地方。 庄佩佩窝在提姆怀里,睡得像个五岁的孩子。 她梦见自己一睁眼又回到了第一天到彼得家的时候,彼得笑着说,“等你学会英文了,应该是个顽皮的孩子,看得出你很喜欢讲话,恩?” 然后她在玛吉怀里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大声回答彼得,“我可以说英文,你可以教我弹琴吗?” 然后他们两个人坐在钢琴前面,一起弹下那首《真实的色彩》,玛吉在身后伴唱,而提姆,拿着一罐冰啤酒等着庄佩佩弹完才送上来,“奖励!” 连啤酒在嘴里的口感庄佩佩都梦得到。 果然隔天就有庄伟勋的律师团成员亲自把律师函送到家门口,和金和平带来那厚重的一叠文件不同,只有单独一张纸。 一张像是医生宣告病人死期结果的诊断书。 玛吉这两天都睡的很不好,脸色很是惨白,眼窝深陷,眼圈周围浮现了一圈黑圈,人像一下老了好几岁。她手里握着那张信函,身子无力地歪在餐桌边,几乎要靠着那张木头桌子才能支撑住她即将要崩溃的心房。 那个活泼带笑又喜欢唱唱哼着小曲的快乐女人,如今只剩有气无力,一脸茫然无措。 连那个气势强硬的叛逆儿提姆,好看的浅绿色眼珠也蒙上了一层阴影。他耷拉着头,坐在玛吉身边安安静静,时不时偷看一眼自己憔悴的母亲,心里只有焦灼。 庄佩佩连直视他们的勇气也没有,她只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从脚底抽走,像是,像是她这些天好不容易偷偷存下的那些幸福时光。 她曾经想过,只拥有自己这么短的时间能换来这样一笔收入,任何人都会心动的吧?可这两天她似乎体会到了另一种感觉。那件米黄色的房间,是玛吉彼得和提姆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去粉刷出来的呢?那些小家具,那些小裙子小皮鞋……玛吉又是唱着什么歌曲把床单铺整洁的呢? 或许对她而言,曾经这里只不过是短暂停留的歇脚处,可对怀特一家,却像是生活中又一次有了喜悦的方向。尤其是玛吉,玛吉满满的母爱,每时每刻都在泛滥,她控制不了,因为她太过开心,太想把小南瓜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 庄佩佩默默地想,玛吉想要她日后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 远在中国的陈怡月又想要她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家里沉闷的气氛维持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彼得下班回来。 他紧紧抱住给自己开门的庄佩佩,把她高举过头顶转了好几圈。彼得的声音因为激动都有些颤抖,他对玛吉喊着,“我找到他了!” 玛吉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提姆想到昨天从迪士尼回家的路上爸爸说过的话,猛地站起来,“约翰叔叔他肯帮我们吗?” “肯!”彼得把庄佩佩放下,几乎是飞奔过去抱住玛吉,“亲爱的,我找到约翰了!” 玛吉两天以来所有的忧愁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了全都迸发了出来,她喜极而泣,“约翰真的同意帮我们打官司?” 庄佩佩一个人站在玄关看着这一幕,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太过震惊,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捂住自己张大的嘴。 “对,约翰说我们有抚养权是肯定的,但是如果真的要打官司会变成拉锯战,对我们很不利。他说那个什么金的人是有名的家庭律师,那个有钱的老头是真的很有钱!”彼得拉了把椅子坐下,提姆赶紧送上一杯水,“约翰叔叔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把那个金律师说的话都告诉约翰,他一开始不想帮我们,说上庭的话会输要影响他的业绩……” 玛吉睁大了眼睛,“你没有告诉他我们的决定吗?” “有我有,我告诉他我要付他两百万费用,我把当初大学时候救过他一命也说了,他最后有点勉强但是也同意了。”彼得喝一口水继续说,“他说如果要打官司需要准备很多材料,也要仔细看一下金律师的文件,他还说其实有钱人会有很多秘密,只要他能找到突破口,应该就有转机。” 提姆抢着问,“那要多久才有消息?” 彼得摆摆手,有点无奈,“我们要先拿到那两百万才有诉讼费,现在……”他突然想到大门还没关,一转过头看到庄佩佩,却愣住了。 艾丽莎看着他们,脸颊上有两行热泪。 “艾丽莎,你,听懂了吗?” 庄佩佩狠狠点头,跑过去用力抱住彼得。 上一世五岁的她自然体会不到当初玛吉和彼得的心情,她也记不清到底他们有没有和金律师对抗过,还是收了那两百万目送她离去。 依稀中想起她在飞机上哭花了脸,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金律师,“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我哪里做错了吗?” 金律师笑着擦去她的眼泪,“他们想让你有更好的生活。” 五岁的她不懂什么才是更好的生活。 如果重来一次还是不懂的话,那她庄佩佩就真的是傻了。 要复仇,又不想让无法表达自己意愿的小身体羊入虎口,她毕竟还有私心,心里竟然希望彼得和玛吉这一次能把事情搞大。 越大越好。 ------------ 011 转机 (2) 在晚饭桌上,庄佩佩才算头一次听完整到底这三个人在从迪士尼乐园回来的时候都做了什么打算。 原来从金律师来的那晚彼得和玛吉都坚决认定不会同意交出抚养权,在昨天回来的路上,看着庄佩佩入睡后的模样,夫妻才鼓起勇气把想法同儿子说了。没想到提姆在关键问题上和父母竟然如此一致,才有了今天彼得特别去找寻大学时代好朋友约翰的一幕。 只怪当时庄佩佩睡的太沉,要不然本应该早一些开始想对策的。不过现在也还不算晚,庄佩佩在玛吉温柔的歌声里假装睡下的同时,脑中已经开始快速地思考。 她想着想着,脑海里渐渐对整件事情有了自己的打算,胸口里那折磨人的纠结也慢慢解开了。 金律师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庄家并不想把领回庄佩佩的事情搞大。一切如果可以用‘协商’解决,哪怕是恐吓,为了委托人庄伟勋的利益,金律师完全做得出来。而且依照爷爷庄伟勋在美国的关系网,对付这样手无寸铁的一对平民夫妻,那简直易如反掌。 庄佩佩对爷爷的了解并不多,只记得他是个十分不好相处的老爷子,他在世的时候全家人都要看着他的脸色过日子。虽然当初回去庄家没多久爷爷就突然去世了,但是庄佩佩记得听到过好几次爷爷和爸爸在书房里面起争执的大吵,连爷爷立的那份遗嘱,在庄佩佩死前对庄家人有有着很强的威慑力。 到底为什么爷爷要拼命把她抓回庄家,她既不是男孩,又不是陈怡月亲生,爷爷又为什么不顾任何人反对非要在临终前给她巨额的遗产呢?这是庄佩佩从来没弄清楚的问题,也没有人能回答她,因为金律师一向三缄其口,连庄家忠心的老臣子们都是避而不谈。 庄佩佩一直暗自猜测,这里面有很大一个成分,她是爷爷用来要挟什么人用的。而这个人,她只能想到的就是爸爸。 不管怎么说,庄佩佩很清楚一点,就是爷爷是个极为好面子的人。 如果按照那个约翰律师所言,找到庄家的突破口予以反击的话,庄佩佩脑海里已经能瞬间想起好几件事情了。 没错,越是大家族,越是有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像庄伟勋这样香江鼎鼎有名的富豪,他背后的故事里面是不会清清白白的。 甚少有人真的知道庄伟勋到底是如何发家致富的,他从零到亿的过程,在香港都是一个疑团。狗仔队再怎么挖掘,也只知道庄伟勋在战前从内地到达香港,最早卖过报纸,捡过破烂,在街头为人擦过鞋,也为过争一口饭和人拼的你死我活……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认识了当时在香港叱咤风云的大富豪王国康,通过王国康的赏识和提拔,他在王氏站住了脚跟。最终娶了王国康的长女王荷,又通过丈人的帮助成立了庄氏公司。 很多香港上一辈的老人可能都听过六十年代的一则大新闻,就是王国康身负巨债从王氏商业大厦顶层坠楼身亡的事件。当时报刊杂志吵吵闹闹大半年,各种热闹的猜疑和分析,更有甚者把矛头指向庄伟勋,认定是他不顾情分用自己的庄氏吞掉了王氏。因为在那半个月之中,庄氏迅速收购了王国康在外的所有商业财产,也同一时间宣布成为王氏最大股东。 事情到底如何最终也没有被人完全挖掘出来,当初很多的富商都忙着自保,因为王氏在很多家大型企业都有最大控股权,可老板换了庄伟勋之后不是继续经营,而是以收入不善为由突然下令关闭了数家公司,另更多的员工一下子无家可归。 被逼急了的一家企业老板在毒死自己全家老小之后,带着一把西瓜刀冲入妇产医院,将庄伟勋的妻子王荷捅了数刀,自己最终也被前来的警察一枪毙命。而才刚为庄伟勋诞下长子庄尚明的王荷,也因为抢救无效当晚去世。 那段日子所有的报刊封面用的都是庄伟勋抱着婴孩在妻子木棺前鞠躬的照片,有人说他活该,有人说王荷实在可怜,有人说王国康瞎了眼,更有人为那悲惨的孩子惋惜。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庄伟勋就像是上了弓的利箭,从此生意红火的一发不可收拾。没有人知道到底庄伟勋手下的庄氏到底覆盖了哪些产业,因为庄氏当时已经转变为私有化。很多人胡乱猜测,可能是地产,可能是股票,也可能是军火。不管是什么,平民百姓只看到他的名字出现在福布斯富豪名单上,只看到他的照片登上时代杂志,不需要再多怀疑,已经可以肯定他的大额资金。 而在庄氏发展最辉煌的一刻,庄伟勋又忽然表态自己有一颗爱国之心,再不愿意和英国人继续合作下去。他就在几年前举家迁往内地,回到了自己的故土,把香港的宏伟事业放下,把大笔的资金投入了内地建设上。自然坊间又有无数所谓内幕和小道消息传出来,说他得罪了黑社会不得不离开香港,还说他一直和内地政府有绝佳的关系,此举定是提前预言回归后香港的前景。亲英的一派对他微词颇多,亲中的一派更是想法设法想要和他拉拢关系…… 如果约翰律师可以有理由让庄伟勋在法|庭当着陪审团的面证明他发家的来由的话……庄佩佩摇摇头,这是不可能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爷爷到底如何扩大庄氏,估计连父辈都不会知道,爷爷更不可能为了她赔上这种敏感话题的代价。更何况依照庄佩佩对爷爷性格的猜测,庄伟勋根本不会让事态发展到那个地步。 金律师如果可以把彼得拿过停车罚单和提姆成绩不好都可以算做无法给予庄佩佩一个健康的成长环境的话,那庄佩佩也可以一样想到指出爷爷的家庭关系更为复杂扑朔。 庄伟勋公开的有三个妻子。第一个叫黄桂枝,是他还未去香港前在老家受父母之命娶的,也就是大姑庄慧文的母亲。第二个自然就是王荷,生了庄佩佩的爸爸之后就惨遭杀害。第三个叫白雪君,她为庄伟勋也生了一个儿子,叫庄尚均。如今黄桂枝已经病逝,白雪君几年前被查出有乳癌,手术之后没有同庄伟勋一道回国,目前在香港和庄尚均住在一起。 可以说庄伟勋的感情生活史同样丰富多彩让人津津乐道。但是这些在庄家是不允许被提起的,就连庄佩佩还是长大了以后从很多八卦杂志上读到才明白的。隐约中她一直觉得爸爸对爷爷似乎有些成见,爷爷去世之后她几乎没从爸爸嘴里再听到过任何爷爷生前的事迹。 现在庄佩佩需要的就是用力回想,把能想起来可以追加保护自己的内容记得牢牢的。无论如何,这都将成为她手里的武器。 她现在不停嘱咐自己要小心谨慎,因为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一个熟悉的人物,也无法猜到下一步爷爷会对她的武器有什么样的回应。彼得和玛吉现在的计划有一个非常大的漏洞,就是他们没钱。他们如果要先领到两百万的感谢金才有资格和金律师诉讼的话,已经输了一大步,也太晚了。 金律师很有可能指出彼得和玛吉是收了钱翻脸不认帐,以此想要讹诈更多的钱。况且区区两百万对抗爷爷天文数字的产业似乎有些异想天开,庄佩佩也实在不能完全信任这个把业绩看这么重要的约翰律师。 她转头看看床边的小钟,已经深夜了。 一定要在金律师出手之前有所行动! 走廊里漆黑一片,她朝彼得和玛吉的房间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提姆的房间,确定他们都已经睡下了。庄佩佩现在的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紧张、激动,还有为了要保护自己的欲望全拧在她心口。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扶着楼梯把手一步步下了楼。 玛吉一早有告诉过她厨房哪里放着急救的用品,她记得很清楚那个小盒子里有手电筒。她抹黑找到手电筒,轻轻一推,一束光线照到地板上。总算有光亮了,她跟着走进彼得的琴房,小心翼翼躲开那些会产生声响的乐器,直奔彼得的桌子。因为她知道彼得有一台打字机,她还看彼得用过,所以确定是工作的。 其实庄佩佩从来没有用过打字机,电脑键盘她倒是比较熟练,小时候只见过爸爸的秘书在书房里噼里啪啦地敲。不过有电脑的底子和一定要成功的决心,庄佩佩非得战胜这个古董。 鼓捣了好半天才终于固定了一张纸,还歪歪斜斜的。庄佩佩试了试几个按键,虽说能打出字来,但是声音实在太大了。尤其是每一次换行的时候机头‘叮’地一声巨响移到左边,吓的她心里直颤悠。最最头疼的,使用打字机不能打错字,因为键盘上根本没有‘取消’这个按键。 庄佩佩只好又从客厅拿了一条小毛毯盖在打字机上面隔音,自己钻进去一手握着手电筒,另一手用小指头颤抖着按下一个个字母,最终汇成一句话,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打完了一小段话。打完她想说的内容,额头已经泛出汗了,可这才只是一份初稿,上面错误太多,她不得不重新再打一遍。 也许是摸到了技巧,或者熟练了一些,打到第三遍的时候速度已经提高很多,而且也保证了再没有错误。 她把打好的纸折好,又拿了一个彼得抽屉里空白的信封放了进去。现在最重要的,也是最困难的,就是要把信寄出去。而且寄去哪里? ------------ 012 转机 (3) 庄佩佩并没有时间再考虑,因为天已经快亮了。她只好把彼得的房间收拾成原样,攥着那个信封回到房间先补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早饭,也许是最近烦扰的事情太多了,玛吉并没有唤醒庄佩佩,只不过把她的那份留在了桌上。庄佩佩下楼第一件事自然是先被玛吉抱起来亲热地吻了好几口,看得出经过昨晚的事后玛吉的精神恢复了不少。庄佩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神开始寻找彼得和提姆。 昨晚已经听说彼得和学校请了一周的假,他现在正拿着电话一个个通知本来要恢复家庭音乐课的学生,听着他一声声的‘抱歉’和‘请谅解’,庄佩佩心中自然也好受不起来。 而提姆破天荒地捧着一本物理书坐在客厅正在费力地读着,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太摸不着头绪,不得不看点东西转移视线,还是彼得今天不上班他必须要做做样子。 她低头安静地喝着牛奶,不打算打扰他们任何一个人。只不过胸口暖呼呼的,看着这家人为着自己的事情这样上心尽力,她不是不懂得感激的人。 庄佩佩的思绪被餐桌上摊开的一份报纸打断,那是彼得订阅的洛杉矶时报,每天一早就会有报童扔到门口。平日里彼得都是夹在腋下带去上班,今早应该是他有空翻阅了几页,现在摊开的一面正是家庭版。 报纸上有几张彩色的儿童涂鸦,下面注明着画图的小朋友名字和年龄,还有一行小字:3-10岁儿童绘画比赛截止日期还有十天,请不要忘记帮你有想象力的孩子报名。 庄佩佩眼前一亮,她把报纸拿到自己跟前,仔细看了几遍。 真的假的?机会这么快就出现了? 玛吉发觉她的动静,凑过来看着报纸问,“艾丽莎你喜欢这些图片吗?” 庄佩佩的头点个不停,她指着上面的画,大声叫道,“我也要!” “要什么?”提姆闻声走过来,看艾丽莎一直指着那些涂鸦,“扣下来送你?” 庄佩佩没好气地摇头,又把报纸拿到提姆眼前,指了指那行小字。 提姆很快明白过来,他挑起嘴角笑道,“妈,她应该想要参加这个比赛。” 母子两人对着报纸又研究了一下,报纸上写着,这次比赛的主题是‘飞翔’,获前三名的小朋友会每人得到四张动物园入场券,第一名还有额外两百块钱。还没等玛吉再一次询问,庄佩佩早已经冲上楼跑进自己房间,翻出之前提姆给她的一盒24色蜡笔。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玛吉不由笑起来,“艾丽莎,你想要画什么呢?我来帮你找纸好不好?” 画什么都没有关系,庄佩佩需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信寄去报社! 庄佩佩对自己的美术细胞还是有信心的,上一世的她小时候一直喜欢涂涂画画,直到陈怡月以画笔太脏颜料太臭为理由拒绝为她请美术老师,她才不得不最终放弃了这个爱好。 玛吉还在用心帮庄佩佩解释‘飞翔’的定义,另一边彼得也终于挂上电话走过来,他看见艾丽莎画了一个巨大的飞毯,上面坐着四个分不清男女的人,一个大卷发的怪物抱着另外一个有巨型耳环的……物体?他们身边有个绿眼珠的,还有一个黑头发的物种。飞毯,或者也可能是一块破布的下面是蓝天白云,他们坐在上面嘴都咧的大大的,笑的有些恐怖。 提姆哈哈大笑起来,玛吉和彼得也是彼此眼中都蓄满了笑意,庄佩佩得意地把这幅快速的‘杰作’展示给大家看,自然得到的是一阵赞赏。 接下来庄佩佩只能用自己五岁的身体胡搅蛮缠起来,她先是大叫着,像是对自己的作品太过于激动,蹦蹦跳跳就跑上了楼。楼下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她各种怪叫中拿着已经粘好的信封下来,夺过提姆手里的圆珠笔,开始填写报社的地址。 报纸上有注明投稿的地址,但是庄佩佩又翻了几页,歪歪扭扭抄下了政治版提供信息的办公室地址。 提姆好意提醒她,“你写错了哦,不是这个部门。” 庄佩佩一把将身子扑在信封上,对提姆瞪眼,“别管我!” 真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么回事,提姆歪着脑袋摇了摇,有时候觉得她说话成熟的像个和她年纪不符的成年人,可有时候她倔强起来,无理取闹起来,又和那些烦人的五岁小屁孩没有两样。 算了,提姆撇嘴,画的那么难看,寄到哪里都不会成功的,两百块钱是没戏了。只要她玩的开心就无所谓吧。 可提姆头疼的问题还没完,庄佩佩和玛吉指着大门口,又指着手里的信,再不停指着提姆。 “你要提姆帮你寄出去?”玛吉眨眨眼,“不用这么着急的艾丽莎,下午邮局的投递员来的时候交给他就好了。” “不!”庄佩佩跺脚又撒泼,依旧指着门外,示意这就要去。 玛吉回头看看彼得,彼得再横一眼儿子,“你知道要怎么做了。” 恨得提姆再一次长吐一口怨气,回瞪了一眼自己老子,却没办法不照办。 本想抱怨玛吉和彼得实在是太宠这个小屁孩了,但是想想家里现在的混乱,还有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继续抚养艾丽莎的困境,只好作罢。 庄佩佩不顾提姆的诉苦,拽着他走了快有半个小时,才把信投进了另一个小区的邮局里面。 每一个小区的邮局,都有自己的邮政编号,庄佩佩不想对方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能第一时间查到信件发自哪里。她也并没有写下自己的地址,虽然幼稚的笔迹可能会有麻烦,但是说不定对方会觉得是用左手写的呢?如果可能的话,庄佩佩恨不得能跑半个城市再投递,但是提姆显然是不会让她如愿的。 除了庄佩佩以外没有人对那封信有过什么幻想,彼得每天都在拨打约翰的电话想得到更多的讯息,玛吉也从黄页上找到很多家庭律师的广告,按着电话打过去不厌其烦地询问这件事情的成功性。但是彼得和玛吉得到的消息并没有让他们心里轻松哪怕一丁点,约翰常常借口太忙让彼得留言却又不回电话,那些标榜成功率100%的家庭律师听了玛吉的话更是很直接的拒绝接受这个案件。 庄家律师团给予的最后通牒日期眼看越来越近了。 庄佩佩的心脏紧紧悬在嗓子眼大概又有两天,家里终于出现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这个叫杰克的人文质彬彬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副厚重像瓶底的黑框眼镜,简单的体恤衫牛仔裤……庄佩佩有点怀疑,这个人不会真的是一个报社实习的大学生吧? 他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出示了工作证之后就开门见上地问玛吉,“你们是否有从香港领养一个五岁的女孩?” 彼得对这些问题有些抵触,沉着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我们报社最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恳请我们了解一下你家庭的情况。信中的内容抱歉我还不能公开,但是我可以简单的告诉你们,是一位热心人听说了你们现在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希望我们可以帮你们主持正义。”杰克扶了扶眼镜,“我的主编对这件事情十分看重,他觉得在美国你们不可能碰到这样的事情,毕竟我们是最讲人权和爱心的国度。” 庄佩佩坐在提姆腿上假装看着电视屏幕,心里默默冷笑。 是有这样的一群人,以为美国是世界上最公平最合理最人性化的国家。他们永远都想充当国际警察的身份,指出任何国家的不足然后拼命把自己的理念强加到对方身上。庄佩佩看过太多爸爸和政客之间时而互相利用,时而又官商勾结的把戏,对这种带着灰色因素的关心很不屑一顾,但是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带着政治色彩的援助。 美国的舆论界是不会接受他们的国民充满爱心将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孤儿带回之后,竟然要面对被人要挟‘协商’退还的局面。而且最重要的,威胁他们国民的人,是美国这几年最大的假想敌:中国人。在众多孤陋寡闻的美国人眼中,中国人还戴着斗笠,留着辫子,衣不暖食不饱,在那个国家人吃人,在那个国家女孩一出生就要被摔死,还有,那里的政权是美国人不认同的。 他们自认为可以提供一个女童最好的生活环境和条件,他们不能允许女童回到那个可怕的国家。试想想,难道他们会承认自己的国家竟然不能区区让一个孤儿顿足? 还有一点,美国人在利益对等上面自然是向着英国人的,因为香港和中国的问题现在美国国会内正上演着一场对今后如何与中国对话的激战。一派认为需要合作,另一派认定态度要强硬,两派都有很坚硬的后盾。庄伟勋的身份就像是突然一块大石投入水中,让本来已经层层激浪的水面这下要像炸开锅一样热闹了。 如果一个政治版面的主编抓不到这一条主线,那他实在需要抱着物品赶快辞职为好。 说不定,那个主编现在早就开始着手安排版面,只等着这个四眼杰克来核实一下而已了。 ------------ 013 舆论 这边彼得还不确定是不是要回答杰克的问题,另一边约翰的电话已经跟来了。他兴奋地告诉彼得:事情有转机了! 约翰嘴里的转机不过是他也收到了报社的消息要将此事大作一番文章,另外,已经有众议院的议员私下联系了他,希望可以在此事上尽一臂之力。 所谓的一臂之力,庄佩佩猜想,这几个愿意出面的议员除了嘴皮子灵巧些可以四处游说,背景雄厚一些可以左右新闻界的方向以外,最在意的是庄伟勋的身份可以提供给他们更高的一个政治台阶罢了。而这几天一想躲躲藏藏的约翰能变得这么积极的原因,鬼知道他又从这帮人手里受了多少钱? 四眼杰克得到了想知道的答案,又询问了一些庄佩佩来到怀特家之后的生活细节,还拿走了几张才洗出来的迪士尼乐园全家福。送走他之后彼得和玛吉面面相窥,无言以对,很明显他们对马上就要呼之而来的风浪还没有准备,也想象不到会有什么结果。 其实庄佩佩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只有尝试,才有机会得知庄家目前的态度,也只有拼了这一回,她才有机会把自己留在这个家里。 是福是祸,天知道。 隔天一早,彼得打开门拾起报纸的时候,脸上的惊异已经说明了一切。 头版头条醒目大字:我们的抚养能力难道比不了中国? 下面配图正是庄佩佩幼稚的蜡笔画,还有她在福利院的一寸相片,旁边是她和怀特一家亲热地合照。 彼得顾不得走回客厅就摊开报纸读起来,他的神色由严肃一点点最终又变成了心安。玛吉忍不住过去抢过报纸,看完了也是望着彼得好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夫妻二人紧紧拥抱,像是突然得知医生的死亡证明书写的是别人的名字那种长长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报纸上自然用词犀利,字字直达关键。用疑问句的目的本来就是得到读者的回答,自然今早任何一个翻开洛杉矶时报的美国人都会很轻松地回答:怎么可能。然后继续延伸读下去,心里当然会有份对怀特一家的同情和怜悯。 文章里用照片证明五岁华童在香港多么面黄肌瘦,而到达美国之后又多么活泼开朗健康向上。借助庄佩佩的图画,更能说明她是有多爱自己的新家庭。话锋一转,开始叙述亲生父母想要领回的消息,同样提供了庄家的律师函,称对方无理取闹,想用蛮横的手段逼迫养父母交人的目的。末了笔者呼吁洛杉矶市民给予这个家庭一些爱心和资助,也附上了约翰律师注册的银行账户号码。 这还没完,家庭版登出的是一个幼儿心理医生对领养父母的忠告和建议,称文化冲击对一个孩子来说很需要慢慢调合,如果当中因为抚养不当或者其他原因无法继续抚养孩子,无疑会对小孩造成极大的心理伤害,愈合的几率非常低。经济版登出的是一份美国企业近十年来被华人渗入控股的名单,还做了份深入调查指出外国人控制美国股份对美国人十分不利的表明。政治版登出的是对几个右翼议员的采访。他们说美国对中国的关系太过于友善,看看这一次洛杉矶华裔女童领养事件就可以证明。其中一人说,“香港问题还没有落实,为什么我们要把国人从英国领养回来的孩子送到中国去?简直不可思议!”连国际版都排开庄伟勋的家谱,把他三任太太三个孩子的照片全刊登出来,引用了很多外媒对庄伟勋产业的猜测和一些关于他私生活的陈年旧事…… 单独看某一个版面可能体会不到报社的用心,但是如果打开报纸每一个角落都在大声小声或多或少地透露着对某一事件的各种推波助澜,合成起来就很容易激起民众情绪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才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约翰告诉彼得银行账户里已经收到了全国各地汇过来的慰问金,额度已经过万。约翰还很开心地估计,到本周末庄家提供的最后期限之前钱还会更多。电话才挂断,已经有好心的邻居敲门拜访,给予玛吉和彼得安慰的拥抱。从来没见过面的一个邻居大婶抱着庄佩佩哭的稀里哗啦,“可怜的孩子,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你放心,我躺也要躺到他们车前!” 更有甚者,一早拷贝了几百份庄佩佩的照片,上面印着:留下她,已经准备在小区内挨家挨户发放。 这些自愿相助的热心人越聚越多,让彼得和玛吉颇为受宠若惊。他们只有一声声谢谢和更多感激的拥抱,扰人的焦虑终于有人可以分担,他们的确也需要这些心灵上的慰藉。 中午还没到门外已经围满了各种报刊和电视台的记者,连马路上也站满了人。有的人义愤填膺地接受采访,“美国是不是一个讲法律的国家?我们的国家出了什么问题?”有的人早就把问题升华,“我儿子从汽车厂失业已经两个月了,日本人的车子满大街都是,为什么要允许卖日本人的车子?” 到底现在是维护谁的权利,又要趁势打压谁的势力已经有些分不清了,事态就快要失控。 庄佩佩躲到二楼,看着下面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说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唯有一声叹息。不得不承认她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爱惹是生非的闲人,摆着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嘴脸,逮到什么说什么。 提姆上楼寻她,“爸爸说你不要下楼的好,楼下……有点恐怖”他抓抓头,也有点无奈,“听说有人已经报了警,因为车子都开不出去。” 正说着,庄佩佩听见楼下嘈杂中有人大声喊,“你是中国人吗?”“你怎么看怀特一家收养香港女童的事件?”“你来美国的目的是什么?” 她悄悄掀起窗帘一角望出去,原来是街对面的秦太太刚好出来,门才打开,已经被众多记者团团围住。 吓得秦太太脸色苍白赶忙一边摆手一边往回退,大门重重合上之后还有激进分子对着她家窗口喊道,“回中国去!” 已经有几天没看到那个眼睛圆圆的秦航了。也是因为最近家里的事情太多,玛吉就没有邀请秦太太带着秦航过来。现在那个惹人喜欢的小男孩是不是躲在房间里瑟瑟发抖?他好看的妈妈是不是一脸惆怅,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困境一筹莫展?他那个让人讨厌的哥哥是不是心里无比憎恶着庄佩佩,恨不得弄死她? 庄佩佩无从得知,心里对秦航也不是没有歉意的。事态发展之快之大,的确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了。成就了自己目的同时,是不是连累了那无辜的一家? 她靠着提姆,小声说,“我不喜欢他们欺负小航。” 提姆拍拍她的肩膀,“等一会儿人少了一些,我和爸爸会过去道歉的。这不是你的错,没事的。” 庄佩佩没有回答,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因为人是只会更多不会少的。 这样混乱的局面维持了好几天,连彼得和玛吉最后都不得不大门紧闭再不见客。报刊电视的后续报道一直没有停,没有停的还有雪片一样飞来的捐款。约翰跑到电视上接受采访,一副势要维护法律正义的态度,自然也没忘替自己的律师楼做了广告。太多想要利用此事大展拳脚的人了,为了不把事情的风向搞的再复杂下去,彼得只得打电话和邻居解释道歉,当然也包括秦太太家。玛吉特别因为此事过意不去,因为门外太多记者日夜围堵,只好又拜托朋友特别过去秦太太家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秦太太到底有没有接受玛吉的歉意庄佩佩也不知道,但是在舆论界和政治界的明枪暗箭之下,金律师终于特别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不得不对领养一事给予回应。 发布会竟然是电视直播的,可见这件事情到底牵动了多少人的好奇欲望。 金律师依然是得体的一身黑色西装,他避开所有敏感话题,只简单扼要地讲了委托人的需求,欢迎艾丽莎同养父母及养兄一道到中国旅游,也好满足一个爷爷对至亲孙女的相认。他说,“我需要重申,我们尊重贵国的抚养手续和法律,我的委托人只希望可以看着孙女健康快乐的成长,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想要剥夺怀特先生和太太的合法抚养权利,也并没打算过扩大艾丽莎的不幸遭遇。” 金和平的语气虽然礼貌,眼神却十分犀利,对在座的那些举着录音器材的美国记者丝毫没有示弱的表情。 就连庄佩佩心里都无不佩服金律师的勇气。事情到这个份儿上,金律师所承受的压力是巨大的。不仅仅爷爷会对他没有完成计划产生失望,日后可能对他能力有所不信任,连带金和平律师楼的声望,还有他出自律师世家的荣誉,都会因为这件事受牵连。可就算这样,他依旧能平稳地过渡整件事情,把大事化小,维护爷爷名誉的同时,也早就在发布会前和约翰起草出来了协议文件。 据庄佩佩所知,文件上面的条列和内容其实依然苛刻,依然最大程度地执行了爷爷的最初目的。 姜还是老的辣。 虽然事情有了好的转机,但还是要见面了。 ===== 求票票,求收藏,求点击! 话说本文的评论区我开了一个求名帖,在置顶的位置,因为文里面陆陆续续会有一些人物,打酱油的或者是男女配角,但是吧嗒取名能力实在太差,不想影响亲们看着不喜欢的人名在眼前晃来晃去。所以如果能贡献几个合适的名字,请记得留言啊! ------------ 014 回家 (1) 看完电视直播的那一天晚上,庄佩佩就生病了。 也许是这副小身体无法承受几日下来的压力,也许是一向挥霍度日的庄佩佩甚少为任何事情费过头脑,悬着的一颗心突然坠下去之后,竟是发了烧。 她感觉到玛吉温暖的手掌一次次碰触自己的额头,从医院回来的路上玛吉拍着她的背脊又唱了一遍《真实的色彩》,她闭着眼睛听见彼得和玛吉轻声讨论那份协议书上的内容。 这份长达200页的文件详细地列出了庄佩佩作为庄氏后人所需要的各种生活要求,大到必须接受什么样的学校教育,一定要会讲的语种,出入服装的规格和品牌,抚养家庭需要配合的各种条件,小到要吃什么样的食物蔬果,接受什么样的免疫接种,多久需要在庄氏监护人在场情况下进行体检,还有要培养什么兴趣爱好,作息时间,养育方法等等。文件上也提出,所有的金额都由庄氏提供,庄氏会成立一个专门为庄佩佩而设的基金,由庄氏监护人和养父母的共同监督下使用这笔资产。庄伟勋同样会把庄佩佩放入遗产受益人名单上,而她的所得遗产中,除去私人物品和不动产外,手中所拥有的庄氏股份将有5%提供给养父母,作为赡养费用途。 其实彼得和玛吉拿到这份协议书的时候是很不情愿的。 签了字,等于从父母的角色转变成了两个外籍佣人一般,艾丽莎的全部都要按照远在中国的另一家人安排,这算什么?不签字,执拗不过良心上总觉得艾丽莎也许真的会有更好发展的未来,不想生生剥夺了孩子的血缘亲人。不签字,他们也付不起约翰水涨船高的律师费,已经从两百万变成快要两千万了,再多的捐款也没用。不签字,等于事件不能平息,艾丽莎要怎么成长?那些疯了一样的媒体是不是要每天跟着他们?孩子长大了又要怎么面对自己的文化和种族? 对比起来,好像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好在这只是一份初稿。文件上有写的很清楚,庄伟勋和怀特夫妇的签字和最终生效日期,就在养父母和庄佩佩到达中国之后。 “怀特先生,你大可以带着妻儿借此机会去中国游玩,费用自然不用你担心。而且……”金律师笑着提醒,“文件的细节,我想你应该有很多意见?那为什么不亲自和庄先生协商呢?如果真的不行,你一样可以带着艾丽莎回美国,我们总不会为难你的。” 又是这样!彼得真的很讨厌这个姓金的人。冠冕堂皇说一些好听的话,谁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个金律师一定是知道他必定也必须要争取一个合理的协议,那就只有这趟中国之行了。可去到你们的地盘,还能有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何况还带着一个孩子。再者说,约翰到头来也不知道是帮了他还是把他害的更惨,到了中国会不会和这个庄家同流合污都不知道。 庄佩佩迷迷糊糊中听见彼得和玛吉说,“中国是一定要去了,艾丽莎也确实需要见一见她的亲人。但是我和艾丽莎回去,你留下来照顾提姆。而且,万一我在中国有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在美国帮我把事情宣传出去。” 对这个未知的神秘大国,彼得是有很多怀疑和不安的。毕竟他从小生活在美国,所熏陶的也是主流媒体每一次提到中国时候的那些内容,听得久了,自然坚信不疑。 玛吉下意识把怀里的艾丽莎抱的更紧了些,她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很久,她无力地问丈夫,“我们的选择是对的吗?” 一向擅于安慰妻子的彼得始终没找到合适的答案回答她。 又过了两天,庄佩佩的病才好,庄家的黑色加长宾士车已经停在了门外。 玛吉抱着庄佩佩狠狠哭了一场,虽不是生离死别,但站在一边的彼得和提姆眼圈都红了。 庄佩佩难过的差一点落泪,她只能亲吻玛吉的脸颊。 玛吉别哭,我一定会回来的。 提姆只是摸庄佩佩的头,把她的头发弄乱了,又很细致地帮她整理好,来来回回,重复了好几次。 她只觉得心里莫名暖暖的,提姆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直到约翰示意时间到了。 等了很久的大批记者一窝蜂冲到车子两边,闪光灯对着漆黑的车后窗不停地闪烁着。或许是上一世经历过太多次被狗仔队跟踪,庄佩佩本能地用手把脸遮住,继而被彼得揽进怀里保护起来。 一路无话,就这样到了洛杉矶国际机场。 在VIP候机室里,金和平趁着彼得去洗手间的空当总算找到机会和庄佩佩讲话。 他问,“害怕吗?” 庄佩佩答,“不怕。”然后和他笑了笑。 金和平微微心里有些震动,自己的儿子五岁的时候只知道整日让菲佣抱着,动不动就哭的嘶声力竭,丝毫没有长幼辈分礼貌而言。可同样五岁的庄小梅,在经历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之后还能笑的这么自然大方,一点也不拘谨扭捏,确实不太一样。 他又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们去哪里吗?” 庄佩佩微笑着点点头。 这倒把金和平愣了下,脱口说,“是吗?” “是。” 庄佩佩始终不肯讲出答案,金和平也并不难为她,却忍不住多注视了她几眼。 仔细看下来,这个孩子的眉眼是很像一个故人的,性格也有几分相像……他最终释怀一笑,低头继续翻阅他手里的杂志。 彼得一路上对金律师的防备还是很大的,几乎每一次都要坐到金和平和庄佩佩中间,刻意不让他们有什么交流。不过后来他发现自己可能防错了人,真正惹麻烦的不是金和平,是约翰。 约翰笑起来眼角会有很深的皱纹,可这个胖子还就偏偏故意喜欢挤着眼睛笑,“我也有一个女儿,比你大三岁,下一次带来和你一起玩呀?” 庄佩佩看他一眼,不笑也不回答。 “你以后有了很多很多的钱,你要怎么花?”约翰把手里的塑胶水瓶捏来捏去发出烦人声响,庄佩佩往彼得身边靠了靠,并不打算搭理他。 彼得已经有些不满,可这个大学校友一向如此不招人待见,“约翰,我女儿还听不太懂英文。” “老兄你以后要多学学中文了。”约翰挑眉,故意冲庄佩佩努努嘴,“她以后会让你发达了,你和她爷爷可要搞好关系。” 他这样一说,彼得瞪起眼,强压着性子,“够了吧?” 约翰不以为意,“拿人家的钱自然说人家的话嘛。” 庄佩佩一翻白眼,呸,你现在又拿着谁的钱? 快要登机前突然有工作人员一脸抱歉的走过来,“金先生,真对不起我们的票务系统出了问题,您的四张头等舱机票有一张我们重复定位了,因为对方先行定的我们没办法取消,您看……” 金和平很有风度地点点头,“没关系,我们再买一张好了。” “……可是今天头等舱的座位已经全满了。” 一边的约翰已经觉得有些不对劲,忙问,“那怎么办?” 金和平问,“商务舱呢?” 对方答,“商务舱有的。” 金和平转过头笑着和约翰说,“委屈你了。” 约翰终于也体会到金律师那种笑得人头皮发麻的感觉,毕竟也不是笨人,很快明白过来,只得点点头,“没关系啦,哪里都是一样的。” 起飞之后彼得才发觉,今日头等舱所有舱位早就被庄家全部定走了,没有空位一说完全是幌子,难道金和平的用意就是不让约翰过来骚扰大家下面的十几个小时? 彼得望向金和平的眼里也多了几分感激。 不过心底里还是不喜欢这个摸不清道不明的律师。 金和平和彼得客气点下头,自己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并没有靠近他们父女的意思。 庄佩佩倒也心里觉得好笑,她是看到金律师走到前台去和航空公司工作人员说话的。因为自始至终她的眼神有意无意都会多留意一下金律师,毕竟了解他的动作习惯性格对自己是有益无害的。 金律师是少有让庄佩佩觉得有好感的人。 爸爸每次看到他,都会亲切地喊他:和平哥,打不打球? 爸爸的追悼会上,也是因为金律师一次次的哽咽,让庄佩佩红了眼眶。 一想到爸爸,庄佩佩心里还是有些别样感触的。 自己的事情沸沸扬扬也闹了这些日子,从来出面的人都只是金和平,代表的都只是庄伟勋。这里面,丝毫没有人提过庄尚明的名字,时间一久,别人还以为她成了庄伟勋的私生女一般。要不然一个爷爷备份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强硬地想要得到她的抚养权,而真正自己的亲生父亲却人间蒸发一样,毫无表示? 庄佩佩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片片大雾云层,灰蒙蒙的,无边无沿。 她忍不住想,难不成自己是爸爸的私生女? 如果不是,那天金律师来家里宣告自己出生证明的时候,她听得异常仔细,那个黄佳彤,又是谁? 一个从来没听过的名字,完全陌生的名字。 就算她死前怀疑过无数遍陈怡月不是自己亲生母亲,死后也从陈怡月嘴里亲口证实,可她也依然从来没听过黄佳彤这三个字。 庄佩佩想着,抬头朝金律师坐的方向望过去,却发现对方正微笑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多久了。 ===== 还是求。。。求票票啊求票票 ------------ 015 回家 (2) 庄佩佩只有咧着嘴和金律师大大一笑,这个时候心里虽然有些尴尬,但总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一个五岁的小孩脑袋里会有这么多酸涩的烦恼吧?庄佩佩赖着自己还是个小萝莉的面貌,又冲着金律师挥挥小手。 金和平现在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从刚才看小女孩托着脑袋望向窗外发呆的时候,他嘴边就已经渐渐浮上了这种会心的笑。可能自己一时也说不太清楚,为什么心里会有个地方一看到这个孩子就软软的。 他是有点喜欢这个孩子的。 想到这,金和平唤来空姐,体贴地吩咐她为庄佩佩送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也是想趁此机会不再沉浸在刚才的感慨中罢了。从父亲那一代就开始为庄家服务奔走,到他这一辈已经快有四十年了。对庄家的事情,哪怕他知道的再多也没必要插手。金和平看向窗外,默默想起香港福利院提供的讯息,说那个孩子自卑缺乏安全感,也有些暴力倾向,常常和同龄小朋友一句不合打到对方流血为止。不知道是不是怀特夫妇教育小孩上面有特别不一样的地方,他看不出这个孩子有任何心理上的不健康,反倒是觉得她适应性很强,单凭这几次见面已经留下好感。 他突然感到被人轻轻戳了下肩膀,回过头来,那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边,声音虽轻,但字字清楚,“谢谢叔叔。” 金和平抬眼一看,那边的彼得已经沉沉睡下了。他点头,“还要吗?” 庄佩佩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喝饱啦。” 两个人一起笑了。金和平柔声问,“那要走一走?还是上个洗手间?” 庄佩佩摇摇头,眼睛眨了眨,“叔叔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坐呢?” 上一世她这一路就是没完没了的哭了睡醒了再哭,抓着金律师的衣角满脸的惶恐不安。重生一次她总不能放弃了这个好机会,可以和金律师能套一句算一句吧。 金和平微微一笑,“你那边的风景不如我的这边好。” 庄佩佩心里泄气,金律师心里自然是把她当小孩子看的,一句抱怨彼得的话没有,巧妙地就转移了小孩子的视线。 她就只好马上好奇地望向他身边的小窗,“叔叔骗人,我那边也都是云!” “你等到降落的时候就知道了。” 庄佩佩想了想,重重点头,“那我等到降落的时候再来!” 看着庄佩佩慢悠悠走回去,金和平心里也是有些微妙的。 起飞前简单的几句话并没有起到好的试探,现在想要留她坐下来的借口也用不上,更没有什么机会把庄老先生想要的“影响一下她的想法”一事实现了。 一个五岁的孩子不可能听得明白他话里隐晦的意思,难道真是性格使然? 中国有句古话,叫“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想一想用在对面的小女孩身上也不为过。 要在庄家那样复杂的人际关系里面生活,可能真的不适合一个缺乏主见,胆小害羞的孩子。 他眼里含笑摇了摇头,放下椅背闭目养神。 下了飞机还要对付庄家一家子的明争暗斗,既然明显金律师是不会透露任何委托人细节的内容,与其被金律师几句话就傻傻留到他位置旁边,等一会儿彼得醒来的时候心里也不会舒服,那庄佩佩还不如回自己位子上睡一觉,顺便想想怎么应对。 又十几个小时之后,飞机缓缓降落在B市国际机场。 庄佩佩睡的饱饱的,大大伸了一个懒腰。降落的时候需要安全带系紧不能走动,她自然没有去金律师那边看什么风景。 倒是彼得频频望着窗外陌生的环境,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第一次坐头等舱的感觉已经很让他激动了,从来没想过同一个飞机上不同舱位会有这么大的差别,一路上对空姐过于热情的服务他有些吃不消。 来接他们的是庄伟勋私人司机,开的是庄伟勋的私人座驾。 彼得不会知道,庄伟勋这辆黑色劳斯莱斯私人用车是从来不借给别人的,光是这辆车内部的装潢就用了好几百万,所有配置都是目前世界上最先进的。 约翰一坐进去就惊呼道,“天!这里面什么都有!” 金律师拿起车上的电话,问彼得,“需要给你太太报一下平安吗?” 彼得面对这样豪华的待遇有些傻了,他张张嘴还没说话,约翰已经忙不迭点头,“要的要的,我得告诉我老婆这车多厉害。” 这车多厉害呢?反正约翰是滔滔不绝说了一路。彼得到最后已经很不满意,到底约翰这趟是来干嘛的? 金律师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坐在车里已经开始有条不紊排放等一下要用的文件顺序。这让彼得看了心里不是一般的怄火,人家的律师这样敬业,自己的律师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唾沫星子满天飞,连看到B 市街上有麦当劳都能兴奋说上半天。 庄佩佩也做不了什么,有些事情是她不应该出手的,想出手也没办法的。 她只看着窗外那些熟悉的街道,这个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哪怕在现在还没有发展成国际大都市,都一样充满着欣欣向荣的景象。 她心里有点点滴滴的感慨,这些熟到不能再熟的景物再一次出现在眼前,才能让她深切的感受重生的冲击。 也更坚定地明白所来这一趟的目的。 车子绕过繁华的街道和著名的城市地标,最终驶进了一条两边皆是梧桐树的林荫小道。一开始还能看到街边有几户豪宅,车子越往里面开,环境越变得越偏僻幽静,连行人都再也看不到了。 直到街尾处,车子缓缓停在两扇紧闭的黑色铁门外。四周筑起的砖墙上爬满了紫藤,还有人精心培育的爬藤玫瑰也在其中,正是花朵盛开的季节,各种颜色尽收眼底,漂亮极了。没多久,那两扇沉重的大铁门慢慢向两边打开,接着里面闪出一个身材矮胖的妇女,笑着和司机招招手。 妇人并没有盯着后座想要一探究竟,她脸上的礼貌微笑一直保持着,目送车子驶过。 梁妈!庄佩佩的心脏差点没有跳出来,再一次看到梁妈活着站在那里,她心里不是不颤动的,浑身都激动起来。 大门一进去,先看到的是一个精美的石雕喷泉,水柱慢慢冲上空中,在阳光照射下形成道道彩虹。喷泉两边有两条路,一条是通往车库,另一条是直接可以到达后院,路两边都种满了高大的槐树,根本看不到后面的景色是什么。 车子就停在这个喷泉前面。 院子里出奇的安静,空气里满是草木花香。 金律师带路,“我们走这个阶梯上去。” 喷泉后面是长长的一段阶梯,庄佩佩甚至可以数的出来到底有多少阶,因为她午夜梦回之时,小庄佩佩就是坐在这上面,颤抖着身体面对完全没有头绪的人生,哭都哭不出来。 约翰还迟迟不肯放下车里的电话,“我的天,她家的楼梯要累死我了,你看不到都无法想象,我猜要有好几百阶!我都看不到上面有什么!” 司机看一看金律师,已经心里有了分寸,“先生不妨和金律师一起进去?客厅还有电话的。” 约翰有些尴尬地红了脸,倒不是因为听出了对方嘴里的不待见,主要是没想到一个司机能说出流利的英文。他匆匆和妻子又讲了几句挂了电话,走到彼得身边小声说,“喂,你要小心一些,他们都会说英文。” 彼得从始至终都没讲话好不好?庄佩佩真恨不得手里有个空酒瓶可以立马砸烂他的头。 走上那些石阶,先前隐约可见的白色庄家大宅,终于出现在眼前。 约翰累的已经开始大口喘气,仍然不忘大叫,“我的天!彼得!像宫殿一样!” 彼得的嘴也是越张越大,盯着眼前富丽堂皇的欧式风格建筑物,半天想不到一个合适形容的词。 大门还没进,已经有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迎上来,“金律师,一路辛苦了!” 来人正是庄伟勋的私人助理,周文。 对周文庄佩佩是很不熟悉的,因为上一世爷爷在她回来没多久就猝然去世了,周文跟着就辞职离开了庄家,之后也再没见过她。只记得她总是一身白衣,不是旗袍,就是白色职业西装。旗袍穿的出中国女性美,西装也能衬托出时尚职业风,总之是个很懂得打扮的女人。 “庄老先生在小书房。”周文已经有点年纪,大概五十几岁的样子,虽然笑起来眼角会有一些纹路,却不是真的显老。她用中文同金律师说完,就转身面向彼得,“我是庄伟勋先生的特别助理,庄先生和金先生还有些事情要谈,不如我先带领你们参观一下?” 带着少许的广东口音,但英文说的一样流利自然。约翰不由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人真不一般! 彼得望向庄佩佩,“你累不累?” 爷爷又是私家车,又是私人助理的,他们怎么能放过展示大宅的机会?目的不就是摆明了要告诉彼得和庄家的差距么?不就是为了要彼得更目瞪口呆么? 躲也躲不过,那就来吧。 ===== 求收藏求票票( ̄v ̄) ------------ 016 爸爸 (1) 在周文的带领下,他们终于走进偌大的庄家。 周文介绍大宅的时候,眼神都没有在庄佩佩身上多做停留。不知道是爷爷有吩咐过,还是本身周文对这个孩子丝毫没有兴趣,倒让庄佩佩没觉得不自在。 前世的自己第一次面对这幢豪宅,完全吓的屁滚尿流。是真的屁滚尿流,因为她一下车就肚子不舒服,但是太胆小了不敢说出来,面对当时那么多陌生的人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哭哭啼啼金律师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被带到爷爷面前看到那双冷然凌烈的眼神,她吓得魂飞魄散,忍不住就拉了。羞愧至极,她哭的更大声。爷爷对她的第一印象是极为不满意的,也成就了后来胡医生那份诊断证明,将她推向了深渊。 “两个宴客专用外加上这个私人小饭厅,一共是三个饭厅。”周文继续说,“大小客厅你们刚才也看过了,宴会厅在后面,我带你们去。” 约翰一看那些名贵的装潢和摆设,像是从家居杂志里面跑出来的一样。虽然自己也做了律师多年,收入不菲,但想都没想过世上真正成为富豪的家里到底是怎样的,今天他看到了,那真是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豪华富贵。 他碰了碰彼得的肩膀,悄声说,“真不知道他们要这么大的会客室做什么。” 不料被周文听见,她平静地回答,“这间宴会厅一般使用的时候都是家宴,自从庄老先生回到中国之后我们只使用了两次,一次是他老人家大寿,另一次是庄薇薇小姐生日,因为来客涉及到很多商业上的客户名单,我就不仔细告知了。”她伸手让路,“我们这边走,会客室在前面,共有三间。” 不愧是在庄伟勋身边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周文和金律师应该都算是职业操守很严谨的人,很少很把心里所想表现在脸上。但周文说出来的话就两层意思了。平平淡淡的介绍,另一边同样无形间告诉无知的约翰,这只是我们自家人玩闹的地方,会客室另有其他,而且还多得是。 就是要让你听得心里有莫名的闷气,还丝毫没有办法地方发泄。 有些时候,并不需要鄙视的眼神和冷嘲热讽的声音,一样会产生同样的效果。 反正对象是约翰,周文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庄佩佩抬头看看彼得,见他依旧是冷静地跟着周文走,只不过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楼一共三层,二楼有八间房,四间大套房现在分别是庄先生的长子和妻子共用一间,庄薇薇小姐拥有一间,一间是庄二少爷的,还有一间是庄先生长女和先生的。另外四间是客房,也刚好安排了阁下入住,你们各自的房间都可以通到二楼的露台,不如我们去看看?” 约翰又忍不住插嘴,“那三楼呢?” “三楼是庄老先生自用的,我不方便带你们上去,不好意思了。”周文补充道,“如果你对房间分配有问题的话,我们地下一层也有两间客房,而且和大书房、活动房、运动房、电影房都挨着,可能会更适合你。” 庄佩佩差点没笑出来,原来周文也很善解人意嘛。 约翰悻悻然不说话了,彼得终于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庄先生?” “可能还要等一会儿。”她客气作答,看到终于出现的梁妈,就招呼她过来介绍,“这位是梁阿姨,我们都称她梁妈,她是这里的管家,只不过可能交流上和你们不太方便。你们这几日生活起居都会由她来安排。” 梁妈搓了搓手,憨厚笑着,“周助理莫要担心了,我已经让强仔把客人行李送上楼了。” 周文点点头,“那我去看看庄老先生有什么安排吧,其余的交给你了。” 能让周文带着参观庄家大宅,庄伟勋已经算很给面子了。周文从始至终也没有和庄佩佩说过一句话,连看她的眼神都极少。 也不知道周文的态度能渗透出多少爷爷的意思呢?律师、司机、管家,到了庄家有点时间了,她一个亲人也没见到。 彼得打过电话给玛吉后敲庄佩佩房间的门,不放心地问,“你自己一个人一间房可以吗?” 庄佩佩笑着点头,指了指落地窗外的大露台,“去看看!” 露台对着的是后院的花园,碧蓝色的巨大游泳池,波光明净的一个人工小湖,还有更多的美丽风景。远处高墙后面,依稀可以看到市中心的几幢正在兴建的高楼大厦,其中就有庄氏投资的。 站在那里眺望出去,会让人自认为有一种高高在上傲视群雄的感觉。 彼得禁不住赞叹,“中国原来这么漂亮。” 庄佩佩听了心里也是很满足的。从一个外国人口里听到由衷赞赏自己的国家,任谁都会有种自豪之感。 约翰后来也走出来,闷气生多了终于决定要排解,他抱怨,“难不成会说英文的就这么两个?那个老女人讲话我一句都听不懂。你说她家每年光是要收拾这些破花破草要花多少钱?区区两百万差点就把咱们打发了,等一会儿我见到那个老头一定要好好算笔账!” 庄佩佩对这个混蛋的忍耐度快要达到极限了。看不到天台上面就是三楼的窗户吗?不知道三楼现在坐着庄伟勋金和平还有周文吗?你可以去死的远一些吗? 谁知约翰还没完,他接着说,“彼得你看看,他们这里的楼又少又没风格,刚才马路上那些都是什么破车子你看到没有?那个带路的女人穿的那是什么衣服?” 彼得嘴角狠狠向下一咧,“约翰……” 却同一时刻有人在背后悠悠说,“你说错了。这里指日可待会成为一个经济强国,我们会有更多的高楼大厦,更多的人开上名贵汽车!” 三个人顺着声音回头,看见了一个相貌堂堂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一双褐色的眼眸深邃锐利,木如寒星,紧紧地盯着约翰的脸。 庄佩佩的嘴微微张开,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还这么年轻,还这么有朝气的活着,还……她差一点激动地要叫出声,爸爸! “周小姐穿的名为旗袍。”庄尚明一步步走近,“只有有历史有故事的国家,才会产生这样有风韵有气质的服饰,敢问贵国女子有自己的服饰吗?” 庄尚明的英文字正腔圆,掷地有声,“梁妈自幼在香港长大,不会说英文,并不见得听不懂。还有,”他两道浓眉蹙紧,“我家的花园每年打理费用不超过百元人民币,因为我们亲力亲为,家中每一束花每一寸草,都是我和家人亲手种下!” 对着庄尚明戳戳逼人的回答,约翰没有反驳的话,可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声音都气的变了调,“你为什么偷听我们讲话?我在这里还有没有隐私!” 庄尚明淡淡地看了眼约翰,“你打算造谣之前有四下看清楚天台都连着哪里吗?如果不是你大声喧哗,我可能还在休息。想要隐私为什么不进房间说呢?为什么不到地下室说呢?” 原来爸爸一直都有知道他们在楼下参观?也很清楚周文都说了些什么? 约翰气急败坏,连来者是谁都不知道,就脱口骂了一句脏话,转身甩门回了房间。 庄佩佩早就震惊过度,只呆呆望着庄尚明,连呼吸都快要忘了。 庄尚明扫了一眼颇为尴尬的彼得,眼神并没有停留,最终望到庄佩佩身上。 扑通,扑通,庄尚明每向她走近一步,她就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一次次变大,吵的她心乱如麻,眼前慢慢地一片模糊起来。 “佩佩,对不起,能给你的就这么多!” 大片大片的记忆突然涌来,满腔的激动,满腔的埋怨,重逢的喜悦,还有太多太多难以言表的复杂心情,庄佩佩再也无法控制,大声哭了出来。 庄尚明怵然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哭的伤心的……女儿? 这样一想,自己把自己怔住了。 哭的泪眼婆娑,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住吸着鼻子,小肩膀一上一下颤抖着,着实让人看了心怜。 庄尚明刚才的气焰突然一下子都没了,他胃里有种绞痛的感觉,紧跟着是一阵钻心的难受,是从来没有过的。 那感觉让他吃惊。 更多的是心慌吧。 本没打算出来的,实在是那个红毛鬼讲话太让人反感,吵得怡月都没办法休息,他才忍不住出来争了一口气……本来是下定决心要和爸爸抗争到底的…… 可是他再也看不下去那个痛哭失声的孩子,那个模样让他忍不住跟着难过。像是,像是每一次薇薇哭的时候,他血液里就会产生太多想要保护想要关心的心疼感觉…… 庄尚明几乎是不受控制地伸出了胳膊。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庄佩佩的头,彼得已经俯下身拍着孩子的肩膀,轻声安慰,“是害怕了吗?没关系的,来,我们擦擦鼻涕。” 庄尚明猛地收回手,一瞬间表情有些不自然。不过那份失神并没有停留很久,下一刻他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听到哭声的梁妈赶来,“不哭不哭啊,我这里有棒棒糖,你看!” 庄佩佩扑进梁妈怀里,哭的更大声更撕心裂肺。 ===== 大家如果还有多余的票票可以砸我一下吗? ------------ 017 爸爸 (2) 庄佩佩对庄尚明是有很多不谅解的。 从小到大,庄尚明对庄佩佩的关怀和爱护都是非常隐蔽的。庄佩佩还记得第一次和庄尚明的见面的时候,他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他说,“我是爸爸。”仅此几个字,注定了庄佩佩的血缘,也再没有过多的解释为什么庄佩佩会流落到香港的孤儿院。 爸爸在爷爷去世前都一直用海外公干的理由不常回家,直到爷爷猝死之后,他才回来接管庄氏企业的大旗。成长过程中庄佩佩一直是很困惑的,怎么同是女儿,妈妈爸爸对她的差别待遇就那么大?可每每她看到庄薇薇陈怡月和爸爸站在一起,他们的神色和表情是那么的幸福,她忍不住想,一定是自己做的不够好,一定是自己太笨太不乖了,爸爸和妈妈才不会接受她…… 她尝试了很多次,她也曾经努力用功读书想要得到哪怕一句夸奖,可却换不来妈妈一个温暖的眼神……而爸爸,爸爸对她的表现总是不咸不淡的,带着少许陌生,仿佛还有疑惑。不嘉奖,不诋毁,也不说一个多余的字。 庄尚明从不在陈怡月在场的时候对庄佩佩有任何身体接触,却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为她盖上被子,轻摸她的头。他对庄佩佩不像对待庄薇薇像掌上明珠一样的怜爱,却会默默翻阅她的练习册,留下他改出卷子错误的笔迹……那种让人捉摸不清的感觉困扰了庄佩佩很久,直到最后她自暴自弃,放任自己,也放弃了那一脉血亲,导致父女关系彻底破裂。 那一次她在房间抽烟不小心烧了大片的地毯,陈怡月气的着要将她逐出门外,庄尚明坐在一边很久没有做声,隔日他将庄佩佩房间里的地毯换成了原木地板。庄佩佩不卖他的账,大声质问,“为什么?”庄尚明站在门口,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庄佩佩,不知要回答什么。 “为什么当初生下我又不要我?”庄佩佩几乎尖叫,“到底为什么?” 他始终没有回答,转身一步步回了书房。 庄佩佩完全失去理智,他们不能埋下火种,最终又推卸责任,置身事外。她大声咆哮,把手边能扔的能摔的都向门口砸去,“为什么不回答我?因为你说不出来吗?” 但是她没得到一句爸爸的解释,从来没有。 爸爸无故自杀之后,也同样亡命的庄佩佩才从陈怡月那愤恨的口气里得知,爸爸在死前不久突然将所有产业过户到她的名下。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导致陈怡月和庄薇薇的杀机?到底爸爸死前知不知道陈怡月的阴谋又是不是已经发现庄薇薇的身世,就无人晓得了。 现在庄佩佩被梁妈抱在怀里抽噎着,背脊被梁妈一下下轻拍,心里却越发悲凉伤心。 再见一次还是这样冷淡,庄尚明看着她的目光里没有一丝激动,像是在看别人的孩子啼哭一样。 可庄尚明是她现在唯一的至亲了。她心里再怎么想要恨他埋怨他,内心深处还是明白对爸爸有血缘上无法抛离的关联。 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你会有这样飘忽不定的态度?你看看我,你多看我一眼不行吗? 而梁妈的胸口又这么温暖人心,让庄佩佩忍不住再次落泪。 前世的自己拉了裤子之后就是梁妈冲过来把她抱进怀里带下楼洗澡更衣的。那是她唯一感受到这个巨大宅院里还有温存的地方,梁妈圆圆胖胖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一点没有让庄佩佩觉得难为情。这样细致贴心的梁妈,没几年就被气焰嚣张的大姑找了个理由赶回了香港,无儿无女的梁妈最后病死在那里。 她向梁妈投去感激的目光,“谢谢您……” “来,吃糖,没事的,啊。”梁妈眯着眼睛笑着,把棒棒糖送到庄佩佩手里。 这么哭出来之后,庄佩佩不但没有舒坦,反倒更心凉。 彼得的关心和梁妈的慰问,仅此而已。三楼的窗户边没有映出任何人影,爸爸已经转身而去,躲在屋里的陈怡月丝毫没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他们要演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 心凉过后,也有几分后悔。怕没控制住的嚎啕大哭给楼上的庄伟勋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好在梁妈一直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看周围没什么大动静,总算也松了一口气。 在各自房间里又等了两个钟头,还不见有人过来安排与庄伟勋会面,彼得沉不住气,不高兴地问梁妈,“是你们的庄先生请我来的,为什么我们来了,他却不肯见我?这算是什么道理?” 梁妈摇头摆手,“他忙,他忙。” 梁妈的英文是无法和彼得沟通的,反之蹦出来的词还会让人觉得突兀不客气。庄佩佩只好拉着彼得的手说,“我困了。” 因为时差的关系,虽然外面太阳高照,但美国此刻正是深夜时分。彼得的脾气有些不安,可能也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原因。 梁妈听懂了这句,赶忙唤来几个庄家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安排把室内的灯光调暗。彼得也真的有些累了,他略微考虑了一下,对庄伟勋这个人所知的太少了,而这个庄伟勋到现在又不出现,搞得神神秘秘的,约翰那边又负气锁上了门,彼得现在什么也干不了。他抱起双眼红肿的庄佩佩,“走,我们去睡一觉。” 客房的门关上又几个钟头之后,静悄悄的三楼终于出现了几下脚步声。 金和平扶着旋转楼梯才刚走下来,一眼就望见靠在楼梯边的庄尚明。 庄尚明这几天又瘦了些,眼窝深陷下去,但看着自己的眼睛还是亮灼灼的,似乎等了很久了。金和平微怔了片刻,继而轻松笑起来,“大少爷肯出来透气了?” 庄尚明的双臂抱在胸前,嘴角牵起一个苦笑,“和平哥,至于这样挖苦我吗?” 金和平举双手投降,“好好,我道歉我道歉,你们家谁我都惹不起!”边说边笑起来,走上去重拍几下庄尚明的肩膀,“庄大少爷,看看这次你把我害的多惨?还有空跑来看我笑话?”他指着自己眼睛,“差点没被挖出来做了你爸的健身球!” 两个人互看一眼,笑容都有些无奈。表情最复杂的还是庄尚明,他冲楼梯扬了扬下巴,小声问,“他什么意思?” 金和平谨慎地冲客房方向看了一眼,“我们看场电影去。” 到了地下室的电影房,金和平将房间里的灯全熄掉,巨型屏幕上播着不知名的一部黑白老电影,没有对话,只有背景的钢琴声弹的欢快。 电影播了好一会儿,金和平才终于开口,“你做好打算没有?” “你拿着他的钱办事,我说什么怎么有保障?” “尚明,上面那是工作,这里是兄弟间说话。”金和平叹一口气,“你当我分不清?” 黑暗中他看不太清庄尚明的表情,只看到他抬起双臂放到脑后,像是考虑了很久之后才答,“他怕我不回来接他的班,所以随便找个孩子回来牵制我。什么血缘证明,这种东西他不是很容易就能办到?这样搞得家里四分五裂鸡犬不宁,你觉得我能怎么办?和平哥,这对我实在不公平!” ===== 还是想求票票和收藏。。。可以鼓励一下吗? ------------ 018 失忆 金和平不知道能说什么,对庄老爷子的安排,心里也不是完全同意的。自己工作的职责是全力配合客户需求,达到最大的利益,他无法反驳。但是面对庄尚明,心境自然就不一样了。 正因为体会的到庄尚明那份压抑的无助,才更觉得自己服务的这个家族是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见到孩子了?”他问。 庄尚明干笑两声,“何必问我?你们刚才没听见?” “尚明,我真心实意想要帮你!” 庄尚明不说话了。 金和平也沉默了,望着屏幕上黑白电影里那些夸张表情的人,忽然想起了很多埋藏在心里的往事。 那一年,从英国学成归来的尚明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声音有些忐忑地问着他,“和平哥,你觉得她怎么样?” 他比尚明大几岁,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两个人从小就认识,还在香港的时候就常常躲到庄家私人影院里分享周遭的一切,包括感情。 他记得开尚明玩笑,“不可多得,你若是攀比不上,切记留给我。” 依稀感觉仿佛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可其实已经经过了这么多风风雨雨。再同时坐在这里,庄尚明已经娶了别的女人,对那段让他誓不放弃的感情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造化弄人?还是老天爷特别的安排? 金和平胸中一时有些闷得慌。 想起当时尚明在医院昏迷一年后终于醒过来,他可以念出病床边所有人的名字,他可以笑着和金和平打招呼,但是他完全忘记了那个“她”。 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再提起那个名字,不要刺激到他!” 医生说,这个症状叫做选择性失忆。 那之后尚明在英国疗养,金和平飞在世界各地为工作奔波,再见面的时候尚明身边已经出现了陌生的陈怡月。尚明对着他满脸的诧异十分不解,“这我不用跟你介绍了吧?” 递上热茶的陈怡月腼腆笑一笑,“和平哥哥,怎么到认生起来啦?” 金和平甚至有一瞬间的怀疑,到底失忆的人是庄尚明,还是他自己? 不过看到庄老先生那张平静沉着的脸,他终于恍然大悟。 在儿子完全失忆的情况下,庄伟勋安排陈怡月接近庄尚明,谎称她是庄尚明交往多年的女朋友。陈怡月的父亲曾经是庄伟勋的得力助手,家里的照片可以证明两个人自幼就认识。加上陈怡月貌美又善解人意,把庄尚明照顾的无微不至,让大病初愈的庄尚明完全没有怀疑的理由,就这样一点一滴的,他接受了这份陌生的感情,最后变成一段姻缘。 庄伟勋也趁机消除了所有以往的记录。照片、信件、礼物、甚至利用关系更改了庄尚明已婚的证明。 对庄伟勋趁此机会偷梁换柱的举动,金和平心里有说不出的鄙夷。 可他对庄尚明说不出口。尚明看着陈怡月的表情温柔又亲昵,那样快乐幸福的庄尚明,对比起车祸前那副憔悴消瘦的面孔,金和平怎么张嘴? 强烈的自我谴责,金和平没有出席庄尚明和陈怡月豪华隆重的婚礼,因为他早就参加过庄尚明另一次简单温馨的小婚礼,那个新娘会半开玩笑地和他说,“金大叔,我从你手里把尚明娶走了哦!” 他笑着回,“痛苦死了,请你善待我女儿!” 然后三个人笑做一团,他还是他们的证婚人…… 金和平的眉头越蹙越紧,最后不得不大掌挥在眼前,似乎这样才能打散纠结在脑海中的那些过往。 “尚明,我建议你仔细考虑。不要总是怀疑你爸爸,或许那份亲子鉴定是真的呢?你不担心愧对这个孩子吗?” 电影还在继续播放,屏幕上正是一段恋人分别的桥段,音乐变得凄凉又悲怨。庄尚明盯着看,沉思了片刻,问,“是用律师的角色在提醒我,还是用老友的心态?” “都有。”金和平清了清嗓子,表情严肃起来,“现在让这对美国人一闹,外媒吵的这么凶,你爸爸是肯定要不到抚养权了。这对你肯定是有好处的,你不用担心你爸爸把她留在身边牵制你。可万一,万一她真是你女儿,你忍心让她被不相干的人抚养吗?” “那我和那对外国人哪一方更适合些?” 金和平反问,“怡月怎么说?” 庄尚明又沉默了。 见他迟迟不回答,金和平不难猜到庄尚明现在心里的百转千回。 如今尚明和庄伟勋的关系搞的这么僵硬,其实和陈怡月也有些关系的。 大概两年前,庄尚明开始对曾经有了些回忆。他的记忆太过残缺,只能想起几个凑不成画面的片段。也就是那个时候庄尚明找到金和平,恳求他把知道的一切告诉自己。 但是金和平不能全盘托出所知道的真相,这里面也有一层良心上的不安。庄尚明的女儿庄薇薇那时候已经一岁了,看到金和平会甜甜地喊他金叔叔,会要求他抱着,还亲他的脸……面对这样天真无辜的孩子,金和平胸口无比的沉重。在他还犹豫的时候,却是陈怡月亲自告诉了尚明真相。 庄尚明有过一段时间的低沉,不过最终他告诉金和平,他明白陈怡月也有很多苦衷,这和庄伟勋的施压都脱不开关系。虽然谎称他们交往多年是假,但是不得不说这么多年来两个人的感情是真的。况且那个他记忆里模糊的女人已经消失这么久了,想必也早就重新开始了自己的生活,要不然为什么发了如此多的寻人启事,都没有人联络过他呢? 这样想一想,庄尚明也就释然了。因为这件事情他和陈怡月的关系反倒更亲近更牢靠了。可是陈怡月没有隐瞒事情真相似乎激怒了庄伟勋,刚好那段时间又查到陈怡月的父亲和哥哥私挪庄氏财产,不仅把公司重要机密卖给了商场上的对手,还卷款逃跑下落不明。陈怡月在庄伟勋心目中的形象自然是一落千丈,金和平还亲眼目睹庄伟勋盛怒之下逼迫庄尚明离婚的一幕。 “我庄伟勋这辈子怕过什么人没有?什么样大风大浪没见过?钱我不稀罕,就当做善事送菩萨了,我儿子难道也要送出去让人当傻子一样耍?你自己问问她,她爸爸当初怎么跟我保证的?她自己怎么和我说的?现在反过来插我一刀?我告诉你,这个女人一日不除,咱们庄家就一天没有好日子!最后全要毁在她手心里!” 那一晚庄尚明忍无可忍和庄伟勋大吵了一架,以管理海外产业为名,带着陈怡月和庄薇薇彻底离开了庄家大宅。 父子二人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怎么联络了。谁知道今年年初突然有消息从香港传来,找寻多年的那个女人下落依旧不明,却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名叫庄小梅的出生文件…… 庄尚明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女儿,说实话金和平很明白庄尚明现在的怀疑,庄伟勋已经阻挠过一次他的婚姻,这一次又要逼着他离婚,庄尚明怎么可能就范?不管庄伟勋出示多少份文件证明,庄尚明都丝毫不相信。那份亲子鉴定书,庄尚明根本看也不看。就算他没有回忆起全部内容,但是有一点他却是明白了:庄伟勋当年为了拆散庄尚明的第一段婚姻,什么样的伎俩没用过?现在想要逼陈怡月离婚,庄伟勋要想做个假的证明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以前的庄尚明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幸福,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和庄伟勋斗争到底,也绝不会松开陈怡月的手! ===== 月底了。。。要不,投个电影票? ------------ 019 大姑 金和平揉了揉皱紧的眉头,一想起庄尚明的过往,他心里也依旧沉重。 庄伟勋表面上说是不忍心庄家的骨肉失散在外,这样也好缓和一下父子之间快要决裂的关系。但是庄伟勋又明确表明要自己抚养,最近还放话出来要把这个孩子和自己的三个子女一起放入遗产受益人名单里,等于完全把陈怡月生的孩子排除在外。 为庄伟勋工作这几年,金和平大概也摸清了一些这个客户的性格。但凡庄伟勋决定要做的事情,他一定不惜余力地去做,不达目的不罢休。一但能把庄尚明留在内地,他庄伟勋就有无数的方法让陈怡月离开庄家。要不是现在庄尚明这么拼命地抵抗,这段婚姻也早就化为乌有了。 不过这些就是庄家的私事了,他金和平哪怕和庄尚明关系再好,有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 空气里那种压抑的感觉存在了很久,两个人都盯着屏幕,很久的沉默不语。 末了,庄尚明说,“和平哥,怡月小产的事情你也知道,身体一直不见好,我回去了。”他起身,又回头补上一句,“那个孩子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他的语气过于淡漠,让金和平一时摸不清他想要自己做什么,“你的意思是……” 庄尚明的声音沉下去,用几乎听不清的语调说,“我见过那个孩子了,说实话,和我长的一点也不像……对薇薇对怡月我都有责任要付,那个孩子我是抚养不了的,更不会承认的。我也实在不忍心看怡月为这事再难受下去了……”庄尚明缓口气,又说,“和平哥,我们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你怎么做我都没有意见。” 金和平望着庄尚明离去的背影,细细品味这句话有好一阵子,不由低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因为曾经的隐瞒,他和庄尚明多年的老友关系也蒙上了一层阴影,有了隔阂。如果现在他不能在庄伟勋面前争取孩子去留的话,“老朋友”,怕是以后要形同陌路了吧? 他独自看完了那场无声压抑的电影,随后才上了楼。 刚走到大厅,就已经听见高八度的女声在客厅里叫嚷着,“你们小心一点行不行?那酒很名贵的,砸坏了你赔得起吗?” 金和平一听就知道是谁。 谁不知道庄家长女庄慧文?找遍了庄家应该都找不到一个没被这个蛮横女人诉斥过的,包括金和平在内! 金和平赶忙趁着对方还没发现自己,一个转身又往地下室里面跑。 并不是怕她,往往最大声的人,不一定就是脑袋里最有东西的,那句话怎么说的?喊得凶未必打得凶,形容庄慧文最贴切了。 金和平这一天已经够烦躁的了,实在没必要留在这里跟个泼妇过面。 谁不知道自打庄伟勋说要分家产给那个孤儿起,平日里甚少露面的庄慧文最近频繁的带着丈夫和儿子过来。那点小心思路人皆知,当事人却没发现自己有多幼稚可笑。 那一边庄慧文确实没看到金和平,因为她紧盯着搬货的几个工人,手指恨不得戳到对方鼻子上,“那一箱搬到我车上去,不是说好了就搬前面的两箱吗?怎么三箱都搬出来了!”她跑过去不由分说推着工人往外面走,两个搬着箱子的工人动作一下子没有协调,其中一个脚底绊了下,手一滑,咣当一声巨响,木头箱子就重重朝下砸过去。 接着就是几声酒瓶晃动玻璃碰碎的清脆声音,木箱没破,但是箱边渐渐渗出红色液体,慢慢流成了一大片。 失手的工人马上跟着抱歉,“庄小姐,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千万别……” “啪”的一声,庄慧文的巴掌已经狠狠扇到对方脸上。 那人脸上立即印上了泛红的五个指印,愣在原地,半响不知道怎么办。 闻声而来的梁妈几步上来,伸手把那名小工揽到身后,勉强笑着,“慧文,别动气别动气,天气热,我叫他们倒杯凉茶给你。这里交给我来吧,你看看,还要麻烦你照顾着,我心里也是不安!” 庄慧文一肚子的火气根本没撒完,怎么可能一个巴掌就解决了? “你今天护着他,就别怪我不客气!”庄慧文又提高了声调,“我们多久才来一次?每次来就要看着你们这帮下人脸色!不住在一起就不知道主子是谁了?谁不知道家里今晚有大事?你知道我花了多少脑筋才买到这几箱名酒?现在好了!你满意了!” 梁妈还是好生劝着,“慧文,他也不是故意的,你爸爸最近头疼的厉害,听不得吵闹……” “别拿我爸爸来压我!还有,别‘慧文慧文’的叫,谁不知道你是香港那二老婆带进来陪嫁的,我和你很亲吗?”庄慧文气极,脸上挂不住色,胳膊又要挥起来,却被丈夫刘明伸手轻轻挡了一下。 刘明对妻子使了个眼神,庄慧文很快会意,站在那里只阴着脸却不说话了。 “梁妈,慧文还不都是为了让爸爸开心?你在这工作不也是为了伺候爸爸?”刘明说话的同时朝着梁妈投去轻视的一眼,“既然爸爸身体不好,你更应该做的周全一些。这种搬酒的小事现在都要慧文盯着,是不是你要负责?” 梁妈赶忙点头,“说的是,我真是嘴快了。大小姐大姑爷都别跟我这老婆子一番见识。家里现在人手是少了些,等庄老先生下回问我的时候,我定要汇报过去。我也老了,管理上跟不上。害你们为这事动气,都是我的错,该惩该罚,庄老先生一句话的事情。” 庄慧文和刘明却完全没听出梁妈话里的意思,庄慧文还自认为嘴皮子上面占了上风,反正酒钱都是花爸爸的钱,那箱破了就留下来,自己等会儿挑一箱完整的带回家不就得了。 她扬一扬下巴,眼睛里已经有些得意,“今天就先放过那个不长眼睛的,你最好把这里都收拾干净了,要不然我跟你们几个没完!”她冷哼一声,搀着刘明的胳膊趾高气扬地走了。 梁妈身后的小工朝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另一个小声附和,“……狗仗人势的东西!” 梁妈眉头紧皱,提高声调把小工的后半句压了下去,“少说话多做事!”但盯着那个被打小工红肿的脸,声音不由又多了几分心疼,“今天这事也是有我的错,没盯紧了害你挨打。快去拿冰袋捂一下,要不然等会儿就要疼了。” 一转身,看到墙角隐约有个小身影。梁妈走过去一看,庄佩佩站在后面,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 新的一月开始啦~恩,想试着上PK榜宣传一下,不知道菇凉们有没有PK票可以投啊?不过还是很需要推荐票票呀~滚地求~撒泼求~挠墙求~ ------------ 020 喝汤 “哎呀,吵醒你了?”梁妈笑的眼睛都迷成缝,“饿了吧?帮你盛碗汤好不好?” 庄佩佩自顾拉起梁妈的手,往厨房方向走。 倒是第一次听说梁妈的身世,原来是奶奶和爷爷结婚的时候一起带过来的。那也就是说梁妈算是去世奶奶的娘家人,怪不得以前觉得梁妈对爸爸关心的紧,连带着对庄佩佩也是有一种爱护的心情。 梁妈也不愧是庄家的大管家,几句话就把大姑和姑丈打发了。笑话,爷爷哪有什么功夫会问家里人手够不够?梁妈禀告个屁。而且梁妈最后一句话说的也漂亮,那就是她在家里的地位,那是爷爷才能定夺的。 大姑那个骄傲自大的脾气和前世一样,就连姑丈那些自认为高超的小聪明,也一样还是那么幼稚。他们以为自己在工人面前很有面子,却不明原因为什么工人们背后最瞧不起的就是他们二人。 凡是在庄家工作的人都知道,庄伟勋从来说的很清楚,全部都以“工作人员”相称,绝不提“佣人”二字,也从来不叫他们成自己“老爷”。主要原因就是庄伟勋曾经也寄人篱下,做过伺候人的苦力活,更能体会那些所谓主仆之下践踏别人自尊的不公。可偏偏大姑和姑父就是要高人一等,动不动就要开了这个,炒了那个,把所有庄家工人都当成伺候自己的下人,才让爷爷更反感。 庄佩佩本来是打算偷偷出来,哪怕能多掌握一点讯息也好,谁知道看到金律师和爸爸一同去了地下室,她又没办法跟去。本来打算回房间等彼得睡醒的,倒让她看到大姑刚才那一幕闹剧。 前世的庄佩佩独自一人回到庄家,面对巨型豪宅和复杂的人际关系根本没有办法应对,只知道哭。那时候她太小,不懂得保护自己,也不明白这个家里这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起码也在庄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即便前世的自己昏昏度日,也不是完全的不明就里。 更何况,生命的轨道已经产生了不同,她拥有前世的记忆,这一次还有彼得陪同,绝对不能在让五岁的自己留在这里了。现在的她只有必须快速地融入到庄家上下所有人的关系层中,才能从中得知什么讯息对自己最有利,又能利用什么细节让自己摆脱这些纠缠。 算一算从一早到达庄家大宅到现在,爷爷完全没有出现过,任何和自己身份有关的人都避而不见,唯独爸爸的出现是个例外,但也只是昙花一现,根本没留下什么内容。 这样想着,她握着梁妈的手更紧。 梁妈感觉得到,便低下头笑望着庄佩佩,“刚才吓坏了吧?厨房老郭炖的汤最好喝,你喝一碗就不怕了。” 庄佩佩笑着点头,“谢谢梁妈!” “你记得我呀?”梁妈脸上笑的更开心,摸了摸庄佩佩的头顶,“真是个乖孩子。” 庄佩佩的纠结在于,实在是自己这个小身体无法说出太多异于同龄人的词语,要不然导致周围人起了疑心,对自己一点好处没有。考虑了很久,要是再这么装下去,真不知道能得到多少讯息。 只能试着和梁妈沟通一下了。 庄佩佩拉着梁妈的手,指了指大姑离开的方向,小声问,“那是妈妈吗?妈妈为什么不理我?” 面对这个孩子细声细语地询问,梁妈一时心里不忍,长长叹了口气。庄老先生有交代过的,不让透露给那个外国人家里任何的细节,可是…… 毕竟是尚明的孩子呀!梁妈心中暗暗难过起来,尚明是她一手看大的,那个没妈的可怜孩子,也是小时候常常夜里惊醒,会扑进她怀里问:妈妈在哪里?她无从作答,她只能把尚明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疼爱,把尚明失去的母爱能提供多少就提供多少。现在面对尚明的骨肉,哪怕尚明再不愿意承认,不是说做过血缘鉴定了吗? 梁妈停下脚步,深深望住庄佩佩,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忍,也有点沉重。 半响之后,她笑容又浮现,蹲下身刮了下庄佩佩的小脸蛋,“那不是你妈妈,那是你大姑!” 不让透露细节给外国人,没说不让透露细节给庄家骨肉吧? “那大姑为什么这么凶?那我爸爸在哪里?”庄佩佩摇头表示不明白,“他们说爷爷会来接我,爷爷在哪里?” 梁妈不确定这么多的问题要怎么回答,咬了咬下唇,“我们喝汤去。” 厨房里面正为了晚饭忙的热闹,掌勺的是一位从国家大饭店退下来的高级厨师,大家都称他老郭。老郭一看到梁妈就热情走过来,“梁妈来啦?” “给孩子来碗你的拿手汤!” 梁妈这么一说,厨房里忙碌的大家都不由停了下来,眼神都望到庄佩佩身上。 看得出庄家的工作人员如今都知道庄佩佩是谁,只不过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里透露了他们同样收到了爷爷的指示,几个工作人员不敢盯着庄佩佩看,又各自回去忙了。老郭盛了一碗热汤走过来,“烫呀,我先给你吹吹。” 庄佩佩大大笑着点头,“也该给梁妈一碗!” 这么一说逗乐了老郭,连梁妈脸上也是一片笑容满满。才刚从庄慧文那嚣张的气势里面出来,再一听到这个孩子能如此对自己上心,梁妈心里不是不感动的,看着庄佩佩的眼里也不禁多了很多疼爱。 就这样,梁妈拿着调羹把汤吹凉了送到庄佩佩嘴里,庄佩佩就也让她也喝一口。一老一小很快喝完了一碗,老郭又体贴地送上第二碗,最后在庄佩佩的坚持下,老郭也喝了一碗。肚子里有了股热气,人也都看起来更精神些,面存红光,讲话渐渐也少了几分拘束。 急于知道细节内容是庄佩佩所想,可想待梁妈好一些也完全不是装的。 庄佩佩早就心中明了,前世对她好的人,她自然这一世想要更多的补偿和爱护,曾经对她不好的人,等着被慢慢收拾吧! 老郭离开前向梁妈投去一个欣慰的笑容。两个人心里都有些感慨,一个让庄老爷子抓回来的孤儿,待在家里一天都没人关心,可唯独孩子是个懂事机灵的,不怕事还能懂得照顾别人,实在难得了。 梁妈又吹了吹调羹里面的汤递到庄佩佩嘴边,微微叹息,“我以前也是这样喂你爸爸喝粥的,他小时候肠胃不好,又常闹脾气,单单就我喂他才会张口。” 庄佩佩猛地咽下那口汤,忙说,“那我比爸爸好多了,我胃口可好了。” 梁妈又笑了,“你倒是吃的多。不过你爸爸小时候也听话的,除了不爱吃饭别的可没让你爷爷操过心!” 看着孩子水灵灵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梁妈口气也有些满足,“你爸爸呀,从小就被你爷爷送去英国读书,那时候我哭呀,可是你爸爸就会安慰我,说他学成了回来一定带着我周游世界!”梁妈完全沉浸在回忆之中,想到一手带大的尚明对自己这么孝顺,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起来,“小小年纪的,就知道在外国寄贺卡给我庆生,每几个月就会寄照片给我,去过哪里都告诉我,天热了,天凉了,还打电话让我注意身体……要不是那场车祸,你爸爸现在和你爷爷关系也不会这样,说不定你们一家……” 梁妈突然噤声,心里也明白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 庄佩佩没有跟着追问下去,只眨眨眼睛,“梁妈怎么不喝汤了?” “啊,好好,喝汤喝汤!”梁妈心里舒了长长一口气,还好厨房的工人都不在跟前听不见,孩子也听不明白,她是再不敢继续这个话题了。 ===== 感激郁桢大大的PK票,感激昨天所有投推荐的菇凉~还希望能一如既往的得到你们的支持^_^ ------------ 021 仇家 爸爸出过车祸?那梁妈知不知道爸爸和妈妈的事情?灌了一顿子的汤,也没喝个完全明白。不过有一点倒是更确定了,梁妈对爸爸那是没的说,爸爸对梁妈,看来也有很深的感情。 这汤庄佩佩是再也喝不下去了,梁妈是肯定不会再透露什么细节,看她的脸色就明白,再这么喂下去,庄佩佩也就该喝吐了。 倒是工人寻到厨房,看到庄佩佩和梁妈在一起才松了口气,“那个美国人醒了,吵着说孩子让咱们抱走了,这就要上楼和庄先生理论!” 梁妈还没站稳,庄佩佩早就一溜烟跑了。 还没上楼就听见二楼的争执,彼得的声音都有些气急败坏,“艾丽莎到底在哪里?你再拦着我上楼我就报警!” 周文正堵在三楼的楼梯处,“怀特先生,我们不可能绑架孩子的,一定是她睡醒了跑出去玩,我已经叫所有人去寻找她了。”她的声音最终也强硬起来,“我不会让你上楼的,你想报警,房间里就有电话!” 庄佩佩喊出声,“彼得!”她一路小跑踩上楼梯,才站稳脚尖,就被彼得拥在怀里。 “你跑去哪里了!”一向好脾气的彼得是真的发火了,他语气里有少有的严厉责备,“我不是说过醒了就来找我的吗?” 看着彼得眼里满是担忧,庄佩佩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我肚子饿了……” 彼得听了重重叹气,但是依旧很不满意地说,“从现在开始,不要乱跑听见了没有?一刻都不能离开我左右!” 庄佩佩忙不迭点头。 彼得醒来一下找不到自己,面对陌生的庄家大宅必定有巨大的不安。 如今也就只有彼得提心吊胆地保护着自己,没想到在厨房待了这么久的,庄佩佩心里也过意不去。 彼得抱着庄佩佩,大声质问周文,“你们的庄先生到底还要不要见他的孙女?如果是这样的态度,我决定今晚就回美国!” 周文依旧平和地说,“庄先生希望和你们共进晚餐,到时也会一一介绍家中亲戚,饭后会和你商讨庄小姐的领养细节。庄先生一般喜欢在晚饭后会客,金律师陪同你们回来折腾了一天,你的律师也在休息,连孩子都饿了,你认为现在带着情绪会面是好的决定吗?” 周文一语双关,一是说明了这里是庄家,你要干什么都要按着庄家人的日程安排,二是顺便点出彼得好像是巴不得要和庄伟勋见面要寻点什么似的,连孩子饿了都不知道心疼。 彼得听了先是怔了怔,等明白过来之后气的身体都快要颤抖,“这难道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为什么你们怎么安排都有一堆的理由?” 周文不紧不慢刚要继续说话,走廊另一边只听见一扇门大声被摔上,庄慧文走了出来。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活了!”庄慧文瞪着眼,一脸凶神恶煞恨不得要吃人似的,“周文,你搞不搞得定?唧唧歪歪讲什么呢吵死人了!我儿子要考试要休息你知道的吧?闹成这样他压力大到时候出了问题你负责的了吗!” 庄慧文的嗓门又尖又高,连周文都不得不后退了两步,眉间微微有些变化,“大小姐,我这就安排他们下楼……” 走廊里这一吵,终于把二楼尽头那扇紧闭着的门引开了。 庄佩佩下意识拉着彼得的衣角,把他向后拽了几步。 彼得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眼庄佩佩,再抬头,又看见刚才在天台上让约翰难堪的男人。只不过这一次,他扶着一个面露憔悴的女人。 那个女人一头大大的披肩卷发下,是一张苍白却明艳动人的面容。她穿着一身真丝面料的红色睡袍,虽是简单的一件衣服,却有着极为精致的裁剪,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完美展现出来。哪怕是那样白的像纸一样的面色,在如此艳丽的衣色衬托下,也有着几分另类的妩媚。 庄佩佩现如今已经躲到彼得身后,只探出头冷冷望着走廊对面的那个女人。 她实在是怕自己忍不住,这就冲上去把她怎么样。 庄慧文听见声音回头一看,声音突然放轻,“怡月,吵醒你了?” 庄尚明望向妻子的眼里也有许多不忍,他体贴地搀扶着陈怡月,“回去吧,再躺一会儿好不好?” 陈怡月笑着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没事的。”接着她和庄慧文抱歉地笑了笑,“大姐,你回来我都没出来,实在是过意不去。” 庄慧文急切地走过去,“说的这是什么话,身子要紧!”她回头瞪了一眼周文,“还不赶快把哭丧的弄出去?” 陈怡月伸手拦住庄慧文的胳膊,“我躺了很久了,也要出来走走的,再说……”她望着庄尚明的眸子温柔如水,“尚明,让我过去看看吧……孩子总是无辜的,怎么能把她这样放着不管呢?” 庄尚明这一刻眼睛里表露的全是疼惜,他深深望着陈怡月,嘴唇动了动,像是在下很大的决心。 一旁的庄慧文转过身,朝着庄佩佩漫不经心地望了两眼,“算了怡月,有什么好看的,爸爸又不会饿死他们。” “不。”陈怡月坚持着,已经迈出了脚步。 庄尚明上前继续揽着陈怡月的肩膀,“说好了的,看一眼就回去休息,好不好?” 刚才在天台上谈吐不凡把约翰逼到无可反击的庄尚明,如今却是小心翼翼护着爱妻,眼眸中只有无边无沿的柔情。 庄佩佩看着陈怡月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心中的怒火已经快要控制不住,再看到爸爸对着她那副万般体贴温柔的样子,恨的牙都快咬碎了。 她干脆一步从彼得身后冲出来,怒不可遏地盯着陈怡月那张脸。 那张脸,她恨不得亲手撕烂了它,而那个人,她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活活掐死! 从小到大的欺压漠视,直到最终下狠手害死爸爸,派人将她绑架撕票,庆祝遗产到手时候那张阴险狡诈的脸,庄佩佩怎么忘得了? 怎么能一笑而过?怎么可能再次面对还能处之淡然?! 仇人就在眼前,可庄佩佩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庄佩佩的心中现在像是被人撕裂了一样的剧烈生疼着,几乎都能感觉到胸口呼呼外流的鲜血,急怒攻心,喉咙里有一口气堵在那里,憋得快要让人窒息。 可陈怡月似乎完全看不出对面小孩深深的敌意,依旧面带微笑走过来。 彼得看着对面这个秀丽端庄的女人,觉得她笑起来没有敌意,仿佛还十分宠爱艾丽莎,声音也跟着轻缓下来,“你是……?” “你好,我叫陈怡月。”她伸出手用英文自我介绍,“十分抱歉,我生了病,没办法一早出来迎接你们,可能让你觉得不礼貌了,我替爸爸向你道歉。” 陈怡月这个举动突然让彼得觉得她是这个豪华大宅中目前为止遇到的唯一一个诚恳和善的人,不由和她握手。 接着陈怡月有些吃力地蹲下身,庄尚明的手一刻不离地扶着她娇弱的肩膀。她细细端详庄佩佩的脸,眼里没有一丝波澜。片刻后她向庄佩佩笑着伸出手,“你叫什么呢?” 我叫什么你不知道吗? 心口不住在淌血,大片大片的回忆和仇恨,她狠狠咬住自己的下颚。 她快要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有自己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庄佩佩,冷静!庄佩佩,深呼吸!庄佩佩,庄佩佩! 她一遍遍地重复,一下下更用力咬紧嘴唇,直到嘴里尝出血腥味。 庄佩佩用力大口呼气吐气,她的胳膊用力挥起来,‘啪’的一声,她的小手打进陈怡月的掌心。 “我叫庄小梅!” 你陈怡月可以处心积虑这么多年,为什么我庄佩佩就不行? ===== 鞠躬感激投推荐票票的菇凉们!\(0^◇^0)/ ------------ 022 爷爷 “是吗?”陈怡月不会没感到手心发麻的一阵疼,只不过她脸色毫无变换,“肚子是饿了吧?” 庄佩佩只瞪着陈怡月这张虚伪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庄尚明看了眼这个孩子的反应,脸色微沉,“怡月,走吧。” 陈怡月对着他抿着嘴唇摇摇头,她声音软软柔柔的,“小梅,这是你爸爸,我是,我是妈妈……”她的话没有说完,眼圈便红了起来,不多时两行热泪沿面而下。 她伸手紧紧抱住庄佩佩,哽咽着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你……” 庄尚明心里咯噔一下,胸口又是一阵绞痛。他拍陈怡月消瘦的背脊,心里的愧疚达到极致,“怡月……” 庄慧文也跟着无奈地说,“怡月,真的犯不着!不要背这莫须有的名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彼得一时有些傻眼,对面几个人用中文对话他听不懂,但是那个女人哭的如此悲戚,连他心里都有不小的震撼。 庄佩佩真恨不得手里现在有一把刀子,能快恨准地刺进陈怡月心脏里去! 可她现在还不能这么做,身体里最后残留的理智阻止了自己。她余光看到的,是周文一声不吭上了三楼。 陈怡月抱着庄佩佩的胳膊越来越紧,让庄佩佩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突然使劲吃奶的力气从陈怡月怀里挣脱出来,跑到彼得身后用英文大声喊,“你不是我妈妈!” 她一边喊着,心口那份剧烈的撕痛终于爆发,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了。 彼得这样一听,不管如何先伸手护住了艾丽莎。庄尚明对这个孩子的反应一时无法适应,狠狠地愣住了。连庄慧文也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而心里颤动最大的,无非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结果的陈怡月。 陈怡月的表情自然有点尴尬,尤其是看到庄佩佩瞪着自己的犀利眼神,忽然觉得事情有些棘手,这个孩子并不像想象里的好对付。 不过她快速整理了心态,微微颤着声音,眼中满是自责,“小梅,不要哭,是我吓到你了吗?” “你们闹够了没有!” 一声宏亮凛厉的低吼从三楼远远传来。 走廊里庄家的人一时都不说话了,彼得随着声音望过去,只听见拐杖一次次敲击着楼梯,伴随着那个声音,有人缓缓走下楼来。 来人正是庄伟勋。 已经两鬓斑白,却仍旧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浑身上下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腿脚有些不便,庄伟勋却没有让周文扶着,而是一步步地杵着拐杖从楼梯走下来。 庄伟勋双目炯炯有神,目光扫了一眼现如今走廊里的人,最后眼神定格在彼得身后的庄佩佩身上。 只这么看似随意的一眼,庄佩佩被看的瞬间身体有些僵硬,心里有些不太自在。 仿佛觉得自己不管做什么都被对方看透了一样。 这样一想,庄佩佩默默低下了头,擦干脸上的眼泪,不敢再哭了。 爷爷是不可能知道她是重生的,也不可能知道她到底脑袋里面都在打什么鬼主意。既然和前世见面的过程已经不太一样,她现在也只能小心为妙,不能打草惊蛇,毕竟左右她去留的关键人物,就是庄伟勋了。 想想前世自己的下场,她不会不记得,庄伟勋是最忌讳小孩子露出软弱情绪的。 庄伟勋身后的周文和彼得说,“这位就是庄先生了。” 她这样说,才把庄伟勋的眼神从庄佩佩身上引开,转而望向那个美国中年男人。只不过看了一眼,庄伟勋就很快移开了视线,慢慢转了身。 和那样锐利的眼神对视,彼得心里也不像开始时那么强硬了。他微舔嘴唇,似乎还有些紧张,“我就是彼得,庄先生,终于看到你了!” 庄伟勋站在原地没动,也不说话。 彼得完全怔住了,怎么会有人如此高高在上没有礼貌?他看着庄伟勋的双眼里满是被羞辱的愤怒,才要张口,却见庄伟勋忽然笑着伸出手,与他相握。 “年纪大了。”庄伟勋指了指自己带着助听器的左耳,“听不清楚,还请你不要见怪了。” 周文紧跟着把庄伟勋说的话翻译成英文告知彼得。 彼得眉头皱了皱,心中有股无名的怨火,要不是身后的艾丽莎拽着他衣角的小手一直在颤抖,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在这个阴沉的环境里面待多久。 一直在一边不做声的庄尚明现在又扶着陈怡月起身站起来,淡淡扫了眼庄伟勋,几乎避开任何和他眼神相触的机会。他一句话也不和庄伟勋说,而是转身慢慢扶着陈怡月就要回房间。 倒是陈怡月垂着眼停下脚步,和庄伟勋细声细语道,“爸爸,吵到您了,我不打扰您了……” 庄伟勋并不看她,对她的话也似乎没听见一样,只是看着庄尚明背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说不清楚的复杂。 庄慧文一看庄尚明和陈怡月这就要回去了,自己留下来面对爸爸岂不是更尴尬?她干挤了挤眼睛,才要笑着跟爸爸找个借口闪人,却不想倒被他叫住了。 “泽文要考试了?”庄伟勋沉声问。 一听到问道的是自己的儿子,庄慧文还是有几分得意的,“是啊,这不是快要中考了吗。最近我和刘明特别给他又请了个家教,学校也是逼得紧,孩子可能就是累着了。中午我们一过来他就说要睡一会儿,要不是这外面吵的这么大声,我估计……” 庄伟勋打断她,“之前的家教不好吗?” 庄慧文脸色突然变得有点怪异,颇为难堪地干笑了两声,“也不是……泽文要学的东西挺多的,我看他之前的家教教的不怎么样,所以就……要不一会儿泽文醒了我叫他上去好好跟您报备一下功课?”转念一想,又紧跟着问,“让刘明一起去吧,他老说最近对商业区那个地产开发项目有兴趣,跟我说了好些打算我也不是听太懂,不如让他和您说一下他的计划?” 庄伟勋多看了庄慧文一眼,并没有回答她,只向周文点点头,便转身又上了三楼。 留下庄慧文站在走廊里,面色是越来越难看。 周文走上来笑着和彼得说,“庄先生请你和你的律师一起上楼,以便协商一下庄小姐的领养手续,你看现在可以吗?” “艾丽莎怎么办?”彼得警惕地拉紧庄佩佩。 周文轻轻瞧了眼庄佩佩,似乎有些犹豫。 “不如带上去一起吧。” 这会儿才终于出现的金和平,抱着手里的厚叠文件,一边上楼梯一边和彼得说,“都是法律上面的一些细节,怕就怕孩子觉得闷。你如果觉得交给梁妈不放心,就带上楼吧,我想庄先生也很乐意看到她的。” 还一脸惺忪的约翰就这样被彼得抓起来,一行人上了三楼。 ------------ 023 二代 庄佩佩跟在彼得身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沿着楼梯往上走,心里竟然有些忐忑。 毕竟即将要见面的,是完全摸不清脾气的庄伟勋。 依着爷爷多年在商场上打拼的经验,没道理会让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下不来台的。毕竟你永远不知道对方会为自己带来什么,何必一开始就留下不好的印象。刚才面对彼得的示好那短暂的漠视,难不成是因为美国那一边舆论界的压力让爷爷觉得很没有面子才导致的? 很多事情已经慢慢偏离了庄佩佩回忆的轨道,虽然大方向依然差不多,但还是有太多未知了。况且庄佩佩一天之中,已经隐约发觉到很多细节,那是前世的她不会去注意的地方,但目前却在她脑海里无限扩大起来。 三楼的布置十分雅致大方,和楼下不同的是这里完全采用中式的家具摆设和设计风格。庄伟勋偌大的书房里面飘散着一股檀香木的味道,门窗都有细致的雕花,墙壁上有几幅名贵字画,墙角摆着两三盆颇为珍奇的花草,简单却不失细腻。 淡淡的花香和满室书香让人心旷神怡,倒不觉得那么紧张了,只不过庄佩佩手心里还是渗出少许汗来。 前世在爷爷死后,陈怡月便把三楼变成了自己的起居室,庄薇薇和爸爸都住在这一层,而庄佩佩却被安排到二楼他们曾经的房间。 除非不得已,庄佩佩是绝对不上三楼的。 因为这里面全是他们三个人温馨幸福的味道,仿佛自己被隔离在外,永远不能分享哪怕一丝那种喜悦,那种感觉让庄佩佩不舒服。 只有那一次把股份变卖了安非他命,她差不多是被爸爸拎着脖领揪上来,就是在这间书房内,狠狠赏了一巴掌…… 庄伟勋已经坐在紫檀木椅之中,悠悠地端起自己的那杯茶,细细品尝中等待金和平和约翰准备他们的资料。 其实金和平早就有备而来,反而是刚睡醒的约翰满头冒汗地正在皮箱里翻找一份份文件。 就这个功夫,庄佩佩听见爷爷问自己,“会说中文吗?” 庄佩佩身体一震,点了点头。 庄伟勋少有的露出了笑容,只不过亲切的笑意并没有停留多久,就闪过了。 “为什么说刚才的阿姨不是你妈妈?”庄伟勋很直接地问。听似简单的随便一问,可他直视庄佩佩的眼睛里射出的却是另一番感觉。 一种怀疑的感觉。 好在庄佩佩一直暗示自己不能疏于防范,并没有脑袋一热正面回答他。她指着彼得,天真笑着,“我有妈妈,也有爸爸!” 听了这话庄伟勋面色一沉,平静地放下茶杯,合上了眼再不说话。 坐在不远处的周文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长长一声叹息。 庄家上下人都觉得庄伟勋是个怪脾气不好相处的人,唯有做了二十多年庄伟勋私人助理的周文心里,反而多多少少觉得他有些可怜。 坐拥巨资财产又如何?如今也不过是孤独无助的一个老人罢了。 二十年前庄伟勋的名号在风起云涌的香港商界上念出来是可以震慑许多人的。四十来岁的他正直盛年,凡是看中的项目,从来都是不惜动用一切力量抢到手为止。哪怕得罪人,害的别人家破人亡,他也从不手软。周文大概就是在那个时候走进庄氏企业,从公司职员一步步做到今天庄伟勋的私人助理。 正因为有太多与庄伟勋独处的时间,才能看到许多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看他和股东合伙人们分析商业上的投资,看他和律师讨论产业内的法律细节,看他一次次地辉煌,一次次地扩大地盘,也最终,看他一天天地老去。 周文不免想到,最近常看到的,已经不再是庄伟勋滔滔不绝说着公司未来的前景,而是不住叹着气敲打着腿,老态横秋。 连她都开始对着镜子前脸上越来越多的皱纹唉声叹气,本来从不服老的自己,在庄伟勋越磨越少的斗志影响下,也不由和几个孩子抱怨,“你们还需不需要我给予金钱上的资助?不用的话我很快就不想再做事了。” 好就好在,她有几个成熟懂事的孩子,会劝着她不要过多辛苦,能退则退,未来享尽儿孙福,不用再朝九晚五。 可庄伟勋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庄伟勋也是虚荣之人,太多说不出口的内情,他无法和别人表述。尤其是曾经风光如他,外面的人只想看他狠狠跌倒,最好再也爬不起啦。不在他身上踩两脚就不错了,哪会有人好心真的替他分担忧愁? 说到庄家现在的状况,那真是一笔理不清的糊涂账。 要怪就怪在庄伟勋是个嘴里硬心里软的人。自己的骨肉每一个都想好好培养,以便最后能住他一臂之力,只不过他的性格所致,太高的期望,往往让别人觉得被管的太严心理压力过大,抵抗之心自然越演越烈。搞到现在三个孩子对他的意见极大,父子间的硝烟一触即发。 一想到现在庄伟勋家里的第二代,连周文都差一点摇起头来。 庄伟勋年轻时去了香港,战争一发,他就和家里断了音讯。当时家中尚有老父老母和家里安排娶的妻子。等到长女庄慧文出生的时候,庄伟勋丝毫不知。直到八十年代庄慧文结了婚生了孩子,才几经周折和庄伟勋相认。动荡年间为了庄伟勋在海外的身份,庄慧文小时候没少受苦,也没有学历,早早就出了社会做工。 庄伟勋问心有愧,才格外纵容这个女儿,想要弥补这么多年未尽的父亲责任。还安排庄慧文的丈夫刘明进了庄氏,一开始也想好好培养的。谁知道庄慧文和刘明总认为庄伟勋亏欠他们,加上本身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材料,整日里名正言顺地好吃懒做。刘明更是亏空了公司几千万的资金,拍拍屁股说不做就不做了。 长子庄尚明的性格其实更像他去世的母亲多一些,为人随和仁厚,温雅有风度。很小的时候就被庄伟勋送出国念书,虽然父子二人聚少离多,但感情一开始还是很坚固的。大学毕业之后庄伟勋安排庄尚明进入庄氏在海外的公司任职,他也做的相当出色。在工作方面,庄尚明倒是有一些像当年的庄伟勋,进取,努力,好强。坏就坏在他的性格上面,并不像庄伟勋那样心狠手辣。庄尚明多年在外国生活,思想上相对华人要单纯些,关键时刻无法果断抉择,加上年纪的不足,有时候不免冲动。 要不是庄尚明出了那场车祸,父子二人恐怕是没有和好的一天了。车祸之后庄尚明在企业接管上面有了很大的进步,庄伟勋也乐于亲自带着他随时提点。谁知道因为庄伟勋和陈怡月的不和,导致庄尚明对父亲的好意又有了猜测怀疑。看得出庄伟勋还是很在乎庄尚明的,说不定心里还一直认为可以把企业最后交托给他,要不然为什么这一年多来庄伟勋都在用尽各种方式试图挽回? 那远在香港的二儿子嘛……周文眼里难得浮现出一抹鄙夷。 当初庄尚明的母亲去世时候,白雪君只不过还是庄尚明的保姆。谁知道不出一年,白雪君就顶着大肚子嫁进庄家。等二儿子庄尚均出生的时候,两个人才补办了小型婚礼。庄尚均年幼的时候身体总是不好,常年的哮喘,好几次都有生命危险。也就是因为这样,庄伟勋从来对庄尚均只有忍让,没有罚,做什么都由着他。 庄尚均从小就是不折不扣的公子哥性格,对什么东西都三分钟热度,女人亦然。同是留学在外,庄伟勋就要庄尚明暑期去公司实习,相反,庄尚均就可以跑去南美小岛度假。名曰休养,实则带着小明星挥霍。 庄伟勋也不是没想要栽培庄尚均的,只不过庄尚均总是病病歪歪,到庄氏不管哪个部门做不到半年就以各种身体毛病为由辞职。庄伟勋一要骂他,他就戴着氧气罩来公司受责,谁还骂的下去? 庄伟勋说要把事业移到内地的时候,白雪君查出生了乳癌。开刀切除后需要静养,庄尚均就自告奋勇留在母亲身边照顾,也因此没有和庄伟勋一同回来。庄伟勋已经认定今后的生意都会在内地,香港那边还剩下一些产业就自然交给了庄尚均和白雪君管理。白雪君说要静养,一休就是好几年,根本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这和分家有什么区别?没了老头子整日施压看管,那庄尚均在香港自然称王称霸乐得逍遥! 这样比对下来,庄伟勋现今如果真打算把家产交付下一代,这三个孩子,没一个能让人满意心安的! 这样的状况下,怎不更催人老? “庄先生,我们开始吧!” 周文的思绪被金律师的话打断,她再一抬头看,屋中的人已经都正襟危坐,眼看一场口水战就要上打。 ===== ╮(╯▽╰)╭果真。。。昨天没求推荐票,哎。。。菇凉们,手里有票票的可以再砸给我吗? ------------ 024 协商 “周文,”庄伟勋终于睁开眼,他指了指手边的茶,“麻烦你再续一杯吧。” 周文很快便冲好一杯送到庄伟勋手边,也同样为剩下的人都续水,还拿了一瓶可乐给庄佩佩。一切就绪后,自己又坐到门边。 她坐的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庄伟勋鬓角花白的头发。有一瞬间的微怔,周文揉了揉眼睛,原来已经这么多了?她甚至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庄伟勋生了白发的时候,是他低着头签字,她拿着文件夹等在一边……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再怎么强装精神抖擞,也无法不去面对人生必定要走向风烛残年,更何况年初的那场脑溢血! 虽然医生说是轻微的,出血量也非常少,但那之后庄伟勋的腿脚已经明显不稳,听力也出现了问题,精神上更是越来越消极了。 说实话,周文对庄伟勋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放心,她甚至有些担忧,这样强硬态度去争取庄小梅的抚养权,他的身体能不能负荷? 约翰清了清喉咙,说,“庄先生,我的委托人对你提出的抚养要求不太满意,还希望在你们双方都在场的情况下,商议出一份公平合理的要求明细!” 约翰毕竟还是靠律师吃饭的,再怎么不招人待见也知道关键时刻该争取什么。只不过他想争取的,好像和彼得真正想要的又有一些出处。 和金律师几个回合交锋下来,话题已经从一开始要更改抚养细节变成了庄家到底能付多少钱。 来来往往也不是第一次了,金和平早就摸清了约翰的目的,一口咬定感谢金就只有两百万美金,多一分都不会再让,而且约翰漫天要价的律师费庄家是绝对不会出的。 “我们文件里面已经写的很清楚了,庄小姐所需要的所有生活费用庄伟勋先生都会提供,而且庄小姐未来如果写进庄先生的遗产受益人名单中,她手中所持的庄氏股份5%都会在她成年之后交给怀特夫妇。约翰,我看不出我方提供的金额上面有什么需要商议的地方,相反,怀特夫妇能不能利用这笔抚养金好好培养庄氏继承人才是我们所怀疑的。” 约翰不太敢直视金律师面带微笑的脸,只面对庄伟勋说,“我猜现在庄先生似乎还不太明白,他目前根本没有争夺抚养权的权力,我的委托人也并不想共同抚养庄小梅。庄小姐是否会能分到庄先生的遗产还是一个未知数,你们提出的补偿股份到目前为止也看不出会是多少数额。况且抚养庄小梅每一笔支出都要通过这个所谓的基金,到底有多少钱也没说清楚不是吗?为什么庄先生不痛快一些,一次性付清呢?” 庄伟勋一直闭着眼睛,只偶尔在金律师说话的时候抬一下眼皮,示意自己有在听,其余时间都一副完全不参与的态度。 约翰继续说,“不如写清楚能给予怀特夫妇到底多少庄氏股份,一并把未来庄小梅需要的生活学习费用都付清。这样的话我的委托人会觉得你们比较有诚意一些,对你们提出的各项要求也会尽力配合。”他干脆手指伸出来在金律师面前捻了捻,“说到底,看你们觉得庄小梅值多少钱了。” 彼得再也听不下去,“约翰,这不是我来的目的!” 约翰横他一眼,并不理会,“金律师,人必定都是有私心的,如果没有一个金钱上面的鼓励,你们开出这么多条件,谁愿意要?” 正打算反击的金和平嘴才张开,却一时间停住了。 他听见一阵低低的哼声,从自己身边传过来。 金和平诧异地回过头,庄伟勋微微张开的嘴里发出一声声均匀的鼾声,声音越来越响,没多久就变得鼾声如雷。 房间里几个人瞬间全愣住了,谁也没想到在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庄伟勋……竟然能睡着? 连庄佩佩都看傻了眼,直愣愣盯着爷爷不太雅观的睡相,半天不知如何反应。 金和平一时语塞,倒是周文赶紧上前解围,“怀特先生,庄先生今天事务缠身,已经有些累了,不如我们明天再继续?” 庄佩佩悄悄抬起头一看,心里暗叫声不好,彼得的脸部表情已经因为怒极变得有些扭曲,很明显,他实在承受不下去这种侮辱了。 得马上做点什么!这样闹下去对她的将来一点好处也没有。 “爷爷!”庄佩佩几乎是跳起来,跑到庄伟勋面前,用力拍打庄伟勋扶着椅子的手,“别睡啦!” 庄佩佩憋足了力气的大声一喊,把原本还在睡梦中的庄伟勋彻底惊醒过来,反射性地坐正了身子,一脸茫然地望着庄佩佩。 庄伟勋很快发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就聚集在自己身上,不难猜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快速地清了清嗓子,眼神里渐渐浮现了倦意,沉着声音说,“关于金额的问题,我已经不想再参与了,所有的事情都会交给金律师去做。你们如果还想继续这个话题,就去会客室和金律师协商吧。” 金和平示意,迅速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笑着同约翰一边翻译一边说,“下楼不如开瓶红酒?你把我逼得都头疼了,喝点酒,暖暖胃吧。” 能让金牌大律师说出这种话,约翰心里还是很虚荣满足的。这老头子明显要赶人,他也不能上了当就气呼呼走了吧?钱数还没算清呢!约翰撇撇嘴,假装无奈地摊手,“这世上做什么工作累得要死还不招人喜欢?也就你跟我了。” 金和平挥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就离开了书房。 可彼得依旧坐在那里不动。 庄佩佩不用看也知道彼得现在的脸色是要有多难看。 短短一天中,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对方一家人的轻视和羞辱,不要说对他自己,连对他们口口声声说有多重要的艾丽莎都这样不在乎,他实在再也忍不下去了! 如果对方家里人不喜欢他,他不在意受些委屈,可艾丽莎呢?艾丽莎和他们生活了这段时间里从来就没哭过,每天都是快快乐乐的。从下了飞机到现在她已经不知道哭了几次了! 这和他设想的会面完全不同,这里没有人会抱着艾丽莎亲吻她的脸颊,没人在乎艾丽莎睡得好不好吃的好不好,更没人对艾丽莎的到来有哪怕一丝愉悦!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像是进了对方的八卦阵一样,四处都潜伏玄机,让人心烦气乱! 彼得越想越气,猛地站起来,理直气壮冲着庄伟勋说,“庄先生,你想看到孙女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今晚就会带着艾丽莎回去,不用商议任何细节了,你的那些臭钱我们不稀罕!我想我错了,艾丽莎并不适合这里,我不可能答应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怎么抚养女儿我自己会清楚,定不会抚养出你儿女的面貌,你请放心。” 庄伟勋眉头皱了皱,并没有答复彼得,只是眼睛渐渐眯起来,凝视对方的神态里慢慢蓄满了凌厉。 那眼神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可看在外人眼里,却不由心里升起一股寒意。 周文再一次打圆场,“怀特先生,庄先生听不懂英文……” “少放屁了!”彼得仅剩下的礼貌道德这一刻全部崩溃,“到现在还搞什么玄虚?你当我是笨蛋吗!” 庄伟勋握着拐杖的手重重抬起来,刚要用力砸下去的同时,却被一双小手按住。 ====== (*^?^*)昨天推荐票太给力啦!谢谢投票票的菇凉们!今天同求,多谢大家支持鼓励,吧嗒会更努力写的! ------------ 025 佩佩 “爷爷……”庄佩佩轻声唤他。 庄伟勋心中一颤,拐杖缓缓放了下去。他有一瞬间的惊异,不过很快脸色微微一转,“你叫我什么?” 小女孩并没有害怕,反而眨着眼睛调皮笑起来,“他们说你是爷爷啊,你不是爷爷吗?” 不等庄伟勋再说话,小女孩又跑过去抓起彼得的手,拉着对方走过来,“爷爷不要欺负我爸爸。”然后用英文说,“彼得你不要欺负我爷爷啊。” 两个大男人倒都愣了愣,毕竟刚才吵的这么激烈,一时间谁也下不来台。 看彼得略有迟疑,庄佩佩又抓着他的手伸到庄伟勋面前,意思是让他们握手言和。 见庄伟勋没动,她凑过去在他身边笑嘻嘻说,“我妈妈说我爸爸最害羞了,爷爷别跟我爸爸学啊。” 声音不大,庄伟勋却听得一清二楚。他转过头盯着庄佩佩深深看了看,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庄伟勋终于伸出手,“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不愉快,多有得罪,我希望你别介意……不如坐下来?” 这一次,庄伟勋破例用英文同彼得讲话。 不见得心里对这个无理的美国人有了好感,起码证明已经不打算再装了。 站在后面的周文看这个小孩子的聪敏乖巧,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心里也有种惊奇的感觉。 家里人谁不觉得庄伟勋又冷血又无情?做什么事情都不予以解释,更不会问对方要不要喜欢不喜欢。能让庄伟勋微笑道歉的人,这年头已经很少了。 彼得胸口里的怒火总算平息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纠结难于言表,勉强性的握手后索性又坐在一边,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幕让庄伟勋心里起了微妙的变化,与其搭理那个美国佬,他现在更乐于和这个虽陌生但又可心的孙女说两句。 “喜欢爷爷这里吗?”庄伟勋的声音难得的亲切。 庄佩佩重重点头,“喜欢!爷爷房间里好香呀!” 庄伟勋指了指桌上摆着的青瓷熏蒸台,“是不是那种味道的?” 小女孩好奇地跑过去闻了闻,笑着答,“对啊,可为什么满屋子都能有这个味道?” “那是从印度特别订做的檀香香料,稍微放一点点就能香好几天了。”周文笑着解释,“这可是你爷爷最喜欢的香味了,不管什么时候一闻到这个味道就不觉得紧张了,忙了一天下来情绪也很容易就舒缓,是不是?”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的房间里也可以有这个味道吗?”她冲庄伟勋展出一口小白牙,“我也想有爷爷屋里的味道!” 拍马屁谁不会?怕就怕拍的不是点子上倒惹人反感。庄佩佩小心翼翼瞅着爷爷的脸色,又补上一句,“很贵吗?要不然我常来爷爷房间可以吗?” 听孙女童言无忌的问话,庄伟勋突然觉得有点心酸。 慧文的儿子泽文,尚明的女儿薇薇,那两个孩子哪一次看到他不是借着亲热要这要那?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似的,从不会知道世间还有艰辛。哪会懂得有的孩子只为了闻得一种香气,也会有这么谨慎的询问? 刚才看他和那个美国佬之间的关系僵硬,这孩子就懂得赶快哄他们和好。不要说薇薇,就连泽文,都不一定能有这种眼力劲。或许这几年在福利院,这孩子吃了不少苦头,相对就懂事的早吧。 庄伟勋这样想着,他厚重的手掌揉了揉庄佩佩的小脑袋,语气多了几分慈爱,“爷爷安排他们拿去你房间点上,吃了晚饭回去就能闻见了。你想要来爷爷房间里,陪爷爷一起那是最好。” “谢谢爷爷!能来爷爷这里当然最好啦。”庄佩佩小手拉着庄伟勋的大手来回摇晃着,“下一次我叫爸爸妈妈一起来,我还有一个哥哥,我最喜欢他了。” “哦?”庄伟勋笑叹了一声,转眼看了看彼得。 庄伟勋从来不喜欢洋人。英国人的诡计多端美国人的热情豪放他都不大欣赏,也从来不许家人取什么洋名字,毕竟他还是老式人,信奉中华待人处事的几千年精髓。更何况这个外表看似普通的美国人,可是在美国那边没少给他惹麻烦!事情要不是这个彼得捅出去将舆论升华到一个他不得不退步的境界,如今孙女早名正言顺要回来了。 庄伟勋不可能承认自己输了这场战,更不可能把好不容易找到的血亲拱手相让! 可又一想,不得不认同,这个外国人对照顾孩子上还是有好的一面。连金和平都在自己面前坦言,孩子在他们教育下要懂事乖巧的多。如今亲眼所见,却不是假的。 不卑不亢,和人说话总是笑望着对方眼睛,眼神从来不飘渺躲闪,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甚至比泽文和薇薇更有一种大气的感觉。 正因为不一样,才让他感觉欣慰。 嚣张不懂事的儿女见惯了,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特别的孩子,又是自己的孙女,庄伟勋心里也不是不知道疼惜的。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彼得,“你们为她取了英文名字?” “艾丽莎。”彼得口气里有几分自豪,“我和我太太都很喜欢这个名字,意思是快乐的女孩。” 庄伟勋点头,有些感慨。 竟有一点喜欢上这个洋名了。 还是喜欢这对美国人给孙女的期望呢? 他捏了捏庄佩佩的小手,“艾丽莎……庄小梅……”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爷爷要给你取个什么名字,把他们的都比下去呢?” 庄佩佩噗嗤一声笑起来,惹得庄伟勋也笑了。 庄伟勋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性急则佩韦以自缓,心缓则佩弦以自急。故以有余补不足,以长续短。”他牢牢盯着庄佩佩,郑重道,“佩佩。” 庄佩佩不由“哎”着应了一声,又发现自己接的太快了,抿了下嘴唇,“呸什么呸?” 一抹微笑悄悄浮上庄伟勋嘴边,又慢慢消失。 “庄佩佩。”他说着,表情越发严肃起来,“今后你就叫庄佩佩。” 没有“好不好”,或者“懂不懂”,一句话便定夺了这个孩子的姓名。 庄佩佩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能有这么多含义,从小到大都以为是因为庄薇薇的名字先取了,她为了一起叫着顺口才叫佩佩的。一直不知道爷爷对自己的名字有这么多寄托,心里小小感动了一下。 到底寄托了什么,反正庄佩佩那点文学素养是不可能听明白的。 她只跟着点头,心里已经挺暖和的了。 倒是周文细细品味了庄伟勋的这番话,听得出,这名字明显是针对那不尽人意的第二代而去。她嘴角也上牵了下,庄老爷子对孙女的期望,也不轻呐。 庄伟勋对彼得简单解释了一下名字的意思,彼得听得不是太明白,他反问,“小梅不好吗?你们有句古语叫梅花过了冬天就会香,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是希望艾丽莎以后会变成很强的孩子。” 庄伟勋固执地摇头,“梅花香自苦寒来,那是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怎么会有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过的辛苦?” 彼得还是不解,他紧跟着问,“不需要努力怎么能得到更好的人生呢?” “怀特先生,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孩子就叫庄佩佩。现在律师都不在了,我单独和你谈抚养细节,说说彼此的想法,你觉得如何?” ===== 昨天的推荐也好强啊,激动死了!太感激各位亲了。请不要顾虑的继续支持吧嗒!打滚求了~ 【公告】那啥,一开始没说明白,这是一个架空文。发生的地点在“华夏国”,请各位亲奔走相告。之前写的我就不改了,今后请大家和我一起默念:架空,架空! ------------ 026 晚饭 (1) 等工人上楼来知会晚饭准备好的时候,庄伟勋和彼得正在很郑重的握手。 两个人已经把该说的都说了,该定的都定了。 在这份重新拟定的协议书里,之前庄伟勋所提的那些不尽人意的要求更改了许多,不过他告诉彼得,“既然你要按着你们的意愿培养孩子,她就必须每半年回来一次,我要很清楚的知道她受什么样的教育,也要知道她生活的点滴。自然抚养她的费用还是从基金里面取得,我会再找人和你们一同监督使用那笔金额。” 说实话彼得对这份新的协议还是很满意的。艾丽莎可以有两个家庭爱护着,双方又决定大事上共同商量着做决定,他和玛吉还能继续抚养孩子,并且没有庄家随时用条列来捆绑他们。意思就是说,艾丽莎可以在彼得和玛吉的照顾下做个普通的孩子,如果她今后想要有更高更好的发展,庄氏也会鼎力相助。这正是他和玛吉一直希望的结果。 庄佩佩从一开始吧唧吧唧吃着桌上的水果,慢悠悠听着他们谈论自己的出路,到最后脸色忽红忽白,嘴里半根香蕉嚼来咬去,早就没了味道。 要不是强迫自己不面露狰狞,她真恨不得上去给这他们一人一拳。 开什么玩笑? 老天爷,你好意思吗?我屈在这个屁大点的身体里容易吗?有必要这么毁我吗?! 握什么手?喂你们握手上瘾了吗?有没有人转过身现在问问我同不同意?啊? 她瞪着大眼目送庄伟勋和彼得走到门口,两个人还在低着头看周文手写出来的协商细节。庄伟勋指了指那张纸,“等一下交给金律师就行了,我看你的律师……”他摆摆手,“靠不住。” 彼得点头,“要不是你们一开始咄咄逼人,我实在是不会找到那种人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 庄佩佩心里这下哭都哭不出来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爷爷打算分给她的那些公司股份,被彼得好言好语拒绝了! 爷爷在世的时候庄氏是私有企业,后来爸爸接管之后为了更扩大企业选择了上市融资,哪怕当时庄佩佩手里庄氏20%的股份被稀释过,也是响当当的庄氏大股东之一啊!如果没有了爷爷这笔巨额遗产,她拿什么对抗陈怡月白雪君和庄尚均?她拿什么复仇? 彼得拒绝的原因很简单,领养艾丽莎完全是他和太太自愿行为,他不想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带孩子的佣人,所以他没必要收庄氏的好处。庄佩佩未来拥有财产中5%的酬劳,他是不想要的。更何况他觉得给艾丽莎大笔的金钱,对孩子来说太诱惑了,对他和玛吉来说也不容易管教。 虽然庄伟勋还是坚持要将庄佩佩的名字写进自己财产受益人名单里,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口气已经松软了许多。庄伟勋毕竟还是一个商人,利弊还是分析的很清楚的。 本来把话放出去将来要分财产给这个孩子,庄伟勋最初的目的是因为庄尚明对陈怡月的一面偏袒,怕今后家族企业落入那个女人手里。这样牵制股份的分配,家里人对这个孩子多少也不会太差。但是孙女如果以后不在自己身边养着,分给她太多的庄氏股份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一旦将来出了什么差错,他不想给这对美国夫妇任何权力左右庄氏。庄佩佩是龙是虫,起码现在还不知道。 况且每半年让孩子回来一次,庄伟勋心里又有一层别的因素。 总之,他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 可以说新的协商变成了双赢了局面,反正彼得是这么觉得的。 庄佩佩已经肝都快恨成五颜六色了。 等到约翰和金律师回来的时候,又是一番争吵。约翰气急败坏,“我不可能让彼得签字的!你们违反律师委托人条例,我根本不在场,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庄伟勋看也不看他,“我替怀特先生告诉你,你现在被解雇了。如果你再搞一次上法庭或者让记者胡闹的手段,对付你庄家有的是办法解决,你自己好自为之。还有,拿着支票今晚离开我家,从今往后不许和怀特一家纠缠。”他这样说着,周文已经铺好了支票本,她抬头问约翰,“你的要求是?” 约翰大叫,“五千万!” “两百万。”庄伟勋说完,周文已经在写金额。 约翰瞪大了眼,刚要出口骂人,金律师悠悠说,“你也没少收那几位政客的钱财,怀特先生受益的那个账号,到现在钱数你也算不出来不是?两百万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不要用美国律师条例和我委托人谈判,这里是中国,我们有自己的一套手段。” 话已至此,约翰的脸徒然变色,他拿着支票,冷冷看一眼彼得,头也不回地走了。 庄佩佩心里来不及拍手叫好,脑子里一直合计着那份新的协商内容,让她有点心不在焉。 庄伟勋上前拍拍神色难堪的彼得肩膀,“你应该明白,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走,我们下楼吃饭去!” 全家人已经都围坐在饭桌上,就等着庄伟勋出席。谁不知道庄老爷子好一阵子不下楼吃饭了,今天要不是有大事,哪怕你想和庄伟勋一起吃上顿饭,听他训斥几句,还真不容易。 庄伟勋入座后安排工人多加了一个小座位给庄佩佩,就放在他自己身边。彼得则坐在客人位置上,和庄伟勋对面而坐。 庄佩佩的到来一下吸引了桌上所有人的目光,有看热闹的,更多只是淡淡扫她一眼,漠不关心的。 看着孙女不知道为什么神色不定,庄伟勋只和彼得介绍,“这个是我女儿庄慧文,旁边的是我女婿刘明,那个是我外孙庄泽文。” 庄慧文看来是特别为这顿饭餐打扮过的,不过她的粉涂得有点厚,纹过的眼线和唇线又退色的严重,远远看过去还以为她比同岁的刘明大好几岁的样子。庄慧文和刘明都听不懂英文,不过也难猜到是在说自己。两个人一听庄伟勋说话的口气,不得不都客客气气地和彼得点头。他们身边一直低着头玩游戏机的庄泽文抬起头,扶了下黑框眼镜,“叔叔好。” 庄慧文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彼得又不是没见过,他勉强笑了笑,和庄泽文说,“你叫我彼得就好的。” 庄佩佩默默抬头看一眼庄泽文,眼神很快就移开了。 庄泽文今年要有十五岁了,论样貌,他长的像刘明多一些,继承了他爸的丹凤眼,也算是个带点妖气的俊男。只不过性格嘛……应该就是刘明和庄慧文的合体了。庄泽文前世学习成绩非常优异,后来又去美国留学,毕业后进了庄氏,还被安排做基金管理经理,手里管着不少的钱。 庄佩佩对这个表哥是没好感的,因为他到后来就是陈怡月的走狗。也难怪,他们一家不都是? 庄伟勋的眼神冲着庄尚明看过去,面色一沉,“怎么就你一个人?” 庄尚明正笑眯眯地逗着身边的小女孩,惹得孩子咯咯地笑。他头也不抬,“怡月不舒服。” 庄伟勋怒形于色,连介绍都免了。他只跟一旁的梁妈使个眼色,意思要开饭。 庄佩佩盯着坐在爸爸身边那个漂亮的小女孩,眼帘缓缓垂下去。 心里还是难过的,难过至极的。 难过到鼻酸,只好别开脸不敢再看。 庄薇薇只要轻轻一笑,庄尚明就会跟着喜笑颜开。才三岁的庄薇薇已经拥有甜的快要发腻的父爱,她庄佩佩活了二十五年都没碰到过。 可笑的是她才是庄尚明的亲生女儿,却眼睁睁看着爸爸宠溺一个不相干的女孩二十年,最后还要了爸爸的命。 要不是死后才得知,她怎么也想不到,庄薇薇根本不是爸爸的孩子! 心中难免酸涩,那种无能为力的痛楚,每次一看到庄尚明就快要爆发。 ===== 太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了,多谢菇凉们的推荐票,多谢夏氏月芙菇凉的打赏(新文第一个打赏,激动!),还请大家继续支持,吧嗒感激不尽! ------------ 027 晚饭 (2) 饭菜终于上桌,一盘盘冒着热气,有红有绿,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老郭亲自端着汤锅上来摆到庄佩佩面前,“梁妈可是吩咐了,说你喜欢我的汤,你可得再多喝几碗!” 庄佩佩哭笑不得点着头。 咱能不能先吃点饭啊再喝汤啊,真的要吐了…… 庄佩佩正犹豫的时候,庄伟勋突然夹了一颗黑松露水晶饺,亲手喂到庄佩佩嘴边。他不说话,动作还有些僵硬,让庄佩佩着实心里吓了一跳。 不过珍贵异常的黑松露浓香一下充斥整个口腔里,庄佩佩吃的双眼冒光。 庄泽文和庄薇薇自幼都有保姆带着,庄薇薇更是两个保姆,左拥右抱生怕有个闪失,哪怕庄伟勋再疼爱他们,都没人见过他亲自喂孙女的。饭厅里的大家看在眼里,神色各异,心里最不是味道的,就是庄慧文。 这庄家唯一的男丁是她的儿子,一早就把泽文的姓都改了,她已经做的很明显了。爸爸如果重男轻女,喜欢尚明多过她,也要看看第三代唯一的孙子是谁生的吧?再者说,连庄尚明都不认的一个孤儿,凭什么爸爸对她这么好?庄慧文心中升起醋劲,表面上还是强装笑意,“爸爸,您尝尝这滑鸡球大包,我特别找到食谱让老郭学着做的,是不是和香港茶楼的味道差不多?” 她将热气腾腾的包子送到庄伟勋眼前,看爸爸拿起来吃了,又笑着说,“我今天带了一箱好酒来,里面有一瓶82年的法国波尔多红酒,可是刘明费尽心思给您找到的!听人家说啊,这年份红酒的整个中国目前就这一瓶!”她一边说,一边用脚在桌下踢了刘明一下。 刘明没有接着庄慧文的话往下说,反倒不紧不慢地抬头问,“尚明,好久没看到你了,你现在都忙什么呢?” 庄尚明一直都是夹着菜一小口一小口地喂着庄薇薇,被刘明这么一问,抬起头来,“倒也还好,英国的公司都上了轨道,主要就是管理一些行政罢了。” 刘明接着问,“你觉得英国前景怎么样?” “说不上多好,通货膨胀率最近又增高了点,GDP去年下跌了1个百分比,欧盟货币问题上现在也是一堆问题,英镑汇率也不稳定。不过我看进出口扩张是个突破,其实这次回来我也想考察一下内地的生产业……” 庄慧文急着打断他,“那好呀,国内市场刘明自然是比你熟悉的,你不如和他多商量看看,能用的上你姐夫的地方可别不好意思!” “你看你说的,尚明学的就是管理,人家哪会用得上我啊,到时候做的不好尚明要难堪了。”刘明瞪她一眼。 “怎么会呢?”庄慧文摇头,“你原来在手表厂不是也做过办公室的?那些领导都很看重你,也是因为要帮着爸爸这不才辞职了,尚明说要了解国内的生产业,你不就是最好的人选?” 庄佩佩塞满一嘴的肉包子差点没喷出来。 爸爸嘴里的生产业和刘明那家已经亏损严重不得不倒闭的手表厂有毛联系?要是没记错刘明是被下岗的吧? “好是好,不过姐夫不是一直在盯着航奇度假村的项目吗?你那边如果不忙,能带我去多参观一下这边的工厂自然是太好不过了。” 庄尚明的话一出,庄慧文和刘明的脸色都变得有些阴沉。庄慧文还没来得及想到怎么回答庄尚明,庄伟勋的筷子已经狠狠落在饭桌上。 庄伟勋盯着庄慧文的目光冷然深沉,“食不言,寝不语,我怎么教育你们的?年纪还小吗?当着孩子们的面连这种榜样都做不到?何况还有客人在!” 庄慧文心里慌了神,脸色忽的一下刷白,低着头不说话了。 本以为尚明已经知道刘明从庄氏辞职的事情,谁知道航奇度假村的项目又被提起来,庄慧文心里一片心惊胆战,生怕这个话题再引申下去,刘明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庄氏了。 饭桌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庄慧文和刘明是不敢再说话,庄尚明是根本不想和庄伟勋说话,连彼得都明白气氛不对劲。大家都闷头默默吃饭,唯独庄佩佩是吃的最香最多的。 爱怎么吵怎么吵吧,反正我才五岁,填饱肚子要紧。 庄佩佩是憋坏了,在美国常吃西餐,玛吉做的不伦不类的中国菜实在不好吃,老郭的手艺这么好,干嘛浪费?要不是离着彼得太远,庄佩佩都恨不得把菜全部拨拉到他盘子里,让他尝尝什么是真正的美味。 正啃着排骨呢,庄佩佩忽的听见噗嗤一声笑。 是庄薇薇。 庄薇薇有张招人喜欢的脸,红彤彤的小脸上有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笑起来嘴角两边会有一对甜甜的酒窝。 她撅着小嘴问庄尚明,“爸爸,小姐姐的排骨好像很好吃,我也想吃。” 庄尚明听见,放下手里的筷子转过头望向庄佩佩,却发现对方也一直看着自己。那种没有言语却用眼神想要交流的强烈感觉,让庄尚明有一瞬间的微怔,莫名地不敢再看下去。 “爸爸把骨头帮你取出来好不好?”庄尚明边说着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很仔细地把肉和骨头分离,又把肉分成几小块,送到庄薇薇嘴里。看庄薇薇吃下去之后,庄尚明就帮她擦擦油腻的小嘴。 庄佩佩气的一下就饱了。 沉闷的一顿饭吃完,大家都各怀心事的等着庄伟勋发话。 毕竟他如果不离席,谁也不敢起身。 庄伟勋拿起纸巾擦擦嘴,命令的口气和庄佩佩说,“快要睡觉了,晚上让梁妈陪你,不要乱跑了,我和你爸爸还有事情要谈。” 庄尚明下意识地转过头,却发现庄伟勋口里的“爸爸”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彼得。 “怀特先生,让孩子留下来,你和我继续上楼再说一会儿可好?” 彼得心里对庄伟勋的防备已经放下了不少,也就放心地点点头。 庄尚明突然觉得有点说不清的感觉,失落?他不由皱了一下眉,阻止自己再想下去,牵着庄薇薇转身回了房间。 晚饭后回到房间,果然已经一屋子飘散着檀香的香气。梁妈陪着庄佩佩看了半天动画片,看孩子一直盯着屏幕发呆,充满笑意轻声问,“困了吗?” 庄佩佩有点无奈,想必爷爷是要和彼得说点什么的,可是自己已经被拒之门外。梁妈自然会一刻不停地盯着她,直到她睡着了为止。 既然这样,那就睡觉吧。 这一天脑袋里面的信息量已经不少了,是该找个安静的时候自己细细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办,折腾了一天,加上一直用力支撑哭肿的眼皮,庄佩佩也是有点累了。 庄佩佩凑到梁妈耳边,“那梁妈讲故事哄我睡觉好吗?” 因为床很大,庄佩佩就让梁妈和她一起躺着。梁妈拉高庄佩佩身上的被子,一下下拍她的身体,“梁妈识字不多……你叫我讲故事,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庄佩佩摇头撒娇,“那梁妈可不可以说爸爸小时候的事情呀?爷爷小时候的也行啊。” 梁妈大笑起来,“你爷爷小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她刮庄佩佩的小鼻子,就再没下文了。 庄佩佩屏住呼吸等着,等着等着慢慢合上眼。 脑海里突然想起了玛吉和提姆。 玛吉现在在干什么呢?提姆呢?是不是又在写着密密麻麻的曲谱,幻想有一天可以在全世界面前高歌他的作品?他现在有没有也在想她?想和她在遮阳板上再喝瓶啤酒? 庄佩佩嘴角牵起一个暖暖的笑。 ===== 感激禾熙菇凉的PK票票,感激所有投推荐票的亲们,昨天推荐票破了1000,吧嗒激动的要死啊!今天二更,时间在下午2点左右,还请大家继续投票票支持~ ------------ 028 想家 (1000推荐票加更) 她开始想家了。 米黄色的小房间,烤肉的香气,玛吉和提姆拌嘴的声音,还有那件不怎么好看的唐老鸭睡衣……还有,还有玛吉轻轻哼出的歌曲……像彩虹一样真实的色彩……庄佩佩已经快要学会弹那首歌的前奏了…… 迷迷糊糊中,听见梁妈感叹了一声,“你爸爸就是心太死了,要不然哪能这样对你……” 感觉梁妈的手摸着自己的头发,一缕一缕帮她拨到耳后,庄佩佩强迫自己眼珠不在眼皮下乱动,其实一颗心早就提到喉咙了。 梁妈唤了庄佩佩一声,看她已经没了反应,应该是睡着了,顿时舒了一口气。 “等你长大懂事了,千万别怪你爸爸……”梁妈声音有点颤抖,“你爸爸是我一手带大的,我看的清楚心里明白。他也有苦衷,不是不要你,是不知道怎么要你呀。” “还在香港的时候啊,有一年我伤了腿,你爸爸那个暑假就每天背着我上楼下楼……他以前脾气很好的,不像现在对你爷爷这样……你奶奶刚嫁给你爷爷的时候,两个人感情好的呀,整天绕着园子一圈圈的散步,有说不完的话……”梁妈的思绪断断续续的,一时间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我以前听说,之前有算命先生说你爷爷面相不好,子孙女多男少,而且一代不如一代好存活,不出三代血脉就要断了。那时候谁信呢,可现在看看,哎……” 不知道是不是太多忧愁憋在胸中多年无处发泄,梁妈说到动情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她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可谁敢跟你爸爸提呀,万一哪天他想起来了还是整日失魂落魄的模样,那人不就是废了吗?” “老爷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会儿说少奶奶好,全家上下就要接受她,一会儿又说少奶奶不好,命着全家上下就得不待见她……不让提过去的人是他,费尽心思要去找尚明过去的也是他,一会儿说要分家,一会儿又要退休,脾气上来了整日嚷嚷着要立遗嘱,没多久又说要改遗嘱……”梁妈切切实实叹一口气,“自打年初那场脑溢血啊,人是真的糊涂了!” 梁妈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好半天,最后眼皮沉沉地合上,没多久就打起呼噜。 庄佩佩是再也睡不着了。 不禁睡不着,整个人深深震栗,心里扑通扑通跳的急快。 真的假的? 庄佩佩瞪着眼望天花板,恨不得眼睛这一刻能穿墙越壁,牢牢盯着爷爷的脸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乖乖,原来重生一次变得快要身无分文还不是她要头疼的……庄佩佩心里倏然一惊,爷爷当初怎么猝死的? 实在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正在接受胡勇的催眠治疗,整日里昏昏沉沉的,很多东西已经模糊不堪,只记得被抓着穿了一身黑衣,木然地坐在大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对着爷爷的遗像鞠躬。那之后,爷爷就彻底消失在她记忆中,根本没再出现过。 实话实说,只有那么短暂的时间,谁要记得一个难以相处的老头? 可现在不一样了,庄佩佩再不是懵懂无知的五岁孩子,细想下午爷爷和彼得见面时候的一瞬间呆滞,还有在书房里当着那么多人面睡觉鼾声震耳,难道不是为了要羞辱彼得,给彼得难堪? 脑溢血是个什么病? 庄佩佩一头雾水。 “万一哪天他想起来”? 庄佩佩心里一沉,手指尖轻轻抵着嘴唇,眉越蹙越紧。为什么会出车祸?为什么要想起来?爸爸到底忘了什么事情? 还是忘了什么人? ******* 同一时间,庄伟勋正在书房里告知了彼得这层说不清楚的关系。他简短扼要地讲述了庄尚明失忆的现况,其余的并不多做解释。 彼得眉头紧皱,一双手来回在腿上搓着。 “为什么不让我告诉艾丽莎?” 庄伟勋呷了一口茶,神色沉静地望着窗外一轮弯月,露出含着深意的微笑,“最大限度让你知道,怀特先生,我已经非常配合了。为什么要让佩佩知道呢?那只不过会是更多你我都回答不了的问题,既然你这么在乎佩佩,何必让她徒增烦恼?” 彼得有一点茫然,“艾丽莎总有一天会问起来的,为什么只有爷爷没有爸爸,你要我怎么作答?”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庄伟勋眼中发出精光,“你说过你自有抚养办法不是吗?” “那我可以和艾丽莎的爸爸谈谈吗?” 庄伟勋伸出手断然拒绝,“不必,我儿子是什么都不记得的,他需要时间去适应。我可以和你保证的是,在我有生之年会最大的努力让尚明和佩佩和睦地相处下去,目前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看得出彼得的踌躇不决,庄伟勋拍拍他的手,“怀特先生,你还不至于觉得我很快就会死吧?这点信心应该还是要有的!” 彼得怔在那里望着庄伟勋,半天才讷讷地说,“我要和我妻子商量一下,这个有点超乎我的想象。” 虽然强装镇定,但事实的确超出彼得能接受的范围。彼得只觉得面前老者的城府,完全超出他可以对付的范围。直到回到房间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玛吉急着问他,“你说我们要怎么办?” 彼得无奈地叹口气,“这个家庭很复杂,玛吉,不是你我可以理解的。虽然人口不是很多,但好像每个人都有一堆说不出的问题。我看不懂艾丽莎的爷爷,准确的说我看不懂他们家里每一个人,我希望能尽快带艾丽莎回国。” 才不过一天的功夫,这个家的复杂程度完全超乎彼得的想象。而这家里人互相的淡然冷漠更是让他心惊。 “那你快带她回来吧!”玛吉急切地声音又响起,“彼得,我很挂念她,她吃的好不好?睡觉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彼得不好告诉玛吉艾丽莎今天过的很压抑,怕妻子远在美国担心又帮不上忙,他只说,“她看起来还可以,不过我很担心她。感觉这楼里每扇门后面都是另外一个国度一样,反正我也说不清楚,就是很奇怪。” 彼得和玛吉又聊了一会儿,最后拿着电话推开艾丽莎的房门。他坐到艾丽莎床边,看孩子睡得正香,旁边梁妈双臂抱着孩子一样睡的死死的。彼得俯下身轻轻亲吻艾丽莎的额头,没想到孩子眼皮动了动,突然睁开眼睛。 ===== 二更送上。还请大家继续砸我。:) ------------ 029 反锁 “吵醒你了吗?”彼得很小声很小声地问,一脸怜惜地看着艾丽莎,“你要和玛吉说话吗?” 电话一拿起来,庄佩佩轻声问,“玛吉,你好吗?” “我很好,小南瓜,只不过我很想你。我们都很想你。”玛吉几乎是带着哭腔。 提姆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艾丽莎,再不回来房间帮你漆成红色的,和我的头发一样!” 庄佩佩从困倦中完全醒过来,惊呼出口,“为什么?!” “艾丽莎,别听提姆的话,他敢染红头发,先问问他爸爸会不会弄死他!”然后庄佩佩听见电话里玛吉没好气的问提姆,“你衣服叠完了没有?” 庄佩佩笑的眼睛快要弯成一条缝了。 梁妈被对话声吵醒,低头看孩子抱着电话正笑的欢,自己的嘴角也跟着上牵,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只好和彼得比手画脚说着蹩脚的英文,“我走,你来。” 望着梁妈离开的背影,庄佩佩略微放了放心。 彼得也没有待太久,因为玛吉在电话另一端唱起了歌,艾丽莎不一会儿就很满足地睡下了。 除了刚才听到梁妈断断续续那些细节之外,庄佩佩又忽然想起一事。而且这件事,只能她一个人做。 所以听见彼得关上门的声音,隔了没多久庄佩佩就坐起身,直愣愣地望着门把手,眼睛慢慢眯了起来。 ****** 半夜,当庄家众人都睡熟的时候,庄佩佩却是越发清醒。 她站在窗前,透过玻璃望去院子里湖波荡漾出一轮弯月,心里却平静不下来。 一旦把事情都理顺弄明白,她就更开始担心爷爷的安危。 到底爷爷是真的因为脑溢血猝死的,还是哪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下了狠手? 正想着,门外突然出现几下极轻的脚步声,透过走廊的灯光,门底缝隙出隐约看到一双脚的黑影。 少许的沉静之后,对方试图拧开门把手,走近庄佩佩房间里来。 不打算发出什么声响,所以手力很轻,却不想门已经从里面反锁。 很明显门外的人迟疑了片刻,又跟着试了几下,这会儿速度已经有些着急。 庄佩佩望着门把手,嘴角微微上牵,冷冷笑着摇了摇头。 大姑,哪能那么容易便宜你? 还打算冲进来摇醒我,狠掐我的大腿根让我哭的没完没了,然后好在赶来的大家面前假称听见我做梦大哭?还想让爷爷以为我心理有阴影睡觉不踏实,然后趁机叫胡勇过来做检查?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又尝试了几次之后,那双手终于放开了门把,人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脚步声才匆匆响起,又渐渐的没了声音。 庄佩佩突然想开罐啤酒,庆祝一下果然有些事情自己还能记得,顺便,慰藉一下那曾经受伤的大腿根。 只不过她唇边的笑意并没有停留多久,盯着那扇门的眼睛里渐渐冰冷起来。 思绪随着时间冷静下来,细细想想前世爸爸对她的漠不关心,爷爷的猝死,一件件事情拼凑上来……重生后周围依旧危机四伏,而唯一能帮她撑腰的亲人,不是早早去世,就是完全不认她。 现在掌握的这些一星半点的讯息,目前看来对她一点点好处也没有。不仅没有,如果自己太过招摇,反而会引火上身。 这几天看爸爸的态度,根本和前世没有差别。不管她每次在楼梯口碰到庄尚明怎么笑,对方眼睛里的漠然都还是同样。 她默默叹了一声,这条复仇路真的太难走了! 庄慧文紧咬着嘴唇,一推开自己的房门,就看见躺在床上的刘明用询问似的望着自己,只好摇了摇头。 刘明脸色有点难看,嫌恶地瞥了眼庄慧文就转移了视线,叹一声,“有这么难吗?” 庄慧文坐到刘明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门被反锁了。” “门反锁了?”刘明有些烦躁,“你下午讲电话的时候有没有人听到?” 庄慧文又摇头。 “要不要现在拨电话给白雪君?我看到那个美国人进过她房间的,说不定出来的时候顺便锁上了吧,你说咱们现在怎么办?”庄慧文急着问。 刘明转身躺下背对着她,声音有些不耐烦,“出了事情,你就只会问别人怎么办怎么办!姓白的能告诉你什么?以后还打不打算一起办事了?你一口应下来说能搞定那个野种,现在好了,不要说没理由让胡医生过来做检查,等会儿天亮了老头子肯定要为了航奇那个项目扒我一层皮!谁家不是好生供着姑爷?我倒好,整天低眉顺眼的还要遭人白眼,生个儿子还不姓刘!” 庄慧文极为难堪地抿了抿嘴唇,额头开始微微渗出少许冷汗来。 她凑近刘明,讨好地抚摸丈夫的后背,“航奇那个项目不是你的错,要不是那个姓陈的说自己是中央高层的亲戚,把话说的天花乱坠的,咱们也不会这么轻易让他骗了几千万搞什么补办手续……” 一想到航奇花园的项目,庄慧文心里更是一把怒火。想当初刘明接手这个地产计划的时候,的确是想抓住机会大展拳脚的,也好奠定自己未来在庄氏的领导地位。也许正就是立功心切,他才没等政府的各项手续完全批准下来的时候,就擅自和地方政府开建了奇航花园。 可等到一期建筑都快要完工的时候,却收到政府通知要强行拆除!庄慧文很清楚爸爸在中央高层有很多常年往来的朋友,所以就打算让爸爸去“通融”一下,谁知道庄伟勋知道了之后不但不帮他们,还把刘明骂的狗血喷头。一气之下,刘明只好自己找到了一个自称是中央高层亲戚的人,听信了对方说可以补办手续的话,当时就拿出几百万给对方做活动经费,后来又陆陆续续给了更多的钱去搞关系。 谁知道那个姓陈的完全是个骗子,不但携款逃到国外,连航奇花园最后也被勒令停建。刘明是整个工程的负责人,事情一旦败露要有法律上的担当,所以干脆一纸辞职书递到庄氏。谁知道这一拖快一年了,奇航的事情也解决了,本以为风头过了可以再回庄氏,但爸爸除了公司大小事完全不让他们夫妻知道以外,更是在B市又安置了一套房产,直接把他们全家“请”出了门! “你爸爸可不这么想!”刘明甩开庄慧文的手,“明明手里有秦礼超这个真正的高层,偏不许我们用,这不是明摆着要看我的笑话?我还不是为了在你爸爸面前能抬起头来?庄慧文,想当初你追我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条件,你不记得了?要不是你说你爸爸在香港风生水起,要不是你说以后数不尽的好日子,我刘明也犯不着蹚你家这浑水!” 秦礼超是庄伟勋在香港就一直“照顾”的内地高层。据刘明所知,这个秦礼超的父亲曾经就是北南海的高官,哪怕已经退下来了,也有不小的影响力。所以这个秦礼超的后台很硬,门路极多。庄伟勋每次想要知道内地政府有什么重要消息,就会特别且秘密地宴请秦礼超。 政治和经商,尤其涉及到互赢互利的目的,这两者就有分不开的联系。但凡有名有姓的富豪手里,都有几个一直“培养”的政客,或许一开始只是小小的警署主任,谁能保证最后不会成为司法部长? 秦礼超和庄伟勋的关系就是这样,看似复杂,其实根本也不用再多解释。权和钱的相交,自古不变。 要不然庄伟勋在香港发展的再有钱,如果没有内地政治上的消息,量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风生水起! 可这么重要的一层关系,关键时刻庄伟勋却不用来帮助刘明,刘明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庄慧文赶忙伸手抱住刘明的腰,“你别动气你别动气,一会儿吵醒泽文就不好了。都是我的错,我爸辜负我妈这么多年,他欠了我这么多,怎么能不好好让他补偿我们?你放心,早上开会我和你一起去,要是再拿航奇的事情压着你,我绝对不会便宜了他!”庄慧文的表情越发狰狞,“他那个私人护理早就是咱们的人了,他还能活几天?到时候遗产一分,咱们的好日子不就到了?” “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你爸现在死了,分遗产的可就不是你们姐弟仨人,还跑出来个野种呢!”刘明翻身瞪着庄慧文,“你爸可是说的很清楚,那野种明显就是算作另外一个继承人!你看看姓白的就想的很周到,可你就连这点破事都做不好。一个五岁的小孩有什么难办的?你爸这一死,你斗得过老二老三?我又被挤出了庄氏,到时候咱们能分到多少还是个未知数!” 庄慧文这时候倒笑了。 “那个野种,不用我们动手,我猜有人也快要下手了。”她神神秘秘凑到刘明耳边,小声说,“白雪君能放任这个野种抢了老三的遗产?陈怡月再贤惠,她能任由这孩子把薇薇的光芒都掩盖掉?我看呐,咱们就等着渔翁得利吧!” ===== 多谢菇凉们昨天的推荐票……和更新票(⊙o⊙)。。。 ------------ 030 早餐 庄佩佩一夜没合眼。 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太多的东西一下子拧在脑袋里面,让她有点恍惚。后半夜房间里一片静谧,静的让人无奈,也有些恐惧。 她有很多的疑问,却不知道能找谁回答,连分享那些问题的人都没有。 心里空荡荡的,差不多天刚刚亮的时候才麻木地支撑着身体把门锁打开。再躺回床上,却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怕再一闭眼又回到爸爸和她自己的追悼会上,任凭怎么用尽全力,也喊不出一句话,眼前唯有一整片黑雾瞬间将她无情地吞没,连块骨头都不剩下。更怕再一次看到那小小的庄佩佩,孤零零抱着膝盖坐在大宅楼梯上,抬头问她,“我要怎么办?” 就这样眼睁睁盯着天花板直到梁妈进来帮她洗漱更衣。 梁妈有点担心地看着她,“睡得不好呀?怎么眼睛这么红?” 庄佩佩不敢看镜子里那张落寞的小脸,只低着头轻轻说,“我想回家。” 梁妈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不过手一直很轻柔地擦拭着庄薇薇的脸蛋,直到看孩子两颊又恢复了些血色,这才安了心。 庄伟勋吩咐要和长孙女在花园里面的小亭一起共用早餐。一想到不用面对脸色一定很阴沉的大姑,也不用看到爸爸那副陌生的眼神,更不用看到他对待陈怡月和庄薇薇有多细致体贴导致自己内伤,庄佩佩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那间中式木亭藏匿在后花园最深处,远离一切喧嚣,极具隐秘性。同行前往的还有彼得。他牵着庄佩佩的小手,那暖暖的温度顺着他的手心传过来,庄佩佩抬头笑望着他,彼得也笑,“这件裙子真漂亮,玛吉的眼光很不错,嗯?” 庄佩佩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乳黄色的小洋装,上面有米白色的小圆点,领口和袖口也都是米白色的。虽然比不上庄薇薇那一身身价格不菲的名牌儿童装,但站在这一片绿树荫丛中,别有一番田园风格。加上让梁妈帮着编了两个小辫子,庄佩佩很清楚现在自己的形象,是有点阳光可爱的。 破天荒的,庄佩佩竟然有点想要讨好这个让人敬畏的爷爷。 小亭子中央摆放着一个木制小圆桌,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庄伟勋才刚刚服下私人护理送来的一小瓶各种颜色的药物。见他们到了,庄伟勋面带微笑伸出手,庄佩佩很自然就凑了过去。 “睡的好吗?” 庄佩佩满足地点点头。 早餐是简单的鸡蛋火腿三明治,看得出是特别为口味不同的彼得准备的。庄伟勋大半时间都在喝茶。他常年不吃早餐,年初那场病之后才遵医嘱勉强吃一些,看孙女吃了几口就不再碰盘子里的东西,他有点不解地问,“不好吃吗?” 庄佩佩撅着小嘴,“爷爷不吃,我也不吃。” “好好,爷爷和你一起吃。” 庄伟勋和彼得的交流明显比昨天要来的愉快的多。两个人聊一聊各自国家的天气、政治和体育,倒是话题满满。末了,庄伟勋提议,应该让彼得短暂的时间里多了解一下这个泱泱大国。 “B市有很多名胜古迹,怀特先生你不应该错过。”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带艾丽莎去看一看。” “那我一会儿安排司机带你们去。其实一天根本不够,我更希望你可以多住些日子。”庄伟勋这样说的时候,眼睛是望向庄佩佩的。 彼得迟疑了下,不过很快就笑着说,“半年后我可以带着妻子和儿子一起送艾丽莎回来,我猜孩子有妈妈在身边会更好一些。” 庄伟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望着孙女的眼神里更添了几分愧疚。 不多时有工人过来说,“大少爷和少奶奶用完早餐之后说要让我们准备收拾行李,说他们这就要走……您看?” 有些日子没听到“大少爷”这个称谓了,庄佩佩低着头咬着三明治想,爷爷去世之后爸爸接手了家族企业,就成了这个宅子的主人。那之后“大少爷”,自然变成了“庄先生”。现在这么一听,庄佩佩抬头快速瞅了一眼爷爷。 真恨不得这个称谓能多喊几年…… 庄伟勋脸上本来就少有的微笑怵然僵住,眉头又一点点紧皱起来。 “谁让他走了?把尚明、还有慧文一家都给我叫到书房!” 本来一顿带着花香鸟语的温馨早餐就这样突然结束,还好三个人都吃的差不多了,庄佩佩赶忙放下牛奶杯,一个手快就搭到了爷爷杵着拐棍的大手上。 从后花园回来的小路并不算远,可庄佩佩莫名小心翼翼地扶着庄伟勋,余光有时候会瞄到一脸严肃的爷爷。她总是生怕,生怕下一秒爷爷就突然一头栽下去,然后再也起不来。 自从昨晚知道爷爷的病情之后,庄佩佩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是种血肉相连的担忧,那是她不知道要如何保护的一份亲情,她太怕再一次经历一回,那种好不容易才有的片刻愉悦又突然消失殆尽。 但是她的小身体根本没办法承受庄伟勋的体重,哪怕是这样,她还是有点固执地紧紧跟着爷爷。也不知道庄伟勋是不是感觉的到,渐渐地,他放慢了脚步,有些惬意地任由孙女这样带着往大厅而去。 这会儿在三楼书房等着的,有庄慧文和刘明夫妇,庄尚明,周文,金和平,还有几个庄氏企业内部的高层主管。 大家都神色各异地想着自己的事情,这里面尤刘明和庄慧文心里最为忐忑,因为航奇花园那个计划,看来不得不今天和庄伟勋好好交代一下了。刘明自然有些心急,谁知道庄伟勋还能活几年?到时候老头死了,他还没回去庄氏,谁能保证他能分到多少? 他正在心里快速想着如何应对庄伟勋的功夫,只听见走廊里传来几声有力的脚步声,伴随着拐杖的声音,顿时房间里剩下的几个人除了庄尚明之外,都站了起来。 庄伟勋一个人缓缓走进书房,扫了一眼屋里的众人,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就坐,自己坐到那把紫檀木椅之中。周文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和他报备庄氏昨日的经营细节,却被庄伟勋伸手拦下。他面无表情地快速撇了一眼刘明和庄慧文,眼神停留在那几位公司高层身上,只简短地问,“有什么大事吗?” 那几位各个部门的高层管理人都摇摇头,其中一个说,“就是有关公司成立三十年年庆这件事,您有什么意见吗?” 庄伟勋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再等几日,我孙女走了之后我去公司准备。” 庄伟勋有大半年没在总公司出现过了,年初得病之后加上腿脚不便,所有公司的安排都是每天在书房里解决的。一听说董事长要亲自回公司掌管大旗,毕竟有段日子没看到庄伟勋那意气风发的样子了,几个部门高管心中的不安也都缓和了许多。几个人又讲了一些客气话,不久在周文的陪同下就离开了书房。庄伟勋又嘱咐了金和平几句,让他迅速把昨晚和彼得协商的细节整理成法律文件,尽快签字和通知庄家上下,也放了他出去。 庄慧文完全没看懂刚才庄伟勋是特意不让他们听到庄氏的公司日程安排。 她看人都走了,这才找到机会讨好似地说,“爸爸今天气色可是好多了,我这大侄女可真是可心,不白疼她!”她边说边凑近庄伟勋,“不过您这腿脚也不方便,要回公司的话不如让刘明陪着您一起?总还是比外人周全的。” 庄伟勋头也不抬,只冷冷地回答,“不用了。” 庄慧文还想说些什么,庄伟勋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刘明,这里再没有外人,不如你今天把想说的都说个痛快。每次看慧文为你跑前跑后打点,说实话我心里非常不满意!我尽可能通情达理,你也想清楚自己都做过什么,把该说的就说了吧。” ===== 周末了,这礼拜太感激大家的推荐票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推荐票的我实在是受宠若惊。还希望下礼拜大家能继续支持,吧嗒鞠躬感激!话说大家打算怎么过这个节呢?(一-一) ------------ 031 姓庄 庄慧文怔了怔,一旁的刘明虽然猜到事情会发生,也没想到老头子今天这么有备而来,他一想那也不用装了,理直气壮地问,“航奇的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就想和您问个清楚,是不是在您眼里我就是一个项目小经理,而不是您的女婿?如果是自己人,现在风头过了,为什么不能让我回……” “不可能。”庄伟勋冷淡截住刘明的话,“如果你把自己当庄家的人看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应该知道分寸。你要是有经商的爱好,我大可以给你笔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外面的人看在你是我庄伟勋乘龙快婿的身份上,多少给我几分面子不会为难你。但是庄氏今后再不会有你一席之位,别的要求还有吗?” 刘明完全呆住了。突然之间,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憋气,有种吐血的冲动。他的双眼因为极度愤怒瞪得越来越大,就在他快要控制不住的一刻,庄慧文拿起手边的空茶杯,猛然朝地下掷过去。 “啪”的一声,白瓷杯子摔的粉碎。 连一直坐在一边不打算搀和这些琐事的庄尚明都微微张开嘴,不可置信地问,“大姐,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庄慧文一声冷笑,手指着庄伟勋,“爸爸,午夜梦回的时候,你想起我妈,你要怎么面对她?等有一天你见到她,你要怎么告诉她我受了多少委屈,告诉她你的乘龙快婿没有一夜睡的踏实?你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我没资格说什么,你要拆散弟弟的婚姻我也不知道怎么劝你,但是你要是敢拆散我的婚姻,让泽文从小就没有爸爸,我今天就有本事死在你面前!” 她突然失声痛哭,“不过一千来万的事情,为什么你就紧咬着不松口?你处处压着他,欺负他,不等于就是看我不顺眼吗?我们夫妻这些年容易吗?你非要搞的我们全家沿街乞讨你才满意?别忘了我妈也是你三磕九拜娶进门的,怎么?她再没后台没背景,也是伺候了爷爷奶奶一辈子没一声埋怨,你忍心这样对我和刘明?!” 其实航奇花园的事情既然已经平息,该办的该补的文件如今也都申请到了,庄伟勋大可私下替刘明填补那一千来万的亏损。哪怕不再安排刘明去负责航奇,让他进庄氏做个小经理还是无关痛痒的。但如果这样做,那他庄伟勋就不是庄伟勋了。 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庄伟勋没见过?他一早就明白刘明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要不是看在庄慧文母亲的份上,刘明能留到今天?已经四十几岁的人了,他庄伟勋再想栽培,又能改变多少? 对面庄慧文哭天抹泪,就差坐在地上撒泼了。可庄伟勋丝毫没有为她的指责所动,准确的说这一幕庄伟勋早就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当初刘明想要航奇花园的项目,庄慧文就是这样逼着庄伟勋同意的。这种做事投机取巧,等闯了大祸又把家族利益抛在脑后跑的比谁都快的人,还想再回庄氏?专横如他,绝情如他,一旦庄伟勋决定的事情,谁也左右不了。 “都是一家人,就算出了状况姐夫也有意悔改,爸您又何必让大姐难堪?”庄尚明看庄慧文哭的实在凄惨,不得不设法打圆场。 “尚明,你替我说句公道话!这么多年了,我们全家谁不是生活在爸爸打压之下?我每次看到怡月这样受人排挤,我就想到有一天刘明也会变成这样!好了,现在这一天来了,这就是报应!就因为我们姓庄!” 庄慧文这话听进庄尚明耳朵里,却让他有点反感。 他拿眼看了看庄慧文,并没有接她的话,反倒同刘明讲,“姐夫,你劝劝大姐。航奇这事我也是今天一早才听说,不如再等一些日子,等全部完工了,你回公司也光明正大。我觉得爸爸也会同意的。” 刘明却站在一边不咸不淡地撇了眼庄慧文,“慧文,你这是何必呢?事实已经摆在面前了,当初认你也不过是碍着你妈妈的面子。你和那个楼下的孤儿又有什么分别?别哭了,起码你还有我和儿子,为这种小人哭值得吗?” 此言一出,庄伟勋勃然大怒。他重重拍下身边的小桌,“你再说一遍?” “从慧文和我相认到今天,你捅过多少篓子要我帮你摆平?你对慧文又有多少真心,你真当我老头子看不出来?泽文上一个家教是怎么辞退的?还不是让慧文抓到你和那个女人滚在床上?这是第一次吗!你在庄氏里面名誉很好听是不是!让你在投资部上班的时候,你拿了多少钱送给你自己兄弟?你做航奇的时候,借着机会从建设款额里面自己拿了多少?那赔进去的几千万又是谁给你的?不要以为我整天不说话就是我不知道!” 庄伟勋还在气头上,连庄慧文一起骂在里面,“你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怎么就这么不长进?别拿你妈来压我威胁我,她要是活着第一个就要掐死你!整天里算计得失,就怕自己拿的比别人少了,我还少给过你吗?你要是多花点时间在泽文身上,也就没空纵容这个浑蛋拆我的家!” “我告诉你们,我只要活着一天你刘明就一步也别想回庄氏!这点小把戏再演一次,你信不信我把你们两个人的名字从遗产里面去掉!” 这话一出,庄慧文突然不哭了。 她战战兢兢地回头望向刘明,似乎在等下一步的指示。而刘明只阴险地笑了笑,鼻子里哼出一声转头就走。庄慧文抹了把眼泪,恨恨地冲庄伟勋大吼一声,“你别后悔!”就紧跟着追了出去。 书房里倏然安静起来,庄伟勋还一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喘着粗气,半响没缓过气。 庄尚明稍微担忧地看了他几眼,不过很快就挪开了眼神。 行了,这边闹剧演完了,那边关于自己的一场这就要上演。 他太清楚接下来庄伟勋要说什么了。 所以他只是静静坐着,无声地抗议,无声地接受。 这种有点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庄伟勋慢慢呼吸正常,他才呷了一口茶水。 片刻后,他忽然长叹了一声,带着少许落寞的语气,“尚明,有一天你到我这个年纪,千万不要像爸爸一样。” ===== 新的一周到来啦~还是求收藏求推荐各种求,希望喜欢的菇凉们继续支持!\(^o^)/~ ------------ 032 纠葛 庄尚明等的不是这句,他本以为老爷子又要提让他和怡月离婚和抚养那个孤儿的事情,也早就憋足了一口气等着反击,现在听见这么一句,倒有点发怔。 “为人父母者,最怕的就是有一天和自己的孩子互相不信任和不谅解。”庄伟勋的口气有些苍凉,“每次我看到你姐姐这个样子,心里都空空的。我再怎么恨铁不成钢,她毕竟是我女儿,这么多年我欠她妈妈,更亏欠她。” 庄尚明从来没看过庄伟勋这副失落的表情,他微微低下头,有点不忍心再看下去。 “我和你姐姐啊,这辈子应该也没机会好好交流好好对话了。以前啊,我总觉得活在这世上,根本没有时间求别人原谅。对你姐姐,她的妈妈,还有你的妈妈……”庄伟勋说道动情处,只觉得喉咙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不由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实话爸爸心里都有愧!我以前不以为自己有错,总觉得为了成就自己的辉煌和利益,牺牲一些人和东西都是值得的。直到今天,就是今天早晨,我看着那个孩子看着我的眼神,我就忽然觉得啊,我追求的再也不是名利和金钱,我只想膝下有子孙陪着,和我聊聊天我就很满足了。” 一声叹息之后,庄伟勋声音更沉,“可是晚了,我现在能给你们的,想给你们的,也许早就不是你们想要的。是我没有以身作则,没有给你们三姐弟任何一个人幸福快乐的童年,所以现在我也从你们身上得不到一丝好感和慰藉。”庄伟勋苦涩地笑了笑,“尚明,我本来是要说说你的,这些日子你对我的态度不提,孩子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解决你这又要走,我是很不满意的。” 这是庄尚明头一次听见爸爸这样剖析心中多年的纠葛,虽然表面上依旧不冷不热地听着,心里却不知为何默默跟着叹了口气。 “罢了,你要回去英国你就走吧。”庄伟勋像是下了决定似的点点头,只不过声音依旧干涩,“我也想通了,那个孩子跟着那对外国人要比跟着我强,起码她不用从爷爷身上学到视财如命和落井下石。我只告诉你,我要求那个孩子半年回来一次,我是怕她忘了这里还有一个老头子等着她长大成人,怕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亲生父亲。” 空气中有种沉闷的气压一直存在着,渐渐的,庄伟勋眼里布满了斗志,“现在想把这孩子要回来现在是难了,可是你爸爸我只要活着,我就有一天定能让那美国人放弃抚养。叫她半年回来一次,哪怕有一丁点我不满意的,我就可以拿出证据拿出钱逼着那美国人松手。我庄家的孙女没有道理叫别人爸爸!你妈如果还活着,她也得这么干!” 庄尚明抬起头,“爸,这个孩子我不可能……” 庄伟勋打断他,“你认也好,不认也罢,现在你还年轻,我都不强迫你了。我对你的期望,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你大姐你弟弟都比不了的。信不信都由你,你只记得,你爸爸我还没有糊涂到找一个不相干的孤儿回来认孙女!但是尚明,还是那句话,等有一天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不要像我现在这样后悔。后悔没好好照顾教育过你大姐,纵容她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这几句话莫名按住了庄尚明本来想要反驳的苗头,他愣愣盯着庄伟勋的眼睛,心里忽然有点说不出的震动。 不管爸爸是不是真的在推心置腹,也不管爸爸是不是在用感情牌的戏码,庄尚明只心里咯噔一下,有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儿子脸上的表情被庄伟勋扫进眼里,他默默放下手里的茶杯,缓缓合上眼。 庄伟勋默默想,或许,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庄尚明和庄伟勋的对话就这样无疾而终。 等他下楼的时候,庄慧文和刘明带着庄泽文刚开着车离开庄家。留下他有点无奈地站在大厅,望着空荡荡的前院,忍不住又沉沉叹了一口气。 大姐这个脾气,实在不敢恭维。刘明的风流韵事,他在英国都有耳闻。虽然二弟尚均也喜欢搞些花边新闻,但他姓庄,你刘明姓什么?这样一早跑到爸爸书房里大闹一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不是更尴尬? 不过说到底,他和庄慧文的姐弟关系也不亲近就是了,这种事情轮不到他操心。 庄慧文也才和庄伟勋相认没几年,庄尚明心里宁可惦记着香港的二弟,也平日里不和这个大姐走动,要不是这层血缘关系,他根本?? 想到这,他思绪突然停住了。 “血缘关系”这四个字一下放大了无数倍在他眼前。爸爸刚才在楼上的苍老表情又浮现在脑海中。 不远处传来几下轻盈的脚步声,庄尚明回过头一看,嘴角就不由向上牵起来。他转身走过去担忧地搂住对方纤细的腰肢,眼中流露出几分心疼,“不是让你去花园晒晒太阳?是哪里不舒服吗?” 陈怡月换了一身黑白相间的复古高腰裙装,加上那头风情的卷发,活脱脱一个高雅的小女人味道。 “没有不舒服,就是看到你下来了,怕你心里难受,所以想过来陪陪你。”陈怡月的声音又绵又柔,没走几步就把身体的重量稍稍朝庄尚明靠了过去,庄尚明很自然地就将她揽在怀里,轻声说,“没事。” 陈怡月微微一愣,但却还是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他的一句没事,再加上根本不带着愤怒情绪的表情,难不成在楼上没吵起来?到底父子二人又说了什么,看来庄尚明不打算全部告诉她。 陈怡月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她伸手拨了拨庄尚明额头的头发,柔声说,“你心里不舒服我都明白,不过那总是我们的爸爸,你要多体谅他。” 庄尚明笑着点头,“好了,我们今天做点什么?” 平日里每次庄尚明和庄伟勋在书房里对话,最终都要搞个两败俱伤,回到房间庄尚明一般不想再提那些父子间的隔阂,但是陈怡月几句话也就能明白怎么回事。但像今天这样平静地转换话题,倒还是第一次。 哪怕掩饰的再好,陈怡月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起来。本来昨晚她各种旁敲侧击,才使得庄尚明今天一早决定要带着她和庄薇薇回伦敦,这还不到半天的功夫,上去和老东西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庄尚明似乎已经不打算走了? 到底说了什么? 刚才只在转角的地方看到庄慧文和刘明气冲冲地收拾行李走了,她就已经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再现在看到庄尚明的回应……陈怡月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庄尚明并没有发现陈怡月一瞬间表情的变换,只不过陈怡月余光撇向三楼的楼梯处,心里隐隐发觉事态出了问题。 老东西又在搞什么花样? ===== 打滚求推荐票求收藏(⊙o⊙) 话说虽然不算新人了但是在写文的大军里我还在一步步摸索,如果有文的节奏和进度上面的要求和建议还请菇凉们提出。统一回答一下,吧嗒也不想看菇凉们纠结,不过现在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有用,不是真的打酱油,所以该交代的还是交代一下,目的是为了让女王是要凯旋归来!还请大家多多支持! ------------ 033 陪玩 庄佩佩一早就被爷爷安排着和彼得出了门,直到傍晚才尽兴而归。 爷爷的司机小陈,因为可以流利地讲英文,这一天又是司机又是导游,忙的他满头大汗。彼得更是眼珠子好几次差点没掉出来,不停的“哇”“哦”搞得他下巴都快要脱臼了。 小陈先是带彼得和庄佩佩去了八达岭登长城,彼得从小就是通过知道长城才知道中国的,所以他一路上都很兴奋,不停地问小陈“这是哪里”“那是哪里”。倒是庄佩佩累的快断气了,还好最后彼得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到自己肩膀上,这才算捡了一条命回来。中午小陈又带着他们去吃烤鸭,彼得吃的一嘴鸭油连连称好,再一看庄佩佩那边也早就左右手开工塞得嘴都合不上了。下午自然是参观故宫,但是故宫太大了,用一天的时间都看不完。珍宝馆里面令郎满目的那些国宝把彼得震得一愣一愣的,直竖起大拇指,“太美了!” 回来的路上庄佩佩早就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趴在彼得腿上跟死了一样。但是意犹未尽的彼得还是不停地问小陈,“还有哪些?我下次一定要带我太太来,她一定喜欢!” “您要是有空下次可以去看看颐和园和天坛,都很漂亮。还有明代十三陵,哦还有天安广场,如果可以起得早可以去看升旗。”小陈同样越说越兴奋,“有机会您可以请个人力三轮车,逛逛B市的胡同,那些建筑风格也很别致。” “好好,还麻烦你把今天的照片帮我洗出来。” “这您放心吧!” “你的英文这么好,为什么只能做司机呢?”彼得突然问。 小陈笑了笑,隔了会儿才说,“我是从农村出来的,家里很穷孩子又多,根本没有上学的机会。要不是庄老先生当年资助我,让我大学毕业还出国留学了两年,我根本不会有这种生活。我求学回来庄老先生很想安排我进庄氏,但是我自告奋勇要做他的司机,也是为了报恩吧!”顿了顿,他又说,“现在庄老先生腿脚不便,我也很少能送他出门了,这回我看庄老先生是真的很开心孙女能回来,要是能让你们玩的开心点我也很乐意。” 彼得想了想,说,“你的老板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也难得会有你这样肯卖力的好员工,你今后到哪里都应该会成功的。” “不不,我更觉得庄老先生对待我们亲善的多,他常说自己当年做过很多苦累的工作,但却从来不抱怨生活不公平,所以才会有今日的成功。他是我的偶像,我也感激他成就了我的机遇。” 自古以来,知恩图报的人毕竟总是少数,如果人人都懂得回报,那就不会有这么多书本中教人向善的故事了。想想庄家第二代这几位,彼得心里有些感慨,突然又想起福利院给艾丽莎取的名字。他觉得那一定是个很好的祝福,是希望艾丽莎不管受了任何不公都能最后绽放开最美的笑容吧?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车子又驶进了庄家那扇大铁门中。 庄佩佩这才知道大姑和大姑父带着他们的宝贝儿子愤气走了,心里啪啦啪啦直拍手。 虽然不知道到底大姑为什么和爷爷吵起来,想必应该和昨天晚上饭桌上怪异的气氛有些关系。如果没记错,前世大姑是一直住到爷爷去世才离开的……庄佩佩心里猜想,是不是大姑觉得没有缘由叫胡勇过来,所以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那是不是胡勇也不会出现了? 强忍着乏力的四肢,庄佩佩跑上楼和爷爷报备今天的行程。长城多么多么长,烤鸭多么多么香,故宫多么多么雄伟,她小嘴一张一合没完没了地说。惹得一旁的周文都笑起来,更别说庄伟勋那喜笑颜开的表情了。 其实这些景点对庄佩佩来说一点也不陌生,她依然要说的好像生平第一次看到吃到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准确地说,她是很想能和爷爷多磨蹭一分钟算一分钟。 这一天在外面玩的时候,庄佩佩时刻都惦记着庄伟勋。 就是因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也因为她再也不是一个五岁怕生的孩子,有些牵绊难以言表,对爷爷的担心更是急的她心里火烧火燎的。 不过这副小身体似乎不太配合,庄佩佩最后还是睡死在爷爷书房里的大沙发里,连晚饭都不打算吃了。 她自然听不到庄伟勋在晚饭桌上夸她乖巧可爱的那些话,也看不到庄尚明眼里一闪而过的欣慰,更看不到大家离席之后陈怡月僵住的笑容,和随之而来阴冷的表情。 她像孩子似的做了个很暖很暖却有点幼稚的梦,梦里有爷爷,有爸爸,还有从未见面过的妈妈,有彼得,有玛吉,还有弹着吉他的提姆,大家坐着旅游车,听着小陈的介绍,转遍了大街小巷…… 隔天醒来心情大好,庄佩佩伸了个拦腰,问梁妈,“可不可以帮我梳一个马尾?” 梁妈一边帮她梳头,一边告知昨晚爷爷和彼得已经互相在协议书上签了字。 金律师自然也已经通告了庄家上下,从今天开始,庄佩佩就在庄家的身份已经板上钉钉了。 “佩佩呀,今天和爷爷吃过早饭一起和妹妹玩好不好?” 庄佩佩脱口而出,“为什么?” 梁妈在她身后没看到孩子不乐意的表情,还是细致地抓着她的头发向上梳着,笑着答,“少奶奶今天要出去做头,佩佩是姐姐,带着妹妹一起玩,听话。” 陈怡月是受不了爷爷给她的阴沉气氛终于不再装着那副病怏怏的德行了?庄佩佩快速地想了想,即便身份的事情证实了,爷爷还没有让她当着陈怡月的面叫妈,是不是爸爸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如果没记错,前世她一下飞机就被安排认了爸妈,为什么到今天爸爸那句“我是爸爸”都还没说…… “好啦。”梁妈拿了把小镜子到她面前,“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样子?梁妈以前照顾你爸爸,他可不用我梳头发。” 镜子里的小女孩现在梳着高高的马尾,脸圆鼓鼓的,眼睛更显得亮晶晶。她笑着抱住梁妈的腰,“谢谢梁妈!” 连梁妈看着她现在这副可爱相都打心底里欢喜,又陪着她换了身天蓝色的洋装,频频点头,“真是招人喜欢。” 和爷爷一起共进早餐之后,就看到梁妈就牵着庄薇薇走到了小亭子外面。 庄伟勋冲庄薇薇摇摇手,她小嘴撅着,一颠一颠跑过去,“爷爷,我想要新的芭比娃娃!”稚嫩的口气,庄薇薇不停摇着身体撒娇。 “好好,你叫姐姐,爷爷就吩咐他们去帮你买。” 闻言,庄薇薇抬头看了看庄佩佩,停顿了一会儿,“我不要姐姐,我要芭比娃娃!” “叫姐姐。”庄伟勋的声调严厉了起来。 庄薇薇先是被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小鼻子一缩,眉头一皱,眼里快要蓄出眼泪,不服气地喊出声,“我不要!” 起码对现在的庄伟勋来说,面前的两个都是孙女,他一心想要两个孩子格外开心地叫姐妹,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慰藉。庄佩佩知道,哄孩子自然不是爷爷的长项,想想上一世对自己的态度也不难猜。她乖巧地顺着爷爷的意思,走过去问庄薇薇,“爷爷让我们一起玩,你喜欢玩什么游戏?” 庄薇薇吸了吸鼻子,又盯着庄佩佩的脸,抿着嘴想想,奶声奶气地问,“我的芭比公主要结婚了,她还差一个服侍她的佣人。” 庄佩佩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翻白眼,她偏偏兴高采烈地叫,“我要我要!” 不是她刻意讨好庄薇薇,是实在没必要和一个三岁孩子过招,何况又是在爷爷面前。 现在的庄薇薇是不可能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陈怡月更不可能这么小就告诉她。 看眼神就看出来了。 反之,如果庄薇薇真已经知道还能装的这么像,如果不是重生,那就是心机重的连二十五的庄佩佩也无能为力。 庄佩佩目前还不想和庄薇薇有任何互动,浪费时间,她也确实没必要欺负小孩,已经很多大人的事情够让她头疼的了。 不过,难说庄薇薇的传话功力自有一套,所以和她独处的时候还是别太张扬的好,免得自己一举一动都被转播给陈怡月看。她在庄薇薇面前得意惹风头,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 他们叫她俩玩积木,庄佩佩就陪着庄薇薇盖高楼,他们叫她俩围着人造湖玩,她就领着庄薇薇数水里的红鲤,他们叫她俩看电视,她就会有一搭没一搭指着屏幕里面的卡通哈哈大笑,他们叫她俩玩芭比娃娃,她就教庄薇薇怎么把芭比和肯特的脑袋互换……反正,她还是很配合的。 这样度过大半天,看不出庄薇薇有什么异常。 多余的话庄佩佩是不会和庄薇薇说的。 到最后庄薇薇倒是开始问她问题,美国有什么什么动画片,牛仔长什么样子,迪士尼好不好玩,林林总总,还都是孩子的好奇。 庄薇薇也会问她,“为什么你是我姐姐?” 庄佩佩就会说,“我怎么知道,不如我们去问爷爷好了。” 看得出庄薇薇对爷爷也是充满惧怕,她摇摇头,“我才不去。过几天我就要回伦敦了,到时候就没有爷爷了,真好!” 庄佩佩不由在肚子里学者庄薇薇那幼稚的语气,嗯,过两天我也回美国了,到时候看不到你们母女,真好。 只要熬过这几天,她就可以窝在提姆大腿上喝啤酒了。只要熬过这几天,她在改变自己命运上就迈出了一大步。 只要熬过这几天…… ------------ 034 电话 陈怡月做完头发从美容院出来,没有立刻回庄家。 借口要去附近的商场为庄薇薇买几件小衣服,把司机留在了商场底层的车库。她的步伐有点紧凑,直接坐电梯到达商场一楼,心不在焉地转了转,就一个闪身随着人流从大门走上了街。 出了街,陈怡月很小心地又走了一段路,直到拐了个弯,才伸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按照她指的路线,最终停在离市中心不远处的一个胡同口外面。陈怡月下车后又警惕地四下望了望,拎着小包走了进去。 这条胡同的街道很窄,陈怡月不时因为周围的环境皱一下眉,又时刻躲闪着与四周的行人双目相对,最后她停在一间从外表看起来和胡同里任何一家都没有不同的民居外面,轻轻叩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她一拉开门见是陈怡月,本是有些惨淡的脸上露出了红光,“月姐,你来了!” 陈怡月点点头,就快速进了院子。 “小静,我借一下你的电话好不好?” 被叫小静的女人连连点头,“月姐随便用,我去……我去洗个澡。” 陈怡月看她端着一个脸盆走了出去,才拿起桌上的电话,迅速拨了几个号码。接通了之后,她放轻了声音,带着几分娇柔,“是我。” “怎么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听筒另一边有些担忧地问。 陈怡月鼻子突然发酸,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事情有点难办,你现在在哪里?” “我还在S市,需要我过去吗?” “不用,我就是通知你一声。按你上回说的,我在庄慧文房间里放了窃听器,她最近和香港那边联络的很频繁,好像那边的意思是派胡勇过来给那个野种做检查,但是我不明白那边到底想要做什么。另外,老头子的私人护理现在是庄慧文的人,他们昨天吵的不欢而散,刘明是回不来庄氏了,估计他们快要下手了。” “我明白了。”对方沉思了片刻,“还是等他们自己人动手的好,要不然肯定会先怀疑到你身上。你下一步怎么打算的?” “我要亲自联络白雪君,既然庄慧文做不到,我大可以找借口让胡勇过来,看看他们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最近庄尚明情绪有点改变,我有点不确定他到底怎么想的,看来老头子跟他说了什么……” “老头子那边能不能听到?” “不可能,他那边每个星期都会防窃听检查,我也根本上不去。对了,你那个私人侦探有没有消息了?” “还没有,如果找到人你要怎么办?” 陈怡月眼中越发绝决阴冷,“当然是让她消失。” “我知道了。”电话那头的男人顿了顿才说,“你最近还好吗?薇薇好吗?” “好……薇薇很乖,最近已经会自己刷牙穿衣服了……”陈怡月声音渐渐黯淡下去,“我每次看到薇薇,我就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把庄家欠我们的都讨回来,这样薇薇才会一辈子无忧无虑地生活,你和我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辛苦你了。”对方也沉沉叹了一声,“身体好些了吗?” “没大碍了。”陈怡月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想起不久前小产的自己,有些难过,“我真是不争气,医生说那个孩子应该是个男孩。我也是因为那个野种的事情发生的太措手不及,整个人情绪都乱了,要不然……对不起……” “没什么的,我们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陈怡月和对方又互相安慰说了些情话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电话。她纤细的手指在桌子上来回敲了敲,思考了好一会儿,又拿起电话,拨了另外几个号码。 一声清脆的粤语传出,“庄公馆,请问您找哪位?” 陈怡月快速地挂断电话。 很快,又重新拨通了那个号码。 还是同一个人接的,“庄公馆,请问您……” 陈怡月没等对方说完就再次挂了电话。 她站在电话旁边静静地等,大概有四五分钟之后,她再一次打了过去。 “喂?” 陈怡月听得眼睛一亮,接电话的正是白雪君的声音。 ********** 自从英国回来这段日子,庄尚明赌气故意对庄氏内地的经营不闻不问,也不知道是庄慧文和刘明那一闹让他了解原来庄氏回到内地之后遇到了不少困境,或者是庄伟勋那一番推心置腹让他稍稍放下了些防备,今天他一早就跟随周文去了B市庄氏的总部,会见了几个部门的经理,也参与了一些公司内部的小型会议。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才从公司回来。刚走进房间,突然听见院子里有声拉长了的女孩尖叫。 庄尚明不明所以,推开露台的门,走出去一看,庄薇薇和庄佩佩正围着院子跑闹。两个孩子一脸的汗水,脸蛋都红扑扑的,各自的裙子上面都抹的各种脏兮兮,却跑的不亦乐乎。 他有一瞬间的微怔,手扶着露台的石栏杆,眼神随着庄佩佩奔跑的身体移动。 他想也没想过,会看见两个孩子玩的这么开心地在一起。这个画面,确实震撼他的内心,激起一层层波浪,久久平复不了。 “小孩子很容易打成一片,比大人要简单的多是吧?” 庄尚明回头,看到彼得端着一杯茶慢悠悠朝他走过来。 两个男人很客气地打个招呼,庄尚明的视线又望回花园,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我们为她取名艾丽莎,你父亲叫她佩佩,福利院的阿姨们叫她小梅。”彼得喝了一口茶,“这世上有很多人爱护着她,你应该可以放心。” 庄尚明由衷地点头,嘴角不经意地挑起一个笑容,连他自己都没感觉到。 “我们后天就要走了,我想艾丽莎会很开心你能去送她。” “后天?”庄尚明不可置信,“这么快?” “再不回去我就没有工作了。”彼得耸肩,“我太太整天吵着要见她的小南瓜,你知道,女人很麻烦的。” 庄尚明也笑,“我父亲知道吗?” “知道,机票还是他今天帮我们定的,金律师会陪我们一起回去,你会去送她吗?” 庄尚明没有回答。 心里隐隐约约的,那种莫名疼惜的感觉又开始漫延。 “我的状况我父亲应该都告诉你了吧?” 彼得点点头,“一开始我也很震惊,不过这两天我都在想,或许这是一个最好的办法,毕竟……我看你不是很喜欢亲近她。这让我很愤怒,因为艾丽莎在我家里完全是我们的珍宝,被我们全家捧在手心里宠爱着。” 庄尚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声音里有许多的不确定,“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样?” 两个人按理说和陌生人没有多大区别,庄尚明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兀地问出口,话一出口,自然有些后悔。他马上说,“不,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没关系,如果是我,应该也有一番挣扎。”彼得很随意地靠在石栏杆边上,“不过我猜我没有你这么多的顾虑,如果不能陪着艾丽莎度过人生中每一个里程碑,不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不能亲手把她交给她未来的丈夫,我会比考虑接不接受她来的更伤心。” 庄尚明心里有点沮丧,彼得说的话确实让他心动,但他的顾虑要比彼得来的复杂得多。自小生活的环境,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让他对家里的任何安排都存有怀疑。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这世上至亲的亲人,他竟然一个也没有好好照顾到。 彼得离开之后,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露台站了很久。 等他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庄佩佩和庄薇薇两个人从院子里进来,梁妈在大厅正拿着毛巾给两个孩子擦汗。 庄尚明不由顿足。 他在楼梯上站了好一会儿,突然叫了一声,“佩佩?” ===== 再有33张推荐票就会加更了。。。姐妹们加油把票票砸给我吧! ------------ 035 记忆 庄佩佩朝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忽的一愣。 她实在没想到,爸爸会主动和她说话。 梁妈就用力拽了下庄佩佩的胳膊,压低了声音提醒她,“叫爸爸,快,快呀!” 庄佩佩没叫,她朝庄尚明走了几步,眼睛里闪闪烁烁,哎,她答道。 她的眼睛一刻不离地望着庄尚明,似乎要从他脸上读出点什么似的。 庄尚明走下楼梯,一步步走到庄佩佩面前来。他盯着庄佩佩的小脸看了会儿,柔声问,“佩佩还不知道我是谁吧?” 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 庄佩佩嘴里有点发苦,鼻子也酸酸的。她伸手抹了抹鼻头,跟着嫣然一笑,“梁妈说你是爸爸,我听梁妈的!” 她跟着就甜甜叫了声爸爸。 这一声清脆喊声传到庄尚明耳朵里,见孩子一副天真的样子,他心情突然很舒畅。庄伟勋的话还句句环绕耳边,庄尚明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比他想象的要特别的多。 特别在哪里,他自己恐怕也说不清楚。 只不过隐约中,总觉得身体有些东西是互相牵连的。这孩子哭,他心里会不安,这孩子笑,他就跟着心里软绵绵的。 梁妈听孩子叫了爸爸,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喜上眉梢。 庄尚明也没再说什么,只伸手按了按庄佩佩的头顶。 那种掌心的温暖一下子传进庄佩佩心里,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低了头。 爸爸肯在外人面前碰她,前世的庄佩佩连想都不敢想。 那一边庄薇薇几步跑过来抱住庄尚明大腿,皱着小鼻子,“爸爸爸爸,你都不理我!” 庄尚明笑着把庄薇薇抱起来,亲了口她的脸蛋,“爸爸哪敢不理你?” 话刚说完,他冲梁妈笑一笑,眼神无意掠过庄佩佩的脸,却有一刹那微怔。 他看懂了庄佩佩脸上稍有怨意的表情。 紧跟着,他就把庄薇薇放到了地上,笑着说,“叫人赶快带你去洗个澡,爸爸快要被你熏晕了。” 庄薇薇哈哈大笑,梁妈顺势就拉着她的手,上了楼。 梁妈是故意留下庄佩佩和庄尚明的。 庄尚明自然明白梁妈的用意。他稍有些犹豫,两只手在身体两侧都攥紧了又松,松开了又攥,反复了几次,他终于伸出右手。 他是想领着庄佩佩上楼的。 只是才伸出手,他又觉得有些别扭,想放了回去。就这个节骨眼上,庄佩佩一时手快,就拉住了他的。 两个人的身体都有些迟钝,最僵硬的是庄尚明。庄佩佩抿了抿嘴唇,拉着爸爸的手一步步上楼梯,想了想才问,“爸爸……要看看我房间吗?” 她其实也很尴尬,完全不知道问点什么好! 可她只觉得爸爸的手突然一紧,她不明地回过头,却看见庄尚明的眉头越皱越紧。 跟着庄尚明就甩开她的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两步。 他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让庄佩佩看的心里有些发毛。 “爸爸?你没事吧?”她跟着下了几阶楼梯,望着庄尚明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都11点了,你还跟着我?”“我保护你不行?”“我用得着你保护?”“你下午哭的跟什么似的,我总不能说走就走吧?”“那你要不上楼看看我房间?”“这算是邀请么?”“你爱来不来!” 突然间庄尚明脑海里只剩下这几句对话。那个记忆里的黑影,那个记忆里的笑容,庄尚明突然越发觉得熟悉,头又剧烈地疼了起来。 喉咙里有些话就硬生生卡在那里,难受的让庄尚明一阵晕眩。 这是老毛病了,他心里明白,看了再多的医生也没有用。 每当脑海里有这样的镜头出现,他一点控制的能力也没有,只能任凭模糊的记忆一遍又一遍毫无头绪地重复。 车祸,鲜血,有人一次次拍打他的面颊,一声声叫他的名字,让他振作,让他说话,他却一点也想不起对方的面孔,只有眼前一片血色的残乱,让他头疼的更严重。 庄尚明的头晕晕沉沉的,半响没有抬起头。 庄尚明失了魂一样的表情,让庄佩佩看的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东西扭在一起似的,揪得她的心生生地疼。她只顾看着爸爸,却没注意有人从前院走了进来。 “尚明?” 陈怡月迅速把手里的小包扔在一旁,几步奔过来搀住庄尚明的胳膊。她抬头上下打量一番庄佩佩,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张俏脸随即冷了几分,疼惜地问,“尚明,是不是又头疼了?” 庄尚明没有说话,手不停揉着眉心。 又站了片刻,他才勉强微笑,声音温和,“没事的。”他说着,伸手揽住陈怡月纤细的腰身,把头靠近她的脖颈,低低重复,“没事的,可能是今天有点累了。” 陈怡月多精的人呢,她怎么会听不出庄尚明这是不想把头晕和庄佩佩联系在一起,怕她担心,也怕无形中把庄佩佩的出现和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女人挂上钩。 “我明白的。”陈怡月露出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扶着他慢慢上楼。可心里却不住地想,从什么时候开始,庄尚明会介意这个野种的存在了?想想自己这几年过的可谓小心,不仅要周旋在庄家自保,还要随时查找自己哥哥和父亲的下落,更要使尽手段取得庄尚明的欢心。可这个野种做了什么?这个野种又凭什么?不光现在老头子喜欢的不得了,连庄尚明的情绪都有了转变……那薇薇怎么办?那她怎么和薇薇的爸爸交代? 陈怡月不得不自己安慰自己,那个野种没有多久能折腾了,想想今天那通电话,她嘴角有一抹不经意的冷笑。 两人走过庄佩佩身边的时候,庄尚明的脚步顿了顿,笑着和庄佩佩说,“佩佩自己上楼没事吧?” 庄佩佩茫然地点点头。 听见庄尚明这么温和的语气,陈怡月就又多看了庄佩佩一眼,眼神里已经蓄满了怀疑。 庄佩佩全当没看见,自己蹦蹦哒哒就回了房间。 只不过,心里的期望又成了失望。 她始终不太懂今天爸爸的举动和表情都是为什么,隐约中又想起梁妈当初什么想不想起来的话,她搞不清楚,自己这算和爸爸又走近了一小步,还是又拉开了一大步的距离…… ===== 多谢菇凉们昨天的票票哇,下午会有第二更,还请大家多多支持!这几天都在生病,没办法好好存稿,等我过几天不用卧床了,会加足马力码字的,到时候加更就会多一些的,望菇凉们谅解~\(≧▽≦)/~ ------------ 036 追查 (1500推荐票加更) 其实哄小孩最高境界,就是你真的要把自己也变成同一个年龄段的孩子,你才能知道他们为什么尖叫,为什么动不动就哭,为什么跑来跑去总也不累。庄佩佩自认为做到了,不过隔天一起床,听见走廊里庄薇薇大吵大闹着说要吃什么东西,梁妈好言好语劝着的声音,她赶紧一个激灵翻身把被子蒙在头上。 是真心烦的。跑的腰酸背疼不说,还总是要笑哈哈的,还总是要在一个五岁小孩的皮囊下压制自己的情绪,是真心别扭的。 何况面对的是庄薇薇? 更何况昨晚上光想着爸爸莫名其妙的举止,庄佩佩一晚上都没睡好! 没多久梁妈就进来叫她起床,还笑着拍她的小屁股,“哎呦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来,妹妹都比你早起,一会儿没饭吃咯。” 庄佩佩一副要死不活地爬起来,歪歪扭扭坐在床上等着梁妈帮她梳头。 一开始还想着变花样地梳头,变花样地换漂亮裙子,变花样地让爷爷喜欢她。 她也想跟打了鸡血一样,重生一睁眼要嘛有嘛,吃嘛嘛香,想整谁能整谁,想泡谁能泡谁。可庄佩佩就是庄佩佩,重生一次也还是庄佩佩,骨子里懒懒散散的性子还在,老天爷又没给她异能开空间,还把她本来25%的庄氏股份剥削的所剩无几。一开始急着安顿自己不得不强打出十二分精神,现在眼看就要回美国了,那点积极性是越磨越少。再让庄薇薇大喊大叫地折腾了好几天,现在是累的只剩喘气的份儿了。 只不过每天给爷爷“请安”倒还算准时的,好在有梁妈不管怎么样都能把她抓起来。 “咱们今天编的这个叫八股。”梁妈捏捏她惺忪的小脸,“快别睡了,醒醒。” 梁妈是把她头发当中国结呢?就那么几根毛扎起来算了。庄佩佩抬眼看梁妈手里攥着一张纸,上面画着编法。梁妈正低着头有点费劲地看着,手还在空中来回晃着像是在模拟手法。 这才几天的功夫,梁妈就中魔了似的。一开始说从来没给人梳过头,到现在四处打听怎么给小姑娘编小辫。 庄佩佩就慢慢坐直了身体乖乖等着,本来半睡半醒的神经也勉强跟着清醒了一些。梁妈这么大岁数了,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对你这样好?庄佩佩不是不明白,她心里其实感动的要死。 其实看着庄佩佩每天顶着各种样式的小辫子和爷爷吃早饭,梁妈脸上也有光,心里更觉得自己对得起庄尚明早逝的妈。 梁妈费了不少心思和时间才把辫子编好,又拉着庄佩佩左看看右看看,这才满意地给她换了身白底黄条纹的洋装拉着她去了花园。 庄佩佩一看到小木亭子里面坐着的爷爷,就挣脱了梁妈的手,冲过去喊着,“爷爷,早安!” 庄伟勋本是在低头看着什么文件,被这稚气的一声叫,就摘下花镜笑盈盈的,“早,早……哎呦!”话音刚落,庄佩佩已经扑进他怀里。 庄伟勋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真丝唐装上衣,庄佩佩快速看了一眼梁妈。梁妈自然是一早就知道爷爷今天的衣着的,特别选了一件颜色很相近的裙子给她,是不是也在暗地里帮着她,好让爷爷对她有些好感? “今天你可是迟到了,不是说好了七点的吗?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庄伟勋看来心情不错,顺手就将庄佩佩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是不是不识表?爷爷今天教你。” 梁妈跟着说,“不是佩佩睡懒觉,是我拉着要给她编辫子,总也弄不漂亮,这才弄好。”又怕庄老爷子腿吃不了力,就笑着问庄佩佩,“佩佩还赖着爷爷撒娇呐?快给爷爷看看你今天的小辫子。” 庄佩佩倒是听得明白,一下跳下来,“爷爷你看我今天梳的是八……”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瞄到石桌上爷爷刚才手里正读着的一封信,顿时像被雷击中了似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身体僵在原地。 “八股。”梁妈还怕她忘了,又提醒了一遍。 庄伟勋笑着拨弄了她的小辫子,后面又说了什么庄佩佩一个字也没听到。 直到梁妈安排把桌子收拾出地方摆早饭,庄佩佩盯着那封信被爷爷拾起来放进信封,她盯着那信封,她盯着那上面幼稚的笔迹,她只觉得恐怖,恐怖到快要不知道怎么喘气。 她放手一搏,她只祈求这生能有一个安全的成长环境,她绞尽脑汁想给自己一个好一点的生活,不管她怎么尝试,也许就要变成一场闹剧。 庄伟勋只觉得孙女的样子有点奇怪,刚才还笑嘻嘻的,怎么这么一下就不说话了?还脸色发白。他还是笑着,捏了捏庄佩佩的小肩膀,把她眼神又收到自己脸上,才问,“怎么了?” 庄佩佩一脸茫然看着他,眼眶突然发酸。 很用力很用力,庄佩佩不敢把害怕的情愫流露出来。 爷爷喜欢什么样的孙女她应该知道的,她不能把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祖孙关系打破,她不能让爷爷再一次讨厌她…… 可这样慈祥笑着的爷爷,你又为什么非要一查到底? 那封寄去报社的匿名信,为什么会在你桌上? 你到底要查到哪里才算结束? 庄伟勋看着庄佩佩的眼神已经有了些变化,他神色微沉,慢慢蹙眉。 这个眼神看在庄佩佩心里,就像第一天回来看到爷爷时候,像是被人看透了一样,让她莫名更心神不定。 庄佩佩不敢再看爷爷,只低着头,紧咬着嘴唇。 旁边的梁妈也发现这孩子不太对劲儿,就和庄伟勋说,“八成是您刚才说她迟到了,要教她认表,把孩子吓着了!” 梁妈在庄家这么多年,自然能了解庄伟勋的心气儿,也必定懂得庄伟勋现在的眼神,那就是他除了担心这孩子,也有几分不满意。 梁妈心里想着:庄老先生最讨厌扭扭捏捏的孩子,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不待见二少爷。 庄佩佩恍惚中只觉得自己一下回到了上一世,站在爷爷书房里,肚子叽里咕噜地响,疼得她额头渗出些汗来……后来的事情,她就是死二百五十回,也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就这节骨眼上,只听见不远处哭喊声越来越近,“爷爷!爷爷!!”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庄薇薇,庄佩佩这才刚转过身,庄薇薇已经跑近了,小脸憋的通红,眼睛都红了,冲着庄伟勋就伸出小胳膊,“爷爷救我!爷爷救我!” 庄薇薇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她身后两个保姆硬是拽不住她。这会儿庄薇薇的哭声又尖,把庄佩佩吓的一愣。 ===== 二更送上,如果还有推荐票的菇凉就投给吧嗒吧 ------------ 037 被打 这一愣神的功夫,庄薇薇就冲进庄伟勋怀里了。紧跟着就是嘶声力竭的大哭大喊,“爷爷,我妈打我!” 不光庄佩佩和梁妈,连庄伟勋都有瞬间的微怔,不过很快他就拉开庄薇薇,上下打量了一遍,并没见到什么伤口的地方,就问,“打哪里了?” 庄薇薇就指着自己的小屁股,“这里!”说着就一转身掀起小裙子,白嫩的大腿根上面明显发红的五指痕迹还没消完呢。 庄伟勋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眼看小孙女这么细皮嫩肉的,做妈的怎么下的去手?哪怕庄尚明庄尚均小时候,他都没这样动过手! “怎么回事?”庄伟勋抬头紧盯着庄薇薇身后两个保姆,眼神越发严厉。 庄佩佩认得这两个人,都是请来照顾庄薇薇的,年纪轻的姓周,年纪大一些的姓王。这两个保姆把庄薇薇照顾的无微不至,前世的庄佩佩也没少被这两个人明着暗着算计过。 小周就说,“薇薇早上吵着要吃蛋挞,老郭说不会做,问要不要出去买了回来,少奶奶就说不用了。薇薇后来就哭了,少奶奶就说了她两句,后来少奶奶就伸手拍了薇薇一下……” 小周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不停瞄着身边的王姐。 王姐的脸色也颇为尴尬,庄薇薇大腿上的红印这么明显,怎么也不可能是拍了一下。等下老爷子怒起来,她们不是跟着要遭殃?工作还要不要了? 王姐咬了咬牙,低着头说,“少奶奶早起就不太舒服,刚才也才服了药,头疼的厉害,可能是薇薇哭的凶了……” “我才没有!”庄薇薇瞪着眼睛,腮帮鼓起来,“爷爷,我要吃嘛!”说着说着又嘤嘤哭起来。 庄伟勋不由冒了火,对着两个保姆骂了一通,又命令她们去把陈怡月叫过来。 没一会儿庄薇薇的哭声就渐渐小了,她脸上还有泪痕,就窝在庄伟勋怀里,看着自己的两个保姆面露难色的走了,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可年纪太小,又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庄佩佩是压根没往心里去,她满脑子都还在想刚才那封信的事情。 被庄薇薇这么一闹,她稍稍定了神,心里刚才的惊慌已经散了一大半。 是了,爷爷在查那封信了。 打字机打出来的信认不出笔迹,信封上面的笔迹也不是庄佩佩平常的样子。按着邮戳,是能找到邮局地址。寄信的城市这么近,最后必定是要怀疑上彼得的。怀疑上彼得,自然会觉得蹊跷,为什么彼得会知道这么多庄家细节?所以…… 庄佩佩就是想不清这个“所以”。 她完全不知道爷爷下一步是怎么打算的。 更没办法帮彼得开脱。 庄佩佩也猜想过,外媒吵的这么凶,依着爷爷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不过她一直觉得或许爷爷的注意力会被约翰引开,毕竟约翰勾搭了那么多政客为这事奔走。要不然爷爷干嘛乐呵呵的跟彼得单独谈条件? 万一认定了信是彼得寄的,也就是说彼得一定认识通晓庄家很多内幕的人,那还能让彼得把庄佩佩安全带回美国吗? 庄佩佩脑子里快速想着,却凑不齐整个画面。 她身体有点僵硬,笔直地站在庄伟勋身边,庄薇薇就伸手拉她的裙子,“姐姐,我不疼了,你和我去玩芭比娃娃吧?” 小孩子真的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多久的功夫庄薇薇已经完全不哭了,现在似乎还有点恳求的语气。不知道是怕等一会儿她妈来了再打她一顿,还是觉得自己这么一闹,爷爷是不会放了她妈妈的,心里就有了点惧怕。 庄佩佩不敢回答好还是不好,就看了一眼爷爷。 刚好庄伟勋也在看她,眼神里倒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似乎比刚才见她沉默不语的时候更柔和了几分。 “爷爷,我不要认表,要不然以后就没人叫我起床啦。”庄佩佩端正了情绪,笑着问,“我和妹妹去玩洋娃娃行么?我下回肯定不迟到了!” 梁妈跟着就笑出了声,“你瞅瞅,这么一会儿就想着玩了。” 庄薇薇点点头,又小心地望了下庄伟勋,“爷爷……” “去吧。”庄伟勋难得也跟着微笑,手一松,庄薇薇就从他怀里出来了。 梁妈看的明白,庄尚明这一早就去了公司,陈怡月一会儿过来肯定是要被庄伟勋骂了。她心疼庄尚明,所以自然想着要给他打个电话,要不然等一下庄伟勋气极又不知道能说出什么话来,两年前书房里他破口大骂陈怡月的情景可别是又要重演了。 “我带你们回去,顺便给佩佩弄点好吃的,你姐姐还没吃早饭呢!”她说着,就一手一个,拉着庄佩佩和庄薇薇往回走。 庄伟勋也没再说什么,只端起手边的茶杯,若有所思地用茶盖刮着。 只不过,孩子们一转身,他眼神就凌厉起来。 梁妈着急想给庄尚明打电话,脚步就快了很多,庄佩佩就不得不走的更快才能跟上梁妈,可庄薇薇还是不明所以,被拽的胳膊有点疼了,就嚷嚷,“梁妈走慢一点,梁妈走慢一点!” 梁妈这才放慢了脚步,有点不安地问庄薇薇,“还疼吗?” 庄薇薇摇摇头,庄佩佩跟着问,“你妈为什么打你?” “我要吃蛋挞,我妈不给我买!”庄薇薇撅着小嘴,奶声奶气的说,“我看到你和梁妈去找爷爷,我就说要和你一起玩,我妈就突然打我!我一逮到机会就跑去找爷爷了!” 庄薇薇仰着小下巴还要再说什么,就看见自己妈妈迎面走过来了。吓得她赶快躲到梁妈身后,白嫩的小脸上又没了红润,紧紧抿着嘴。 陈怡月穿着一身浅紫色的旗袍,头发高高梳起来,加上特别精致的化过妆,现在看起来倒有一番温婉贤淑的风韵。 庄佩佩心里冷哼一声,这是知道爷爷要骂她,特地上楼换的吧?陈怡月在这方面是最有能耐的,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什么场合化什么妆,什么场合戴什么首饰,连挨骂都要有一套行头。 陈怡月稍有埋怨地看了一眼梁妈身后的庄薇薇,又快速瞥了一眼正清冷盯着自己的庄佩佩,“梁妈,你这是带她们去哪里?” “带去吃点东西,我看她们都饿了。”梁妈客气答道,不过眼神里也有几分犹豫,“庄老先生今天心情还是可以的,等一下你莫要顶撞他啊,我这就拨电话给尚明,叫他早点回来!” 梁妈爱屋及乌,她不仅因为庄尚明会爱护庄佩佩,同样也会照顾庄薇薇和陈怡月。 陈怡月淡淡微笑,“没事的,这事确实是我的错。”她说着的时候,就走过去把梁妈身后的庄薇薇拉出来,然后她蹲下身,拍拍庄薇薇身上的灰尘,口气充满了宠溺,“薇薇别怪妈妈啦?是妈妈不好,给你买蛋挞和娃娃好不好?” 庄薇薇想一想,就乐呵呵地点了头。 “那薇薇听梁妈和姐姐的话,乖乖的好不好?”陈怡月伸手拨弄庄薇薇的刘海,“爸爸回来了你可要帮妈妈说好话哟!” 她的口气里玩笑的成分很大,惹得梁妈和庄薇薇都笑了。庄薇薇一笑起来嘴边的酒窝更深,“好吧!” 陈怡月再抬头看庄佩佩,心里就又是一沉。 怎么总是这么冷冷淡淡的眼神?我跟你是有多大深仇大恨么?这往后,给你钱,给你高贵的身份,你还不懂得谢谢我现在不弄死你,倒摆脸色给我看? 不过她脸上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只还是柔柔笑着,“佩佩今天真漂亮。” 庄佩佩身体有点僵,冷冷瞪着她不说话。 虽然不停暗示自己要忍,要熬,可眼见陈怡月在自己眼前晃悠,庄佩佩心里的火总也按捺不下去,跟着脸色自然有点难看。 “要是有什么想要吃的,你记得和梁妈说,千万别不好意思。”陈怡月已经站起来,“可别跟薇薇一样,耍小脾气结果让我打了一下……”她似乎笑的很无奈,转头和梁妈说,“这下爷爷要心疼了,我也是心里难受的很啊。” 梁妈忙安慰了她几句。 “行了,我先过去,不好让爸爸等了。”陈怡月一面笑,一面挪开了步子。 庄佩佩还在想陈怡月刚才那句话,那是在提醒她庄薇薇才是这家的千金大小姐,她如果越界做了任性的事情,下场还不如庄薇薇今天这一巴掌? 不是吧?陈怡月有没有必要这么吓唬一个五岁的孩子? 陈怡月才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转身说,“梁妈,我刚才下楼的时候,听见前院王伯伯说有客人来了。” 梁妈很随意地问,“谁呀?” 这大早起的,怎么就来客人了? 陈怡月笑了笑,“是胡勇!” ------------ 038 心惊 庄佩佩只听见胡勇两个字,后面梁妈又和陈怡月客气说了什么,她是完全听不到了。 她只觉得自己脑袋里轰隆一声巨响,眼前一下子暗下来,几乎快要看不清东西。 如果说爷爷桌上那封信还没把她打击的够呛,耳边不停回响的那个人名是真的把她唬的一惊! 好不容易拼出来的一线生机也要没了?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那种生活,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就要把她再次吞进去。 再只要一天,她以为自己就可以逃出去了,能拉着彼得的手开开心心回洛杉矶,还能听见玛吉的歌,还能坐在提姆大腿上喝啤酒。再一天而已啊! 她还没从爷爷桌上那封信里面摸索出一个对应的方法,胡勇就已经登门来访了。她明明反锁了门,大姑明明没有得逞,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提过胡勇的名字…… 一想到刚才陈怡月那个笑容,庄佩佩心里一缩,难不成是她? 胡勇是小叔庄尚均的哥们儿,要是安排胡勇来这里给庄佩佩“心理治疗”,也应该是香港的白雪君安排,怎么轮得到陈怡月? 庄佩佩的记忆里,没有陈怡月和白雪君同流合污的印象。 胡勇不请自来……到底怎么回事! 庄佩佩的头疼的快要炸开了,脑袋里却是稠的跟浆糊一样,怎么都捋不顺。 似曾相识的恐惧一点点漫延直全身,庄佩佩的手抖得厉害,只听见胸口心脏一声比一声急促地跳着。 她怕胡勇,她真的怕胡勇。 她更怕胡勇身后那个人! 往事瞬间又在脑海里扩散开,一幕一幕,十六岁的自己哭着抓住床单拼命往身上裹着,却被对方一把扯开。雪白色的床单被扔到空中,她只看到一大片白色从天而降,刺的她不得不合上眼睛。 哭的再大声,求的再卑微,抵不过楼下宴会厅里众人杯觥交错的欢声笑语。她永远忘不掉,一共三首舞曲的时间,满房间酒精的味道,她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曲子,她听见小号的声音,她听见提琴的声音,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最后她听见庄薇薇和几个同龄的千金小姐从她房门前走过。 她听见其中一个女孩问庄薇薇,“为什么你姐姐的生日宴,她自己倒不见了?” 门外的高跟鞋声似乎顿了顿,然后是庄薇薇甜美的声调,“她和我小叔叔在谈事情啦,爸爸买了一个新的香奈儿包包给我,我拿给你们看!” 那时候的庄佩佩嘴被对方一双大手紧紧捂住,她惊恐的双眼里全是泪,眼前亦然一片模糊…… 直到梁妈拉她,庄佩佩才如梦初醒,脸色已经煞白煞白的。 额头竟然渗出少许汗来。 看到梁妈询问似的眼神,庄佩佩用力攥紧了拳头,直到感觉指甲狠狠戳进手心的生疼,才强忍着和梁妈笑了笑。 这个世界这么大,为什么能帮她的人少之又少? 汪子诚,如果你还活着,会不会拉着我的手走进去面对胡勇?你还能不能? 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庄佩佩的思绪已经全乱了。 梁妈先拉着她们去了小餐厅,又叫工人准备了一些点心和牛奶,庄薇薇一早就被陈怡月打了一巴掌,哭哭闹闹了半天也有些饿了,这会儿也不惦记她的蛋挞,拿起点心就吃起来。 庄佩佩只傻傻坐在桌前,像是在盯着某一处放空,眼神涣散。 梁妈看她这样,关切地问,“佩佩怎么不吃?是不是生病了?”说着手就伸过来要摸庄佩佩的额头。 庄佩佩下意识往后闪了一下,躲开了梁妈的手。 她不想让梁妈知道自己身体微微的颤抖,更不想让梁妈摸到额头的冷汗。庄佩佩抬头对上梁妈略有不解的眼神,依旧天真笑着,“梁妈,我也想吃蛋挞了……” 梁妈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拍庄佩佩的小肩膀,“你瞅瞅,你们姐俩倒是真像!一说到吃和玩,你们俩呀!” 梁妈唤了两个工人,叫他们赶快去买一打蛋挞回来,两人刚要走,梁妈又改了口,“还是两打吧!佩佩吃得多!” 那两个工人听了望望庄佩佩,也都笑由心生,庄佩佩跟着红了小脸,低下头有些害羞的样子,不说话了。 其中一个工人问,“梁妈,小客厅来了香港的客人,需不需要给庄老先生引见?” 梁妈一听,笑容里就多了几分亲切,摆摆手,“等一会儿吧,我知道是谁。”她转过头看庄佩佩和庄薇薇,“你们两个先吃点心好不好?一会儿蛋挞就来了,梁妈去做点事情,你们乖乖的等我,等下让老郭给你们弄好喝的好吧?” 庄佩佩就和庄薇薇都点点头。 梁妈欣慰而笑,转身就去迎胡勇了。 没一会儿庄佩佩听见梁妈在隔壁客厅说,“阿勇来了,哎呦,怎么又瘦了?” 之后,是一声爽朗的笑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所以我过来蹭吃蹭喝,梁妈可别亏待了我。” 胡勇的声音很有磁性,让人听了会心缓,甚至莫名心安。 会跟着他的声音,身体渐渐放松发软,跟着他的声音…… 庄佩佩猛然瞪大了眼,快要停滞的思路终于被自己拍醒,她一个激灵坐正了身子,把身边的庄薇薇吓了一跳。 不行,她决不能让自己再躺在床上,让胡勇那飘忽的声音带着她睡过去! 她决不能再给胡勇一次机会,十年后按照他的催眠“辅导”,把生日宴会上面的过程一字不漏地告诉他,最后再被扣上有臆想症的莫须有帽子! 她决不能,决不能再让前世十六岁那一晚重播。她也绝对不能让曾经试图帮助自己的人除了死就是消失,她最不能看到的,是石阶上瑟瑟发抖的小小庄佩佩那失望的眼神。 庄薇薇看她神色严肃,眉头紧皱,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种感觉姐姐不会陪她玩娃娃似的,就紧跟着说,“姐姐,我吃饱了,你和我去楼上玩芭比吧!我和你说,昨天晚上我让芭比和肯特结婚了,等一下你要服侍芭比换衣服,肯特还要……” “闭嘴!” 庄佩佩没有心情在这种情况下装着亲热和庄薇薇说话,她甚至连庄薇薇的声音都不想听到。烦,太烦了。 庄薇薇哪受过这种待遇?她先是被庄佩佩的一声低吼震得身子一颤,不过很快圆圆的眼睛就瞪了起来,嘴巴高高撅着,“我不让你玩我的娃……”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迎上庄佩佩比刚才更冷冽的眼神。 吓得庄薇薇突然噤了声,目瞪口呆望着姐姐,却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再说话了。 那眼神,看的庄薇薇心里害怕,想哭又不敢哭。挨了妈妈一巴掌,她可以一路嚎哭找爷爷诉委屈,可这仅仅一眼,让她莫名有种后背发凉的恐惧感。 庄佩佩脑袋里不停在想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小客厅的欢声笑语就没有一刻不传进来。 她听见梁妈越笑越大声,“你呀,还是这么皮!我可是有些年没看到你了,怎么?这回来内地做什么来了?” “有个内地高层的小孙子,有点自卑症,我也是看完了那边顺道过来拜访一下庄伯伯。梁妈,庄伯伯最近身体怎么样?” 梁妈一声叹气,“……还是老样子。”不过很快她就转了话题,“你离开香港之前有没有见到二少爷呀?” “有的,尚均还托我带了一些东西,给尚明哥和庄叔叔的,还有给您的!” “我的也有啊?还让你一路带过来,真是不好意思。”梁妈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明显顿了顿。 ===== 感激秦慕瑾菇凉昨天的打赏和PK票~继续挠墙求推荐,挠的指甲都秃了啊姐妹们(⊙o⊙) ------------ 039 胡勇 庄佩佩竖起耳朵听着,听到这里不由心里又是一声冷哼。 胡勇“顺道”来拜访爷爷,怎么又从香港特别捎了东西过来? 不是故意出现又是什么?! 或许是听到了梁妈声音中的怀疑味道,胡勇跟着又补了一句,“一开始本来不确定会过来的,庄阿姨特别让我带着,我实在不好意思把东西原封不动带回香港,这不那边小朋友的情况好了一些,就马上赶过来了。” 梁妈仿佛没听出来胡勇急着解释似的,很快又大声招呼着,“辛苦你了,真是过意不去。你快歇着,我就去安排客房给你,一会儿庄老先生忙完了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我晚上回香港的飞机,我就是过来看看庄伯伯和尚明哥,能用的上我的地方梁妈可别客气。” 几句话的功夫,梁妈又返回了小饭厅。 看桌上的点心没怎么动,两个孩子又神色各异,梁妈顿时愣了下,忙问,“怎么了?” 庄佩佩就抢先说,“妹妹想上楼玩洋娃娃,可是您说不让我们乱跑。妹妹不开心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一旁的庄薇薇听了,先是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她明明什么都没说的啊?再对上庄佩佩扫向自己快速的凌厉一眼,庄薇薇心里更害怕了,等她再转过身望向梁妈的时候,本来小小的鼻子皱的更紧了。 “我没有……”庄薇薇吸着小鼻子,委屈的泪水流了一脸,“……我……姐姐……她,她刚才……” “哎呦!怎么又哭啦?”梁妈走过来伸手抱起庄薇薇,一下下轻拍她的后背,“薇薇可不能再哭啦,你瞅瞅,眼睛都哭肿了。一会儿蛋挞就来了,乖,你和姐姐上楼去玩吧,吃不下咱们就不吃了。” 抱着庄薇薇的同时,梁妈的眼神悄悄往窗外后院的方向望去。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少奶奶回来?梁妈心里急着给庄尚明打电话,也就顾不得多想庄薇薇这会儿是为什么在哭。从一早这孩子就哭着要蛋挞,或许是太宠了吧,只要庄薇薇想要的,不给她就是这副模样。可以从早哭到晚,直到达到目的为止。 再看旁边坐着的庄佩佩,就安静坐在位置上,瞅着梁妈微微抿嘴笑。 她脸上没喜没怒,只不过望到梁妈怀里哭哭啼啼的庄薇薇那一刹那,小女孩流露出有点羡慕的眼神,让梁妈一下抓住,记在了心里。 哎,都是庄家的孙女,这孩子是实在太乖顺了!这一早让薇薇闹得,这孩子到现在也没吃顿像样的早饭。 “佩佩,你也不吃了啊?”梁妈口气里满满的心疼。 庄佩佩摇摇头,“我陪妹妹玩洋娃娃。” 庄薇薇一个手紧抱住了梁妈的脖子,这下终于知道反击,“我才不让你玩!” 梁妈听了,眼眸微沉,“薇薇不可以这么说。” 庄薇薇嘴边张了张,才要把刚才庄佩佩多凶多唬人的样子说给梁妈听,却突然有双大手揉了揉自己的头顶。 隔壁刚才那个声音好听的叔叔,正望着她笑。 “薇薇还记不记得我?” 庄薇薇揉揉眼睛,瞪着他摇头,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 “你不记得我啦?”胡勇有一张娃娃脸和一双大眼,即便已经快要步入而立之年,加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起来还是一副二十出头的学生模样。 这人少了几分男人成熟的气质,更多的像是个大男孩。初次一见,就让人觉得仿佛没有什么城府,肚子里更不会有什么计谋。 所以说人不可貌相! 庄佩佩依旧安静坐在饭桌后面,她坐的地方面向饭厅的门口,自然看到胡勇慢悠悠走到庄薇薇和梁妈身后。 自然她看到胡勇一进来就寻找着自己的眼神。 两个人四目相对一瞬间,胡勇极快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庄佩佩,就很快移开了眼神,朝着正在哭闹的庄薇薇走了过去。 庄佩佩的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胡勇。 梁妈还笑着拍拍庄薇薇的后背,“你忘啦?那年过生日胡叔叔还送你一套娃娃房子,那么大一幢小洋楼,你不是玩的很开心?还有你一岁多的时候发烧,还是胡叔叔一直照顾你!” “薇薇那时候那么小,自然不记得我了。”胡勇伸出胳膊,“让叔叔抱抱,看看是不是沉了。” 庄薇薇从小就知道不可以认生,况且爷爷最讨厌唯唯诺诺的孩子,她很自然就从梁妈怀里挪进了胡勇怀里,抽噎着,“我记得你了,那个房子我还有呢。” 胡勇听了笑着说,“叔叔这次来的太着急了,下回再来,一定给你再买一个好不好?” 庄薇薇听了大喜。见孩子不哭了,梁妈脸色也好看了些。 “这就是佩佩吧?”说着胡勇的眼神就望了过来。 “你也听说了?”梁妈这就叫庄佩佩过去打招呼,“佩佩过来,这是你胡叔叔。胡叔叔可是你小叔的好朋友。” 庄佩佩就站起来走到梁妈身边,轻轻喊了声,“胡叔叔好。” 胡勇见她不再上前,嘴角又向上牵了牵,“怕生吗?” “这孩子不怕生,可聪明了。”梁妈眼里全是慈爱,“知道心疼人。” “是吗?”胡勇蹲下身,把庄薇薇放在地上,一手揽着庄薇薇,另一只手和庄佩佩招了招,示意让她过去。 庄佩佩大眼睛眨了眨,透着一股伶俐劲儿,可就是一步也不挪。 她先是抿着嘴笑,然后笑容在脸上漫延开,最后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牙。 “梁妈,我听见汽车声音了,是不是蛋挞来了?” 一说蛋挞,连庄薇薇也频频往外看,最后更是从胡勇怀里跑了出来,拉梁妈的手,“蛋挞来了,蛋挞来了!” 梁妈笑的眼睛又眯成了缝,“你们呐,就知道吃!走走,我带你们看看去!” 胡勇的手就这么停在空中,梁妈又笑着解释了一番为什么今天一定要弄到蛋挞,他一瞬间尴尬的表情才被隐藏下去,“那可是别耽误了。”直到梁妈带着两个孩子绕过自己身边,他才缓缓收回了手,最后攥起拳头。 走到大门口一看,哪来的汽车?哪来的蛋挞?庄薇薇泄气,好不容易勾起来想吃蛋挞的欲望眼看又泡汤,她扭着身子不依不饶,又打算哭。 “我现在就要吃!我现——在——就要吃!” “马上就来,好好好,薇薇听话不哭,梁妈这就打电话去催。” 梁妈忙着哄庄薇薇的时候,庄佩佩回头又往刚才小饭厅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种蠢办法不能再用第二次,她是绝对不会再单独回那里了。 庄佩佩轻轻拉了下梁妈衣角,把梁妈的注意力又引到自己身上才稚气地问,“真的马上就来啦?” 梁妈哭笑不得,怎么大的也跟着闹起来了?“真的,你们让梁妈去打电话,马上,马上。” 庄佩佩满意点头,“那我去叫彼得一起下楼等蛋挞好不好?” ------------ 040 救星 (1) 庄佩佩一面跑上楼梯一面和自己说,这个世界这么大,终了会有人愿意帮她的。 会有人不管如何都把她保护起来,用尽全力呵护她的。 前世有为了她丧命的汪子诚,那个无论她说什么都会默默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那个包容她所有不完美所有阴暗面的男孩。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到汪子诚,现在她还见不到他,不过没关系。 金律师质问彼得那句:“你明白庄小姐再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了吗?”在庄佩佩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是了,她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回到庄家,她不再是爷爷拿来牵制爸爸的武器,她更不会是庄尚均白雪君用来控制的玩偶! 这一次她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如今她有彼得玛吉和提姆一家人做她的后盾! 五岁的自己无法对抗那些成年人从四面八方伸来的魔掌,如果有人胆敢再动她一分一毫……彼得,彼得是不会让事情发生的。 庄佩佩这样想着,上楼的脚步越来越快。 几乎是费尽全力三步并两步地冲上楼,心情却是一步比一步明亮起来。 “砰”地一声,庄佩佩推开彼得的房门,下一秒就愣在原地。 彼得也是一愣。 他只穿了一条条纹平角裤,上身套着件简单的灰色体恤衫,正坐在床上一边喝茶一边翻司机小陈送来的那天旅游的照片。 没想到有人连门都没敲就冲进来,他拿着茶杯的手抖了抖,才要说点什么,就觉得艾丽莎满脸跑的红彤彤的,一脸的焦急。 “怎么了?”他放下东西,衣服也来不及套,走过来一把抱起庄佩佩,轻抚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怎么跑的这么急?不是在和你爷爷吃早饭吗?” 庄佩佩什么也没说,把头靠在彼得肩膀上,心里总算找到了平衡点,情绪和气息都渐渐平复下来,默默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她小声在彼得耳边说,“梁妈说有蛋挞,我想和你一起吃……” “蛋挞是什么?”彼得笑了笑,把庄佩佩放到床边,他弯下腰又端详了一会儿艾丽莎的小脸,才终于说,“艾丽莎,进别人的房间要先敲门,不管是我和玛吉的,或者提姆的,甚至你爷爷的,都不可以再像这样冲进来。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隐私,你要学者尊重别人,这样才有礼貌,你明白吗?” 庄佩佩忙点头,“我知道了。” 谁想看中年发福男人穿着内裤这种打扮的? 彼得看她小脑袋拼命点头,看样子是明白了,也就没说什么,揉了揉她的头顶转身去换衣服了。庄佩佩顺手拿起床上的相册翻了翻,里面的自己对着镜头,几乎每一张都是咧着嘴大笑,隐藏不了的欣喜若狂的表情。她跟着也微微笑起来,瞬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等彼得换好衣服出来,看艾丽莎捧着相片津津有味在看,就坐到她身边,问,“明天要回去了,你有想好怎么和爷爷道别了吗?” 庄佩佩不由发怔,是啊,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去了。 想想一早看到爷爷桌上的那封信,她眼神又黯下去。 自从回来隔天彼得和爷爷一起吃过那顿早餐之后,爷爷就再没“请”过彼得了。庄家的人向来都是各自安排早饭,彼得自然觉得舒适,一来觉得庄佩佩可以和爷爷好好独处,二来他可能也落得清闲。殊不知爷爷正是要把他高高挂起,让庄家上下工人都对他客客气气,却不让他参与任何事情。 好就好在彼得根本也不想搀和庄家这些琐事,除了在自己房间里转悠,就是露台上面看看风景,每天晚上带着庄佩佩和玛吉通一次电话。除此之外,彼得也没有别的要求。 庄佩佩实在想不出这几天彼得的表现有什么可让爷爷怀疑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现在要一件一件事情来,毕竟爷爷还没查到不是么?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躲过胡勇这一关。 估计现在梁妈给爸爸的电话也打完了,没多时爸爸就要赶回来“英雄救美”了吧。 这么一想,庄佩佩眉头微皱,陈怡月去找爷爷有段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回来? 难不成…… 难不成她是故意在拖延时间,好让胡勇借机接近庄佩佩? 正想着,梁妈叫人上楼叫庄佩佩和彼得,说蛋挞买来了。 彼得还是一头雾水,“什么是蛋挞?” 庄佩佩忍不住噗嗤笑起来,真是一场由蛋挞引发的血案! 她让彼得抱着下楼,一走到大厅,就听见小餐厅有庄薇薇的笑声。这笑声里也掺杂着梁妈和胡勇的,断断续续说了什么,庄佩佩听不太清。 只不过听见胡勇那个笑声,她不由身体僵了僵,伸手环住彼得的脖子。 彼得感觉的到,就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有些不解艾丽莎眼里的惊恐,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 “彼得……我不喜欢那个叔叔摸我……那个叔叔摸得我不舒服……” 彼得一听,眉头轻轻皱起,脚步也停下,“他怎么摸你?” 孩子的一句话,里面的意味可大可小。凡是小朋友,活泼可爱,自然很多叔叔阿姨都喜欢抱着。有些身体接触可以让孩子感受到大人传递的爱意,可有另外一些,就不正当了。 艾丽莎从来都和长辈打成一片,能从这孩子说出这种话,彼得的警戒度一下子就提升起来。 艾丽莎似乎有些欲言又止,脸越来越红,小眉头皱着,还频频抿嘴唇,“我也不知道……” 彼得还想再问什么,却突然想到曾经看过一本领养机构提供的心理学小册子,讲述孩子不爱说话的原因。因为艾丽莎一开始到美国不怎么说话,他还特别读了几遍,就记得上面有一句话,好像意思是,孩子有时候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尤其是从小生活动荡的孩子,心理更是敏感微妙。 庄佩佩看彼得的表情已经有些怀疑,她犹豫了一下,手指头轻轻地滑过彼得的胳膊,带着一阵酥麻的触觉从彼得的手臂传上来,惹得他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 “我不喜欢他这样摸我……” 彼得的脸色立马变得很难看很难看。 他抱着艾丽莎的胳膊又揽紧了些,站在小餐厅外面沉思了片刻,才走了进去。 梁妈一看他们来了,忙着给彼得介绍胡勇。胡勇也很客气地走过来,想要和彼得握手,无奈看彼得抱着孩子,就问,“佩佩这么大了还要人抱啊?要不给叔叔抱吧!” 庄佩佩抱着彼得的手抓的更紧,别过头看也不看胡勇。 彼得心理的警惕又提高了几分。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把庄佩佩放到小椅子上,安置好孩子才转过身和胡勇简单握了握手,说是握手,根本就是碰了一下而已。那之后,他就坐在庄佩佩身边,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看孩子吃蛋挞。 梁妈试着用英文和彼得解释,“胡家,庄家,好朋友,很多年了!胡勇,香港儿童医院,大夫,心理学!” 见彼得没有反应,胡勇跟着说,“梁妈就知道夸我,香港的医院比不了美国大医院的。” “哎呦你谦虚什么,尚均和我说过,你不是在美国发表过好多儿童医学论文吗,梁妈都记着呢!你快跟他说说你干什么的,我说的他听不懂。” 胡勇听了,就微微笑了笑,他和彼得自我介绍,说他现在是根德公爵夫人儿童医院的首席儿科大夫,还是儿童心理学专家。胡勇也简短说了说为什么会来,“不过我今晚就要走了,每次来都会帮薇薇做个检查,等一下也看看佩佩吧?” 梁妈拿了一个蛋挞递给庄薇薇,指了指胡勇问彼得,“看病,佩佩,检查,懂吗?” 彼得其实听不太懂梁妈口音浓厚的英文,不过胡勇的话他却是听懂了。 ------------ 041 救星 (2)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彼得听懂了这个叫胡勇的来意。庄佩佩更是听得明白,她只低着头吃蛋挞,身体微微向彼得又靠近了些。 “你吃吗?”她拿着手里的蛋挞轻声问,眼里已经蓄满了恳求。 那种恳求,并不是想求彼得吃蛋挞,并不需要再多的言语,彼得心里已经有数。 和艾丽莎已经生活过这些日子了,哪怕这是个再不爱说话的孩子,但彼得和玛吉对她的观察却从来没松懈过。他们如获至宝的女儿,怎么笑,怎么哭,睡着了是什么样子,没睡醒又是什么态度……一切的一切,他们都清清楚楚。 这么一想,彼得心里更沉重了。他眉头皱了皱,可看着庄佩佩的眼神里依旧是温温暖暖的,摇摇头,“你吃吧,我不喜欢吃甜的。” 他说着,伸手擦去庄佩佩嘴边的蛋挞渣。 对面的梁妈看在眼里,笑容里也多了几分欣慰。 唯独胡勇现在的心就悬在那里,不上不下的,很不是滋味。 要想按照庄尚均的安排,他是要先给这个孩子做简单的身体检查,然后要判断出她情绪不稳定,再建议心理治疗。依他的医生执照,凭着胡家和庄家在香港的关系,自己又是和庄尚均一起长大的兄弟,庄伯伯应该不会怀疑。本来是说笑着就可以进行的一件事情,他只需要和孩子搞好关系,让孩子肯接近自己,剩下的什么都好说。 可是,照目前的状况来看,庄尚均似乎忽视了一个人。 先不说这个孩子对自己莫名抵触,那个美国人听了他的话之后,一点反应也没有,反而跟着孩子聊起来。梁妈也不帮着他坚持了,还陪他们一起笑? 胡勇心里有点着急,脸上还是笑望着庄佩佩和庄薇薇吃蛋挞,一桌人有说有笑,可额头已经泛了虚汗。 胡勇这一趟自然不是白来的,他手里是拿了庄尚均的好处,这个好处,就是一个极大的人情。去年在私人会所里窒息致死的最上镜小姐,就是死在他身下,被他在登上极乐世界一刻用枕头捂死的。那个新闻要不是庄尚均帮忙找人压了下去,他是不可能只私下赔偿几百万这么简单。 这个人情一定要还。 他这么想着,就伸手抚了抚庄薇薇的后背,声音温和,“胡叔叔帮薇薇检查身体好不好?” 胡勇不知道,彼得一直有意无意盯着他的这双手。 反正庄薇薇也吃得差不多了,在英国和在爷爷这也常有家庭医生过来检查,她就点点头。 彼得心里一闪,也想伸手拦下庄薇薇,就向梁妈看了一眼。 谁知道梁妈心思不在这上面,交给胡勇也放心,她找了个工人带他们上楼。胡勇随身带着听诊器和一些常用的医疗器具,笑呵呵就抱着庄薇薇走了。 庄佩佩嘴里的蛋挞吃的越来越犯恶心。 下一个不就是她了? 她有点不确定地抬头又对上彼得的眼神,彼得就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低声说,“没事。” 要相信彼得,庄佩佩心里不停重复。要相信彼得,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要相信彼得,要相信彼得。 她还是拿起一个蛋挞递给彼得,强迫自己笑着说,“你吃吧!” 你吃吧,你吃了,我就当你懂我的心情,你吃了,我才敢放心。 彼得定定看住她,没再说话,只伸手接了蛋挞,几口就吃了下去。 庄佩佩这才安安静静坐进椅子里,默默低下头。一瞬间竟有点鼻酸,她形容不起来这种微妙的感觉是为什么,只能强忍着不让自己情绪有任何波动。 对面的梁妈还是频频望着墙上的挂钟。 滴滴答答,小饭厅里就剩下挂钟一分一秒前进的声音,再无其他。 庄佩佩没有经历过比这再折磨人的声音了。 除了,那一年,她坐在急诊室的走廊上,盯着手术室显示时间的电子表,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跳,她的眼皮就跟着一下一下地跳。 她怀里抱着的书包被她揉了又揉,她的心更是跟着拧了又拧。她只盼着汪子诚能活着出来,头骨破裂没关系,脊椎粉碎没关系,只要活着,活着就行。 她的思绪又飘去了很远…… 直到庄薇薇蹦蹦哒哒举着胡勇给的棒棒糖从二楼跑下来,用力推了她一把,大声嚷着,“该你啦!”庄佩佩才突然回神。 看庄薇薇没事的样子,彼得心里总算替这个孩子吁了一口气。 “她不去。”彼得很客气地拨开庄薇薇的小手。 “为什么她不去?”庄薇薇不服气地瞪着彼得,“我都去了!” 那意思,我都去了,她凭什么不去。 彼得依旧好脾气地笑着,“她不去。因为你是你,她是她。” 庄佩佩嘴角有一抹浅笑。 彼得话音刚落,胡勇就走了进来,脸上还是挂着笑容,只不过比刚才看起来要僵硬了不少,似乎是听到了彼得刚才的话。他几步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到庄佩佩身边,把脖子上的听诊器拿下来,问,“佩佩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庄佩佩不搭理他。 胡勇又问,“这个东西可神奇了,你可以听见胡叔叔肚子里的小虫子,不信你听听?” 庄薇薇一脸好奇,“叔叔肚子里有虫子?” “有啊,我们每个人肚子里都有小虫子,佩佩要不要试试看?” 你肚子里就算有孩子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庄佩佩瞥他一眼,依旧不说话。 “胡医生,你们在说什么?”彼得伸手抱住庄佩佩的肩膀,把她刻意从胡勇面前拉开,“要是给孩子做检查的话,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没收到金律师的消息。” 金和平?胡勇一愣,嘴巴刚张开想问,彼得就接着说,“你应该知道,艾丽莎的身体检查我和庄先生有协商文件的,上面写着孩子要做身体检查的话,必须有监护人、我和我太太在场。现在这些条件都不具备,你不知道我老婆多宝贝艾丽莎,而且你也知道庄先生气势多强,万一他到时候说我不按协商内容执行,把孩子带走了,”他耸耸肩摊开手,“我老婆会杀了我的。” 梁妈惦记庄尚明自然心不在焉,看那美国人这么坚持,把胡勇拉到一边,小声说,“哎呦那个美国人固执的很!你别和他争了。这样也好,上楼休息休息,晚上我叫老郭煮你爱吃的!” 话已至此,再往下就太明显了。胡勇的眼睛在彼得身上转了一个圈,勉强和梁妈又说笑了几句,只好作罢跟着工人走了。 彼得刚才那个动作,和提姆每次把他老子气的发疯的样子像极了。庄佩佩心里忍不住发笑,余光看到胡勇离开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心中更是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感激和感动。 彼得啊彼得,真没白相信你。 没多久又有工人过来说大少爷回来了,梁妈看彼得照顾庄佩佩,她完全和这美国人就沟通不来,索性拉着庄薇薇就跟了出去。 不多时庄佩佩听见大厅里有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庄尚明有些着急地问,“去了多久了?” 她听不太清别人说了什么,最后只听见庄薇薇一声,“爸爸带我一起去!”,然后是众人匆忙的脚步声,客厅又恢复了安宁。 庄佩佩突然觉得很累。 心累,身累,这一早折腾到现在,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靠进彼得怀里。 小小庄佩佩那种没有一刻不想逃离这里的渴望,一点一滴在她心里扩大漫延。 彼得就趁势把她抱紧了些,隔了一会儿他突然说,“你知道玛吉也会做这个。” 庄佩佩抬头,看他指着桌上剩下的几个蛋挞,有点不可置信,“真的?” “不过玛吉放的是草莓酱,提姆小时候很喜欢吃,吃到拉肚子躺在床上还哭着要吃。后来提姆长大了觉得吃草莓派侮辱他的智商,玛吉也很少做了。” 庄佩佩噗嗤一声笑了。 “你要是想吃,回去可以让玛吉做给你,我觉得她做的更好吃一些,这个太油了。” 庄佩佩就点头,又有点坏坏地笑,“那让玛吉做好了下飞机就可以吃?” “也可以,不过要让提姆把房间都收拾干净了,这样玛吉才能专心给你做是吧?”彼得冲她挑眉。 庄佩佩抿着嘴强忍了一下,最后还是和彼得笑成一团。 ===== 再有几票就可以二更了耶,姐妹们加油O(n_n)O ------------ 042 救星 (3)2000推荐票加更 彼得没多久就牵着庄佩佩的手上了楼。 一进到房间,彼得就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他蹲下身又仔细打量了庄佩佩一会儿,郑重问,“艾丽莎,刚才那个叔叔到底摸了你哪里?” 庄佩佩知道彼得还在担心,眼睛转了转,像是思考了下才天真地说,“我的头,我的胳膊,还有我的后背。” 胡勇好像就是碰了庄薇薇这几个地方吧? “没有别的地方了?” 庄佩佩摇头。 彼得这才心里软了一口气,只不过脸色依旧不是那么放心,“艾丽莎,如果那个叔叔再碰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知道了。”庄佩佩咧着嘴笑,“你不会让那个叔叔碰我的对吧?” 彼得跟着微笑,厚实的手掌揉了揉庄佩佩的小脑袋,眼里全是宠溺。 两个人就安静坐在一起看相册,彼得每次指出照片上面的景物,庄佩佩就跟着能记起来那天逛过的地名。彼得夸她记性好,等着回去好给玛吉讲解,庄佩佩就笑着把头靠在他胳膊上,有点发困。 后花园现在发生什么了呢?庄佩佩忍不住地想。 陈怡月如果是真的要拖延爷爷的时间,好让胡勇趁着机会做该做的“检查”,按理说这场戏也该散场了。 既然爸爸已经回来了,陈怡月不会不让他目睹一下自己受委屈的现场,按着这几天庄佩佩的观察,庄尚明肯定是要和庄伟勋又有一场好吵吧? 她想着想着就合上眼皮,心里长叹一声,是真心不想搀和爸爸这些事情了。 她又何尝不想着早一点能告诉庄尚明,陈怡月是个披着羊皮的狼,庄薇薇的来历不明;她又何尝不想提醒爸爸,小心你的命,小心你亲生女儿的命,小心整个庄家毁在你那娇滴滴的老婆手里! 可有什么用?梁妈嘴里的车祸,看来是对爸爸的过去产生了什么影响,导致他不想,或者不敢认她这个女儿。陈怡月哪怕再装,只要有庄尚明的信任,那些假模假式,让所有人都以为是种我见犹怜。庄佩佩再怎么想要说服自己去谅解去设身处地,可庄尚明对她这几天的态度,还是让她打心底里释然不了。 更何况,她现在的情况比爸爸好不了哪里去。爷爷还没死,陈怡月还不到下手的时候,可她庄佩佩现在快要成庄家的公敌,衡量之下,还是保护自己全身而退要紧啊! 彼得看艾丽莎疲惫的样子很不忍心,他轻轻放下相册,伸出胳膊把孩子抱进怀里。庄佩佩就顺势把头枕在他腿上,感觉彼得一下下轻拍自己的背脊。 从一开始抵触彼得和玛吉的身体接触,到现在满怀感激地依靠,只有庄佩佩心里明白,那些微妙的变化,已经成了支撑她前进的动力。 那种带着几许陌生的父辈关怀,对庄佩佩来说无意是喜欢的。 迷迷糊糊中,庄佩佩听见露台上有几下脚步声,听声音像是陈怡月的高跟鞋,另外一个应该就是爸爸了吧。她没有起身,只还是闭着眼静静地等待。 她听见陈怡月断断续续像是在哭。 “……给薇薇当亲妈都难,后妈就更难了……” “……嫁给你我哪怕有一天贪图过爸爸的财产?……我只求平淡的生活,尚明,又有多难……” “怡月……我只是一时心疼薇薇,孩子是太淘气了,我没有责难你的意思。” 露台太大,彼得的房间到爸爸的套房还有一段距离,如果不是两个人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调稍微有些高,庄佩佩恐怕是一句话也听不到的。 彼得虽然听不懂,却也知道露台有人,听声音也能分辨出是谁,他身子向落地窗方向一转,庄佩佩就坐了起来。 彼得并不知道早晨庄薇薇被打屁股的事情,他醒的比较迟,梁妈叫庄尚明回来他就更不清楚了。他看艾丽莎不停揉着眼睛,看来是自己把孩子给吵醒了。 “再睡一会儿,午饭的时候叫你好不好?” “午饭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庄佩佩躺在床上,还不忘调皮地眨眨眼。 彼得拉高庄佩佩身上的被子,“肯定叫你,凡是吃的就少不了你的份儿。” 听陈怡月那口气,看来是和爷爷刚才受了气,反过来和爸爸抱怨委屈?她有毛好委屈的?庄佩佩她闭着眼想了好一会儿,想用力猜出来后花园都发生了什么,也想猜猜爷爷到底对那封信要怎么安排。 不过这副小身体实在是添乱,从早到现在经历太多,蛋挞也吃了不少,庄佩佩确实有点累。越想越累,越累越困,最后也没想出来个对策,就睡着了。 彼得看艾丽莎睡着了,才拿起电话拨给玛吉。他把孩子反常的举动和自己对胡勇的观察都告诉玛吉,“我觉得那个人心术不正,一直很刻意要带着艾丽莎上楼……我有问过艾丽莎,她没说那些特别的部位,不过我还是盯着点好……嗯,我明白……不知道,这里气氛阴沉的很,艾丽莎住的也不开心,我都觉得压抑!” 他看看手表又算了算,声音温柔,“你们那边还是深夜?你回去睡吧。哦,对了,你能不能做草莓挞给艾丽莎,她很想吃。”他把庄佩佩吃蛋挞的模样又给玛吉学了一遍,眼里的笑意更浓,“睡吧亲爱的,明天我们就回去了。” 中午的时候工人拿了英文菜单上楼叫彼得选菜。庄家人口本来就稀薄,还都要各自开饭,厨房就每天都准备了一份不同的菜单,如果没有特别想吃的,就从上面选菜做。 庄佩佩睡醒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她一睁眼,发现彼得正盯着她笑,把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就撇了撇嘴,“你都没叫我。” 彼得哈哈一笑,“你睡的太死了,我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醒。厨房留着你那份呢,我和你下楼去吃。” 彼得是等她睡醒到现在还没吃饭? 是怕胡勇再过来所以寸步不离? 想起自己睡前说的话,庄佩佩心里涌出更多的感激。她大大笑起来,手臂抱住彼得的脖子,大声说,“好!” 梁妈在饭厅看他们走进来,脸上也是浓浓的笑,安排厨房重新给他们做新的菜,冷掉的就不要热了,还要老郭记着给庄佩佩加汤。然后她对庄佩佩笑着说,“佩佩吃饱了去看看爷爷吧?你爷爷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念起你呢,怕你吃不饱。” 庄佩佩乖乖点头。 ===== 菇凉们好强大!继续求推荐求收藏,吧嗒努力码字回报~\(≧▽≦)/~ ------------ 043 明了 庄伟勋午饭后略微闭了闭眼睛想要休息,周文就静静拿了本书坐在一旁随意翻着。 她在这间书房里面有个特殊的位置,但凡庄老先生没有办公的时候,她就会坐进那把巴洛克风格宝蓝色布面扶手靠背都镶着金边的单人沙发里,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 那个单人沙发就摆放在书房门口的地方,这样谁上楼,哪怕是接近三楼的楼梯,周文都能第一个知道。 周文的工作是庄伟勋最机要的私人助理,是第一批从香港跟来内地的庄氏员工。庄伟勋自从年初脑溢血过后曾经一度无法工作,直到现在也只是硬着头皮听一听公司进程甚少插手,她倒一时落了清静。 她手里翻阅的是本华夏国的近代史,因为出版的时间太久,排版印刷纸张都比较落后。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图片也不是很清楚,周文却颇有兴致地翻了又翻,碰到看不太清的字,不由把头向后又拉了拉。 “该配副花镜了吧?” 闻言,周文抬头,庄伟勋还依旧半躺在藤木躺椅里,眼睛半睁着,正瞅着她。 周文浅浅笑了笑,起身把书放在一边,“庄先生喝茶吗?” 庄伟勋平静合上眼摇了摇头。 周文就向前走了两步,依旧离着庄伟勋有一段距离,貌似想说点什么,她犹豫了片刻,始终没说出来。 “你是想劝我对尚明好一些?”庄伟勋又突然问。 周文微怔,庄伟勋的声调里听不出喜怒,她沉静了片刻,口气很婉转,“尚明也是快三十岁的人了。” 庄伟勋冷哼了一声,再不言语。 周文嘴角有一丝无奈的笑意。 才刚坐回去,庄伟勋又问,“香港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 香港那边,指的就是白雪君。周文本想不说,后一想既然庄伟勋在问,他就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只听说傲风影业最近内部有些动态。” 傲风影业是庄氏旗下控股的一家大型娱乐公司,离开香港的时候就自然留给了白雪君打理。只不过最近周文有小道消息得知,有人在用傲风影业洗黑钱。 香港的电影业本来和黑|道就有多年的私下勾结,黑|道份子把各种渠道赚来的钱投资拍电影,“请”一些时下最耀眼的明星助阵,自然票房所得就成了正当收入。有些黑|帮老大自己就是娱乐公司的老板,这样洗一洗,黑钱洗成干净的票子,明目张胆的放进自己口袋。 这本不是什么业界的新闻,傲风影业也不能算完全背景干净,但是这种事情已经十几年没做过的了。毕竟庄氏如今已经是豪门巨富,这些灰色勾当凡是有头有脸的人都趁着功成名就之时早早抛弃。 周文只是点到为止,她不可能说消息里洗钱的人正是白雪君。 半响,庄伟勋又睁开眼,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那件事情先搁着,我是问胡勇为什么来了?” “梁妈说他来内地给一个高层的小孙子看病,顺便就……” 庄伟勋大掌一挥,拦住了周文的话,声音带着不耐,“他可不是顺便来的!” “别都当我老糊涂!”庄伟勋坐起身冷脸道,“她这是巴不得我死,让胡勇过来探消息,真当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陈怡月说一声小产就好几个月嚷着身体不舒服,尚明处处把她护的跟宝一样,我看了能不生气?这么大的企业,到时候交给这种软骨头的东西,他们真是恨不得都把我气死!” 周文脸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只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庄伟勋手边,“庄先生消消气,孩子大了,总是要出社会磨炼一番的。佩佩的事情在内地压下去不报,香港那边当然是跟的紧,庄太太和二少爷肯定是不好过的。” 庄伟勋听见她说“庄太太”的时候,眉头微皱,缓了会儿口气依旧强硬,“那一巴掌打到薇薇身上,谁看了不难受?我只不过说她两句,就哭的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我提都没有提,她就自己往身上揽罪,又说起来她爸她哥的事情,连哭再说快有两个钟头不停,直到尚明回来。真当我不明白?胡勇不先过来看我,明摆着是要看佩佩是个怎么样的孩子,好回去跟那边报告!” 周文怔了怔,一时没明白,“少奶奶和胡勇……庄先生,事情可能没有您想的这么复杂。” 庄伟勋一声冷笑,“阿春也是糊涂,又把尚明叫回来。你不要说我总是不给他面子,一个男人这个岁数了天天围着老婆孩子有什么前途?我们这是普通人家吗?全家人现在就没人把我放在眼里!不要说陈怡月到底有没有打这个小算盘,她今天做所作为就是在给胡勇争取时间,我不怀疑她我怀疑谁?我看是好一个声东击西!连自己女儿都能利用的上!” 周文只好打圆场,“梁妈也是心疼尚明……父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呢,尚明一路从公司赶回来,肯定是带着火气的……” 再抬眼,周文发现自己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庄伟勋本来就严肃的表情越发冷冽。她心里默默叹口气,只要转身又走回去。 这一转身,周文就愣住了。 庄佩佩的小脑袋从书房外面探进来,一脸的好奇。看到周文望着自己,就调皮地笑起来,“文姨好!” 这孩子什么时候上来的?周文来不及多想,微笑欠了欠身,“来看爷爷啊?” 庄佩佩点头,那一边庄伟勋的脸色跟着舒缓下来,伸出手,“佩佩过来。” 庄佩佩就一蹦一跳地过去,一手端着一个蛋挞,满脸的笑容。 她听得一句不漏。 爷爷心里都是明白的。她不再是整日胆小怕事的模样,也不再是夜里噩梦不断的问题小孩,胡勇的出现,胡勇的一切动作,不仅不会让爷爷觉得是在帮忙,反倒把白雪君无形供出来了。 加上爷爷一向对陈怡月不满,怀疑胡勇,自然怀疑陈怡月今天的表现。 庄佩佩笑呵呵走到庄伟勋身边,“梁妈说爷爷念叨我,我也想着爷爷呢。”她说着,就把手里的蛋挞递给庄伟勋,“爷爷吃蛋挞吧!” 说完,又把另一只手上的递给周文,“文姨也有。” “我也有?”周文眼角的笑意加深,接过蛋挞,“谢谢佩佩,把爷爷那份也交给文姨吧,我替你爷爷收着好不好?” 医生是嘱咐过不要庄伟勋吃甜食的。 庄伟勋听了,脸上充满了喜悦,乍一想,全家上下还有这么一个孩子惦记自己,心里就有点感慨。他伸手拿起蛋挞,小小咬了一口,“不碍事,佩佩的蛋挞爷爷得吃。” 周文看他们祖孙二人这副和睦的样子,庄伟勋脸色也不像刚才的铁青,她脸上的笑容就更浓,笑着又坐回了单人沙发里。 庄佩佩看在眼里,稍稍心里有些许疑惑。 ===== 感激秦慕瑾菇凉打赏~感激姐妹们的推荐票和收藏,咱们一起加油!O(n_n)O~ ------------ 044 健康 通过在书房外面听到的,庄佩佩越来越觉得周文这个人不一般。 能在爷爷面前敢坦诚发表自己看法的人不多,何况周文只是一个助理,可为什么对庄家的家庭关系了如指掌? 最最让庄佩佩不解的是,虽然周文一口一个“庄先生”,可根本不像是一个下属和上司的口气,那种听起来恭敬却缠着几分熟识的感觉,着实让人费解。 往前那些不注意的细节如今都要随时观察随时掌握,尤其是像周文这样对庄佩佩来说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前世爷爷去世后周文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眼皮之下,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周文可以如此近身和爷爷每日相处,那她最应该了解爷爷的日常作息,有没有可能前世爷爷的去世和她有关系…… 对了,她到底住在哪里?有什么家人?她做了多久爷爷的助理?她……只是助理这么简单么?庄佩佩完全不知情。 在爷爷面前,庄佩佩必须强打十二分精神。 虽然好奇,但她现在没有那么多空闲去考虑周文的身世。 书房里一阵阵檀香的香气,周文说得对,这味道的确让人心里舒畅。庄佩佩顺势挤进庄伟勋怀里,“爷爷,您一定要给我写信啊。” 她这样一说,房间里的空气就静了静。 庄伟勋本来稍有喜悦的表情又瞬间严峻起来。 一想到孙女明天一早就要走了,他心里其实是有很多不舍的。只不过一个星期的相处,他渐渐习惯了这个孙女的存在。每天早餐时分,看着庄佩佩顶着各种花式的小辫子已经快成了他生活的乐趣。最让他欣慰的,是这个孩子不卑不亢的眼神,哪怕你问的东西她回答不上来,也绝不会低着头表现软弱。 这才是他一直想要培养的子孙样貌。 庄伟勋想着想着,不由叹了一声。 “佩佩,你喜不喜欢爷爷这里?” “喜欢啊!”庄佩佩甜甜笑着,“爷爷这里又大又热闹,我可喜欢了。” “那你想不想以后都住在爷爷这里?” 庄佩佩圆圆的大眼睛转了转,似乎有些犹豫,“可是我要回家啊,要不然我妈要担心了。我哥哥也会想我的。” 虽是童言无忌几句话,庄伟勋已经听得明白,这孩子挺有主意的。 心中再不舍,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唯有顺水推舟,祈望有一天能名正言顺把孙女要回来了。 庄伟勋慈祥地拍拍庄佩佩的肩膀,“佩佩一定要给爷爷争气,到了外国也不能丢了华夏国的脸,更不能丢了爷爷的颜面,知道吗?” 庄佩佩忙不迭点头。 庄伟勋又嘱咐了庄佩佩几句,都是一些长辈对晚辈的期许和鼓励,庄佩佩听得心里暖呼呼的,一直都笑着说好。 “爷爷,您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被庄佩佩这么一问,庄伟勋深深望了她一眼,“什么事情?” 怕是想要东西了吧,住了这几天下来再如何也会懂得自己身份已经有所不同,大人都能仗着这种身份要这要那,何况孩子呢? “您可以给梁妈配一副眼镜吗?”庄佩佩抿了下嘴唇,“梁妈每次帮我梳头发,都说看不清纸上的字,你帮她买个近视眼镜好不好?” 庄伟勋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大声笑起来,“你梁妈那是老花,可不是近视!” 惹得周文也笑,不禁感叹,恨不得自己也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孙女。 庄佩佩抓抓脑袋,表示不懂。 周文就接过话,“佩佩是真会疼人,梁妈要是听见可要开心坏了。” 庄伟勋也频频点头,“不仅会疼人,还很有眼力劲!” 庄佩佩就跟着嘿嘿傻笑。 总想着为梁妈做点什么,现在自己虽然顾不上旁人,但这件事还是力所能及的。每天看梁妈眯着眼睛拿着辫子花样的纸拉近拉远地看,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看得出爷爷对她挺满意的,手掌一直上下抚着她的后背,不住说好好好。 “佩佩还有别的要求吗?”庄伟勋又问。 庄佩佩又想了想,一眼撇到爷爷椅子旁边的拐杖,她嘟着小嘴,“爷爷,您家里为什么不装个电梯啊?” 惹得庄文噗嗤一声笑出来,“佩佩是嫌爬楼梯太累,还是怕爷爷腿脚不方便呢?” 庄佩佩被说的不好意思,伸出胳膊揽住了爷爷的脖子,把小脑袋埋进爷爷怀里。 庄伟勋失笑,“我看佩佩是嫌楼梯高!是不是?”说着就摇晃了一下身子,把怀里的孙女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她笑了个够,差点没笑出眼泪。 好一会儿,她才窝在爷爷怀里小声说,“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等我下次回来。” 像是在庙里求佛,就怕声音大了被周围的人听见,所求的东西就不灵验了似的。 庄伟勋戴着助听器,听得不是很清楚,就问,“下次回来做什么?” 庄佩佩就大声重复了一遍,然后说,“我也健健康康的,爷爷别担心我。” 庄伟勋心里就跟着叹了一口气,本来是真想套套这个孩子的话,想听听看她想要什么,就可以大概猜得出那个美国人有没有和她暗示过,起码也能看得出这个孩子在各种优越条件下会是个什么心态。结果饶了一大圈,孩子关心的,竟是他这个老头子多久都没听过的事情。 庄尚明有没有一句话问过他身体如何?庄慧文在他面前大呼小叫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他的病情?刘明就更别提了。连白雪君打电话过来也只不过客气寒暄几句,庄尚均更是多长时间躲着不打电话了? 庄伟勋突然觉得心凉,自己这一辈子拼命赚钱奋斗,为的是有一日能成为人中之龙,可真站在高处,才懂得不胜寒的悲哀。 他搂着庄佩佩的胳膊就紧了些,和蔼问,“爷爷怎么样才算健健康康的?” 您要活着,您一定要活的好好的,我才能平安无事。 可这话庄佩佩说不了口。 “爷爷一定要吃早饭,”庄佩佩坐直了身子,“爷爷要听医生的话,按时吃药按时睡觉,还有按时给我打电话!” 这话出自一个圆乎乎五岁的小丫头,还一本正经地样子,惹得周文和庄伟勋都笑了好半天。 爷孙二人又亲昵地聊了好一会儿,工人上楼说,楼下的宴席准备好了。 庄伟勋动作慢,怕孩子等的着急,就推了推庄佩佩,“佩佩先下楼去叫彼得。”庄佩佩就说声好嘞,屁颠颠跑下楼了。 周文上前把拐杖递给庄伟勋,又扶着他走了几步。庄伟勋笑着说,“被孙女嫌了,你看看。”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失笑,“明天等佩佩走了,请冯大夫来一趟。” 周文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自从庄伟勋生病之后,就已经有很多人介绍过中医院的这位冯大夫了。怎奈庄伟勋一直不愿积极治疗,只请了私人护理和吃一些香港寄来的保健品。 看庄伟勋心情这么好,周文笑道,“佩佩不大像尚明,倒是像庄先生您多一些。” 庄伟勋脚步顿了顿,神色微黯,“她更像她母亲,长得也像,性格也像。” 周文不好再去接这个话题,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只好扶着庄伟勋一步步出了书房。 ------------ 045 晚宴(1) 这场所谓的“宴席”,不过是庄佩佩的欢送会罢了。 前两天梁妈就一直念叨着,要庄佩佩今晚无论如何要听话。 庄佩佩不太懂梁妈所谓的“听话”是指什么,因为她自认为装的还是那么一回事,也没听人说她不听话一类的。 她牵着彼得的手一起走进小会客室,扫了眼房间里的几个人,渐渐明白过来。 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宣布吧?要不然怎么会全出来了? 庄家每一间小宴会厅都装潢不同,今晚用的是比较西式摩登风格的一间。房间正中是一张二十人半圆形黑牛皮长沙发,下面是一块价值不菲的乳黄色驯鹿绒地毯,房间另一面墙是一面落地大镜,把空间扩大到无限。镜子前面,是一张长形自助餐木桌,上面排满了各种冷热菜肴、点心以及酒水。 金和平正低头哄着庄薇薇,不知道说了什么,庄薇薇坐在他腿上就咯咯地笑。 另一边坐着眼睛还微微发红的陈怡月,她穿着一身大红色V领中袖丝绸连衣裙,卷发被很精致地盘起,留在脸颊两侧的两缕秀发更是很完美地修饰了她本来有些尖瘦的下巴,更很好地衬托了耳朵上两颗闪耀的钻石耳钉。那件低胸的连衣裙更是完美地体现出她妖娆的身形,勃颈上那串水滴形钻石项链更是把别人的注意力都引去她双峰中间清晰的鸿沟处。 嘿,这是今天第几套衣服了? 庄佩佩再撇到陈怡月身边的庄尚明,心里的冷笑即刻成了自嘲。 庄尚明也换了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正和陈怡月两个人低着头小声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安抚陈怡月的心情。庄尚明好似每说一句话都要小心谨慎,不停抬眼望着陈怡月的脸色,脸上竟有一丝窘色。 陈怡月只是时不时点下头,轻叹几声,眼圈泛红,抿一抿嘴角,一副楚楚可怜的小女人模样。 庄尚明说的太专注,对周围一切都充耳不闻,连梁妈喊了声,“佩佩来啦。”,都没能让他抬起头来。 庄佩佩深深一吸气,缓缓吐出。她慢慢放慢了脚步,走到彼得身后。 她实在看不下去! 而一旁胡勇逗着梁妈又是几声大笑,她明显感觉的到有一束探究的眼神从那个方向时不时看过来,她连头都懒得抬,自然知道是谁。 彼得拉着庄佩佩走过去和金律师客气点头,庄薇薇一看是她,小嘴一撅,板着脸不搭理庄佩佩。金和平则是笑着问,“听说佩佩今天吃了很多蛋挞?金叔叔回来想蹭一个都没有了!” 庄佩佩嘿嘿跟着笑,却听见庄薇薇小声嘀咕,“猪!” 金和平像是没听见似的,示意叫庄佩佩坐到他身边,庄佩佩也像没听见似的,就笑呵呵过去坐,用英文说,“金叔叔,下回我请你吃草莓挞。” 彼得就和金和平大夸又夸他老婆的厨艺。 金和平也没闲着,笑着说他老婆做潮州菜最好吃。 哎?这两个人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是要把老婆都叫出来切磋一下吗? 一边的庄薇薇骂了人却没人搭理,大人说话她又听得云里雾里的,小脸自然憋的难看,跳下金和平的腿,连声招呼也没打,就奔着她爸妈去了。这正说着,庄伟勋和周文终于出现。梁妈吩咐工人都退到房间一边,自己也跟着过去。 庄伟勋一进来的时候,宴会厅里的人都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唯独,庄尚明。 陈怡月也慢慢悠悠起了身,还没站稳,就被身边的庄尚明大手又用力一拉,硬是按着坐了下去。 本来跳起来的庄薇薇,眼睛眨了眨,看看爷爷,再看看爸爸,就也坐下了。 可见庄伟勋的脸色有多差。 而陈怡月则是有些左右为难的样子,双手一直捂住庄尚明的一只手,眉眼间全是担忧。 房间里顿时空气有些尴尬。 连胡勇都不敢上前和庄伯伯打招呼了,他靠在窗边的墙壁上,眼神像房间里所有人一样,聚集在艳红的陈怡月身上。 他嘴角有一抹深深的笑意,眼神在陈怡月身上打了一个圈,最后停留在她傲人的胸脯上。 周文和金和平使了一个眼色,他会意,就把身后一直放着的文件夹拿出来,走过去和庄伟勋微点下头,“庄先生……” 庄伟勋一直紧紧攥着拐杖的手总算松了松,他点点头,被周文扶着坐到了沙发的另一头。 金和平清了清嗓子,依旧保持着惯有的职业笑容,“咱们吃饭之前,我先把这个文件念了。省的等下尚明灌我酒我忘了就麻烦了。” 众人嘴边都浮了笑,可真正在笑的没几个,金和平脸上的都有点像是干笑。 大家就各自又坐了回去,梁妈挥挥手,几个工人随着她一起出了宴会厅。 金律师要念的是庄佩佩最后的领养协商。 协商文件大概又重复了一遍庄佩佩今后将会被怀特一家抚养的结果,指出半年回国一次的要求,外带一些上次彼得已经和庄伟勋签了字的细节。 只不过之前的文件里,没说明到底谁是庄家这边的监护人。 庄佩佩一开始没有细想,估计也应该是爷爷,现在父子间这种剑拔弩张的紧绷关系,爷爷总不会这么狠心把她往陈怡月的火坑里面推吧? 想来想去也就是爷爷了嘛,她深知文件里这个监护人对她的生活有多大的影响,所以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不管怎么样都要做一个爷爷认可并喜欢的孙女。 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她竟然漏掉了金律师最后一句话。 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忽然觉得房间里的气氛更不对劲了。 她看见庄尚明猛地站了起来,瞪着庄伟勋的眼里,竟然是浓浓的恨意。 她看见陈怡月那条裙子好像平白多了很多褶子,陈怡月的娇容失了色,有那么几秒种的时间,愣在了那里,都没来得及装好媳妇去拉庄尚明。她再看彼得,他只是抬起头,疑惑地望着前方的一个人。 顺着那个眼神,庄佩佩看见那个穿着白色印着银线花纹旗袍的中年女子,站在客厅门口,微微张开了嘴,眼里没有了以往的波澜不惊,倒看上去有些茫然。 茫然过后,是震惊,而后,才垂下眼帘,似乎很用力地在平伏自己的内心。 这是什么状况? 庄佩佩狠狠咽了口唾沫,才最终缓缓转过头,试探地朝爷爷看过去。 庄伟勋却是一副了然的表情,他看也不看庄尚明,只笑着问庄佩佩,“佩佩觉得文姨好不好?” 谁? 庄佩佩脑袋里慢了半拍,谁是文姨? 突然间,她也从沙发里跳了起来。 ===== 求推荐票支持O(n_n)O~ ------------ 046 晚宴(2) 庄尚明的暴怒,庄伟勋的淡然,陈怡月的惊异,彼得的沉思,还有…… 还有很快就恢复平静的周文。 庄佩佩根本不知道是怎么走到爷爷身边,又怎么天真无邪地说,“文姨很好啊。” 她整个人完全机械化的完成以上的动作。 心里不是不震惊的,震惊到了一个地步,竟然脑中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发现自己正依着爷爷坐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递给自己一盘食物。沙拉牛排,还有花花绿绿的寿司。 显然“宴会”已经开始,工人们忙着上菜上酒,小客厅里现在正放着轻柔的古典音乐,可庄佩佩怎么听怎么觉得难受。 庄伟勋手上也多了一杯香槟,声音充满慈爱,“等一下还有蛋糕,佩佩别忘了吃。” 庄佩佩抬头对上爷爷柔和的眼睛,有种冲动,恨不得把手里的盘子狠狠冲地上砸下去。 她并不是一个多能忍的人,自打回到庄家,她只觉得自己随时随刻都在隐忍。 这种感觉太压抑,正如庄家里的每一个人,恰恰都要生活在这种气氛当中,除了庄伟勋。 因为庄伟勋正是那个高高在上操控一切的主宰者,任何人,包括他最器重的儿子,包括他口口声声说对不起的女儿,包括他目前比较疼爱的孙女,都要生活在他巨大的笼罩之下,享受富贵的生活的同时,却失去平常人的一份真实。 她没办法揣测爷爷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要做什么,连周文都无法估算到的事情,她庄佩佩根本连猜都猜不出来。 庄佩佩悄悄看周文,周文还依旧笔直地站在客厅门口,双手相握,脸上带着平淡的笑容,似乎这一切都她没有任何关系。 周文竟然是她的监护人? 庄佩佩微微蹙眉,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陈怡月费了很多的口舌才最终劝下了庄尚明,她的眉头也是皱着,安慰失态的庄尚明,又时不时撇一眼庄伟勋。 庄尚明最终几乎是摔进沙发里,双眉紧皱,神情变得异常冰冷。 庄佩佩吃盘子里寿司的时候明白了一个词:食同嚼蜡。 除了音乐声,宴会厅里没人敢大声说话。 彼得和金和平站在落地窗前,很认真地在低语。金律师脸上的微笑有那么一点无奈。 胡勇站在餐台前面,把厅里众人的神态都仔细瞧了一遍,转过身低头倒酒的时候,一边的嘴角牵了起来。 庄家,依旧这么混乱,依旧这么阴沉,庄尚明,依旧这么冲动。这一切,和他六年前在庄家另一场宴席上看到的有那么几分相似,只不过,那时候的庄尚明是真的扑上去要和他父亲拼个你死我活。 那时候白雪君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声声喊疼,庄尚均坐在他母亲身边轻声安抚,几个工人使劲全力抱住庄尚明的腰往后拽,所有人乱成一团,庄尚明眼睛里全是血丝,骂庄伟勋是禽兽不如。 庄伟勋呢?胡勇嘴角的冷笑更深,庄伟勋那时候也是今天这样的表情,就是根本没有表情,他坐在太师椅里冷冷地说,“那姓黄的是什么家庭你比我更清楚!本来如果把她养在外面,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那是门都没有!你最好不要让我再找到她,我庄伟勋绝对陪你们玩得起!” 胡勇扶了扶眼镜,这回有好戏看了。 本还想着回去和庄尚均不好交代,这下让他听到第一手消息,总也是对得起这趟内地行的。 他握着酒杯的手因为激动都有些颤抖。 这种阴沉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胡勇低头看看手表,这才找机会走到庄伟勋面前,庄伟勋也面带微笑和他又聊了聊,末了,庄伟勋淡淡说,“我也不多留你了,飞机误了总不好。” 胡勇点点头,他等的就是这句,“那我下次再来看您。” 他也同样客气地走到庄尚明和陈怡月面前道别,眼神却似有似无地划过陈怡月的美妙身形。金和平知道他要走,本来都是旧识,就上前和他笑着随便聊了几句,等两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周文忽然说,“我送送阿勇吧。”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胡勇微微一愣,很快笑着点头,“麻烦文姨了。” 胡勇在前,周文在后,两个人脚步都很缓慢,走出了大厅站在那阶梯上,才发现,今晚是满月。 月光如水,阶梯下喷泉水柱直冲云霄,水珠落下来晶莹剔透,像是从圆月中坠下的颗颗水晶。 两个人就站在那里等着司机开车过来,谁也没有说话。 不多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稳稳停在喷泉后面,胡勇向前走了几步,又忽的转过身,娃娃脸上多了一抹嘲笑,看起来极为怪异,“没想到最后赢得却是文姨。” “阿勇,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周文表情平淡如水,眼神里却露出同样不相配的冷意。 胡勇突然哈哈大笑几声,“谁不知道现在谁得了那孩子,谁就得了庄伯伯的认可,谁手里就管着那数额庞大的基金?文姨可不要现在和我说,你只是分内工作罢了。” 周文没有回答,还是冷眼看着他。 “往后你管着那孩子的衣食住行,等于培养一个新的继承人。文姨的将来可是一片明朗,庄伯伯这一步走的真绝了!” 周文的脸在月色下显得异常清冷,甚至有些泛着白光,她深深盯着胡勇嘲讽的脸,微一点头。 “那麻烦阿勇回去香港跑一趟庄公馆,把庄先生的意思带到吧!”说罢转身就走。 胡勇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 周文走回宴会厅外面,只听见里面传来梁妈的笑声,“佩佩真是嘴甜!” 她走近门边,并没有立刻进去。 小宴会厅里,庄佩佩正拉着爷爷的手大声笑着说,“谢谢爷爷!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孩子转身的时候,周文看到庄佩佩手里正抱着一个漆木小盒子。大小有成人手掌那么宽,看似很沉,因为孩子哪怕紧紧抱着,还是有些手滑。一边的那个美国人笑着想替她接过,孩子却撅着小嘴摇摇头,把小盒子抱的更紧,用英文说,“爷爷给我的音乐盒,我抱得动!” 美国人笑一笑,也不勉强。 周文这才想到,庄老先生提过的,今晚要让孩子真正“认亲”。 她看着庄佩佩又走到庄尚明面前,本是冷着脸的庄尚明似乎有一抹不经意的笑容,他伸手揉了揉孩子的头顶,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交给她。 孩子笑的声音更甜,“谢谢爸爸!” 庄尚明的手伸出去,好像还要再摸摸那孩子的小脸蛋,可孩子已经快速一转身走到陈怡月面前。陈怡月恬静的笑容满满,她把手腕上常年带着的翡翠镯子脱下来,放到孩子抱着的木盒上,柔声说,“佩佩好好收着,长大了戴。” 这镯子一摘,众人神色各异。 梁妈转过身悄悄抹泪,庄尚明先是一愣,紧跟满是疼惜地揽住陈怡月的肩膀,神色悲伤。庄伟勋眯了眯眼睛,就别过头。 周文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个镯子,又一时想不起来。 孩子把镯子交给美国人,周文只能看到孩子背对着自己,她看不到那个孩子的表情,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很小的一声,“谢谢你。” 周文眼里闪过些许惊讶。果真如庄老先生所说,这孩子精的很,从头到尾就是不叫妈。小小年纪,懂得事情倒是不少。 接着庄薇薇很不情愿地递给庄佩佩一个崭新的布娃娃,”给你!” 庄佩佩手里的东西已经太多,那个美国人只好过去接了过来。这孩子走回去还不停回头望着那个布娃娃,看似很喜欢,可是又不想放下手里的礼物,惹得梁妈和庄伟勋都同时笑起来。 周文站在那个角度,看庄伟勋脸上浓浓的笑意,自己也被感染,冷清的脸上浮现了一个暖笑。 ------------ 047 再会(1) 这一晚上,庄佩佩收了不少礼物。 后来连梁妈,厨房的老郭,司机小陈,还有这段日子见过的几个工人,都给了她小礼物。 庄伟勋失笑,“佩佩人缘比爷爷要好!” 庄佩佩不好意思地嘿嘿赔笑。 可她分明听见爸爸那边一声阴沉的冷哼。 直到宴会结束,她大脑都处于一片迷茫的状态。 梁妈红着眼睛带她回房间,像往常一样推着她进猫脚浴缸里洗泡泡浴,洗着洗着长叹一声,差一点又要落泪。 “佩佩回去了别忘了梁妈!” 庄佩佩一顿子的怨气总算找了个地方发泄,也的确舍不得梁妈,鼻子一酸,眼泪扑扑掉,“我给您写信,我打电话给您,我……” 说到最后差一点就要嚎啕大哭,紧紧咬着嘴唇,忍了又忍,“我会比爸爸对您好的。” “好好,梁妈识字不多,佩佩记着梁妈就行,下次回来别不认得我这老婆子就好。”梁妈哽咽。 一老一小边哭边洗澡,洗完了梁妈哄她睡觉,又是哭了好一会儿。 “佩佩啊,你要对你妈好啊,不要听别人乱讲,你妈对你很好的呀。”梁妈一下下拍庄佩佩后背,“那镯子是你奶奶结婚的陪嫁,你奶奶平日里不爱戴首饰,唯独喜欢这个镯子,去了以后这镯子就留给你爸爸,你爸爸也是宝贝着很,后来又给……” 庄佩佩揉揉眼睛,“后来又给了谁?” “后来这不是给了你妈!”梁妈呵呵笑,擦掉眼角的泪水,“你妈妈首饰多,比这好的更多,可她都是天天戴着,现在又给了你,你刚才应该叫她一声妈呀。” 庄佩佩低头不语。 她就纳闷了,金律师嘴里的黄佳彤跟爸爸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别真是庄尚明什么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梁妈,他们说我还有妈妈。” “胡说!”梁妈板了脸,提高声调,“哪个王八蛋这么说的?” 梁妈眼睛紧盯着庄佩佩,非要她回答。庄佩佩支支吾吾,“福利院阿姨说的。” 一听到福利院,梁妈的眼圈又红了,不停地哽咽,“苦了你,苦了你。” “梁妈,文姨为什么是我的监护人?”庄佩佩把头垫在梁妈胳膊上问。 梁妈听了一笑,笑容里有几分难言之隐的样子。她注视庄佩佩很久,叹了一声,正要张口,门外忽然有人急急敲门。 进来的是一个姓刘的工人,平日里专门管辖庄伟勋书房安排的,二十来岁的样子。他神色焦急,又碍着庄佩佩在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梁妈,周助理叫您上楼!” 梁妈愣了半秒,好像顿时明白了什么,就起身下床。 庄佩佩听见是周文,也坐了起来。 梁妈伸手拉高了庄佩佩身上的小被子,又推着她躺下,耐着性子说,“佩佩听话,梁妈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急着和工人要走。 门再一拉开,就听见庄伟勋一声怒吼,“你敢!” 吓的庄佩佩一惊,梁妈的脸色也顿时发白,一言不发拉着工人关上门走了。 屋里一下安静起来,庄佩佩蹑手蹑脚走到门后面,轻轻把门打开一个缝隙。 走廊里几下脚步声,梁妈重重的叹息声,庄尚明冷冷一句,“我为什么不敢?” 再然后,是走廊尽头那扇门狠狠摔上“碰”的一声巨响。 片刻之后,是庄薇薇的哭声,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大声叫嚷着,“爷爷坏!欺负我妈妈,还欺负我爸爸!我不要你做我爷爷!” 各种声调搀和在一起,庄佩佩听得不是很清楚,她再想把门拉大一些,只听见隔壁房门也打开了,紧跟着是脚步声朝自己方向走过来。她一个激灵关上门,几步跑上床,盖好被子,眼睛直愣愣盯着门框。 “吵醒你了吧?”彼得披着一件外衣,有些无奈地叹气, 庄佩佩只好抿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彼得走过来坐到她身边安慰,“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里,别怕。”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走廊里才算彻底安静下来。 庄佩佩实在再也支撑不住,彼得后来又断断续续说了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困意袭来,只觉得头晕晕的。 她合上疲惫的眼,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忽然觉得床边有声音,恍惚中她又睁开眼。 床边站着一个小女孩,一边梳着一个小辫子,大大的眼睛闪着灵气,看着她一点点笑起来,最后露出一口小白牙。 庄佩佩愣了愣,“我在做梦对不对?” 小小庄佩佩笑的更开心,她伸手拉庄佩佩,庄佩佩就觉得有股力量推着自己似的,轻飘飘就站了起来,跟着小小庄佩佩一路走到前院的楼梯上。 皓月当空,繁星点点,一丝风也没有。小小庄佩佩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庄佩佩也被对方拉着坐下。 坐了好一会儿,庄佩佩觉得有点慎得慌,她问,“你怎么不哭了?” 小小庄佩佩扑哧一声笑出来,她指了指庄佩佩,眼里全是笑意。 庄佩佩不清楚她什么意思,也知道自己在做梦,索性静静坐在那里。 又是一阵沉默,庄佩佩突然冲着天上指了一个中指,“你大爷的,耍我!” “有没有搞错?你怎么不让我干脆死了算了?股份没了,前世记忆路线现在也不一样了,还爹不疼娘找不到,陈怡月那张脸整天恶心我,好不容易躲过了胡勇,现在又跑出来一个周文,周你大爷,周你妹!” 她对着天骂了足足有五分钟,会的所有脏话全用上了,还不解恨。 小小庄佩佩只是笑。 庄佩佩骂累了,五岁的她就靠在另一个五岁的自己肩上。 呃,这也太诡异了。 可是她顾不上这么多,眼皮已经不争气地又沉了下来,她嘟嘟囔囔说了很多话,大体都是抱怨自己最近多郁闷多纠结多烦躁一类的,然后就睡了下去。 这一夜好似很长很长,等庄佩佩再睁开眼,迎着她的是彼得大大一个拥抱,“艾丽莎,我们回家啦!” 庄佩佩还没完全睡醒,房间里进进出出几个工人,正拎着她塞满礼物的小提箱出去。 庄佩佩不禁心中舒口气,她也同样用力抱紧彼得。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梁妈进来帮她梳洗打扮的时候,庄佩佩吃了一惊。梁妈的黑眼圈很明显,人也透着几分疲惫乏力,像是没睡好,或者,根本就没睡? 想起昨天晚上走廊上的争吵,庄佩佩小心翼翼地问,“梁妈您还好吗?” 梁妈长叹一声,点点头,笑的有些牵强。 庄佩佩头发两边被梁妈各梳了一个三股辫子,和后面的头发一起扎成高高的马尾。梁妈又给她夹了个草莓图案的卡子在刘海边上,帮她换上玛吉买的天蓝色海军裙装,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才领着她出了房间。 望了一眼客厅中站着的几个人,她这才明白,梁妈的笑,是满满的心酸。 ------------ 048 再会(2) 今早来为庄佩佩践行的亲人,只有爷爷一个人。 庄佩佩听见金律师悄声和彼得说,庄尚明昨晚和庄伟勋大吵一架,带着陈怡月和庄薇薇买了当晚的机票回伦敦了。 庄佩佩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小裙子,奈何梁妈把她打扮的再活泼可爱,也再也掩盖不了庄佩佩心里这一刻的落寞。 想起昨晚爸爸得知周文是监护人之后的愤怒,庄佩佩心里的疑惑快要达到极点。他都还么有全心全意认她这个女儿,他一直都是这么清清淡淡的对待庄佩佩,却最后因为“监护人”的身份可以和爷爷大吵大闹,以至于要连夜离开? 他为什么? 他凭什么? 庄佩佩紧紧咬着牙,气的她小脸苍白。 庄伟勋大手按在庄佩佩肩膀上,笑着和彼得道别。末了,他只笑着拍拍庄佩佩的头顶,“佩佩答应爷爷的事情,可不要忘了!” 他手心的温度传进庄佩佩身体里,她抬头,和一双一夜苍老的眼眸对视,精神气色都似乎苍凉了许多,让人看着于心不忍。 刚才的火气慢慢退去,庄佩佩终于由衷地大大点头,“爷爷放心,爷爷答应我的事情,也不要忘了。” 因为庄伟勋腿脚不便,就安排了他的私人用车送彼得庄佩佩和金律师去国际机场。临走的时候,庄佩佩转过头,望着爷爷甜甜喊道,“爷爷再见!” 庄伟勋满意笑着点头,眼角的皱纹更深。他的眼神一直盯着孙女的背影,看她一步步走下台阶,坐进车子前一刻,孙女回头又和他依依不舍地挥了挥小手。 那一霎那间,庄伟勋双目微瑟,心中的不忍让他长叹一声,眼圈竟渐渐红了。 车子启动,梁妈转身抹着眼睛不敢再看。周文轻声劝道,“庄先生,您还要小心身体。” 庄伟勋大掌一挥,示意她不要再说。 那一天他在那里站了很久,扶着拐着的那只胳膊到最后微微颤抖,还固执地不挪地方,一向敏锐的眼神中溢满了难舍。 ******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金律师和彼得之间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两个人一路上从一开始闲聊,到后来也不知道谁提的,讨论起两国文化。说到激动处,金和平的肢体语言越来越多,彼得也不甘示弱,最后竟然是差点没吵起来。 “历史多少有什么用?在美国,我们非常看重历史的演变,有多少博物馆展示厅都随时提醒美国独立战争的英勇事迹,还有我们国民保护历史文化遗产的觉悟都很高,我们……” 金和平打断他,“老兄,美国是一个基本上没有什么历史的国家,从建国算起只有二百来年,即便从1607年英国建立第一个殖民据点算起,也仅有四百年,有什么可自豪炫耀的?” 彼得不服气,“我们两百来年就建成了世界上第一的经济强国,科技、军事,哪一样我们都不输人。你们五千年有什么?” “有的东西多了,你听着!” 庄佩佩把头懒懒靠在车窗边,身边两个中年人争个面红耳赤,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脑海里全是昨晚上宴会上所有人的表情。 她越想越奇怪,为什么爷爷要让周文做她的监护人?爷爷在世还好,周文说白了就是一个中间人,可,万一爷爷哪天不在了,周文岂不是在她成年前要掌管她所有的经济来源?而且如果周文想要为难她,作为监护人,周文有各种方法可以让她生活的哭爹骂娘…… 爷爷为什么要做这种决定? 爸爸……爸爸是因为监护人不是他所以暴怒,还是因为监护人是周文? 她有观察过的,爸爸对爷爷虽然冷淡,倒还不至于有恨意。可昨晚金律师公布周文是监护人的时候,爸爸眼里迸发出来的,绝对是深深的仇恨! 这根本就是重磅炸弹,本来这礼拜已经被烤的外焦里嫩,结果最后非要炸的你面目全非才算完事。 她一路胡思乱想,彼得和金和平就争执了一路。 左一句“你不对”,右一句“不可能”,跟现场辩论赛似的,司机小陈还帮他们计时,时间到了,他就会从驾驶座上方的反光镜提醒一句,“怀特先生,该金律师发言了。” 到了VIP候机室里,金和平在左,彼得在右,夹着庄佩佩在中间啃面包,话题已经延伸到了体育,两个人又为奥运会金牌的问题进行了“友好”的协商。 上了飞机,两个人还是没完没了的。 至于不至于? 庄佩佩实在听得耳朵发麻,索性喝了杯温热的牛奶,小毛毯一盖,闷头就睡。 直到看她沉沉睡下,彼得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隔壁的金和平递上一杯白兰地,“孩子睡了,我们慢慢聊。” 彼得会意,笑容里也带着感激。 他一开始还真的有点担心,一大早知道庄尚明离开的消息之后,心里也十分失落。还记得前几天问庄尚明会不会来送艾丽莎,明明他觉得他从对方眼眸里看到了希望,结果又是一场空。再一看艾丽莎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他一个大男人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好。 怕一冲动和艾丽莎全盘托出她爸爸失忆的事实,左想右想恨不得玛吉在就好了。玛吉要是柔声唱歌,艾丽莎总是笑的很幸福,他要是也张嘴唱歌,孩子应该会吓哭吧。 好在这个金律师也是明白人,两个人一唱一和闹到机场,虽然当中好几次彼得看到艾丽莎偷偷翻白眼,起码气氛好些了,孩子也不至于再不开心下去。 他小口抿了抿杯里的白兰地,摇了摇杯子中的冰块,嘴角间飘散开淡淡的橡木箱和葡萄醇香,让彼得一时间很放松。 金和平低头却喝了一大口,又辣又呛,一时间难以下咽。 他实在觉得庄尚明这次做的有点过分了。 对庄伟勋的安排有意见,对周文做庄佩佩的监护人哪怕有再大的愤恨,都没必要非要连夜带着全家离开,更何况让一个五岁的孩子前一刻还被礼物笑声环绕,再一睁眼周围像样的家长没有! 他明白庄尚明从昨天下午就憋着火,为了庄伟勋趁他不在叫陈怡月过去,听说是骂的很惨,到晚上再被周文的事情一搅和,心里的怒气顶到了头,再也控制不住。一冲动说要走,庄伟勋自然不会给他台阶,骑虎难下,也就只有走了。 金律师想着,看了眼熟睡的庄佩佩。 孩子好像是被毯子闷得够呛,小脸冒了出来,嘴巴半张开,嘴角有若隐若现的哈喇子。 他不由笑起来。 庄尚明怎么就不明白,这一切和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关系?这孩子不过是大人们利益冲突下的挡箭牌罢了! 金和平跟着皱眉又喝了一大口白兰地,心里也下定了主意。 “彼得,好好照顾艾丽莎。” 彼得听了一怔。 金和平清了清喉咙,“一定要小心周文。” ===== 求推荐票+收藏支持。 话说,我很好奇前些天说纠结的菇凉们最近还觉得揪心还是弃文了呢【喂! 换地图咯~接下来会比较温馨吧,我猜,噗。( ̄。。 ̄) ------------ 049 机场(2500推荐票加更) 庄佩佩梦见自己成了一只蝴蝶。 四周围全是蝴蝶,成山成海,它们的翅膀背面是荧光一般的蓝色,上面有的是斑点,有的是花纹,翅膀的正面又全都是白色的,使得这些蝴蝶扇动翅膀的时候,庄佩佩满眼像是看到一片海洋和上面徐徐的波浪,无边无沿。 她觉得自己也是这群蝴蝶中的一员,所以不停地跟着大家一起挥动翅膀。 后来不知道怎的,突然她的翅膀就不见了,整个人迅速就掉了下去。 耳边瑟瑟风声吹的紧凑,庄佩佩心里有些抓瞎,就喊出了声。 跟着再睁开眼,迷迷糊糊中听见广播里机长说,“刚才是小型气流,大家不要惊慌,再有半个钟头我们就将到达洛杉矶国际机场。” 彼得凑近,笑着逗她,“你刚才伸手在抓什么?” 一旁的金和平也望着她笑。 头还是懵懵的,怎么一觉睡了这么久?庄佩佩用力揉揉眼睛,才要张口,已经有空姐送了一杯橙汁过来,“庄小姐要不要吃点东西?” 庄佩佩接过来仰头全喝了,喉咙这才舒服了一点。 要是啤酒多好? 没一会儿空姐按照金和平的吩咐端了一盘火腿三明治给庄佩佩,还不忘笑着提醒,“飞机马上就快降落了,委屈庄小姐了,我过一会儿回来收。” 感觉好久没有听过有人亲切叫她“庄小姐”了。前世倒是很多,只不过这样叫着的同时对方总是带着几分讥讽的口吻,怎么听怎么难受。 庄佩佩大口啃了三明治,已经能感觉到飞机缓缓下降,耳膜开始有种隐约的刺痛感。她放下手里的食物,推开了身边的机窗。 大面积规划整齐的城市道路映入眼帘,根本望不到边际,只能看到密密麻麻高矮不一的房顶,还有小的像玩具一般的车子慢慢移动。洛杉矶是地震多发带,房子基本都是一到两层,远远能看到一小片高楼耸立的建筑物,那就是洛杉矶市中心,那后面,是连绵起伏的群山。正是日落时分,整个洛杉矶城被罩在一片金黄色的光圈里,看的庄佩佩脸上暖暖的,耳朵也不觉得难受了。 心里竟然有种从海外回到家的感觉。 像是望着家乡的一草一木都充满感情,看不够似的。 彼得掏出傻瓜相机递给庄佩佩,“已经卷好交卷了,你只要按下去就可以了。” 庄佩佩端着这个古董,左看右看,喜欢的很,玩了好半天才想起要拍外面的景色。彼得就又教她,要怎么再转交卷拍下一张。 父女俩对着相机一片欢乐,金和平看着也被感染,他从自己的一边窗户望出去,看到群山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有些不解,“起雾了吗?” 飞机降落起雾并不是好兆头。 带着强烈美国自豪感的彼得听了,却摇头,“那是空气污染!” 头等舱里静了静,下一刻三个人大笑起来。 随着轮胎着地的冲击和一声轰响,飞机稳稳降落在跑道上,又滑行了一段时间,最后终于接上机舱口。 庄佩佩忍不住拍起手来,美得跟什么似的。 进境的时候一个中年女移民官看到她的文件,愣了愣,本来严肃的脸上忽然带上笑容,“我认得你,你就是报纸上那个孩子对不对?你叫……” “艾丽莎!”不等彼得接话,庄佩佩就欣然告诉她。 “我还有给你的账户里汇过款!”移民官把文件交还给彼得,“孩子是我们的了吗?” 庄佩佩听她说“我们”,心里就想笑。彼得完全笑的像是从战场上打赢了而归的战士一样,口气里全是满足,“是我们的!” 他这样说着,就一弯腰把庄佩佩抱起来,眼睛都笑成了缝。 移民官并没有放走他们,她叫来了周围几个窗口的同事,大家都知道庄佩佩,原来是翻阅过同一份报纸,也都捐赠过慰问金。不知道谁喊了句有相机,大家就争着要和庄佩佩合照。 就好像看到自己助养的小朋友一样,一个比一个激动,没一会儿庄佩佩身边就围满了叔叔阿姨,一时竟找不到照相的人选。 金和平哭笑不得,“我来我来。” 异口同声喊起“起司”,众人都随着尾音笑起来,然后“咔嚓”一声,瞬间留下了这个片段。 窗口前排队进海关的外国人都频频张望,不知道那个小孩子是谁,怎么会有这种待遇?有人低声说,“是不是明星?” 另一人回应,“我听说洛杉矶满马路都是明星,是不是真的?” 金和平带着一贯的笑容把相机还给那个女移民官,点头的一刻,对方突然问,“我好像在电视上看过你?啊!你是那个律师!” 话音刚落,脸上的职业冷然就浮现出来,狠狠瞪了金和平一眼。 本来通关没什么问题的,最后因为等金和平半天才出来。 金和平一脸沮丧,“我回去一定投诉。” “不仅你会,我们也懂得让你‘投诉无门’的,金律师!”彼得重重拍他的肩膀。 一想起当初金律师带着文件到怀特家里,一句句戳戳逼人的话,再听彼得的口气,不是没有幸灾乐祸的。 庄佩佩忍了半天才没哈哈大笑。 拿了行李,一出机场大厅,迎面一阵温热的海风吹来。庄佩佩笑意更浓,怎么觉得整个身体都轻松了很多? 金和平陪他们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还不见玛吉和提姆的身影,但是他的司机已经到了。 “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彼得摇头,“我太太应该就在路上,你先走吧。” 金和平也不勉强,蹲下身揉了揉庄佩佩的头顶,“佩佩,有空金叔叔再来看你好不好?” 庄佩佩点头微笑,“谢谢金叔叔。” “彼得,有机会尝一尝我太太拿手菜,我儿子整日吃不够。” 彼得刚要笑着说好,又一想,嘿,这是说我还不如你儿子呢? 金和平已经笑着上了车。 庄佩佩想起金律师那个宝贝儿子,嘴边不屑地抽了抽。脑海里闪过那个常年带着一抹邪恶揶揄冷笑的公子哥儿,她连金乐之会如何献媚地和他妈咪说虽然会发胖但是还要再来一小小碗的表情和语气都能猜出来。庄佩佩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硬是打了个寒颤。 两个人又等了十来分钟,还是不见接他们的人。彼得有些坐不住,拉着庄佩佩回去大厅用公用电话拨到家里,却没人接听。 奇怪啊,彼得心里纳闷,明明一早就告诉玛吉飞机的航班时间了,按理说他们也应该早到了。怎么到现在还不出现? 玛吉和提姆迟到了快有半小时才出现。 庄佩佩一眼就看到焦急的玛吉和提姆站在街对面等步行灯,也没办法,玛吉那条荧光绿的紧身裤实在太显眼,站在人群里依旧闪的人眼晕。 明明已经九十年代了,玛吉的时尚品味是停留在大学时期就不前进了吗? 庄佩佩不由摇头苦笑。 再看提姆,庄佩佩的嘴角就有点发甜。 还好没有染成红毛鸡,浓密的褐色卷发刚好被夕阳余光折射的有点闪着金光,浅绿色的眼眸依旧吸人,黑色T恤搭配浅蓝色牛仔裤,清爽阳光。 只不过提姆耷拉着脸,低着头和玛吉正不知道说着什么,面带愁容。他好像一直不停在解释什么,玛吉的眼神早就开始寻找彼得和她的小南瓜,对他的话貌似很不以为意。 彼得也发现了玛吉,他站起来胳膊挥了挥,大声喊,“玛吉!” ------------ 050 事故 走在人群中的玛吉随着声音转过头,顿时脸上堆满了会心的笑容,她快步走过来和彼得相拥。 提姆趁机把庄佩佩举高,在空中转了半圈,逗得艾丽莎咯咯直笑。 “你胖了!”提姆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可眼里分外都是宠溺。 庄佩佩给了他一个小拳头,想抱他的腰,无奈胳膊太短,她就凑近了抓着提姆的皮带,死活不撒手。 她这个动作看在提姆心里,让他觉得很受用,胸口软绵绵的。 那边彼得和玛吉竟然还抱着。 提姆却完全没有不耐烦,虽然看他嘴角抽了又抽,眼里明显的觉得他们肉麻。他一言不发走过去推行李车。 庄佩佩抓着他皮带,自然跟着他走,却又被玛吉拦腰紧紧抱住。 “小南瓜,我好想你,你好吗?” 庄佩佩就笑,“玛吉,我也好想你。” 玛吉的眼圈又红了,忍了忍鼻酸,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玛吉执意要抱艾丽莎,庄佩佩就乖乖揽着她脖子,把头靠在她肩膀上。 又是熟悉的发胶味道,香香甜甜的,庄佩佩发自内心的舒心。 提姆就上前跟他老子打招呼,“爸你回来啦?路上累不累?倒时差很辛苦吧?” “……还好。”好难得看到儿子关心自己,彼得怔了怔才回答,心里觉得很温馨。 去停车场路上彼得问,“怎么迟到这么久?出了什么事情吗?” 提姆很咽一口唾沫,推着行李车的手紧了紧,很仔细在听玛吉要说什么。 玛吉撇一眼提姆,“也没什么,塞车。” 提姆心里就松了口气。 洛杉矶最著名的除了好莱坞明星众多以外,就是整日水泄不通的高速公路。 整个城市规划就建立在汽车工业在美国最蓬勃的时代,家家户户都拥有不止一辆车,所以这个城市的公共交通十分贫乏,加上城市范围太大,去到任何地方都必须用车代步。这样一来,贯穿城市的几大高速公路,尤其上下班高峰时分,塞车是很平常的一件事。 彼得知道没有出什么事故,就没有再多问,一家人就进了停车楼找车。 到了车子旁边,提姆就帮彼得一起把行李装进后备箱,玛吉就把庄佩佩放进一早准备好的儿童座上面,帮她系好安全带。 彼得一直觉得儿子今天表现实在很好,心里觉得有些愧疚,或许平日里总是对他太严厉了,少了几分父子之间的互动。今天一看,儿子却是比他还要高一些了,已经快要成年了! 他笑着说,“哪天有空我陪你练车吧!” 提姆心里一慌,脸色有点泛白,半天没说话。 彼得当他是没想过自己老子会这么善良,笑着拍拍他肩头。 他拿着钥匙走到驾驶座外面,拉开门的时候,随意地瞄了一眼车头,就坐进去了。因为是旧车,彼得启动车子都会等到水温表盘上升才会开车。他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刚才上车的时候……怎么好像车头少了什么东西? 彼得挠了下脖子,哪里怪怪的啊……是他看错了么? 这车他开了十几年了,车上任何碰撞的痕迹他都很清楚,刚才他是不是看到车头一边短了一块?他想了想,还是出去看看才放心,又怕车子如果真出了问题吓到玛吉,就说,“飞机上坐太久了,我出去伸伸腰。” 手才刚碰到门把手,提姆就叫起来,“爸!艾丽莎怎么黑了!” 吓得庄佩佩一愣,他声音怎么这么尖? 彼得回头深深看他一眼,耐着性子说,“可能因为艾丽莎在她爷爷后院跑了很久吧。”说完打开车门出去了。 他皱着眉走到车前,仔细一眼,顿时眼睛瞪的越来越大,脸色也从白到青,最后都有点发绿了。 “艾丽莎和我说说你爷爷吧。”玛吉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彼得要好一会儿才能走呢。” 庄佩佩看玛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觉得她一定知道彼得为什么面露狰狞。 她眨了眨眼,“玛吉,车子坏了吗?” “没事,车子很好,就是保险杠没了。你别担心。” 啊?保险杠怎么会无缘无故没了? 庄佩佩捎带疑惑转头看提姆,有点错愕。 提姆的头都快埋进自己腿里了,卷的跟球一样躲在后座,脸色苍白。 庄佩佩还想再问,就听见彼得大声一吼。 “兔崽子,你给我出来!” 提姆听得身子一哆嗦,忙向玛吉看过去。 玛吉挑眉耸肩,“你自己和你爸解释去吧。” 提姆这才灰溜溜滚下车,苦着脸去和他老子赔不是了。 “提姆做了什么?” “他把车撞了。小南瓜,你别担心,我一点事没有。”玛吉笑的可得意了。彼得在指着空荡荡的车头训了提姆足足有二十分钟没停。 最后还是玛吉摇下车窗喊了一嗓子,“赶紧回家吧,艾丽莎饿了。” 彼得沉着脸上车,气的他一路上不停地说,“这车我开了十八年,十八年!它比你年纪都大,能开到现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小心?我就一个礼拜不在,你怎么不把我家拆了?啊?你怎么不点火把我家烧了!” 提姆灰头灰脸地坐在后座不言语。 彼得还在气头上,把玛吉也一并念进去,“你就宠着他,高速公路这么危险,你让他开,这今天是把保险杠撞没了,万一出了大事故怎么办?” 玛吉一挑眉,眼睛瞪起来,“你怎么不问问他在哪里撞的?高速是我开的好不好!这事情绝对没我的错,他自己说倒车是你教的,自告奋勇要把车从车库里倒出来给我开,你教他倒车挂前进档啊?” 彼得只觉得一股火差点没烧到他头顶上,给他恨得,大口大口喘粗气,半天没想出个词。 “车库怎么样啦?”庄佩佩问。 提姆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庄佩佩。 这小丫头绝对故意的火上浇油!还跟他吐舌头! 玛吉慢悠悠地说,“回去就看到了。” “提姆我告诉你,车库墙上哪怕刮了一条线,我就要你给我粉刷一面墙!” 等到回到家一看,彼得的脸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车库墙上撞了一个坑,畸形的车头保险杠牢牢挂在那个坑里,怎么拔都拔不出来。 可见提姆这一脚油门踩的多狠。 迎接庄佩佩回家的,除了玛吉的草莓挞和一大桌美食以外,就是彼得嚎了一晚上的“兔崽子”。 提姆到最后实在忍不住,跟他老子较起劲,“就是因为你从来不让我碰车,我都十七了,庄尼都开了一年多车了,你就是让我永远都不会开车,好一辈子控制我!” “一辈子?我多一天都不想养你!” 庄佩佩躺在她舒服的小床上,耳边还能听见父子俩一来一回的吼声,她笑叹一声摇了摇头。 米黄色的房间被台灯照的满是温暖,她穿着唐老鸭睡衣在床上来回翻滚,对屋外的吵骂声充耳不闻。 因为一点也不刺耳,反倒像是背景音乐让她放松。 没有高高在上的爷爷掌控一切,没有尖酸的大姑,没有阴冷的姑父和表哥,没有装可怜的后母,也没有冷淡无情的爸爸,更没有娃娃脸要哄着她睡觉…… 几乎有些幼稚的争吵,却让她觉得有家的感觉。 晚饭吃的太饱,肚子撑的难受,离晚上睡觉还有段时间,庄佩佩一翻身又坐起来,干点什么好呢? ------------ 051 惩罚 玛吉在客厅听这对父子吵得实在心烦,彼得又拉着她不放,非要她跟着自己站到一个营地里对付那个臭小子。想想其实提姆一开始也是好意,毕竟只是个孩子,跟他妈炫耀一下自己开车技术没多大错误吧?谁知道他能把车库撞出个坑! 坑了也就坑了,臭小子赔礼道歉的态度也还算不错,一路上还不停说好听的给玛吉,让她到时候替他挡着。玛吉也不是不想帮他,不过车库总是要见人的,难不成说是她开的?彼得也不信啊。 最重要她也没真的觉得这是个很严重的事情,凡是开车的人,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她当初学车的时候也是一碰到停车就头疼,撞了别人车好几次才总算学到教训。 所以提姆撞了车库,玛吉还有点看好戏的成分。 她没想到彼得会宝贝这辆旧车到这种程度。 不仅要扣提姆生活费去买新的保险杠和修理车库,要扣到付清了才算完,还要提姆去亲自把车库修理的跟以前一样,还要在一个月内完成! 玛吉就有点不乐意了。 加上提姆开始反抗彼得,说的也很委屈似的,她听得就更难受。儿子本来就叛逆,彼得就不会软硬兼施的道理,到时候提姆真负气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谁负责? “彼得,提姆白天要上课,好不容易学校恢复了他的课程,他落下了一个星期的课,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成绩现在更是没指望了。你别忘了,他放学还有学校的乐队排练,他虽然是橄榄球队的替补,但是也还是要跟着一起训练的。这还不算,他为了搞什么乐队,周末又找了一份快餐店服务生的工作……你这个条件太苛刻了。” 提姆不住点头,一脸感激。 虽然写歌这件事玛吉也不喜欢,但庄尼还算好孩子,总比出去抽烟吸毒强吧? 玛吉心疼儿子,又说,“他连做功课都没时间,哪来的功夫还要修理车库?就他那点收入,高中毕业他就算不吃不喝也还不清,你想点别的办法罚他好了。” 提姆倒吸一口凉气,他妈这是帮他还是要害他啊? 彼得不买账,一个劲儿指着车库的方向,“你知道我跟那辆车度过多少日日夜夜吗?兔崽子一脚油门就完事了?美得他!” “你记得哪年我们去犹他州滑雪吗?路上下大雪,地那么滑,我们就是开这辆车,我还冒雪去加雪链,后来……” “够了,”玛吉瞪他一眼,耐性全让这父子俩磨没了,“钱你出,罚他和你一起修理车库可以,但是钱不能扣他的,一分都不行!” 彼得不服气,“为什么我毁了车还要出钱?” “因为倒车是你教的!”玛吉甩下一句,转身上了楼。 艾丽莎晚饭后脚下抹油跑回房间了,她很想过去好好和女儿亲密亲密,哪有心情坐在这里听彼得控诉辆破车跟他感情多好? 她轻手推开艾丽莎房间的门,看见孩子躺在一片礼物当中,睡得死死的。 玛吉心疼地过去抚了抚孩子的额头,发现艾丽莎手里攥着一个镯子。 虽然每天都有通电话,可玛吉还是不确定这一个星期的华夏国行,艾丽莎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镯子又是谁送给她的呢? 彼得口里老谋深算的那个爷爷,还是那个因为失忆完全不想要艾丽莎的父亲? 她想着,就轻轻掰开艾丽莎的手,把镯子拿了出来。 她不懂玉,只觉得这个镯子晶莹剔透,在灯光下闪着漂亮的绿光。 再四下看看散落在一边的礼物,玛吉不禁摇头,都是些有钱人家华而不实的东西,她不是很喜欢。 有个包装很精美的小盒子里面是卡地亚一枚小猫形状的发夹,玛吉拿起来心里跟着一沉。看样式应该是从卡地亚订做的,小猫的两只眼睛闪闪发亮,不用猜也知道是镶了钻石的。 另外几个小物件也都是些水晶戒指啊,珍珠项链什么的,看起来都不便宜。 玛吉叹了一声,送这些给一个五岁的孩子有什么用?她更希望哪怕是一本书,一支笔,都比这些让小女孩这么小就懂得打扮的东西好。这些价值不菲的礼物,实在让玛吉觉得很是多余。 不过那个音乐盒倒是漂亮的。玛吉端起来转动底部的音旋,音乐是《蓝色多瑙河》,盒盖里是一个蓝色裙子的小女孩,随着乐曲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玛吉把音乐盒放到艾丽莎床头柜上,收拾干净那些礼物,然后熄灯走了出去。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和艾丽莎说,想听艾丽莎说,说点什么都行。可是孩子需要休息,时差也没调回来,她只有等。 彼得看她兴致不高,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不过他对着车库站了有一个多小时,各个角度分析,怎么能撞成这样? 始终无解。 ****** 庄佩佩睡到后半夜,突然觉得有人用力推了她一把。 她迷迷瞪瞪睁开眼,房间里漆黑一片,刚要再回去睡,突然一束亮光打开,直直对着她的脸。 庄佩佩心里一惊,这像是电影里审讯犯人的场景一样……她一时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又看不清光线后面是谁,又疑惑又惊恐。 她完全被照的睁不开眼睛,伸手想遮住那道光线,却突然觉得被子里有东西在滑动! 紧接着,透心凉的什么东西贴到她肚皮上,庄佩佩被冻得一激灵,反射性收紧了肚子,跟着就要尖叫。 “是我,别叫别叫。”还带着一股凉气的手捂住她嘴巴。 手电筒转了个方向,惊魂未定的庄佩佩看见提姆像鬼一样把亮光从下往上打在自己脸上,笑的一脸狰狞,“多谢你刚才帮我啊,该我现在来帮你接风了,嘿嘿嘿。” 庄佩佩愣了足足有两秒钟,下一刻就狠狠踹了提姆胸口一脚,一个翻身从床上跳起来。 “你干什么!” “嘘–让你别叫了。”提姆本是蹲在庄佩佩床前,这一脚踢的他极疼,踉跄几步没站住摔倒在地上,手里攥着的手电筒和冰啤酒都散在一边。他不停揉着胸口,“逗你而已,你把我爸吵醒了可没有啤酒喝了!哎呦你可踹死我了。” 床头的小灯一开,房间里总算亮了起来。庄佩佩也看到一脸呲牙咧嘴的提姆靠在墙壁,大口大口喘气,“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你以前练过功夫吗?” 庄佩佩没好气瞪他一眼,自己的睡意也全没了,“你活该,以后别这么吓我!” 她走过去拾起地上的啤酒瓶,看到老朋友,心情好了一些,口气也软和下来,问提姆,“你没事吧?” 提姆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太不雅观了,怎么说自己也十七了,让个小丫头踢到差点喘不上气,以后说出去不是要丢死人了? 他忍着痛爬起来,“别告诉别人,要不然以后绝对不理你听到没有!” 庄佩佩总算笑起来,看看表才凌晨三点多,她惊问,“你没睡吗?” “哪可能?我爸到一点多还在车库里面,我能睡得踏实吗?”提姆哭丧着脸,“你往后一定会后悔跟他回来的,我跟你发誓。” 庄佩佩笑的嘴都合不拢,她推着他往外走,轻声说,“你不知道我在华夏国多想你。” 提姆愣了一下,抓抓头顶,莫名的,脸觉得有些热。 其实他也挺想念这个小妹妹的,不过他是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走到提姆房间外面,庄佩佩忽然顿足,她小指头勾了勾,提姆就弯下腰。 “你窗户外面不安全,彼得能听得到,我们下楼好不好?” ===== 求票票~求收收~ 这两天码字完了都忘了抓虫,如果菇凉们看到莫名其妙的东西记得告诉我哈,多谢O(n_n)O哈! ------------ 052 接风 “干杯!” 两个人坐在后院的台阶上,彼此压着声音碰了碰手里的啤酒。 易拉罐一拉开,庄佩佩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啤酒顺着喉咙滑进身体里,她觉得太过瘾了,长长感叹了一声。跟着她转过身给提姆紧紧一个拥抱,高兴极了。 提姆没有准备,有点吃惊,他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红润,心里也有些许满足感,终究,这世上他还有这么一个崇拜自己的小粉丝。 而庄佩佩想的却是:提姆你对我真的太好了,这世上敢给五岁孩子啤酒的也就只有缺德的你了!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最近发生的事情。 提姆眉飞色舞地和她说新曲子的进展,庄佩佩就和他说在华夏国她有一个惹人讨厌的“妹妹”。 “比你还惹人讨厌?”提姆坏笑。 庄佩佩“咦”了一声抗议,“我已经算很好的孩子了好不好!” 提姆笑着揽住她肩膀,两个人又很有默契的碰易拉罐。 漫无目的的闲聊,话题最终又回到车库的那个坑上。 提姆很无奈很无奈,他皱眉叹气抓头,“看样子我爸最近重心都要花在怎么折磨我上面了。” “反正已经发生了,顺其自然吧。”庄佩佩笑着说,“如果你踩油门之前有现在一半的后怕,彼得就要把生活重心放在盯着我上面了。”她学着怀特一家固有的样子耸肩,“还是折磨你好一些。” “为什么你这么人精?”提姆苦笑。 “这样惹人讨厌吗?”庄佩佩有点忐忑地问。 她很怕自己没有一个五岁孩子应有的表情反应,会让成年人觉得太精明而反感。这个成年人主要还是爷爷,因为对方的眼神总是那么犀利。 提姆摇了摇头,“我觉得还好啊。”顿了顿他又笑着说,“如果我这种厌恶世间万物的人说你还好,你应该是不招人讨厌的。” 庄佩佩傻兮兮地盯着提姆好看的侧脸直笑。 不禁感慨,前世的自己自暴自弃之后最大的乐趣就是收集男人,她见过多少男人的身体,每一个男人一听到她的大名,想到能和她炒新闻脸上立即浮现一抹邪笑,又有哪一个肯和她哪怕多说一句实话呢? 她看着提姆有些出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头低低的喝了好几口啤酒提神。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可以让彼得放过你。” 提姆听了眼前一亮,“什么主意?” 又一想,这丫头再古灵精怪,毕竟还是个孩子,能有个屁见地。 提姆不由又有些沮丧。 “你要是让我去求彼得或者玛吉,你就别说了。” 庄佩佩摇头,“我才没有那么笨。” “彼得让你一个月还清,你就干脆期限之内把所有钱给他如何?” 提姆眨了眨眼睛,专心开始听艾丽莎要说什么。 庄佩佩买了个关子,她晃晃手里的空啤酒瓶,笑着和提姆猛眨眼睛。 提姆就赶紧又拉开一罐抵到她手上。 庄佩佩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从华夏国带了很多礼物回来,大部分都是用不上的,我拿几样给你,你看看能不能转手卖掉换成现金?” 提姆一愣,眉头微皱。 庄佩佩看不太懂他的表情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又说,“可是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提姆松了抱着她的胳膊,整个人转过身盯着她。 反正已经说了,那就说清楚吧。庄佩佩一咬牙,“钱我们对半分,但是我的那份要放在你那里,我如果以后需要再和你要。你那份算是我借给你的,等你有条件了再还给我,这样公平吗?” 提姆问,“为什么放在我这里?” “因为玛吉会收拾我的房间,可她不能进你的房间。” 提姆又是一愣,他的房间的确是禁地,玛吉一进去他就会发脾气,后来玛吉也就不去收拾了,让他自己打扫。 艾丽莎平日里都在走什么脑子? 看提姆的脸上的疑惑越来越深,庄佩佩试探问,“你觉得这个主意可以吗?” “你为什么要用钱?”提姆板了脸,“你衣食住行爸妈都有帮你安排,你在华夏国的爷爷不是也给了你很多的钱?你说说你要买什么东西?” 他虽然平日里嬉皮笑脸,但是并不好糊弄。 庄佩佩转了转眼睛,一副郑重样子,“我什么东西都有,什么都不缺。可是我不想花别人的钱,我长大结婚的时候要有很豪华很豪华的婚礼,我要穿最贵最好的婚纱,所以我要存钱!” 提姆含笑听着艾丽莎娇声娇气地继续说以后的婚礼要什么色调什么菜式,到最后竟然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 只不过他五岁的时候还在玩自己的鼻涕,眼前的女孩小小年纪已经在为她的将来做打算。提姆忽然觉得和艾丽莎这一辈人有些代沟。 不,不全是代沟,艾丽莎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比较动荡,想必很小就接触了社会阴暗面吧?要不然怎么会每次眼珠子一转就能说的头头是道?完全不像那些被保护很好的五岁孩子! 提姆看艾丽莎月光下的小脸粉扑扑的,依旧兴奋地描述她的婚礼,满眼都是向往。他心里就有些莫名内疚,眼神也柔和下来,“你的礼物你留着就好了,毕竟都是你亲人的爱心,我多加几个班,应该年底前能凑一些给我爸的。”他亲昵地刮庄佩佩小鼻子,“不过多谢你关心!” 庄佩佩有些着急,“不是的,我只给你我不喜欢的东西。我不喜欢,我留着也没有意思,你拿去找人卖了,我们就有钱买啤酒啊……还是说你没有朋友,连买个东西都没人搭理你?” “嘿!”这么一激,提姆乐了,“这很难吗?庄尼和我常去二手市场买旧音响器材的,他认识一些倒卖的卖家……你到底要卖什么?” “我有一个小猫咪发夹……”看提姆脸色变了变,她赶紧说,“不是一般的发夹,你相信我,是很贵很贵的,可是我不喜欢。” “谁送你的?”提姆问。 庄佩佩低头想了想,才缓缓说,“一个让我很失望的人。我不想……我不喜欢,很不喜欢……” 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 急于想拥有一些钱傍身是她现在所需,可想让爸爸送给她的那颗卡地亚发夹快速从眼前消失,也确实是真的。 如果没有比较,她也许到现在还在苦苦等着庄尚明能有一天真心接受她,能和她亲密无间像他对庄薇薇一样。可是彼得的出现让庄佩佩很快明白一件事情:强扭的瓜不会甜的。非亲非故的彼得和玛吉可以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彼得可以因为她一句话就对胡勇产生无限反感,玛吉会因为她睡的不好唉声叹气,他庄尚明只会围在陈怡月身边,眼里只有那个妖娆的身段,连亲生女儿都不曾多看一眼。 失望至极,让她学会珍惜眼前拥有的。 “提姆……”庄佩佩声音越来越小,“我帮你,你也帮帮我,好不好?” 提姆挣扎了许久不言语。 血液里那些反抗的情绪越来越浓,他实在憎恶彼得扣他生活费的做法,他也不想在家里总抬不起头,每天看见车库那个坑心里就会更堵。可是艾丽莎这么小,她或许只是小孩子的喜怒无常,今天说不喜欢,讨厌,明天可能就爱不释手。从华夏国那么老远背回来的东西,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不都是她亲人送的吗? 庄佩佩看他一直犹豫不决,胖乎乎的小手就去缠他的胳膊,“我绝对不和玛吉说,我绝对不反悔。”她硬是掰开提姆的手指,把自己的小指绕过他的小指,“我和你拉钩!” 提姆被逗乐了,笑着说,“我只能答应帮你问问同学,看有没有女孩子要买发夹,应该卖不出去啊。” 一个发夹才能值多少钱? 庄佩佩暗想,也不一定,你看到盒子就知道了。 ===== 月底最后一天了,感激这个月帮忙投过PK票和打赏的菇凉们,感激所有的推荐票和收藏,吧嗒鞠躬感谢! ------------ 053 学琴 早上玛吉穿着睡衣推开艾丽莎房间的门,顿时一愣。 她焦急地跑下楼,却看见艾丽莎正坐在厨房饭桌上捧着一大杯橙汁在喝,才要说话,又看见提姆端着两盘早饭从另一边走过去。 玛吉这回不是发愣,是真的受了惊吓,见了鬼似的。 她几步过去,满脸写着不可思议,“你们怎么起这么早?你做了早饭?!” 盘子里堆满了各种焦掉的培根,还有烤成黑色的面包片。 玛吉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要骂他还是表扬他,忍了半天才接过提姆手里的盘子,“还是我来做吧!” 再一看两个孩子脸上都隐约透着疲惫,提姆的黑眼圈最深,艾丽莎也是没精打采的。 “你们什么时候起床的?”玛吉问。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出声:“刚刚。”,“好一会儿了。” 然后厨房静了静,提姆赶紧圆谎,“艾丽莎起来好一会儿了,我刚起来看她在床上坐着无聊,就问她要不要吃饭……” 庄佩佩吐吐舌头,低头继续喝橙汁。 “艾丽莎是睡不着吗?”玛吉背对着他们,把炉头打开,又放了平底锅上去,重新煎培根。 “我想给爷爷打电话道一声平安,可是我不会用电话。提姆说他不知道怎么播国际长途。” 玛吉欣慰地笑了笑,“艾丽莎真是个好孩子,一会儿吃过早饭我带你打电话。” 孩子还有时差,毕竟睡的不踏实,可还惦记着华夏国的爷爷,玛吉就放了心,觉得她的小女儿很可爱。 提姆却觉得自己有点无辜,一晚上没怎么睡觉,早上艾丽莎抱玛吉大腿,还要说一句他很笨似的,连个电话都不会打。他横一眼艾丽莎,手指上去就给她脑门敲了一下,把艾丽莎疼的直翻白眼。 庄佩佩就在桌子下面狠踢了他一脚,刚好踢到他膝盖的麻筋上面,提姆捂着腿呲牙咧嘴。 没一会儿玛吉就做好了四人份的早饭,培根、鸡蛋、金黄色的面包还有煎火腿,盘子里摆的满满的。 庄佩佩和提姆酒劲过了,都肚子饿的发慌,眼睛看见食物就亮了又亮,拼命地吃。 等到彼得黑着脸下楼的时候,他们都吃饱了。提姆叉子一放,别提多痛快。他老子再怎么冷眼横他,他都全当不知情。 你等着,等着我把发夹卖了,钱花花扔你身上! 才一天的功夫,提姆就从耸着脸又变回嚣张的十七岁少年,他老子看了能心里舒坦? 彼得悠悠和玛吉说,“我等一会儿要先开车去一下书店,买几本琴谱。” 意思就是,提姆你今天自己想办法上学吧! 提姆也不恼,笑呵呵掐了掐艾丽莎的小脸蛋,上楼背了书包,夹着他的滑板,也慢悠悠地和玛吉说,“妈,我们教练说了,车子做太久会胖的不可收拾,所以我从今天开始走路上学。要不然等到了中年……”他瞥一眼彼得,口气鄙夷,“不可收拾啊!” 父子二人相互瞪了一眼,噼里啪啦火光四射,庄佩佩生怕被烫到,笑着钻进玛吉怀里。 可等他们一前一后走了,面对突然安静下来的房子,庄佩佩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那感觉好像又回到庄家大宅,里里外外二十几个人,却连脚步声都听不到,渗的人心发凉。 好在提姆走之前悄悄对她做了一个OK的手势,庄佩佩总算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心情跟着好了很多。 玛吉带着她打电话给爷爷,接电话的正是梁妈,一听是庄佩佩,梁妈的声音透着兴奋,问了她吃的好不好,睡的香不香,庄佩佩就一一回了。又聊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转到爷爷书房。 听说话声音爷爷心情还不错。 庄伟勋的问题和梁妈都差不多,庄佩佩就重复了一遍,没有不耐烦。她跟着为爷爷描述了一遍自己房间的样子,还说玛吉和彼得对她怎么怎么好,为的让爷爷安心。 庄伟勋听得很开心,一直说好。 庄佩佩听见电话里面传出来周文的声音,“庄先生,冯医生到了。” “爷爷生病了吗?”庄佩佩急问。 “你让爷爷健康,爷爷这不是按照你说的办吗?” 庄佩佩笑了笑,“那爷爷快去检查身体,我下次回去检查您健康不健康!” 玛吉虽然听不懂他们嘴里的中文,不过看艾丽莎笑的这么开心,也不禁微笑。 玛吉客套地和庄伟勋又聊了几句,电话说了快一个钟头才挂断。她问庄佩佩和爷爷都聊了什么,庄佩佩就又翻译给玛吉听。又把回国那周的日程都告诉玛吉,当然是用一个五岁孩子的口气,那些郁闷事情她一概不提。 “你很担心你爷爷吗?”玛吉问她。 庄佩佩沉默了一下,“我很担心。” 玛吉问为什么。 庄佩佩自然不能说她担心爷爷万一出了事情,最先倒霉的就是自己。 “因为彼得说身体健康才可以玩,爷爷身体不健康就不能陪我玩了,所以我很担心。” 玛吉笑着刮她的小脸,“艾丽莎就只想着玩!你说说,今天我们玩什么?” 艾丽莎颇为认真地想了想,“我想学琴。” 玛吉有些讶异,顿了顿就笑了,“好呀,我教你认曲谱吧!” 母女二人坐在钢琴前,玛吉翻开一本琴谱,顺手指了一个音符,“你看这个像什么东西?” “蝌蚪。”庄佩佩笑着答。 玛吉笑意更浓,“艾丽莎还知道蝌蚪?” 提姆快八岁还追着她问蝌蚪到底是不是青蛙的便便。 玛吉就笑着告诉她,蝌蚪最喜欢在五条线里面游泳,每游到一条线,它就会唱一声,每一声也不一样。她还说,蝌蚪从下往上游,就像她上楼梯那样。跟着玛吉弹下DoRiMiFaSoLaTi七个音阶,每弹一下,就在五线谱上面把蝌蚪往上画一格。 这个难不倒庄佩佩,她很快就认会了,还能跟着唱出来。 “小蝌蚪游下来要怎么办?” 庄佩佩一愣,这不跟倒背英文字母一样啊?这就有点费劲了。 玛吉非常有耐心,看到艾丽莎有些纠结,她一直轻声说,“慢慢来,没关系的。” 庄佩佩确实使尽全力专心地在学,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认识新知识似的,一下子过了两个小时都浑然不知。 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很聪明,但她相信天道酬勤,她也相信怀特一家就是老天爷送给她的那个“神秘空间”。 末了还是玛吉结束了第一堂课,“艾丽莎,今天就到这里吧。”她听见艾丽莎抗议地撅起小嘴,就笑着亲艾丽莎的小脸蛋,“我们有好多时间学习呢,等一会儿你有客人来,你猜猜是谁?” 她哪来的客人?庄佩佩想了下就兴奋猪叫起来,“HANG!” ===== 新的一月啦~呼唤票票,呼唤收藏,呼唤菇凉们鞭打包养掐大腿O(n_n)O~ 另外,菇凉们一定要注意保暖,尤其是这么冷的天还赶上喷血的菇凉更要好好休息,伤不起== ------------ 054 天才 吃过了午饭秦航还没有来,庄佩佩实在撑不住,看着看着芝麻街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秦航正蹲在她脸边,托着自己的小脑袋冲她笑。 庄佩佩身上不知道谁帮她盖了条小毯子,暖呼呼的,她懒得动,只伸手揉了揉秦航粉嫩的小脸蛋。 反正她是一看见秦航就想要占他便宜。 秦航脸又唰的一下红了,“小梅,你老欺负我!” 庄佩佩有心逗他,“我现在叫佩佩,你是不是要叫我姐姐?” “谁说的!”秦航下巴一抬,满脸得意,“我上礼拜过了生日,我们现在同岁了。” “你想不想我?” 秦航舔舔嘴唇,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不知道想什么呢又脸红起来。隔了会儿才小声说,“妈妈说你去旅游了,你都不告诉我,我过生日你都不在,没人陪我玩,我不想你!” 臭小子,想就说想呗,阿姨我又不会怎么样你,怕什么? 玛吉在客厅帮秦太太看英文文件,庄佩佩睡意过了就和秦航拉着小手上楼去玩了。 一开始她还是挺兴奋的,和秦航说华夏国多好玩,不过后来她就后悔了。 小孩子实在是太闹了!在庄家当着大人的面要压着脾气陪庄薇薇玩芭比娃娃,现在好不容易换成了自己的地盘,还要听秦航不停地说生日收了什么玩具,每个玩具怎么玩,他妈买了新的耐克球鞋给他,又把脚伸到庄佩佩面前让她夸,剪了个头发,也要问她看没看出来…… 庄佩佩小手托着头,有气无力地说,“好看,真好看,我好羡慕你……” 她就把庄薇薇给她的布娃娃转手送给秦航当生日礼物。 秦航皱着眉不要,“那是女孩子才玩的东西,我已经五岁了,我要开大卡车,我不要布娃娃。” 庄佩佩威胁他,“要不要?不要亲你哦!” 秦航赶快抢过来布娃娃紧紧抱在怀里,警惕地回望她。 这样总算安静了些,庄佩佩躺在自己小床上,秦航不知道怎么的也脱了鞋爬到她床上。过了大概十分钟,庄佩佩听见秦航发出轻微的呼吸声,臭小子竟然睡着了! 嘿,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她翻个身面向秦航的睡脸,忍不住又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鼻子。 庄佩佩挑眉,这小家伙,才五岁,就长的这么招人喜欢。脑门圆圆的,鼻子还挺高,长大了还能了得? 这让她突然想起来以前玩过的养成游戏。游戏里玩家领回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教她唱歌跳舞,最后培养成个小公主嫁给王子。只不过她每次培养完了都变成酒吧舞女就是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要是从小培养这小子…… 嘿嘿嘿…… 她实在忍不住,又想亲秦航,身子往前探了探,小嘴撅起来,就在要碰到对方细皮嫩肉的一刻,莫名的,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庄佩佩身体一颤,猛然回头,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 她是下意识害怕秦航那个变态哥哥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把她揪下床,又像上回那样狠狠摔在地上,还被人骑在身上! 庄佩佩瘪嘴,顿时没了调戏的心情。 她大大伸个懒腰,一翻身瞅见床头柜上面的音乐盒,就又想起了爷爷。 爷爷这次能不能避开前世的猝死? 她又想到周文。周文还没出手,她也估摸不了周文能做什么,会做什么。心里总是像有什么东西悬在那里,没边没捞的。 这么想着,她就转了转音乐盒里面的小女孩。 小女孩身上的裙子被她手碰的歪了歪,庄佩佩坐起身想把裙子再套回去,却怎么也弄不漂亮。捣鼓了半天,最后可能因为庄佩佩手劲太猛,竟然把小女孩给掰掉了! 这下她可慌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坏了? 庄佩佩拼命想把小女孩再粘回镜子面上,最后只能先把镜子扣出来,看看能不能再按回去。 乖乖,这玩意一到美国就坏了,是水土不服吗?让爷爷知道了还了得? 可镜面一扣出来,庄佩佩就愣住了。 镜面下面不是机芯,却是一个小暗盒。 庄佩佩小心翼翼把盒子打开,顿时长大了嘴。 里面是整整一厚叠一百元面额的美金! 才要伸手拿出来,背后秦航突然翻了个身,庄佩佩心里一惊,赶忙把镜子又装了回去,那个苦命的小女孩也顾不得管,舔了口唾沫按回去就草草把音乐盒关上。 “小梅,你玩什么呢?”秦航揉着眼睛,“也带我一起玩吧。” 庄佩佩转过身假笑,“我什么也没玩,我们下楼吧,好不好?” “我明明看见你手里有东西啊……”秦航撅嘴,想越过庄佩佩的肩膀去看。庄佩佩一把就抓他下床,把布娃娃往他手里一塞,“走,我们吃好吃的去,要不然,要不然我亲你了啊!” 这话管用,秦航跟受气包似的抱着布娃娃就往楼下冲,“你就会欺负人!” 庄佩佩这才心里长长吁了一口气。 秦太太并没有待太久,她让秦航和玛吉翻译说,秦宇今天去了附近的中学考试,时间差不多了她要去接他回家。 玛吉惊奇地问,“你儿子不是才八岁?” 秦太太自豪地笑了笑,“秦宇去年就考过了六年级的毕业考试,当时学校不同意他升中学,说整个学区也没有七岁上中学的孩子。他爸爸找人去给市议员写信,所以学区区长前两天说可以让秦宇去考一下七年级的试卷,如果通过了再考虑要不要让他跳级。” 秦航也跟着翻译了,玛吉听了睁大眼睛,“小宇真的很聪明啊!” “哪里,”秦太太虽然心里美滋滋的,却像很多华夏国的父母一样谦虚客套,“除了会读书什么都不会,嘴巴也笨,我很头疼呢。” 玛吉听了,就担忧地问,“这样好吗?他不会觉得压力太大吗?周围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而且他如果只会读书别的什么都不会,更难交到朋友吧?你没有常让他练习和小朋友交谈吗?” 庄佩佩心想,这便是文化不同了。 华夏国人奉行人前教子,哪怕是自己的孩子再好,也不会逢人说孩子的长处,而是说反话,以示谦卑,这样不会让别人觉得做父母的骄傲自大。 偏偏玛吉信以为真,把秦宇当成了问题儿童,着急地想要让他更开心一些,也好减少秦太太的负担…… 果然,秦太太听了玛吉的话有些尴尬,笑的牵强,只点了点头,就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秦太太和秦航走了以后,玛吉还叹了口气,“秦太太也很不容易,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他们的爸爸又常年不在美国……一定是太疲惫了,所以没有精力照顾到孩子心理想什么,忽视了小宇想要的吧。” 庄佩佩噗嗤一声笑了,秦航不止一次抱怨过在家里他妈妈对他哥哥多宝贝,一听见别人夸秦宇聪明笑的可开心了。反倒是秦航常常被念,总让他和他哥哥看齐,让他很郁闷。 秦航常常说他变态哥哥是天才儿童,这么一听,或许是真的。 一个八岁小孩跳级到中学…… 怪不得性格这么孤僻惹人讨厌! 庄佩佩撇撇嘴,等我上学的时候,也跳几级给你看看,看到时候谁摔得过谁。 ------------ 055 琴课 庄佩佩心里一直惦记着音乐盒里面的钞票,可偏偏一连很多天都没找到机会能掏出来数一数。 每天一早总是要在彼得和提姆酸到不行的各种互相对吼下拉开帷幕,然后秦航不多时就会带着他各种宝贝卡车出现,强拉着庄佩佩和他比赛看谁跑得快。秦太太倒也不耽误,每天午饭之前一定会走,十分准时。 中午吃过了玛吉各种口味的尝试性中国菜,下午就要被按住学琴。虽然进步很快,虽然玛吉温柔有耐性,虽然母女俩坐在钢琴前面各种温馨和谐,可庄佩佩还是时不时开小差,脑袋里面全是那一厚叠票子,百元美金上微笑的富兰克林实在太勾魂了! 晚上连着几天庄佩佩都被彼得拉着为玛吉讲解这趟华夏行照片里面的景色古迹,直到他的家庭音乐课复课。之前因为庄佩佩领养的事情耽误了很多学生的课,彼得现在下班后日程排的满满的。因为他在附近一所高中任职音乐老师,来家里的孩子也大部分是他平日里在学校的学生。从晚饭后六七点开始,每个小时一个学生,能一直排到晚上十一二点。 庄佩佩觉得彼得也着实辛苦,不过一坐到钢琴前面他就好像有用不完的精神,对待他的学生声音温和,耐心程度和玛吉竟然不分上下。 大一点的孩子一般都是父母开车送他们到家外面,有些年纪尚小的学生家长会跟着进来一起上课,一般情况下都是孩子的母亲。彼得在客厅教课,孩子的妈妈就和玛吉在厨房聊天。自然庄佩佩也是会被要求“作陪”的。话题总是一开始围绕在她身上,每个人听了玛吉自豪的口气说怎么怎么和一个亚洲财团抢小南瓜,脸上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说着说着话题就会延伸到自己孩子的学习啊,家里房子贷款啊,丈夫对自己多么多么温柔体贴啊,天气怎么这么这么热啊一类的。 庄佩佩这才发现,原来玛吉体内也有压抑不住的八卦情愫。 庄佩佩脸上的笑容也是从一开始甜到发腻,到无奈,到牵强,越听越无聊,最后每次都笑的脸酸,只好坐在一旁低头拼命吃东西熬时间。 一开始是挺新鲜的,没几天庄佩佩就觉得自己有点精神分裂的倾向,耳边除了中年妇女不停诉说家长里短,还有客厅里学生一会儿一个弹错的音阶。平常听玛吉弹琴那是悦耳,真看到那些孩子学琴的过程,实在是磨练人耐性。 提姆一点也不会体谅她的苦衷。他每天到家把自己房间的门“砰”的一声摔上,没多久里面就传出震耳欲聋的电吉他声音。 他为这段为时不短的练习时间取了一个自认为很浪漫的名字:嘶吼时间。 庄佩佩当时没明白什么意思,直到她听见里面提姆撕心裂肺绞肉机一般喊声,伴随着扩音箱里电吉他还有比精神错乱还恐怖的背景音乐,这才吓得浑身一颤。 问题是你根本听不出他弹得东西音律在哪里,庄佩佩更是问都不敢问,捂着胸口光想着逃命。 有时候在楼下都能感受到这幢老房子跟着二楼的低音嗡嗡地颤悠。 好在只是颤悠,如果真的太吵,彼得就会和蔼地让他的学生稍等,然后黑着脸上去问候一下他的宝贝儿子。 不过后来庄佩佩发现了一个规律。 提姆一周下来只有一天会不弹琴,不仅不弹,反而会特别早点回家洗澡换衣服。晚饭过后彼得学生一来,他就会很安静的捧着一本书坐在客厅看。 这种举动很莫名其妙好不好。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很喜欢看书吗?你以为偷着喷一喷彼得的古龙水很不明显吗? 庄佩佩还记得第一次看到提姆这么反常的时候,她很想过去抓乱他吹好的头发戳穿他。 不过看到玛吉笑而不语了然于心的表情,她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隐情! 果然,很快庄佩佩就发现了提姆的大秘密。 其实也说不上什么秘密,貌似玛吉和彼得早就看出来了。 因为只要有那个叫达芙妮的女孩一出现,提姆的脸就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后来玛吉在厨房小声告诉庄佩佩,达芙妮是去年才从外州转学到彼得的高中,因为没办法再继续以前的钢琴课一开始还很不开心,后来知道彼得也有私下教课,就很乐意的让她父母报了名。 达芙妮白皙的脸上有一双大又明亮的蓝眼睛,金黄色的头发总是梳起高高的马尾,给人感觉特别活泼,正是十六七岁花样年华。 连庄佩佩都不置可否,达芙妮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 尤其是笑起来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不做作,不娇羞。 庄佩佩问玛吉,“提姆在追求她吗?” 玛吉瞥一眼客厅里貌似低头看书实则时不时抬头偷瞄达芙妮的儿子,“他?你看他敢吗?” 课上完了,达芙妮收拾琴谱的时候,看到提姆手里的书,“你们也在看这本?我们英文课也在学这一本,真的好难懂!” 达芙妮和提姆不同校,平日里只有在上钢琴课才会见面。 和面前的女孩四目相接,提姆就觉得自己脸上发烫。 他故作轻松地说,“也不算很难啊,作者就是通过写疯人院映射社会上的人嘛,我不是喜欢。”说完他轻咳几声,“那个,下个月我学校和你学校有橄榄球比赛,你去不去?” 达芙妮才要回话,就看到一个亚裔小女孩大摇大摆地走到提姆身边,转身加跳跃,一屁股就坐到提姆大腿上,顺势揽住他的脖子,小脑袋在他怀里亲昵地蹭了又蹭。 提姆在后面掐一把庄佩佩的腰,在达芙妮面前又要很绅士地打算把她抱下去。 “我妹妹,艾丽莎。”他笑着解释。 “啊,你就是艾丽莎!”达芙妮又大大笑起来,她可是没少听彼得讲述这个小女孩。达芙妮蹲在艾丽莎面前,“我叫达芙妮·韦佛尔,很高兴认识你。”说罢她伸出右手。 庄佩佩就一手抓着提姆后衣领,一手和达芙妮握手,“你好。” 说完她伸出指头戳了戳提姆的脸,笑嘻嘻和达芙妮说,“我的。” 达芙妮愣了愣,随即失笑,“提姆你妹妹真有趣。” 提姆强压着性子赔笑,“是啊是啊,那个达芙妮,你下个月会不会去……” 话没说完,就感觉艾丽莎手里一使劲儿,抓的他衣领一紧,差点没勒死他。 “达芙妮,你弹琴真好听!”庄佩佩猛献殷勤。 达芙妮听见有人赞美她,又是自己最引以为豪的钢琴,自然更是开心,“谢谢你。” “我送你吧!”庄佩佩提议。 达芙妮就伸手牵起艾丽莎的小手,“好呀。” 艾丽莎就蹦跶蹦跶和美少女走了。 恨得提姆,差一点没听见自己磨牙的声音。 ===== 忘了定时发布的人伤不起!求票票~ 今天有加更哦,菇凉们别忘了下午回来看,感激! ------------ 056 数钱 (3000推荐票加更) 因为这事,提姆好几天不搭理庄佩佩。 后来听玛吉说,达芙妮的钢琴水平已经算同年龄层里面很高超的了,彼得能教她的东西已经不多,充其量听她弹的时候指导一两句而已。因为要准备报考今年的音乐等级考试,达芙妮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起来,总觉得不够好,彼得也只能劝她多放松精神。 其实达芙妮去年到洛杉矶的时候已经拿到了音乐等级10级的证书,但她还不满意,立誓今年要靠到最高级别,也就是荣誉级别11级。但凡得到这个奖项,不仅能有机会能在一年一度的洛杉矶音乐节上面弹奏一曲,更能近距离接触到那些只有在唱片、卡带封面上才能看到的钢琴大师。最最重要的,也许就是达芙妮这么努力的原因,就是如果她考到11级,等于就获得了一张她梦寐以求的纽约茱莉亚音乐学院免考资格。 玛吉说这些的时候,眼里有深深的疼惜,“达芙妮是单亲家庭,父母离婚之后她跟着妈妈回到洛杉矶,她妈妈现在只是一名普通的售货员,根本负担不起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学费。所以她一直都很刻苦,你看,现在女孩子流行的那些玩的用的东西,她都没有,可你永远听不到她抱怨,待人这么真诚……” 庄佩佩听了也跟着点头。 “所以你说,提姆和她比起来是不是逊色多了?”玛吉笑着剥开香蕉递给她。 庄佩佩头点的更加频繁。 玛吉和彼得其实不是反对提姆在这个年纪有喜欢的女孩,或者交个女朋友一类的,只不过达芙妮所在的高度,是提姆万万比不了的。他能躲在房间里面披头散发的搞什么乐队,因为他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干,这只是他的爱好。可达芙妮学琴是为了早早开始打算自己未来的一条路要怎么走,每天要挺直了后背弹上四五个钟头的琴,这种累,和每天鬼哭狼嚎四五十分钟导致喉咙沙哑的提姆是不一样的。 可人心都是向着自己人的,庄佩佩也不觉得提姆不上进。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也保证不了哪天绞肉机的声音成了万众追捧的神音,毕竟,从前世的经验来开,很多人是越疯狂越有卖点,越有卖点就越疯狂的。 所以她还是装着很无辜地和提姆赔礼道歉,“我以为她要抢走你嘛!想到以后没人陪我喝酒,我就很不开心啊!” 夜色下,小女童拉开手里的啤酒罐,咕咚咕咚地喝,喝完了打一个响嗝,丝毫脸上不见歉意,反而小大人似的拍胸脯说,“而且我和她混熟了,她不就会和你多说会儿话嘛。” 让你们俩多说话才有鬼。 “我又不是你的,抢走了管你什么事情?”提姆横她一眼。 “还有,为什么叫我LADY提姆?你不分男女吗?” 庄佩佩捂嘴偷乐,“因为你嘶吼的时候很像被人掐着脖子的女人!你信我,这个名字会让你火了的。” 提姆狠弹庄佩佩脑门,道歉有这么没诚意的吗? “对了,发卡你卖出去没有?”庄佩佩揉脑门。 提姆摇头,“我偷偷拿去给庄尼看过了,他劝我不要带到学校去卖,被老师看到以为偷来的。我们打算这礼拜六乐队排练完了去老城区的当铺问问价钱。” 看来庄尼是个识货的,庄佩佩点点头,“你们小心一点啊,不要把发卡弄丢了。” 后半句她没有说,本来是想告诉提姆少于两千美金想都不要想的,不过想想,自己也没能力去卖,不如相信提姆和庄尼的判断力吧。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这一晚啤酒没喝多少,两个人已经体力不支。 庄佩佩的时差调回来了,现在一到时间就犯困。提姆更是因为上课训练加上过度的嘶吼,累的靠在任何地方都能很快入睡。两个人草草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空罐子,举手击掌,然后各自抹黑爬回房间。 躺在床上又想起那个达芙妮。 其实庄佩佩不讨厌这个女孩,相反对她印象还不错。 因为很少有人能拒绝那种发自内心快乐的笑容,玛吉不会,提姆不能,庄佩佩也同样。 呃,不过,自己喜欢的东西还是要看牢了。 想到这儿,她一翻身从床上又爬起来,打开了床头的小灯。 她是有点喜欢赖着提姆,喜欢坐在他大腿上仗着自己是个小萝莉猛吃他豆腐,不过她现在最爱的,是富兰克林! 庄佩佩小心翼翼又把音乐盒里面的玻璃面轻轻扣起来,继而打开下面的暗盒,一张张微笑着的富兰克林仿佛同时和她说,“摸我,快摸我。” 怕有人突然进来,庄佩佩跪坐在床上,把自己用被子完全罩住,透着小灯微弱的光线,安安静静数起钱来。 她的手太小,没办法像成年人一样快速点钱,只能一张一张从左放到右,每十张为一叠。 数到最后,庄佩佩眉头微皱,神色慢慢凝重起来。 这一厚叠美金,整整九千九百块钱。 或许这点钱对爷爷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已经失去庄氏股份现在还不知道监护人的脸色能不能看的庄佩佩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数字。 她眼眶微微有些酸涩。 美国进境有一项条例,每个人所携带的现金数额如果超过一万美金,一定要在进境的时候提出并登记。所以庄伟勋只准备了九千九百美金,这样他可以不用告诉彼得,更不会担心给庄佩佩带来不必要的烦恼。 偷偷地塞钱给她,还要仔细帮她想到这些环节,庄佩佩从来没想过会知道爷爷这一面。 完全陌生的一面,却让人心里暖暖的。 再不是书房里大桌子后面那个高高在上的爷爷,带着不满意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而是一个看似严厉肃然,却会默默无声夹菜送到她嘴里的爷爷,还会偶尔对她露出慈祥笑容的老者。 她眼前突然有一个画面,爷爷拄着拐杖走到后花园的小亭子里,坐在石椅上,把这一叠美金轻轻放进那个暗盒里,他嘴角似乎有抹微笑。 庄佩佩一时有点恍惚,分不太清到底记忆力的爷爷是真的,还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这个画面是真的。 庄佩佩把钱分成三份,一份藏在床垫下面,一份打算放到提姆哪里,最后一份,她又放回音乐盒里面。 这样如果被大人发现任何一份,她还是能有余留的。 这一晚庄佩佩辗转反侧,不知道是因为数钱需要集中精力导致困意没了,还是因为爷爷的画面让她有点伤神,总之睡的不安稳。 后来隔三岔五的也会给爷爷拨电话,爷爷有一次无意似的问起,“佩佩喜不喜欢爷爷的礼物?” 庄佩佩就端着电话很大声地讲,“喜欢极了,谢谢爷爷!” 不知道是有默契不去提,还是庄伟勋不愿意捅破,祖孙二人谁都没说过钱的事情。 每一次电话挂断之前庄佩佩都要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又一遍,要庄伟勋注意身体。 有时候爷爷听了哈哈大笑,“佩佩现在比你梁妈都要啰嗦!” 庄佩佩就跟着笑,心里的担忧却不见减轻。 或许担心爷爷的身体,已经不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安危和庄伟勋紧紧相连,也多了一层说不清的情愫。 ===== 抱歉一直被审核章节,不知道是哪里出了违禁内容。。。 ------------ 057 周年 彼得整整用了两个星期,才把之前落下的家庭音乐课都补齐。接下来总算可以恢复到以往的作息时间,每天晚上只安排不超过两个学生。 庄佩佩看他最近都眼圈深陷,身体疲惫的很。 不过彼得精神还是很足的,闲暇时间又从图书馆借了很多学习中文的课本。 这样,每天怀特家里除了玛吉和学生家长的八卦声,客厅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楼上要死不活的嘶吼声,还多加了一项彼得别别扭扭大声朗读汉语拼音的声音。 庄佩佩越发觉得,这是老天爷对她精神层面的考验。要从小培养她成一个面对各种噪音都能心平气和的态度吧?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最终提姆偷偷摸摸把发夹卖去了当铺,因为不会讨价还价,当铺的人看他们又年纪轻轻根本没有买卖的经验,硬是往死里压价。他晃了晃手里的五百块钱,美得跟什么似的。 庄佩佩气的肝都要吐出来了。 “给你,二百五。”夜里两个人又跑到后院喝酒,提姆拿出一个小本子,“说好了一人一半,我帮你把钱数写在这上面了,还有你爷爷送给你的三千块钱,我帮你收着,你放心吧。” 你才二百五!你们全家都…… 庄佩佩气结,又骂不下去,只好狠狠白了一眼提姆,“那点钱够修车库的吗?” 提姆浅绿色的眼眸里满是得意,“我爸说买个新保险杠就没事了,我妈让他付车库的钱,到时候我们跟着刷墙就行。” 我们?庄佩佩心里不住叹气,欲哭无泪。 隔天一早提姆把钱推到彼得面前的时候,那表情就跟他从小被人卖了,好不容易凑够了钱赎身,然后恨不得把钱扔到老鸨脸上泄愤一样。 玛吉看着桌上的钱就又开始心疼儿子,还不到一个月,提姆是多努力在攒钱啊! 老鸨数了数钱,声音平静,“哦,你还得再补五十,新的保险杠加完税要两百九十多,我就不和你算人工费了。” 提姆又夹着滑板闷闷不乐的走了。 玛吉埋怨彼得,“你怎么就不能帮帮他了?” “我得让他学到教训,做错事情就要付出代价,我已经很便宜他了。” 学到教训的是庄佩佩吧! 她实在有点心疼那个发夹。 “再说了,下个月家里还有用钱的地方,哪有多余的给他擦屁股?” 正在洗碗的玛吉听了,手里就顿了顿。 然后她温柔地笑起来,转过身望着彼得,“彼得,你还记得!我以为你一定忘了。” 彼得眨眨眼,现在什么状况? 他很尴尬地笑了笑,“……啊,我怎么可能忘了呢。” 玛吉脸上的的笑容变得很甜很蜜。 她一整天心情都很愉快,庄佩佩坐在钢琴前面好几次看到玛吉不知道想着什么,频频笑出声,像个热恋中的女人。禁不住好奇,庄佩佩问,“下个月有什么事情吗?” 玛吉亲她的小脸,“我以为木讷的彼得不会记得了,下个月我和他就认识二十年了。” 啊,果然是纪念日。 庄佩佩不由也被玛吉的情绪感染,笑着问,“你们怎么认识的啊?” 听了玛吉的叙述,庄佩佩这才知道,原来两个人曾经是大学同学,都是音乐系的高材生。玛吉从小就是万人追捧的美少女钢琴奇才——这是她自己的原话。每年都能申请到学校最高额奖学金的玛吉,突然在大三那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的臭小子给挤掉了,通过打听才知道是学校里面那个毫无存在感的彼得·怀特。玛吉忍不下这口气,和好朋友打赌一定要在毕业前让彼得身败名裂,她用尽各种办法想整彼得,无奈木头一样的彼得被人欺负被人排挤都不觉知。 这就是一个道理,往往想欺负人的人,最怕看到的就是对方完全没反应的反应。你也不知道你的计谋用的是好还是不好,最后还说不定把自己憋出一肚子火。 年轻气盛的玛吉就差点没憋出病来,她发誓,一定要彼得跪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双手将奖学金和他的心举高交给自己,然后她拿到奖学金之后再狠狠摔了彼得那颗干柴做的心——这也是玛吉原话。 所以大三学期末的舞会上面,闪着耀眼光芒的玛吉主动邀请彼得跳舞。 庄佩佩猜想,那个光芒一定是她身上穿了荧光色的衣服所致。 长话短说,就在那一晚舞曲声结束的一刻,彼得在众人注视下俯身把玛吉亲了。 带着复仇的激吻让她觉得浑身狂热,头晕欲裂,鼻血四射。 缓过神来的玛吉花容失色,彼得奸笑一声,“亲爱的,你中计了。” 事实是,玛吉花了太多的事情观察彼得,早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练琴写曲子,那一学期彼得“忍辱负重”受着玛吉众好友加爱慕者的各种摧残,竟是稳稳坐在成绩第一的宝座上。自然大四学年的奖学金又落入他口袋里面,更让玛吉发指的是,彼得四处跟人说她是自己女朋友,还把舞会的照片放大挂在校舍楼里面,让她毕业前一个男朋友都找不到。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玛吉被腹黑的彼得最后办掉了。 下个月就是他们激吻的第二十年。 庄佩佩心里合计了一下,玛吉这么重视这个日子,看来是那天晚上就对彼得动了心的?纪念日嘛,自然少不了送礼物的,庄佩佩想,到时候玛吉开心,说不定连带着她也不用去刷车库的墙了。 那一边彼得是用尽全力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出来到底下个月什么日子。 他早上说用钱,是指的修理车库的费用。没成想一下子玛吉炸出来个“日子”,看妻子那么幸福的表情,他就明白是问不得的。 课间他又翻了翻平日里记事的册子,结婚纪念日?订婚纪念日?玛吉生日?丈母娘生日? 都不对啊。 午饭的时候他问女同事,“如果有什么特殊的日子,你先生忘记了,你要怎么办?” “啊……”同事想了想,“等死吧!” 彼得就有点慌了。 晚上送走了最后一个学生,玛吉看上去有些累,彼得建议她先去洗个澡,“艾丽莎交给我看吧,这几天辛苦你了,你也泡个澡享受一下独处时光嘛。” 玛吉娇嗔地望了他一眼,抿着嘴笑着上了楼。 彼得一把报过来艾丽莎,亲了孩子额头好几口。 庄佩佩惊魂未定,不停擦脑门的口水,“干,干什么?” “艾丽莎,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只有你和我知道,怎么样?”见艾丽莎一脸怀疑谨慎,彼得不由轻叹了一声,揉了揉她的头顶,“你帮我去和玛吉问一下……那个,下个月到底什么日子……” 庄佩佩撇他一眼,本是皱着的眉头忽然松了松,歪着脖子问,“好处呢?” 嘿,这孩子是和提姆待久了,别的没学到,光学到水涨船高了! ===== 求票票~求收收~打滚求~ ------------ 058 礼物 (1) 其实庄佩佩也觉得自己挺缺德的。 彼得那可是她的救命恩人,面对再强势的爷爷也敢硬着头皮上,还把她从差一点又被胡勇催眠的噩梦中解救出来,庄佩佩这一次是绝对要无偿奉献的。 所以看彼得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庄佩佩就很装作很大方地拍拍他的肩,“先欠着吧!” 她只不过没想到彼得这么重视玛吉的心情好坏,急的他好几天心神不宁,又不能在玛吉面前表现出来。玛吉脸上的笑意更是一天比一天浓,好几次庄佩佩看她偷偷在房间里试衣服,穿了脱脱了穿,好像总也找不到一条适合这个特殊日子的裙子。 庄佩佩强忍笑意,找了个空闲装作随意地问,“下个月几号才是彼得亲你的日子呀?” 玛吉冲她挤挤眼,才要说话,眼睛又忽然眯了起来,“是彼得让你来问的?” “没有没有!”庄佩佩拼命摇头,脑袋里转了转,小嘴嘟起来,“我要送你们一个礼物,想把日期写上去嘛。” 玛吉只是笑着拍拍她的头顶,“小南瓜,不需要什么礼物的。”她说着,刮了刮艾丽莎的小鼻头,“如果彼得让你来套我的话,你记得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果真玛吉也不好糊弄啊…… 庄佩佩只好去问提姆,谁知道对方听了哈哈大笑,“我妈是不是跟你说了一堆她怎么怎么被我爸骗到手的故事?” 庄佩佩用手扶额,两个人碰了碰手里的啤酒罐,很有默契的没再去重复玛吉和彼得惊天地泣鬼神的婚恋史。 但问题是,提姆也不知道是几号。 他抓抓头顶,用力回想了半天,“上一次庆祝这种日子都十年前了吧?我怎么会记得。” 这事先放着,关于给玛吉和彼得欢庆他们打啵二十年礼物的计划,必须要先提上讨论议程。 提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大大打了一个哈欠,“我反正没钱了,要不然买个卡片写几句话?” 庄佩佩觉得,这事可大可小,她现在这个身份,是要好好表现一番的。 虽然玛吉和彼得对待她真的视如己出,可毕竟华夏国的爷爷还虎视眈眈等着找机会把她领回去,要不然爷爷也不会查那封匿名信。好不容易过几天消停日子,她必须要好好稳固自己在怀特家的地位。 人家领养她是一开始看着她可爱,也为了慰藉夫妻两个人一直想有个女儿的盼望,万一时间长了觉得这孩子不怎么样,又抵不过亲生爷爷整天找茬,同意让她回去怎么办? 庄佩佩没办法不未雨绸缪,她对自己也没啥信心。 有这么一个表现自己在怀特家存在感的机会,庄佩佩必须早一点开始准备。 这礼物也让人有点头疼,一定是要有心意又特别的。钱她手里不是没有,她也恨不得砸出个钻戒直接送给玛吉,可她又觉得这种贵重的礼物不会入了玛吉的眼的,因为人家是“从小就万人追捧的美少女钢琴奇才”嘛…… 前世的庄佩佩习惯了扔钱出去买朋友买男友买人情,对她来说,不花钱又要出彩,实在有点难度。 不过提姆这边她还是考虑周全了,“你拿我放在你那边的钱,帮玛吉买一件新衣服做礼物行不行?” 提姆顿时瞪大了眼睛,“你叫我去商场买女人衣服?” 庄佩佩长长叹了一声,我倒想自己去了,我去得了吗? “一件黑色无袖圆领连衣裙,要刚好到膝盖的长度,不要任何装饰物的,号码是L,你去一趟百货公司,大概价钱……”庄佩佩想了想,“两百块之内吧,面料要纯棉的,你行不行?” 价钱如果太高,玛吉自然会有所怀疑的。 提姆皱着眉又想了想,这个任务倒是不算艰巨,只不过他神色有点复杂地望了眼庄佩佩,这小丫头整天大门不出,怎么会知道什么面料啊款式啊的东西? 他默默心想,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吧…… 看他总算同意了,庄佩佩还不忘提醒他,“一定要他们用盒子包装起来,上面绕一圈丝带那种知道吧?” 提姆点点头,忽然又问,“这算谁的礼物?” “当然不是你的!”庄佩佩握着小拳头打到提姆结实的胳膊上,“你少打这个主意,这跟你没关系!” 一看艾丽莎从看似足智多谋的小鬼头又变成惹人讨厌的小屁孩,提姆瞪她一眼,“我就问问,你捶我干什么!” 庄佩佩听了,又满脸堆着笑帮他揉胳膊,哎,她是要改改动不动就想打人的习惯…… 明明身体里没有安非他命了,明明神经里面完全没有狂躁的因素,怎么还总下手这么重?庄佩佩也无解…… ****** 时光飞逝,眼看大半月时间过了,艾丽莎还没有告诉彼得那个神圣的日子是什么,自然也没有告诉他到底是几号。 其实这很容易查到的,庄佩佩只不过仗着自己能哭能闹的小身体,和玛吉撒撒娇,就很轻巧的看到了那张照片。 黑白照片里彼得环腰抱住玛吉,弯下腰亲吻美人,那美人双臂耷拉下来,腿微微曲着,一看就是四肢无力的典范。周围站着的同学们有的惊呼状,有的诧异状,有的愤恨状。背景是长长的一条横幅挂在半空中,197X年返校节。 趁着玛吉不注意,庄佩佩迅速把照片从相册里面拉出来,翻过来一看,197X年8月28日。 嘿嘿,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是庄佩佩就是不告诉彼得,她是看彼得着急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 直到彼得沉不住气,又拜托达芙妮去套玛吉的话,这才激起了庄佩佩的表现欲。 庄佩佩就把打啵日偷偷告诉彼得,彼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件事!” 你看,玛吉过了二十年还记得这一吻,可是下嘴的罪魁祸首早就不在意这些了。男人啊……庄佩佩心里禁不住叹气,加上又气彼得不够意思,中间换人执行任务,她说完转身就走了。 留下彼得更是一头雾水,家里的女人怎么都这么阴晴不定? 自从决定要准备礼物开始,庄佩佩就断绝了和提姆夜里的啤酒宴席,晚上常常要抹黑起来捣鼓好半天,又处处躲着不让人看见,白天她就把没弄完的东西藏进音乐盒的暗盒里面。 这样日夜颠倒的,平日里也就更没精神陪着秦航装疯卖傻了。 秦航总是问她,“小梅,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些玩具?我叫我妈妈去买新的好不好?” 庄佩佩哈欠连连,“你小声点就行……你玩具已经很多了啊,你看看我,就那么几个破娃娃。” “我哥哥说我想要什么玩具都没关系,妈妈如果不同意他会帮我的!”秦航小脸上满是自豪,“我哥哥对我可好了!” 庄佩佩一看话题马上就要延伸到变态秦宇身上,赶紧伸手打住,“我们赛车,我们赛车。” 通过打电话知道爷爷最近练上了太极,梁妈也说爷爷现在开始每天吃早饭了,精神气色都好了很多。 庄佩佩心里自然是很开心的。 现在还看不出爷爷有怀疑怀特一家的迹象,庄佩佩也不能总是患得患失地胡乱猜测。这种平静愉快的日子过久了,她一直紧绷着的情绪也渐渐舒缓了一些。 可她其实不知道庄伟勋在孙女走了以后重新恢复了以前的职位,在面对庄氏在内地有大量资金走向不明的情况下,气的他在书房里吐了血。 庄氏在内地的流动资金突然成了问题,在这样的强压之下,香港傲风影业因为进账不明被廉政公署强行介入调查,成了香港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 这一切,是金律师深夜打电话给彼得,他才多少了解到的。 可他不解的是,金律师为什么要特意打电话来提醒他,要他和玛吉多留心艾丽莎? 彼得再想多问,金律师又是三缄其口,只说庄氏内部会有场风暴,他怕会牵连到庄佩佩。 彼得和玛吉面面相窥,两口子老实人,只在电视连续剧里面听说过什么财团风暴,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个画面是什么样子的。 最终他们决定,这件事和自己没有关系。 他们只不过领养了一个可心的孤儿做女儿,只不过刚好这个孩子是华夏国庄氏集团董事长的孙女,只不过这一层血缘关系,而且亲生父亲还不做相认,他们没有必要蹚这个浑水,更没办法杞人忧天的想象金律师嘴里的“牵连”会是什么事情。 玛吉轻叹一声,“彼得,要不要问一下艾丽莎的监护人?” 彼得就又想到金律师当初让他小心周文的话。 他摇了摇头,“事情也许没有金律师说的这么恐怖,你也知道,约翰也是常常把话放大几百倍来说的,我们多关心艾丽莎就没事了。” “那要不要告诉艾丽莎?”玛吉有些犹豫。 什么都骗不过玛吉细致入微的观察,她很清楚艾丽莎从华夏国回来的时候情绪紧张,要不是这段日子她变着花样每天为艾丽莎安排学琴唱歌,她很怕那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就这么从此沉默下去。 彼得搂住玛吉肩膀,声音温柔,“没事的,艾丽莎不需要知道这些。” ------------ 059 礼物 (2) 伦敦的天气一如既往的阴霾。 庄尚明从心理医生诊所里出来之后,望着雾气弥漫的天空,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烦闷。 司机恭敬问,“庄先生,是要去往公司吗?” 话音刚落,大本钟清晰的钟声响起,由远而近,声声悠长。庄尚明低头看了看表,刚好十一点半。 站在车外犹豫片刻,庄尚明淡淡地说,“你先回去吧,我想散散步。” 他突然很想去大本钟下面走一走。 或许是最近失眠的夜晚太频繁,庄尚明整个人都显得很憔悴。 司机又问,“那您还回公司吗?” 司机本意是想问今天还需要不需要他开车接送,这话却让庄尚明又沉默了片刻。 他最后说,“你四点到我家外面等我,我和我太太要去接女儿放学。” 看着那辆银灰色的宾利轿车缓缓开出自己的视线,庄尚明低头用力揉了揉眉心,一股莫名的压抑感油然而生。 这已经是他第五天连续失眠了,庄尚明明显感觉的出自己的反应缓慢,又恰恰这段日子时刻需要关注周围的动态,让他疲惫不堪。连司机简单的一句话,他都以为对方在暗示自己:公司里这么大的事情需要处理,你确定要散步吗? 要不是身体里还有最后一丝理智时刻提醒自己要清醒,他说不定真会曲解了司机的话。 刚才见过的心理医生也只能笑着和他说:“庄先生,你需要放松。” 他何尝不想! 可是又乏又困,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总是想一些不该想的事情,总是担心一些没可能发生的事情,头痛欲裂,怎么也控制不了。 有些话,他更不知道怎么和怡月讲。 怎么讲呢?讲他最近脑海里常常会浮现出陌生的画面,一幅幅都真切的像发生在眼前一样?那些街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母校牛津大学。可他身边的人,那个捧着厚厚一叠文件和课本,那个有一头乌黑亮泽长发的女孩……并不是陈怡月。 他不敢告诉任何人,那个一直模糊不堪的面容,从他回到伦敦开始,一点一滴地有了轮廓。 虽然依旧看不清长相,虽然他很用力地想去看清对方的眉眼,却徒劳而获。 他打电话给大学的同学,不管问谁,每个人都像是在背课文似的告诉他:尚明,去看医生吧。学校里没有你形容的这个女人,如果有,也和我们不认识。 怎么可能没有?!那件乳白色针织毛衣那么明亮,那条淡粉色的连衣裙裙摆随风飘逸,那个女孩无暇肌肤像雪一样白皙清透……他的这些大学时期以搜刮美女打发时间的好哥们儿怎么可能不认识? 不用问也知道是庄伟勋! 庄尚明再缓过神来,发现已经走到了泰晤士河畔,河面上平静无风,几艘小汽船慢慢滑过水面,空气难得的清新,他不由放慢了脚步。 他找了一条长椅坐下,混混沌沌的,做了几个小时都没发觉。 他觉得自己现在在走一条很细很细的钢丝,非要保持十万分的警觉,才不会又摔进记忆的空洞之中。对陈怡月深深的歉意和自我谴责,让他没办法再去纠结脑海里的幻象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的也必须是假的! 直到天色暗了,他才叫了一辆出租车返家。不由自问,他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公司里让人头疼的事情一件不少,他竟然能荒废一天来考虑早已经想不起来的过往…… 莫名的,他又低下头看了看表。 洛杉矶现在正是早晨。 庄尚明忽的一怔,他算这个做什么? 脑海里是那个梳着两条漂亮小辫子的孩子,抬起下巴迎着他的脸,大大笑着喊道,“爸爸!” 一路的胡思乱想,到家的时候看到陈怡月有些埋怨地坐在客厅,“尚明!你再晚一点回来就要误了薇薇表演!” 今晚是庄薇薇幼儿园举行的情景剧表演活动,排练的是《白雪公主》,庄薇薇被安排演七个小矮人中的一个。为了这个角色,庄薇薇回家哭了好几次,嚷着要演白雪公主,怡月哄了好久她才不哭。 在车上庄尚明又想起彼得曾经和他说过的话,说如果不能经历艾丽莎的每一个人生里程碑的时候,彼得眼里的失望和痛惜,庄尚明到现在也忘不了。 是啊,如果不能经历女儿每一个人生阶段,任何做父亲的都会自责吧。 庄尚明越发觉得自己的精神很不集中,决定了的事情就不要总是患得患失,这是他一向的做人标准,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一晚上都很不专心地听着台上孩子们笑场和忘词,而台下家长们的大笑和掌声,都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 那个孩子现在还像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时候那样大声哭吗? 庄薇薇叽叽喳喳一路上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能带着歉意地抱着她不停轻抚她的后背。 再这样下去,庄尚明只觉得他会疯掉的。 陈怡月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精神涣散,不动声色轻轻把孩子抱到了自己身边,柔声说,“薇薇今天表现的真好,爸爸妈妈好为你骄傲。” 庄薇薇不好意思地红了下脸,双手环绕妈妈的脖子,“妈妈下回让我演公主嘛!” 陈怡月摸摸孩子的脸颊,点了点头。 已经和幼儿园的园长通过电话,如果再让她的宝贝女儿出演这种不入流的角色,马上会终止每年可观的赞助金额。院长在电话另一边连连赔不是,保证再也不会让庄小姐受这种侮辱。 庄薇薇所读的是私立贵族幼儿园,这里面每一个学生都来头不小,但每年对幼儿园的捐赠,庄氏都从来没掉过前三名!庄伟勋的大名就挂在幼儿园一进门的荣誉校友榜上,量他这个区区园长也不敢说不。 庄薇薇以后要成为一个气质外貌具佳的上流淑女,陈怡月不可能容忍女儿有以任何地方被别人压着的情况发生,哪怕是在英国,陈怡月也要让女儿狠狠把别的富家千金踩在脚下成长! 她要对曾经自己的誓言负责,她更要让薇薇的爸爸满意自豪。 想到这儿,陈怡月默默看了一眼庄尚明。 秘书玛丽说庄尚明今天一天没出现在公司,问过司机才知道他又去看了心理医生。陈怡月快速收回视线,这是回来伦敦的第几次了? 再想想最近庄氏内部的风头,陈怡月眼神里有掩盖不下去的幸灾乐祸。 他们前脚刚迈进家门,后脚管家就拿了个精美的盒子过来,说是庄二少爷特快送来的。 小盒子里面是一尊水晶雕塑,也就成人手掌那么大,雕的正是庄薇薇这次扮演的小矮人的卡通版,底座一行小字:最佳女主演,庄薇薇。 庄薇薇爱不释手,捧着礼物一直叫,“小叔对我真好,我爱叔叔!” 庄尚明眉头微皱。 他回到书房考虑了一会儿,这才拨通了庄尚均的私人电话线。 电话接通,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调,“大佬,要不要这么早?” 庄尚明才要说话,只听见庄尚均那边有女人发嗲的笑声,庄尚均笑嘻嘻地低声说,“别闹,要不然等一下让你吐,信不信?信不信?”话音一落,女人笑的更加放荡。 庄尚明虽然习以为常,面色仍旧不大好看。隔了一会儿才说,“谢谢你给薇薇的礼物,她很喜欢。” “我侄女有没有说爱我?喂你别闹,那里碰不得——” 好一阵子,电话另一头的笑声才终止,庄尚均声音仍旧一副痞样,“大佬,礼物已经送到,饶了我,别再查我账了吧?养个小明星不容易,你冻结我瑞士的户头,我连瓶XO都买不起,这样很驳我面子啊,现在香港物价很贵啊。” 庄尚明不怒反笑,“我查你,你也把我行踪查的仔仔细细不是?” 连薇薇表演什么角色,什么时间表演都能查的清楚。 “我纯粹是为了活命啊大佬,我就女人这一个爱好,都知道我是废人,你没多久就能接老头子的班,就别抓着我不放了嘛。” “你的账如果没问题,我不会冻结你户头的。” 庄尚均怪里怪气地哎呦一声,嬉皮笑脸倒像是在撒娇,“大佬,你想一想,老豆现在内地资金周转不灵,说明什么?说明他在内地玩不转对吧?一口气下资本盖好几处度假村跟商业大厦,那不都是因为那边政府暗示他要出业绩?这道理连我都懂,他为了稳定中|央的态度才玩这么大,现在好了,出了事情第一个想到就是拿自己人开涮。老豆觉得香港是软柿子好捏,要低价卖好几处的股份,为的还不是拿钱回去填内地的大坑?可你不想一想,他不打算在香港过了,我还要在香港混啊!八卦杂志天天围着家里拍,恨不得隔天头版就说庄氏要完蛋,这种压力谁来抗?” 庄尚均声调依旧慵懒,“我这几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不赔不赚,我也没惹到他是不是?现在他找人搞傲风影业,非要搞臭了然后转手卖,我很无辜啊!” “尚均,你不会无辜的。”庄尚明冷哼了一声,“我听说反黑组也已经介入了?” 庄尚均偏不回答庄尚明的话,很快又换了个话题,“大佬,家里有多乌烟瘴气你不是不知道,当初说香港让我先打理,整个海外交给你,他现在搞内地是要交给谁?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出来吧?哦,到时候香港生意全被他刨光了,再赔,就要刨你了吧?我说句难听的,要不要真等到老豆最后把家产交给外姓人?” “老豆想起什么是什么,佩佩那事惹大嫂不开心,我妈也很难过,一点招呼不打,当时周刊记者差一点要翻了墙进院子的!好啦,我和他八字不合,可是大佬你不要也一起整我,你没让他耍够吗?” 庄尚明沉默了。 他头又开始疼起来。 ===== 菇凉们手里还有推荐票就砸一下吧嗒吧。。。我很想借机加更嘛。。。╮(╯▽╰)╭ ------------ 060 礼物 (3) 庄尚均区区几句话,平日里对庄尚明是不可能有什么影响的。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弟弟的为人,从小到大庄尚均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整日里吃喝玩乐过惯了公子哥的日子,要不是这次香港的事情闹大,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他恐怕还乐意躲在白雪君背后继续好吃懒做。 只不过这一次时间赶的这样凑巧,庄尚明心里对庄伟勋的不满已经达到极限。他憎恨庄伟勋这么容易将自己的过往掌握于手掌之中,到今天也不让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埋怨庄伟勋一向毫不通情达理的安排,一通电话就通知他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儿。他最不能接受的,是庄伟勋让周文接管了那个孩子的一切。 庄尚明确实是动心了。 他很清楚现在傲风影业的风波,正是庄氏自己人在做掉自己人的把戏。 如果没有内部流出的资料把矛头指向傲风影业的资金来源不明,暗示有高层洗黑钱的目的,香港的监察机关不可能这么快速找到切入点下手,更何况,如今的香港警署署长,正是庄伟勋一手提拔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位署长如果没有得到庄伟勋的首肯,事情绝对压得下去。 外人只顾看热闹,却不明白这是庄伟勋蓄谋已久的一次出手。 庄尚明盯着书桌上一厚摞的文件,思绪又飘去了很远。 远到他还曾经天真的童年,庄伟勋送他来英国读寄宿学校,在机场他拉着梁妈的衣角,还没上飞机心里已经寂寞的发慌。那时庄伟勋将他拉到一边,语重心长的告诉他,这是作为庄氏继承人一定要付出的艰辛。 这样的话他从小听到大,庄伟勋甚至不忌讳在白雪君面前讲同样的内容。 也因为庄尚均的不成器,庄尚明自幼的生活里没有经历过别的富豪家庭所谓的嫡庶争宠、妒忌、恩怨,反倒一早就确定了继承人的身份。 庄伟勋这一次不惜把庄氏在香港的名声搞臭,是因为白雪君在香港的势力已经不可小视,他再不出手,就怕事态日后难控。短短几年,连庄尚明在英国都有所耳闻,如今的香港富豪圈认的是庄白雪君,不是庄伟勋。 庄尚明并不糊涂,如果庄伟勋为了稳固他的继承人位置,用此手段打压白雪君的势力,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他现在明着查庄尚均在海外的账目,暗地里其实也在表明立场。 但如果,如果庄尚均说的真的成了事实,他的坐享其成最后变成庄伟勋在烟雾弹下另换继承人…… 让他看着这么庞大的庄氏集团易主,让他将这么多年海外经营的项目拱手相让?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庄尚明在书房待到深夜,才揉了揉皱紧的眉心,回到了卧室。 陈怡月半靠在床头看书,还在等他。 庄尚明微怔,心里有一股暖流淌过。他走到床边,柔声问,“怎么还不睡?” 陈怡月放下手里的书抬头,微笑道,“你不睡,我怎么睡得下。” 她的声音绵中带柔,让庄尚明略有不安的心总算舒缓了些。他坐到陈怡月身边,握住她的玉手,“怡月,最近公司事情太多,我有点烦心,委屈你了。” “尚明,香港的事情我看到报道了,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难办?”陈怡月脸上带着忧愁。 庄尚明一向甚少把公司的事情延伸到他和陈怡月的私人时间里面,但看着陈怡月担忧的表情,又想到最近频繁去见心理医生,他暗自愧疚,就把心里所想的和她说了。 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陈怡月,“我是不是考虑太多了?” 陈怡月却反过来握住他的手,声音里多了紧张,“尚明,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事情远远比我猜想的要复杂!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你放手去做吧!” “爸爸年纪大了,我不知道我这样会不会太过于……” 陈怡月很快打断他,“爸爸年纪大了,或许做事情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面面俱到,尚明,你不觉得这次回国爸爸苍老了很多吗?爸爸现在这么强硬想要稳固庄氏内部的平衡,他的身体负荷不了的!他奋斗了一辈子,我们现在不更应该让他好好享受晚年吗?” 看庄尚明时候还有些犹豫,陈怡月轻咬了下嘴唇,迅速盖过了眼里的不耐,焦急说,“尚明,前年香港肖家易主,肖老昏迷的时候三房太太七个儿子争得你死我活,最后肖老的遗嘱却把大笔的生意交给了最小的七子,就是因为三太太最得宠。你看,今年大房长子去世,我听说他小女儿上个月从英国的寄宿学校退学了……”说罢,她握着庄尚明的手紧了紧,“你想一想薇薇!” 庄尚明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他望了一眼陈怡月。 头疼的难忍,他默默地想,或许,陈怡月是对的。 七月二十五日,香港贰周刊头版头条:反黑组调查傲风影业账务明细,庄氏集团落幕? 七月二十六日,明报周刊头条却话锋一转:庄氏在内地资金流动成迷,庄伟勋身体抱恙。 七月二十八日,因为账目不清,傲风影业被令停业接受全面调查。 七月三十日,有人拍到白雪君私会黑|道三合会长老,照片很快被人用高价买下,无法追寻。 八月一日凌晨,庄尚均在夜店门口被人用不明物体打中头部,血流不止,随即入急诊室抢救。白雪君两个小时后赶到医院,闪光灯下带着黑墨镜和口罩,憔悴且依旧气质不凡的中年女子,只和记者留下一句:多谢关心。 八月一日上午,有消息称庄尚均留院观察,所有诊断记录被封锁,各种谣言漫天飞起。 八月一日下午三时,警察放出消息,要大力追捕当晚肇事者,恳请港民协助缉拿。庄白雪君以个人名义开价三百万悬赏肇事者,当天警察局电话线因为过频瘫痪五次。 八月二日,有周刊爆料,庄氏内地旗下一名为奇航的度假村曾经是无照建筑,前负责人刘明现在下落不明,怀疑和庄伟勋有关。此报道引发了另一轮八卦庄伟勋个人生活的热潮,继而有人爆料,庄伟勋并不是只有三个女人。 同日,有大笔数目的金额从英国以庄尚明私人名义汇入庄尚均好友名下。因为白雪君和庄尚均的户头正被监察,这笔钱无疑是雪中送炭。 八月十三日,庄氏集团长子庄尚明在伦敦开新闻发布会称傲风影业没有不正当经营项目,希望香港警方给予正名,更威胁如果不在时间规定之内证明傲风清白,会直接投诉英国政府。当天下午,刘明出现在香港,和妻子庄慧文开发布会,声泪俱下诉说夫妻如何在内地被庄伟勋圈禁的痛苦经历,指责庄伟勋为人恶毒轻薄。地铁站在稍后几日出现小报纸称庄伟勋在内地每晚虐待一名十三四岁处|女,以便长寿养身。 八月十五日,香港警署反黑组归还傲风影业的账目,称并没有发现有组织犯罪证据。 八月十七日,庄尚均出院,肇事者尚未找到。 当晚香港明珠电视台一讨论时事节目上,主持人笑称此次风波为私人恩怨。一位来宾失笑,“看来有人要让庄伟勋提前退休。” 剩下的几位来宾大笑,或多多少带着几分嘲讽和看好戏,“这真是,费尽心机屹立于香江之上,稍不留神就搁浅在儿女脚下。哈哈哈——” ****** 这一切,庄佩佩完全不知情。 她只知道,给玛吉准备的礼物马上就要弄好,只要今晚再加把劲儿……她想到这里就恬静笑了笑,她还是很想看到玛吉惊喜的表情的。 最近家里愉快的气氛越来越浓,主要是玛吉心情好,她心情好,彼得自然心也好,彼得心情好,他的兔崽子儿子当然心情更好,提姆心情好,当然庄佩佩就有酒喝。 眼看工程快要结尾,庄佩佩就和提姆又夜里喝上了啤酒。 提姆知道她每天准备什么,因为工具还是他帮忙买的,前些日子艾丽莎怕弄不完,还找他夜里帮过几次忙。一开始觉得那是什么破玩意,可看到艾丽莎低头认真的表情,提姆也被感染,用心地帮她上色,按照她的指挥穿链子挂珠子。没想到物品成形,还真的有那么点时尚风格,他也不觉得有任何幼稚的地方了。 “你哪里学到的?”提姆低头就着手电筒的光亮帮庄佩佩穿针,“我以前怎么都没想过,还可以这样弄。” 呃,庄佩佩挠挠头,这也是她曾经在网上看到别人弄过的,当时觉得挺特别的就记下了制作方法,这也算是一种盗|版吧。 没想过会有一天真的能亲手去做,庄佩佩看看手里的礼物,也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 别管玛吉喜欢不喜欢,她得先佩服一下自己的毅力,毕竟这是庄佩佩前世最不具备的东西。而且这么多天在光线这么差的地方做手工,她没瞎已经很不错了。 这么想着,她拿起手里的啤酒瓶一仰而尽。 提姆让她歇歇,她就把接下来要做的东西告诉提姆,然后头靠在他结实的手臂上,看他做的对不对。 看了一会儿,她的目光又望去月光下他们两个拉长了的影子,昏昏沉沉的,突然想起来有几天没给爷爷打电话了,最近爷爷也没打电话给她,也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好不好? ------------ 061 易主 (1) 所有人都认为,庄氏内部这一次的易主风暴,将会热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人,包括庄尚明和庄尚均、白雪君、庄慧文和刘明、甚至庄氏内部的高层员工。 一时间庄氏内部高管各种选择队伍,有的为了自保,有的为了未来能有下一次的提升。 澳门的地下赌场甚至开出赌盘,大笔押注到底谁会是庄氏下一位董事长。不置可否,庄尚明遥遥领先,庄尚均因为头部被打,很多人猜测是庄伟勋下了狠手,对他投注的人竟然也不少。而和妻子抱头痛哭的刘明却无人问津。 要对付庄伟勋,光光这些手段是不够的。 庄尚明在短时间内完全爆发了他在英国的人际关系,不仅联络到了几位背景硬朗的英国议员同意给予政治上的协助,更找到了实力雄厚的巴克莱银行作为强劲金钱后盾。 这一场仗,他只能赢。 为此目的,他和巴克莱银行的高层进行商议密谈时候,已经讲的非常清楚。对方对庄伟勋会完全撒手不管不太信任,始终怀疑,他们多年研究的那个香港风云人物,不会这么轻易的放权。庄尚明不得不把自己的计划又解释一遍,“事成之后,我父亲就会做太上皇,像敝国的女皇一样,并无实质,我担任庄氏董事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至于贵公司开出的条件,我想你们也明白,这实在有些苛刻,出让这么多庄氏的股份,在历史上也没有过。但我相信,凭借我在英国工作这些年的能力,你们也很清楚,这是一笔效益极为可观的投资,我更清楚,你们不会白白浪费这次机会。” “庄先生认为我们的条件可以接受的话,我们可以回去再开一次紧急会议,最晚明早给你消息。” 庄尚明欠身,“麻烦你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理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从对方精明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一丝肯定,肯定他,既是肯定这一次的合作,他心里明白,他已经胜券在握。 巴克莱银行也正是庄伟勋在内地投资的贷款银行之一,只要联手,用手段证明庄伟勋违约继而强迫他短时间内归还贷款,对内地流动资金如此艰难的庄氏来说,必定是致命的一击! 到时候他便可以真正和庄伟勋摊牌,把肚子里所有的怨气精彩的吐出,他更相信自己的实力,必定会干出比庄伟勋还要辉煌的成绩。 哪怕要拱手交给巴克莱财团庄氏45%的股份,他仍旧是最大的股东,出面操控庄氏企业运作的人仍旧是他。 不是庄伟勋,再也不是庄伟勋。 巴克莱财团的那位高层回到公司,和他的顶级上司简短说了几句,两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不好表露的欢愉。毕竟,能碰到这种活着拔老子坟的情况不多,能碰上对他们的条件完全顺服的二世祖,太难得了。 庄尚均的电话稍晚打到了庄尚明家中,带着几分虚弱,“大佬,多谢你的救命钱,改日你回来等我伤好了请你吃饭!” 庄尚明嘴角划过不经意的嘲笑,“自己打自己可觉得过瘾?” 庄尚均静了静,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没看到我装的多像,趴在地上快要嚎出来,不过,是真的头顶缝了五针。怎么样也要真的见点血嘛,你商场上威风,我也就这点本事,所以内地英国我都不要,大佬你照顾一下小弟,把香港留给我傍身,我也没白流血牺牲。” 庄尚明微微笑一笑,香港真不在他的索取范围内,他也看不上那几个残留的产业。 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尊严,让庄伟勋了解,他的儿子已经有能力有条件和他相提并论,不,已经有足够的水准将庄伟勋高高挂起,接手他的一切。 而庄尚均对这种风头,是丝毫不稀罕的。 他放下电话,大大伸了一个懒腰,狭长的眼睛瞥一瞥坐在一旁盯着自己的白雪君,嬉皮笑脸地说,“搞定,收工!” “他说什么?”白雪君把他身上的被子又向上拉了拉,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虑。 已经年过五十,白雪君依旧风韵犹存不减当年,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皱纹,仿佛岁月根本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他说事不宜迟,让我们早点准备,老豆不会轻易松手,”他指了指自己包着纱布的头顶,“必有一场血战,哈哈哈——” 白雪君微怔,“他要你和他联手对付你爸爸?” “他看不上我啦。” “一想到让他拿走内地的生意,我就觉得很不甘心!”白雪君坐在庄尚均床边,愤愤不平,“国外的生意本来就是肥缺,你多少应该让他分一些内地的股份给你,这样不至于到时候被他全部吞掉!” “妈,这件事情如果他不插手,老豆是要整死我们的,先逃过这一劫,剩下的都好办。”庄尚均懒洋洋又躺下,合上眼想了想,俊俏的脸上忽而又浮现出笑容,“这样也好,老豆的注意力被他牵走了,趁这个时候转移资金我们最安全。老豆如果被他做掉了,我们再做掉他,能有多难?万一出了事情,也是他先死。” “先?”白雪君眉头微皱,“尚均……” “好啦,”庄尚均打断她的担忧,“妈,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等着看报纸吧。大哥如果没有把握,他是肯定不敢做的。我如果没有把握,也肯定不会纵容他牵着我去送死的。” 白雪君望着儿子有些得意的脸,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微微一笑,“陈太太家里有牌局,我去摸两把,说不定今天手气很好?” 母子都笑了笑,白雪君走到门口的时候,庄尚均突然叫住她,“妈,美国那个地址你有的是吧?” 白雪君转身讶异道,“放在你抽屉第二格里面了。” 庄尚均闭着眼点点头,就没再说话。白雪君站在门口望着儿子许久,眼里满是温暖。 果然是她白雪君的好儿子! 想到这里,她有些许鼻酸,眼睛就红了起来。 另一边庄尚明坐在书房等巴克莱银行的回音,一等就等到了凌晨两点多,却还不见电话响起。 他有点着急,也带着心烦,迟迟不肯离开书房,怕错过那个惊天的好消息。 眼皮越来越沉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听见有人叫他,那声音由远而近,一声比一声清晰。 先是陌生的音调唤他的名字,后来,后来就变成“爸爸”。 他习惯性的又低头看了看表,沉默了许久。 就在快要不受控制合上眼的一刻,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另一台电话,拨通了号码。 “你好?”陌生的女人声调客气地用英文问。 “请问,你是怀特太太吗?”庄尚明语气有些不确定,“我叫庄尚明,很冒昧打电话给你,我是庄佩佩的父亲。” 玛吉愣了愣,想了半天,忽然拉长了声音喊彼得。 庄尚明这才确定电话打对了地方,眼里就有了笑意。 和彼得打了招呼,庄尚明问,“佩佩……艾丽莎在吗?” 他听见接电话的女人喊着艾丽莎你的电话,然后有另外一个年轻一些的男音叫着艾丽莎下楼,等了一会儿,他似乎都能听见小孩子跑步咚咚的脚步声。庄尚明笑意更浓,心想,电话那一头是个什么样子的房子?家具是什么颜色的呢?宽敞吗? 紧接着一个稚嫩又甜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爷爷?” 听他没反应,小女孩又问,“爷爷?爷爷?喂喂喂,听得清吗?爷——爷——!” 她最后鼓足了力量大喊爷爷,把庄尚明震得耳朵生疼,不由把听筒拉远了一些。 这孩子,底气十足!庄尚明忍不住想笑,声音也温柔了很多,“佩佩,还记得我吗?我是爸爸。” 庄佩佩狠狠一怔,隔了一下,轻声说,“爸爸好。” 声音里刚才兴奋的情绪被很好的压了下去,换成了有些小心和捎带距离的冷淡。庄尚明听得出来,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洛杉矶现在热吗?”他问,似乎也有些莫名的紧张,“你过得好吗?” “嗯……我很好。”庄佩佩声音依旧不大,“白天有些热。” 她实在不知道和庄尚明能说什么。突然而来的电话,庄尚明询问的口吻透露着陌生的关怀,她一时有点适应不了。 “爸爸,你有什么事情吗?” 庄尚明嘴角有一抹苦笑,“没什么事情,之前走的太急,没送你上飞机,佩佩心里怪我了吧?” 这算是道歉吗?回到美国快两个月之后的道歉?庄佩佩微皱一下眉,她很想装着天真像个孩子一样大声说没关系呀,有爷爷送了嘛,可她却不想装,只淡淡地回答,“没有啊。” 她有种感觉,爸爸不是真的打电话要说这个事情,却也猜不出来他为什么会突然把电话打到家里来。 庄尚明又问她最近学了什么,都在干什么,无奈孩子对他的问题总是惜字如金,他心里当初拨电话时候的激动就冷却了几分。 之后电话里一阵沉默。 庄佩佩不是很想和他说话,心里对他的不满,并没有随着回到美国就慢慢消失。 庄尚明顿觉无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佩佩把电话交给彼得好吗?” 庄佩佩就说了声好,声音还是平平淡淡的,“爸爸再见。” ===== 从早上就一直拉肚子,菇凉们原谅我的迟更吧。太痛苦了~~~~(>_<)~~~~ ------------ 062 易主 (2) 有些奇怪的,庄尚明那一天在书房坐到天蒙蒙亮起来,还没有接到巴克莱银行的消息。 他打了一通电话给秘书玛丽,让她将今天公司所有的电话都转到他家书房里,也就是说,他今天不打算去上班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庄尚明草草去浴室冲了一个凉水澡。冰冷的水淋在身上,庄尚明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心里透着一阵寒颤,脑中已经快接近一片空白的茫然。 他一直想着庄佩佩那句不冷不淡的再见,胸口中有些说不上来的郁闷和失落。 从浴室出来,庄尚明把浴巾围在腰上,突然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再抬头,望见陈怡月手里托着一张干爽的大浴巾,站在外面冲他温柔地笑,“我帮你擦头。” 他笑着坐在一边,陈怡月就站到他身后,用浴巾很轻很细致地擦他未干的头发,像是有股暖流从头顶缓缓传至身体里,让庄尚明难得的放松了一刻。 他伸手握住陈怡月的胳膊,突然往下一拉,将她连人带浴巾都拽进自己怀里,跟着就吻上她的唇。 陈怡月一开始还有些扭捏,娇羞似的想要推开他,手只不过在他赤|裸的胸前滑了滑,就用力抱紧了庄尚明。 她长长的指甲滑过庄尚明的后背,手稍用力,指甲恨不得扎进他皮肤里。惹得他欲火中烧,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一步步走进卧室。 陈怡月只穿了一件淡蓝色的真丝睡袍,被庄尚明轻手退去,迷人的曲线展露在眼前,使得庄尚明下身的反应更激烈,他把头放在陈怡月胸前,闻着她充满挑逗气息的醉人香水味道,一双大手开始游走于陈怡月的背脊上,缓缓下滑…… 等到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额头都少许冒了汗水,陈怡月躺在庄尚明身边还不忘低低的喘息着,带着异样的性感妩媚,“尚明,巴克莱银行可有消息了?” 庄尚明有点犯困,好一会儿才带着有些沉闷的口气说,“没有。” 陈怡月从身后抱紧庄尚明,轻咬着他的肩头,“不如我们换另外一条路?” 庄尚明翻过身看着她,眼里有些疑惑。 “巴克莱银行现在是庄氏内地投资最大的贷款银行,你和他们频频接触,其他的银行也一定会有耳闻,不如现在也联络一下剩下的银行,这样……” “怡月!”庄尚明一个翻身又坐起来,望着妻子的眼神莫名的有点冷淡,“你这样是要逼爸爸上绝路?” 陈怡月忙摇头,也跟着起身,又披了一件睡袍在庄尚明身上,急着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她眉眼中捎带怨意,“爸爸身体怎么样,你我都最清楚,巴克莱如果同意和你联手,爸爸一定会着急填补这个贷款,这不等于让加重他的烦恼?你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为什么不一口气让他连烦都不用烦?一旦看似有转机,爸爸一定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可如果事情完全没有转机了……你等于是在帮他!” 庄尚明沉默片刻,继而抓起身上的睡袍穿好,走下了床,“不行!” 他的目的,只在于让庄伟勋明白,他庄尚明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他有很强的水平可以接管庄氏,他也不再需要庄伟勋为他打点,或者隐瞒一切。 他没想过要看到庄伟勋毫无招架的落败,父子之间这场易主之争,他比谁都清楚说来说去动用的都是庄氏自己的钱,哪怕赢了,也已经是两败俱伤!已经被别人当笑话一样的看待,他还没想到要变成丑闻,任何事情点到为止,他相信巴克莱银行就可以很好的帮他做到逼迫庄伟勋退位,他没必要让自己的父亲完全失了面子,而且将来在商场上别人对他庄尚明也不会高看! 庄尚明回头又望了一眼陈怡月,脸色一点点变得很不好看。过于责备的话他是对陈怡月说不出口的,只不过他没想过自己的枕边人也会有这种狠毒的想法。 陈怡月看得出庄尚明对自己的怀疑,心里虽然着急的很,面上依旧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也穿了睡袍走到他身边,楚楚可怜地说,“尚明,怪我多嘴,这事情我以后便不再提了。你知道……”她抱住庄尚明的腰,“我这几天总是做恶梦,梦见薇薇被人欺负,你不要怪我,我真的不是有心的。”说到最后,声音带着哽咽。 一提到薇薇,庄尚明心里最深的地方就软了软,不得不反过来安慰陈怡月,“没事,有我在呢。” 正因为有你在,才不能一口气把庄伟勋逼死!陈怡月窝在他怀里,眼里的狠戾越来越明显。 庄尚明始终没等到巴克莱银行的准信,对方只不过后来打电话告之,需要更久一些时间商议,巴克莱银行在亚洲总部似乎还有所不安,不敢冒然决定。 但是那位负责人不忘告诉庄尚明,稍安勿躁,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庄尚明心想,现在也只有等了。 八月二十日,傲风影业重新营业,当天门口各大企业送的花篮听说摆满了整个公司大厅,最后因为没有办法再放只好摆到了马路边。白雪君出席开业剪裁,丝毫没有提及庄尚均的伤势,也对媒体询问庄氏是否要易主的问题不作回答,只笑着说:多谢关心。有业内人士估计,这次风波到目前为止,傲风影业损失近一千万港币。 同日下午,周刊拍到庄伟勋入院的照片,模糊不清的照片甚至看不清那个轮椅上的老者是不是庄伟勋,但是通过他身边的助理周文,媒体大肆报道:庄伟勋急症入院,命不久矣? 八月二十一日,庄伟勋的二弟庄伟霖在香港开发布会,声讨记者对其生活的骚扰,并告知自己并不知道庄伟勋的病情,请广大媒体和民众给予私人空间,不要再戳戳逼人。他还说,已经多年没有见过庄伟勋,相信这次事件只不过是大家的猜测,他本人和庄白雪君以及庄尚均关系很好,并不知道有任何易主之说。如果有,也是庄伟勋的个人意愿。 八月二十二日,有人看到庄尚均出现在香港FISH夜店,据爆料者声称,庄二少爷当晚排场甚大,不但包场,还请到了时下最火热的少女组合BABY成员阿BA和阿BY两位美女作陪,派对开到隔日凌晨四点。 当晚七时,周刊采访到正在太古城扫货的庄慧文,庄慧文手持二十六个GUCCI和LV的新款皮包,大笑着说喜欢香港的生活方式,如果可以,希望日后可以和丈夫儿子定居香港。她也笑称,自己到香港之后与庄白雪君相处十分愉快,有了一种亲人的感觉,很满意自己的这位继母。被问及父亲的病况,庄慧文面色尴尬,说不知道父亲有什么病情之说,在内地的时候父亲很健康。 八月二十五日,三位资历极深的英国议员联名上书,希望英国议会尽快通过并实施香港的代议政草案,说穿了就是要把行政主导改为立法主导。这样一来,如果香港变成一个“独立实体”,回归之后会与华夏国的政治体系有所冲突,这样更能维护英国在香港的政治和经济利益。华夏国方面虽然一开始也同意香港走民|主政权,也让步为15席议员席位,但是这一次英国议员提议的是24席位。如果达到了,交接的时候一定会与华夏国的政治体系有冲突,很难平稳过渡,如果达不到,英国议员威胁将会让香港行政和立法的官员辞职,产生更大的政治以及经济混乱。 本来这就是一直几年来英国和华夏国谈论的细节,但这次被提上台面,并被众议员要求一定要积极并且强硬的实施。 华夏国方面并没有给予明确回复。 八月二十六日,港交所恒生指数下跌213.5点。据有关人士称,目前因为华夏国和英国不安定的回归细节,导致香港投资者普遍持观望态度,再看几年前回归华夏国的庄氏如今的风头,让更多的投资者无法估算内地前景如何。 八月二十七日,庄氏旗下控股的几家英国产业在英国股市有小幅度下跌,在股市走强的大环境下,此举无疑成了爆炸新闻。 继而,美国才终于开始有了关于庄氏财团的报道。 八月二十八日,是玛吉和彼得打啵儿二十年纪念日。 这一天一早,玛吉就哼着歌唤醒庄佩佩,“小南瓜,今天穿什么?” 看着她一脸欢愉,庄佩佩不禁失笑,“穿最漂亮的!”她大大揽住玛吉的脖子,亲了对方一口。 心里一块巨石落地,今天就看彼得怎么得瑟吧。 玛吉今天也是特别打扮过的,头发吹的蓬蓬松松,钢丝一样的爆炸头把脸挤得都快看不见,耳朵上挂着两个巨型的荧光粉耳环,蝙蝠袖的柠黄色连衣裙是昨天特意从干洗店拿回来的,腿上粉紫色的打底裤闪的人眼晕,手腕上还要加上几个巨大夸张的塑料镯子。 如果不强迫自己相信玛吉的喜好风格比较特殊,庄佩佩总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 菇凉们太给力啦!今天有二更哦!菇凉们手里还有推荐票票继续砸给吧嗒吧,拉肚子已好,虽然没人惦记╮(╯▽╰)╭ ------------ 063 项链(3500推荐票加更) 玛吉原来也是编辫子的好手,而且样式“新颖”,庄佩佩望着镜子里那个一边一个小辫子然后卷起来扎成包子形状顶在头上的女孩,无语了很久。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玛吉还要帮她戴上一圈小花的头绳,还好今天的裙子不是蓝色的,要不然真的成了春丽。 只可惜她没有春丽傲人的身材,低头看看,大腿根也没那么粗。 下了楼才发现玛吉是真的下了苦功夫的,原来早饭已经上桌,丰盛的难以形容。 除了比以往量更多的煎蛋、火腿肉、培根、全麦吐司和香肠,每个人还有小沙拉一份,有红有绿,这还不算,外加薄煎饼三张,上面已经倒好了果酱。煎土豆饼,牛角面包,切成小块的香蕉和草莓,一样不少。 庄佩佩捂着胸口,突然很担心自己的小心脏。 这要多少胆固醇啊! 彼得和提姆却跟饿了好几天似的,坐在桌前吃的不亦乐乎。听到脚步声,彼得转过身深情款款望着妻子,上下打量一番,最后一瞬不瞬地凝视对方眼睛,他的声音竟有些许颤抖,“感谢老天,亲爱的,你真美。” 玛吉脸上的笑意更浓,似乎还红了脸颊,她娇嗔骂道,“讨厌!” 提姆猛翻白眼,没好气地仰天长啸,“拜托你们从我眼前消失吧!” 庄佩佩也偷偷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种不顾旁人的调情,一大早的,她实在配合不了。 果然啊,女卫悦己者容,如果自己老公的眼光也就这么回事,很容易诱导常年不出门的家庭主妇啊。 搞得彼得和玛吉也有些尴尬,彼得的嘴角不自然地抽了好几下,横了提姆一眼。 在她们下楼之前,彼得其实正在一边吃饭一边翻阅今天的洛杉矶时报。等到玛吉安排庄佩佩坐进椅子里,他匆匆收起报纸,笑盈盈的问,“艾丽莎今天乖乖陪玛吉,晚上回来带糖果给你吃好不好?” 庄佩佩自然说好,大大点头,“你放心,玛吉交给我吧。” 坐在一边的提姆就揉了揉她脑袋,眼里满是宠溺。 父子俩也难得今天不在早餐的时候唇枪舌战,彼得心情大好,问提姆要不要送他上学。提姆一想这个主意也不错,每天踩滑板到学校怎么也弄得一身汗,不过又不能表现的一副哈巴狗样子,就冷着脸点点头。 两个人吃过饭准备了一下就一起走了,看玛吉正在洗盘子,庄佩佩跑过去笑着问,“我打电话给爷爷行吗?” 有几天没打电话了,前两天打了一通,梁妈只是说爷爷出去办公了,本来说好了等爷爷回家打来给她的,结果也没打。不过当天晚上倒莫名其妙的收到爸爸一通电话,让庄佩佩实在费解。 是爷爷和爸爸和好了?所以让爸爸打电话过来哄她? 不像啊…… 是爸爸良心发现了? 可是听他的口气,似乎心情并不是很好啊…… 听了她的请求,玛吉洗盘子的手就顿了顿。 “艾丽莎,今天先不打电话给爷爷,过几天等你学会弹《铃儿响叮当》,再弹给爷爷不是更好?” 玛吉看她学琴的欲望很高,为了调剂枯燥的认五线谱,这阵子时不时会教庄佩佩弹《铃儿响叮当》,一是这个曲子不难学,小孩子很容易上手,二是也有一些炫耀的成分,因为庄佩佩下一次要回华夏国的时候,刚好是圣诞节前后,这首歌很应景。 玛吉的话也不无道理,不过庄佩佩想了想自己学琴的速度,摇了摇头,“玛吉,快要到华夏国的中秋节了,这个节日很重要的,像是感恩节一样,我想和爷爷说几句。” 玛吉转过身蹲下,笑的貌似有些心疼,“小南瓜,我知道你很想念爷爷,不如,不如晚上等彼得回来,我们一起打电话?” 庄佩佩微怔,不过很快笑着点头,“好呀。” 玛吉这是第一次婉转拒绝她的要求,何况,这并不是一个很高的要求。 庄佩佩觉得有些奇怪,她什么也没说,笑嘻嘻走回桌子边帮玛吉收拾盘子。 她不想又赖着自己是萝莉大吵大闹,玛吉自然有拒绝她的理由。况且从对方的口气里听得出,玛吉有些无奈,哪怕她现在真的撒了泼,也不一定能如愿。 只不过是什么原因,她猜不出来。就算隐约猜出来,她也不大敢面对。 玛吉看艾丽莎跑来跑去递盘子给自己,并没有什么异样,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昨晚彼得接到一通周文的电话,说艾丽莎的爷爷住了院,最近一段时间不能被打扰,让彼得想办法先不要影响到孩子的情绪。彼得再问病情,周文也是不愿多透露,只说医生建议静养。 夫妻两个人商量了半宿,这才有今天的结果。 秦太太今天并没有带秦航出现,她打了一通电话给玛吉,说孩子的爸爸因公出差,只能在洛杉矶待上几个小时,她要去机场和先生会面。 下午练完琴,彼得早早就下了班带着提姆回来,他亲吻玛吉,“我去洗澡换衣服。” 他一早在好莱坞一家米其林三星的餐厅定了位,要多浪漫有多浪漫。庄佩佩和提姆使了个眼色,趁着这个功夫,提姆就把那件包装漂亮的盒子放到了玛吉床上。 然后庄佩佩就装着惊叫,“玛吉,彼得有礼物给你耶!” 一边叫着一边拉玛吉上楼看礼物。 彼得把头发又吹高,涂了些发胶,弄成一个这个年代成熟男人都喜爱的大背头,又换上了一身稍微已经有些发紧的黑色西装,等他拿着三条颜色不一样的领带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狠得怔在原地。 他深深望着穿黑色及膝长裙的玛吉,一时间只顾缓缓张大嘴,看呆住了。 “玛吉……”彼得竟然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可以吗?”玛吉有些不安地扯了扯裙子,她总觉得这个裙子太单调了,刚才本来想系一条荧光粉的皮带,硬是被艾丽莎面带厌恶的扯掉了。 “可以!太可以了!”彼得上前一把抱住妻子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你今晚真的好漂亮。” 庄佩佩除了翻白眼受不了以外,小手摸摸下巴并不存在的胡须,冲提姆使了一个赞许的眼色。 玛吉身段修长,又皮肤白皙,穿上这身黑色礼服马上就有一种优雅高贵的气质,最重要还显瘦。加上庄佩佩刚才死活让她把那头爆炸钢丝梳到脑后,总算将玛吉精致的五官体现了出来。 庄佩佩很满意自己的眼光,更满意提姆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反倒彼得有些紧张,拿着领带不知所措,“哪一条合适?我觉得哪一条都配不上你,亲爱的,你哪里买的这条裙子?真的太美了。” 玛吉脸颊又红了,用胳膊肘戳了戳彼得,裙子不是他买的还能有谁?还偷偷摸摸放到床上,搞得这么神秘。她一边笑骂彼得讨厌,一边选了一条暗灰色的领带,极其温柔地帮丈夫系好。 就在这时候,提姆从房间冲出来,相机咔嚓一闪。 然后他不耐烦地大喊一声,“你们快走!我受不了了!” “等等!”庄佩佩冲回房间,又抱了一个小盒子跑出来。 “给我的?”玛吉一脸惊喜。 盒子打开,玛吉张着嘴惊呼了一声,不由伸手捂了一下嘴。 盒子里平平整整放着一个项链。 这个项链就比较有讲究了。 项链是用啤酒瓶盖做的。一共六个啤酒瓶盖,每个都被涂成了红色,然后上面分别镶入了不同的金色字母,合起来就是MAGGIE,玛吉的名字。每个瓶盖用金色的图钉固定在一个同样金色的小圆形底座上,刚好围绕瓶盖圆形的西周,并不夸张。小底座又被黏上了一圈闪亮的小水晶,当然这个水晶和施华洛世奇的不能相提并论,这些水晶都是塑料做的,只为了有些闪光的感觉罢了。再然后,是金色的挂链将六个底座连在一起,然后在一头一尾的两个底坐边上装了一圈金黄色水波纹项链。 这就是庄佩佩忙活了大半个月的作品。 项链的成本非常便宜,用的材料都是家附近的手工店可以买到的,只不过要把啤酒瓶盖每一个用小榔头轻轻压平,底座周围的水晶也都是用镊子一颗颗黏上去的。当然,提姆把易拉罐换成了玻璃瓶,两个人也没少喝,才能攒下这么几个外形没有残缺的瓶盖。 好几次灯光不充足的情况下,庄佩佩都不小心砸到自己的小指头,虽然没留下什么淤青红肿,但也疼的她眼泪直流。好在后来有提姆的帮忙,太过于费力的活儿就交给了他。 玛吉端着这个小盒子,一时竟然有些鼻酸,眼眶微湿。 “艾丽莎……”她声音有些哽咽,蹲下身紧紧抱住庄佩佩,“真的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 庄佩佩拇指蹭蹭自己小鼻子,一脸得意。 彼得把项链小心翼翼地戴到玛吉脖子上,项链的长度刚刚好,裙子的圆领很好地露出了玛吉漂亮的脖颈,而这条项链又锦上添花,金色和红色的相配,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玛吉的脸上。 虽然是手工制品,但庄佩佩做的确实仔细,根本没留下什么瑕疵,反倒看起来像是一件艺术品。 彼得这一晚说了太多声漂亮,他已经找不到再合适的词了。 玛吉狠狠亲了好几口艾丽莎的小脸,这才恋恋不舍地缠着彼得的胳膊出了门。 ===== 不停断网人的你真伤不起。多谢菇凉们的支持,吧嗒还想再多要你们的鼓励可以吗?感激不尽! ------------ 064 挨打 (1) 众所周知,米其林的评审相当苛刻和严谨,全世界三星级的餐厅也不过几十家,而一家餐厅如果能请到一名三星级的厨师,不仅代表着源源不断的金钱受益,更是作为一家餐厅能得到的最无限风光荣耀的事情了。米其林三星级的餐厅据说有令人永远难忘的美味食物,很多上流社会的贵族为了尝一口法国米其林三星的口味,更不惜安排私人飞机专程前往用餐。 彼得能定到今晚的位子实在是太难了,好在他曾经有一个学生大学毕业之后在一家名叫波纹的米其林三星餐厅每晚演奏钢琴,这才通过关系定到一张两人的桌位。要是在平时,光是等位子都要拍到半年之后。 夫妻二人开着那辆没有保险杠外加十八年车龄的破车停到波纹门口,代位停车的员工甚至以为他们开错了路,还好心上前想要帮忙指路。气得彼得,一分钱小费也没给对方。 还在吧台等位子的时候,就有穿着燕礼服的服务生前来,端着香槟酒招待他们,还不忘介绍一下本店主厨过往的传奇经历,得过什么奖项,什么菜系最拿手,一类一类。服务生穿的西服比彼得的不知道好多少倍,再加上富丽堂皇的餐厅装修,搞得彼得莫名有些紧张,手不由摸了摸口袋里面的钱包。 服务生站在一旁很客气地又介绍了一遍餐厅装潢,那个巨大又华丽的水晶吊灯是专门从法国定做的,曾经只有法国皇室才拥有的水准,价格在250万美金左右。他还说,餐厅每晚都会有商界政界演艺界的名流到访,他客气问彼得,“你有比较心仪的明星吗?也许出现在我们这里过哦。” 彼得又是狠咽了一口唾沫,这一顿饭是要到底多少钱啊? 看这位先生没有什么反应,机灵的服务生只好继续和玛吉套近乎。他笑着问,“太太的项链很漂亮,是定做的吗?很特别。” 玛吉的脸这才有了笑容,“是我女儿做给我的。”说着,颇为自豪地用手摸了下项链上面的字母。 服务生有些讶异地又看了几眼那个项链,最后也由衷地说,“令千金很有创意。” 后来彼得坐如针毡地翻阅菜单的时候,玛吉在他对面忽然小声说,“彼得,艾丽莎今天有想要打电话给她爷爷,我不知道还能瞒多久……” 彼得满脑子都在算,前菜加上主食加上沙拉和甜点一类的,怎么说也要五道菜,今晚是要把买墓地的钱都搭进去吗?乖乖,早知道这顿饭是要了他的命,打死他他二十年前也不敢耍帅了。 听见玛吉的话他才郁闷地抬了抬头,“你怎么和她说的?” “我告诉她晚上回家再打过去。” 另一边提姆就成了今晚庄佩佩的监护人。 法律规定,十三岁以下幼童不可以单独被留在家里,必须有成年监护人在场。 提姆勉强也就是个临时保姆,玛吉给了他二十块钱,他自然乐的陪一会儿艾丽莎。 艾丽莎渴了,他指指冰箱,艾丽莎饿了,他还是指指冰箱,艾丽莎气的猛捶他,“你热点东西吃会死啊?!” 提姆打开冰箱左翻翻右翻翻,他什么也不会做,那些生肉和没切过的蔬菜像是外星来物,他是绝对不会碰的。 最后找到一包冷冻的炸鸡块,上面说微波炉打三分钟就行,提姆就把鸡块连着包装一起扔进微波炉里面,按下了三分钟。 不到两分钟就听见微波炉里面爆炸的巨响,庄佩佩从客厅一脸惊恐跑过来,“你要点房子?” 提姆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硬是心惊胆颤地又等了一分钟。 等到听到“叮”的一声响,他才哆嗦着打开了微波炉。 鸡块被炸的哪里都是,还都是冰的。提姆小声嘟囔,“说明书都是骗人的。” 庄佩佩这才明白没有妈的孩子有多惨,她凑过去又看了看包装上面的文字,不由抚额叹息,“这里面四十块鸡块,上面说每十块三分钟,你少说要热十二分钟吧?” 这才换了微波饭盒把鸡块又放回去加热。 提姆抓抓头,“你以后多和我妈学学做饭,省的下回我们再饿死。” 气的庄佩佩歇斯底里狂叫,“我五岁OKAY?我连炉头都够不到OKAY?玛吉给你二十块钱是来照顾我的OKAY?OKAY?” 提姆这才勉强挤着笑,“好啦你小声点,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这一晚彼得捂着空瘪瘪的钱包,一路开车回家就差落泪了。 等他们回去一看,彼得脸都要气绿了。 厨房微波炉大开,里面粘着各种认不出来的异物,地上酱汁一滩一滩的,冰箱也没关好。艾丽莎窝在提姆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睡的正香,提姆打成“大”字型坐在沙发上同样睡的满嘴哈喇子。沙发前面咖啡桌上好几个空盘子,地毯上一堆渣子,电视里正放着一部恐怖片,里面一个女人袒胸露背正尖声大叫救命,身后拿着链锯的男子正在锯女人的大腿,满屏幕都是血腥。 最让玛吉不可置信的,桌上摆着七八瓶空啤酒瓶。 她下意识伸手又摸了摸脖颈上的项链,双目冒火。 没等彼得动手,她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提姆的脸就是啪啪猛拍好几下,儿子才刚睡眼惺忪睁开眼,玛吉一个顺手就把艾丽莎从他怀里拎出来,另一手一把抓住提姆脖领,用力扯着他上楼。 提姆一个没站稳,竟是被他妈拖着走了好几步。他嚎出来,“妈,疼——哎你干什么——” “你给我上来!”玛吉吼出声。 庄佩佩这才惊醒,她揉揉眼再抬头,刚好对上彼得来者不善的怒目。 心里咯噔一沉,完、蛋、了。 彼得眼睛已经眯起来了,脸色微沉,嘴缓缓张开,才要说话,就见艾丽莎一个激灵从沙发里面跳起来,也不知道她嘴里喊了句什么,然后转身就跑。 庄佩佩跑上楼的时候还能听见提姆在房间里杀猪般的悲惨声音,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玛吉会不会真的在扇儿子?可她顾不了这么多,吓得她也是心脏漏拍,怎么就睡着了!明明说好了在彼得他们回来之前收拾干净的,明明她还计划要让玛吉觉得他们是一对可爱听话的“好孩子”……她跑回房间快速环视一遍,拉开衣柜的门就钻了进去。 抱着膝盖在衣柜里面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她听不见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也听不见有人走进她房间的样子。 心虚加上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回事,庄佩佩瞪大了眼睛,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是不是躲在这里时间长了彼得和玛吉就会忘了她了?庄佩佩脑袋里面快速地想着各种借口,可不可以直接撒谎说根本没看恐怖电影就睡着了?啤酒是提姆喝的?不对,彼得老早就察觉过她和提姆偷喝啤酒的吧……恩,提姆强迫她喝的!再想想提姆那惨叫声,庄佩佩不由心里一缩。 她抓抓脑袋,人家都说,就怕碰上猪一样的队友。现在这情况,到底提姆是猪,还是她就是一只猪? 等到后半夜她悄悄推开衣柜的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屋外也完全没有了动静。庄佩佩抹黑走到门边,伸手一拉,这才发现,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上了。 得了,敢情这回是彻底被幽禁了。 庄佩佩长叹一声,顿时觉得好累好困,眼皮沉得再也支撑不住,跑回床上就睡了。 一晚上睡的极不踏实,庄佩佩断断续续梦见自己被玛吉打的满脸开花,鼻血喷红了她米黄色的壁纸,要不就是提姆掐住她的脖子,狠狠用啤酒瓶抽她的脸,骂她是猪。到后来,她还梦到彼得跪在爷爷面前,用力抓着爷爷的脚悲戚大哭,求爷爷把她领走,还说要去卖掉肝脏凑二百万美金送给爷爷压惊…… 隔天一早,七点来钟,彼得唤醒庄佩佩,声音温和,“起床了小南瓜。”说罢走下了楼。 庄佩佩一阵晕眩,怔怔坐在床上好半天,这是什么状况? 今天是周六,彼得不用上班。他坐在饭桌前面看报纸,玛吉正在准备早饭。 庄佩佩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一直偷瞄玛吉和彼得的反应。 观察了一会儿,庄佩佩心里的疑惑更甚,这两个人跟完全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表情上没有喜怒。时不时玛吉和彼得说几句话,音调都很轻松。 一早没看到提姆下楼。 吃早饭的时候,庄佩佩又一副天真的样子抱玛吉大腿,“玛吉你喜欢那个项链吗?” 声音不是不颤悠的。 玛吉停下手里的刀叉,深深看她一眼,淡淡道,“我很喜欢。”说完继续吃饭,再没有看庄佩佩。 庄佩佩吃过饭想上去看看提姆,又被玛吉拦住,“艾丽莎去前院帮彼得剪草。” 庄佩佩唯有从命。 她打起十二分精神跟着彼得,看彼得拿这个修剪树枝的剪刀对着前院唯一的一棵半死不活的橘子树左剪右剪,庄佩佩嬉皮笑脸地称赞,“彼得你手艺真好!” 彼得嗯了一声,并不是很乐意搭理她。 庄佩佩轻轻叹了口气,郁闷死了。 这是要闹哪样啊? 庄佩佩正不知道要怎么打破这个僵局,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小梅!” ===== 收藏破了1000,吧嗒在此鞠躬多谢菇凉们的支持,并,甩动着肚子上的肥肉求票票。 ------------ 065 挨打 (2) 秦航这会儿正在街对面又蹦又跳地冲庄佩佩喊,“我买了新的卡车玩具,等一下找你玩好不好?” 秦太太才刚把他从后座抱下来,听儿子叫的欢,她也抬头望过来,冲彼得招手客气笑了笑。 庄佩佩还来不及说话,顺着秦航在对面打量自己的怪异眼神,也低头看了眼。 一早起来光惦记着昨晚的事情,胡乱洗了把脸就下了楼,到现在还穿着唐老鸭睡衣,头发还是昨天玛吉弄得两个包子,不过已经乱的不成样子,那两个小花的发圈也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了。 庄佩佩也知道自己的样子看上去有多狼狈,又一想,会不会这副可怜相能让彼得动心?她小心瞥了眼彼得,看他还是背对着自己修剪树枝,只好干笑着和秦航点了点头,顺势躲到彼得身后。 彼得不发话,她也不好意思转身就走啊。 街对面那辆车另一边门开了,接着一个个头高一些的男孩从副驾驶的位置走下来,浑身都散发着和年纪不符的淡淡冷漠气息。秦宇那双时若寒星的眼眸朝庄佩佩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就别过了脸,转身抱起车里的一大盒玩具,低头和秦航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小不点哈哈直乐。 秦航一边笑,一边又朝庄佩佩看,让她总觉得是在说自己,脸上更窘。 又想起当初被秦宇坐在身上的耻辱,庄佩佩侧过身,像健美运动员一样攥拳举起胳膊,对着秦宇秀了秀并不存在的肌肉。 那个冰块只冷幽幽地又看她一眼,脸上毫无表情。 庄佩佩跟着就蹙了蹙眉,定定注视那个丝毫没有停留的背影,她有没有看错?刚才那可是一个带着厌恶的眼神? 这年头小屁孩想装酷要不要这么过分? 没多久彼得后退一步,望着被自己剪的更秃树枝,心里很郁闷。别人家的橘子树都长的正旺,眼看就要到结果子的季节了,怎么他家这棵就病病殃殃挂那么几个青绿色的小橘子,还就要熬不过去似的?是不是人要是倒霉,周围什么事情都跟着不顺? 他不由苦笑,再一低头,看艾丽莎正狂眨着眼望着自己,圆圆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可怜巴巴地抿着嘴唇,眼里满是期待。 彼得不由自主心里就软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心疼。不过很快,他就掩盖下自己的笑意,板着脸问庄佩佩,“你准备好挨打了吗?” 庄佩佩一愣,小眉头皱的更紧,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倔强地咬了咬嘴唇,“我不要被打,我要玛吉。” 一想起昨晚上提姆比平常绞肉机还恐怖的叫声,她是死活也不敢挨这个打的。 说不定玛吉能救她呢?说不定玛吉现在气消了,看到她又母爱暴增,就……想着想着庄佩佩就灰心了。昨晚上下手的人不是彼得吧! 彼得就轻轻哦了一声,跟着蹲下身平静望着庄佩佩,“你准备好了再来找我们,乖,进去换衣服。” 这算哪门子事情啊!庄佩佩心里哀嚎,自己这是碰上所谓的冷暴力吗? 她哭丧着脸只好上楼,自己换了条牛仔裤,又找了件米老鼠图案的T恤,对着镜子把头发拆了,好歹梳了个马尾,总算看起来有点活力。 中午吃饭的时候,提姆依旧没有下楼。二楼没有音乐声,没有嘶吼声,静的让庄佩佩有点心慌。 她又试着要求了一遍,能不能打电话给爷爷。 玛吉微笑,“不行哦。” 声音听不出不耐,笑容也依旧温暖如昔,可就是合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渗人。 庄佩佩极其安静地坐在钢琴前面,自己练上了《铃儿响叮当》。 等到秦航抱着新玩具出现的时候,庄佩佩还在弹琴。 “小梅,弹琴难吗?”秦航坐在她身边,托着下巴,一脸崇拜。 “还好吧,你要不要试试看?”庄佩佩说着,就拉了他的小手,教他自己会的那几个音阶。 两个小娃娃认认真真地弹,秦航总是弹错,时常有点不安地望着艾丽莎。可也不见艾丽莎不耐烦,她一直微笑着扶着秦航的手指头,声音很柔和,“别怕,我也弹不好,我们一起学。” 在厨房聊天的玛吉和秦太太看到这一幕,心底里都有些暖暖的。 连客厅里看球赛的彼得,也刻意把电视音量调小,耳朵不听使唤地听着孩子们的音准不准。 秦太太磕磕巴巴用英文说,“艾丽莎很乖啊。” 玛吉只笑不语,平日里秦航满屋子追着艾丽莎要她陪他玩一会儿,艾丽莎满脸的不乐意,今天这么好脾气,一坐就是两个小时自己练琴,还主动教小航弹?她能看不出来艾丽莎故意做样子给自己看? 玛吉等到艾丽莎的小腰已经支撑不住,再也坐不笔直,才轻声说,“艾丽莎和小航去后院玩吧。” 庄佩佩如释重负点头,忙说是。 等到了后院,秦航就迫不及待的拆了玩具,“我妈妈这次买的是电动的,哥哥帮我装了电池,我们按这里就可以比谁跑得快了。” 玩了没多久庄佩佩就腻了。她干脆坐在后院的木椅上,苦口婆心劝秦航和她聊天。 秦航就跟她说昨天在机场看到爸爸了,爸爸胖了,妈妈哭了,然后爸爸就飞走了。 庄佩佩有点好奇,“你爸爸做什么的?” “我妈妈说,别人问,就说我爸爸是公务员。”秦航笑呵呵地,“你不要问我公务员是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 公务员?内地的公务员? 庄佩佩心里就起了疑惑。 内地什么样的公务员妻子能在美国不用工作买一套新房,还开宝马7系? 这个年代,内地移民到美国的人数还没有到暴增的时候,出国还是需要运气和背景的。美国在B市的大使馆外整日大排长龙,为了一早挤进去签证,不少人还要熬夜排队。 秦航是完完全全在美国出生的ABC,也就是说,他们一家少说五年前就移民了美国? 庄佩佩不仅一次听秦太太自己说,家里的生活费都是从先生那边汇款过来的,庄佩佩一直以为秦航的爸爸应该是个商人…… 把华夏币按照如今黑市10:1的汇率换成美金供养妻子和两个儿子在美国衣食无忧的生活,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务员”能达到的水平? 庄佩佩声音更低,“你爸爸是当官的呀?” 秦航胖乎乎的小脑袋摇了摇,“我也不知道,下回我爸爸过来,我帮你问一问好不好?” 说实话,庄佩佩对秦航一家不是很想了解,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个问题能引申出这么一个事情。 她摇摇头,“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哥哥说,没有人会随便问问的。”秦航忽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挺直了后背仰着下巴,“哥哥说,所有随便问问都是带着目的的。小梅,什么是目的?” “你哥有病!” 秦航嘟起嘴,“你干嘛老骂我哥哥,我哥哥对我很好的,他昨天还说你呢。” 庄佩佩没好气,“他能说我什么?” “哥哥讲话我都听不太懂……说你爷爷什么的……” 庄佩佩一愣,“什么?” “我也不知道。”秦航看她的脸色突然很差,有些害怕,“我忘记了……” 秦宇知道她爷爷什么事情? 还是因为当初上报纸的那事,秦太太被人骂了,臭小子就跟她记了仇,在家里说她爷爷坏话? 正想着,庄佩佩听见有人在她背后头顶小声叫她。 她回过头一看,谁也没有。秦航眼尖,就站起来对着二楼窗户笑着说,“提姆!” 庄佩佩这才看见二楼的那个愁眉苦脸的少年。 她迅速瞟了一眼客厅,见彼得和玛吉都没在盯着自己看,这才拉着秦航几步跑到另一边,挨着墙抬头仔细盯着提姆。 并不见提姆的脸挂彩,也看不到什么淤青红肿的地方,人看起来憔悴一些罢了,庄佩佩问,“你没事吧?” 提姆无精打采地摇摇头,压低声音问,“你挨打了没有?” “……还没。” 秦航大叫,“小梅谁要打你?” 庄佩佩赶紧瞪着眼捂住他的嘴,“你小点声!” “你吃饭了吗?”庄佩佩关切问提姆,“需要我帮你干什么?” 提姆长叹一声,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温柔,“艾丽莎,给你二十块钱,赶快去领打。” “你不去我日子没法活了。”提姆用手在脖子上横了一刀,“玛吉才是最恐怖的。” 秦航长大了嘴,一下就吓呆了,“小梅,你们是不是要杀死玛吉?为什么要杀死玛吉?我妈妈说杀人是要偿命的,你知道偿命是什么吧?” 庄佩佩一阵心烦意乱,还没等反应过来,客厅里又听见玛吉笑着招呼,“小宇来了,我去叫艾丽莎和小航。” 那一边秦航突然甩开庄佩佩的手,一脸惊恐奔着他哥的方向撒腿就跑。 跑着跑着,秦航停在客厅,转过身惊喜地对着庄佩佩说,“小梅我想起来啦!” 他这么一嚷,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他身上。 “我哥哥说,你爷爷命不久矣!” 说完,他又冲着秦宇大大咧嘴笑着邀功,“哥哥是不是这个词?我没记错吧?” 秦宇身体一僵,哪怕是再冷清的面容,也浮上了一丝顾虑。 ===== 恬不知耻再求推荐票。。。 ------------ 066 挨打 (3) 秦宇的顾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不过他来不及再观察面前那个女孩的表情,秦太太已经几步冲过来要打秦航。秦航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大的眼睛还一瞬不瞬地望着哥哥,等待对方奖励和表扬。秦宇一个手快把弟弟拉到自己身后,这才没让秦太太那一巴掌扇到秦航后脑勺上。 一时间客厅里的众人都有些慌乱,玛吉和彼得是完全听不懂秦航说了什么的,但是看秦太太脸色铁青地举起手臂,已经感觉不对。眼看秦太太又要追到秦宇身后拽秦航出来,玛吉赶紧过去拉了她一把,“秦太太你做什么?” 秦太太嘴里训着秦航什么玛吉也听不懂,眼下只能拽着她往厨房方向走。 秦航看着他妈妈的架势,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可能是说错了什么话,心里的惧怕到了极限,“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紧抓着哥哥的手不敢松开。 彼得推着他们兄弟两个人坐到沙发上,担心地问秦宇,“你弟弟说了什么?” “我没听见。”秦宇面不改色摇摇头。 他说着,就快速看了一眼还站在后院门口的庄佩佩。 彼得随着他的眼神,也望向了艾丽莎,随即一怔。艾丽莎脸色苍白难看,一双透着寒意的眼睛直直盯着秦宇。 “艾丽莎,你过来。”彼得冲孩子招手,艾丽莎的视线这才转到他脸上,只是一眼,彼得就皱起了眉。 艾丽莎刚刚的眼神里明明是带着怀疑的,而且,她瞪他。 到底秦航说了什么? 秦航还在哭,秦太太在厨房和玛吉小声说了什么,玛吉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庄佩佩这时候安静走到彼得身边,一言不发。 “艾丽莎,你听到小航刚才说什么吗?”彼得问。 有些奇怪的,艾丽莎并没有回答他,她依旧盯着秦宇的黑眸,隔了一下,忽然天真笑着问,“秦宇哥哥,命不久矣,是什么意思?” 说到意字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就没了。 秦航听见她这样问,哭声渐小,抽噎着望向哥哥。他也很好奇,为什么哥哥说了这个词妈妈就不会打他,可他说了,妈妈眼里就冒火?但是他没有听出来庄佩佩的口气,是在冷冷地逼问。 秦宇慢慢抬头,神色里透不出一点情绪。他回望庄佩佩,声音平淡,“我不知道。” 两个人的眼睛都紧盯着对方,似有似无,仿佛都在等待对方有任何表情变化。 或者,仿佛都在等着对方有任何破绽。 彼得低低一声,“你们说英文!” 庄佩佩不说话,秦宇也不说话,只有秦航这时候哭哭啼啼地为彼得解释,小梅在问他哥哥一个成语,他不知道什么意思,连他哥哥自己都不知道。 秦太太面露难堪说要回家,急急拉着秦宇秦航就往外走。秦宇夹在中间,秦航一直躲在哥哥身后,时不时红肿的眼睛朝庄佩佩求救地望。 他们前脚刚走,庄佩佩就和彼得说,“我想好了,你打我吧。” 彼得狠得愣住,握着遥控器的手不由一紧,探究的眼神深深望着艾丽莎许久不知道作何反应。等他刚要开口询问,玛吉走过来在背后拉了他一把,转身笑着和艾丽莎说,“这件事情我们晚饭之后再说,艾丽莎去楼上自己玩一会儿,好不好?” 艾丽莎不动,眼神更加坚定,她和玛吉重复了一遍,“你打我吧!” 玛吉脸上的笑容有些僵,她柔声问,“小航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艾丽莎抬头看她,几乎是瞬间,眼圈就红了起来。 “他说我爷爷快死了。” 刚才听到秦航的那句话,庄佩佩第一个反应是秦宇有问题,爷爷前世离世虽然也就在这段时间,但是秦宇怎么可能会知道? 但是看到秦太太的反常,她嘴里骂秦航那句不许多事……如果不是用力强忍着,庄佩佩已经急的有些鼻酸。 现在再看见玛吉的担忧的脸,她心里明白,事情八九不离十是真的。 也许,蒙在鼓里的人只有她自己。 这样一想,眼眶里就开始升起一团雾气。 庄佩佩再也忍不住,哪怕紧咬着嘴唇,依旧有泪水滑过脸颊,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她走过去轻轻拉着玛吉的衣角,“……他说我爷爷快死了……我想和爷爷说话……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打完我可以让我打电话给爷爷吗?玛吉……爷爷不能死……我不能没有爷爷……没有爷爷……如果没有爷爷……” 说到最后,已经涕不成声。 ****** 庄尚明怔怔坐在书房里,盯着眼前的电话机,迟迟不敢播下那几个号码。 他的面前,正摆着一张刚刚传真过来的香港贰周刊封面。偌大的黑字写着,庄伟勋病情告急,庄氏争产暗涌! 下面一行小字:病危通知连下三张,大陆神医束手无策,据传已经放弃治疗。 上面的内容太过于触目惊心,庄尚明有点不敢一直盯着那张纸看。 是不是真的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正想着,突然一声清脆的电话声将他震得一颤。庄尚明愣了愣,茫然地拿起电话。 “大佬,看到周刊头条吧?你几号回去奔丧?” 庄尚明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许久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庄尚均就又说,“我们说好日期,这样也不会显得我这边太焦急,你知道周刊很能写的。你那边要讲排场,所以你定了日子,我们晚你一两日再动身。大姐那边你不用担心,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再晚我们一日走。喂?” “尚均……”庄尚明手心冒冷汗,“爸爸那边怎么会突然这么严重?前几日不是还在静养而已?” 电话另一边庄尚均静了片刻,他安慰庄尚明,“前天巴克莱银行和你联手的消息一出,‘那一边’就急着叫金和平去B市了,我找人问过那边的医院,人是住在那里,加护病房,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哥,我知道大家都不想这样,我妈急的直哭,又有什么办法?路是他自己选的,年纪大了还非要折腾去那么远,事情到今天,我们都没有回头的。” 话音一落,庄尚均听见庄尚明一声长叹,脸上浮现一丝冷笑。 现在,你不想逼死老子,也由不得你做主了! “哥,记得先把回程的日期定了,现在香港订票也麻烦。” 这是庄尚均最后和庄尚明说的话。 庄尚明愣了好半天,后背一阵发颤。 他打电话给内地家里,没有人接听,他再打给公司,庄伟勋的秘书电话已经换上了自动留言。 终于,他不得不把电话打到金和平那边。 “和平哥!”庄尚明一听见对方的声音,声音因为惊喜都有些颤抖,“我爸爸到底怎么样了?!” 金和平一声叹息,“尚明,见好就收,别做的太过分。” “你不同香港那边,就别和香港那边走动这么频繁……”金和平欲言又止,“庄伯伯情况不太好。” 金和平的话好似冷水浇头。 原来是真的。是真的不行了。 庄尚明忽然眼眶发涩,喉咙里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手不由按住双眼,对自己的愤气已经快要安奈不住。 “我回来只和庄伯伯见过一面,商量了一下……”金和平刻意没有提到“遗嘱”二字,和庄尚明再熟,他也不能忘了自己是庄伟勋的家庭律师,他口气微沉,“庄伯伯昏迷的时候提到你很多次,很是挂念你。” 庄尚明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 “和平哥……爸爸能不能活着看到我?”他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几近哽咽。 金和平却说,“你安排好手里的事情再回来,庄伯伯一早入院的时候就说了不见你们。昨晚情况比较严重,今早过了危险期,医生说暂时没有危险,他受不了刺激。再等几日,我看他心情好一些再打给你。” 九月一日,庄伟勋病危告急,当晚医院曾经下了三次病危通知书。庄伟勋家属无一人到场,周文拒绝签病危通知书两次,均为主治医生联名签字,第三回,她才颤抖着签了自己的名字。 九月二日,通过抢救庄伟勋病情暂缓,入加护病房观察。 同日,庄氏控股的各企业股票大跌。 当晚,庄尚明订了三张连夜飞往华夏国的机票,离开前庄薇薇却突发高烧呕吐不止,不得已只能另作打算。 同一时间,庄佩佩坐在厨房饭桌上,一边哭,一边盯着玛吉播下爷爷的电话号码。 玛吉和彼得并不清楚庄氏内部的风波,哪怕香港和英国闹得再凶,美国的报道也只是寥寥几句。况且他们也根本还不知道庄伟勋病危的消息,还记得上一次周文打电话来的时候,只说需要静养罢了。 电话拨通的声音,好漫长好漫长。 那一阵阵的嘟嘟声,像是另外一种声音,一种挠的人心慌的嘶吼声,一次次震击庄佩佩的心口。 心底里的某一个角落里,和爷爷相处的每一个画面都在快速播放,每一句话,每一次碰触爷爷扶着拐杖的手,那种触感,历历在目。 ===== 含着热泪求推荐票票555 ------------ 067 噩耗 爷爷的电话打不通,周文的电话也打不通,连金和平的电话都无人接听。 时间一点一滴在消耗,庄佩佩的心,一次次被电话似乎接通的一瞬间那一声停顿提起,又一次次被紧接着的忙音声打至谷底,已经从头顶凉到了脚底,内心的不安和颤栗,无法忍受,也无法控制。 而彼得和玛吉,也通过一次次的失败拨通中渐渐明白,事情怕是真的不好了。 玛吉早没有了心情做晚饭,她脑海里还抹不掉刚才秦太太走之前说过的话。秦太太不停地用英文和她道歉,说不知道小航这么没有规矩,秦太太还说,他们做得对,这件事情不应该让艾丽莎知道。秦太太的英文并不标准,加上着急更是难懂,玛吉也是听得断断续续的。直到秦太太走了,她才回过味来,对方嘴里那个听不清的单词,是“葬礼”。 玛吉只好叫提姆下楼,把事情经过和他好歹说了几句,又给了他二十块钱,让他踩着滑板去买披萨。 连占用电话提前和比萨店订餐,她都不敢。 艾丽莎的眼眸里写满了焦急,甚至是祈求,让彼得难以长时间盯着看。犹如第一次在香港那家福利院外面,那个小女孩攥着贴门上的栏杆,虽然冲着他们在笑,可那笑容下面的苦涩却惹得他们夫妻二人不住眼酸。 彼得的心已经软的不能再软,趁着提姆出门前的空当,他总算走过去拍了拍儿子肩膀,又塞了二十块钱给提姆,声音里有强忍着的无力感,“你再去帮艾丽莎多买几瓶她喜欢的那个汽水。” 提姆本想开句玩笑,艾丽莎现在需要的是啤酒吧?可他是完全说不出口的。 他略一想,抬头小声问彼得,“艾丽莎喜欢上一次你带回来的珍珠奶茶,我去那家华夏国人开的饮料店吧?” 那家店开车也要半个小时,提姆只踩着滑板去,少说一个小时都到不了。 彼得皱眉,都这种时候了,难不成提姆要借机去开车? 提姆仿佛看出彼得的怀疑,赶忙说,“我踩滑板去庄尼家,让他开车载我去,回来路上买披萨,来回也就一个小时。” 彼得这才同意,叫他小心,送了他出门。 九月的傍晚,洛杉矶的空气里还残留着烈日阳光的温暖,海洋气候的那种夜里的微凉感尚未出现,可是家里的气氛却越来越冰冷沉闷。 玛吉翻遍了手里的电话册,再也找不到能播的电话号码,心里一沉,朝彼得询问地又看了眼。 “艾丽莎,或许小航是在看玩笑呢?爷爷也许今天也出门了啊,你的爷爷应该很忙吧?”彼得明白妻子的不安,违心地安慰庄佩佩,“不如我们明天再打电话,你说好不好?” 庄佩佩含泪摇头,“你可以打电话给我爸爸吗?” 彼得根本不知道庄尚明的电话,前几天对方打过来他也没有留心去问。 他皱着眉思考片刻,忽然脑中一闪,一声没吭就几步冲上楼。 过了没一会儿他又大步下来,手里拿着的是一本相册。 他指了指相册背面的影楼广告,问艾丽莎,“你看得懂吗?这个是不是电话号码?我们试着看打这个号码,如果通了,你问他们,当初洗照片的司机,那个陈先生有没有留下电话号码?” 庄佩佩怔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好一会儿,才重重点头,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 电话接通,庄佩佩刻意压着声音,不想对方听出自己还是个孩子。她询问影楼的老板,还记不记的前几个月有一组相片是一个外国人和一个华夏国的小女孩。对方爽快说记得,照片里面有个老外,站在八达岭上面。庄佩佩又试着问,自己想要多印一套照片,但是人在国外,能不能联络一下当初来送胶卷的人,让他来付钱? 影楼老板一听有生意,忙说可以。 就这样,他们总算拿到了司机小陈的电话号码。 也终于,这个电话通了。 庄佩佩从扩音器里听见小陈的声音,心里一颤,跟着就把电话听筒拿起来,急着用中文问,“陈叔叔,我是庄佩佩,我现在找不到爷爷,可以请你帮我联络一下吗?” 电话另一边小陈明显的一愣,半天才客气道,“庄小姐,怀特先生在吗?” 庄佩佩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气极,她现在只有忍。 彼得和小陈聊了几句,一开始稍微有些惊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 末了他说,“我等你电话,谢谢你。” 电话挂断,彼得好半天没有说话,眼睛望着一处发愣。 小陈说庄伟勋刚刚再一次进了急救病房,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再一次?彼得心里更是悔痛。他突然问玛吉,“我们银行账户里面还有多少钱可以马上用?” “……我可能要带艾丽莎马上回华夏国……”他愁眉不展地望着妻子,后半句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仿佛还是昨天,那个气势凌人的老者坐在偌大的书房里,嘴角带着深意的笑容问他,“怀特先生,你还不至于觉得我很快就会死吧?这点信心应该还是要有的!” 艾丽莎终于有了亲人,再也不是福利院里面那个整日希望有人带她离开的孩子,虽然关系复杂,虽然诸多烦恼,但是她终于有了一个爷爷。彼得看得出,她的爷爷对她很好,恨不得能将孙女永远留在身边。 短短几个月而已,才不过从华夏国刚回来,怎么庄伟勋就突然不行了? 他心烦意乱,完全不知道怎么和艾丽莎解释死亡到底是什么。 却有一双小手静静地按住他稍有颤抖的手背,声音轻的几不可闻,“爷爷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看着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的女儿,彼得心里有极大的不忍,柔声说,“艾丽莎,你爷爷可能要去一个很远的地……” “我爷爷是要死了对吧?” 庄佩佩打断彼得,心里煎熬万分,忍受不住,只能强迫面对现实。 只不过听见自己稚嫩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心口处又被狠狠一揪,浑身已经凉了个透。 彼得看了看玛吉,才和她默然点点头。 她心里这一刻突然一片空白,什么该想,什么不该想,任何思绪,都抓不住似的。 不行,她一遍又一遍,一次比一次大声地提醒自己,警告自己,她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有所准备! 声音里带着哽咽,她试图口齿清晰地说,“如果是这样,我要见文姨和金叔叔。” 如果是这样,她一定要见监护人,也一定要有家庭律师在场。 如果是这样,她必须从这一刻开始用尽心机保护自己,取得自己能取得的。现在自己这个身份,这个年纪,能得到的必定不多,可她现在能拿到什么,能拿到多少,都完全不能马虎。 爷爷如果现在离世,庄家必定会有一场争夺遗产的大战。 到时候,没有人会惦记起她,没有人会为她争取任何利益。不管任何人得胜,她成年前的一切都要被人控制、压榨,她成年之后更不会有任何反击的条件。 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威胁性,庄家任何人都不会放过她的!包括庄尚明,她不能把自己的未来交到这样一个忽远忽近的人手里。 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彼得和玛吉都无法预料和估算,因为他们的生长环境里面没有豪门恩怨这个词。但是庄佩佩不一样,耳闻为虚,眼见为实,这就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过往。既然爷爷的病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他的三个孩子必定早就做了几手准备,哪怕庄佩佩不了解事情的过程到底是什么,她也不可能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现在有另外三个家庭正为了爷爷就要陨灭的生命有任何动容。 她再哭下去,是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 庄佩佩伸手揉了揉肿到有些发疼的眼睛,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不至于眼前模糊不堪,“彼得,请你去买机票吧,越快越好!” 眼前五岁的孩子突然爆发的冷静让彼得一下摸不清头脑,他睁大了眼睛注视艾丽莎许久,竟是找不到形容词可以表述自己现在的震惊。 连玛吉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轻轻捂住嘴巴,愣住了。 艾丽莎看似反常的举动,着实吓到了怀特夫妇。可孩子却似乎完全没有发觉,或许是完全不在乎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再也不像一开始那样紧盯着电话,反倒吸了吸鼻子说,“我上去收拾行李。” 等到提姆拖着一大盒披萨,拎着几个袋子的食物和饮料到家的时候,彼得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里完全走出来。他随便拿起一块披萨,咬了几口,才发现自己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旅行公司早已经下班,玛吉正在一家家地询问各大航空公司,有没有航班可以最快抵达华夏国。 “什么舱位都没关系,我需要两张票,一张成年人,一张……对,孩子只有五岁,对……没有比后天更早的了吗?” 听着玛吉着急地提高了音调,提姆就知道,她今晚的耐心已经全耗光了。 他用纸盘子装了三块披萨,又带着饮料,和彼得试了一个眼色,“我去看看她。” ===== 今天一早发现上了分类推荐票榜,和众位大神站在一起的感觉太神奇了,谢谢菇凉们的支持,吧嗒还求能多和大神们站一会儿O(n_n)O ------------ 068 拉勾 小手轻轻顺着音乐盒的外壳摸了又摸,明明木制的盒子已经被她的手心捂热了,为什么心里却还是冰冷一片,冻得渗人? 眼角又有泪水不经意地滑到脸上,庄佩佩丝毫感觉不到。 脑海里大片大片的回忆蜂拥而至,那个杵着拐杖走路有些不稳的背影,站在后花园里,哪怕四周围有再多的醉人景色陪衬,依旧能感觉到他心里寂寞的苍凉。 “性急则佩韦以自缓,心缓则佩弦以自急。故以有余补不足,以长续短。” “佩佩,”他郑重看着她的眼睛,脸上有难见的笑意,“今后你就叫庄佩佩。” “喝粥就要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像爷爷这样。看到了吗?” “今天这小揪揪梳得真漂亮,佩佩快过来给爷爷看看!” “是不是不识表?爷爷今天教你。” “佩佩一定要给爷爷争气,到了外国也不能丢了华夏国的脸,更不能丢了爷爷的颜面,知道吗?” 她甚至鼻尖都能隐隐闻到爷爷书房里那让人精神放松的檀香味道。 回美国之前,庄伟勋特别叫周文准备了一大包的檀香熏香交给彼得,说孙女喜欢这个味道。庄佩佩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包裹还静静放在她的小行李箱里面,根本还没有机会打开来用。 “爷爷一定要健健康康的,等我下次回来!” 庄佩佩重重合上眼,心底对前世的记忆,还有重生到现在的所有影像都重叠在一起,拼命在眼前回放。哪怕用力把眼睛闭的再紧,哪怕再想回避不去碰触,她还是能听见爷爷一句句语重心长。责备的,关怀的,担心的……不再是前世那张巨大遗像中黑白色的陌生人,而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一个寂寞老人。 两世面对爷爷离开,心境完全不同。 她依旧摸着那个音乐盒上面的花纹,心里空荡荡的。 直到感觉有人坐到她床上,庄佩佩才终于睁开眼睛。 她看见那双吸人的淡绿色眼眸,带着几丝忧郁和心疼。那双漂亮眼睛的主人拖高了手里的披萨,声音有些沙哑,“吃点东西,今晚不一定买得到机票。” 突然又一阵鼻酸,庄佩佩漠然低下头,不敢再去看提姆。 这次一走,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想要去争,一旦滚入那个黑潮,就再没有办法置身事外。哪怕彼得和玛吉不同意,她也不可能再顺着他们的意思回来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也都有要付出的代价。她没有前世爷爷留给自己的股份,起码她可以在爷爷的庇佑下有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现在爷爷没有了,哪怕她不去争,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再过什么好日子了。 爸爸接管庄氏,陈怡月再不用看爷爷的脸色,爸爸在她面前又如此顺从……庄佩佩必定就成为庄家女主人最大的眼中钉。陈怡月一定会用尽方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像上一世一样继续折磨她。 庄佩佩不知道前世的庄尚明是不是历经了一次血战才得到了庄氏继承人的身份,但是她莫名觉得庄尚均和白雪君不可能袖手旁观。还有那个扶不上墙的刘明和庄慧文,他们一家再不济,也一定会为庄泽文争些财产的。 想要从这些人手里挤出一份给自己,她只能依靠完全不熟悉的周文,但想想爸爸当时对周文做监护人的态度……庄佩佩不免心中苦笑,倘若争到,周文会放手让她带着爷爷的遗产随随便便再回美国?倘若什么都争不到……她不敢继续去想。 “我不饿。”她推了推眼前的比萨,低着头,“提姆,我们拉个勾,好不好?” 提姆听了,依然当她还像平常一样对他撒娇,心里软了软,“好啊,你要拉勾做什么?”他说着,把纸盘子放到一边,就主动拉起了庄佩佩的小指,“我跟你保证,不让我妈打你,我帮你领了这顿打,好不好?” 声音异常温柔,庄佩佩不免有些动容。 她还是不敢抬头,声音很轻,“你答应我,无乱如何,以后不去当兵。好好去考一所大学,然后,然后要对玛吉和彼得很好,很好。” 有一大滴泪水从艾丽莎脸颊落下,打在提姆手背上。 他猛地想抽回手,无奈却被艾丽莎双手按住,死活不放。 “艾丽莎,你说什么呢。”提姆狠咽了口唾沫,“怎么说的跟……” “你答应我!” 提姆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可也比不了艾丽莎毫无血色的小脸,他眉头紧紧皱着,好半天没有说话。 胸口闷闷的,心中有些不甘愿,参军是他最大的梦想! 提姆细细探究了一遍艾丽莎的神情,不见玩笑的意味,倒似有似无带着一分别离的伤感。这样一想,心里何止慌乱,已经快要有些说不上来的害怕。 艾丽莎平日里讲话有时候就是会和年龄不符,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白天在玛吉面前的乖巧,夜里端着啤酒聊天的鬼精,艾丽莎有时候就像是两个人似的。他也有过一时的恍惚,到底这个小妹妹哪面是真?可通过一天天的交流和生活,他觉得任何一面都是真实的。艾丽莎并不是刻意讨好玛吉和彼得,她的笑是由衷的,才会看起来这么可爱耐人。艾丽莎在他面前时不时表现出来的精明,也并不让他觉得太过怪异,毕竟,彼得手底下好几个学琴的孩子都常常语出惊人…… 如果觉得麻烦,如果觉得讨厌,他绝对不会这么宠爱艾丽莎的。 他搞不懂这个五岁女孩脑袋里面到底每天都在想着什么,但是他可以最起码的给她一份安心,因为她也姓怀特,因为她让玛吉发笑,她让他们全家欣慰。 “我答应你。”提姆表情严肃起来,郑重和她拉了拉小指头,另一只手极为疼惜地揉了揉艾丽莎的头顶,“你也答应我,早一点回来,我买啤酒等你。” 庄佩佩苦涩笑了笑,终于抬起下巴迎着提姆的俊颜,“好。” 她靠在提姆怀里,轻声告诉他,她需要存放在他那边的所有钱。 等到玛吉愁眉不展上楼的时候,庄佩佩刚刚把所有积蓄都放进音乐盒的暗格里,又装进了她粉红色的小行李箱。 “宝贝,我们需要再等一等,机票只能买到明天晚上的。”玛吉愧疚地把艾丽莎抱进怀里,“今晚和我睡,好吗?” 庄佩佩依偎在她怀里点头说好,勉强笑了笑,亲她的脸。 随后上楼的彼得站在门边,看见妻子躺在女儿的小床上,正轻柔地哼着那首《真实的色彩》。女儿的头枕在玛吉手臂上,细嫩的小手抓着她的衣角,似乎快要困的撑不下去,却还是时不时眨一眨眼睛,好像听不够玛吉的声音一样。 他悔恨不已,怪就怪自己没想到这件事情会发展的这么急,他低估了庄伟勋的身体。连看到报纸金融版面报道庄氏控股的公司股票下滑,他仍旧没办法联想起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也埋怨,埋怨周文和金和平哪怕到今天也不告诉他,庄伟勋的病情已经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难不成他们是铁了心要等到人死了,也不让艾丽莎和爷爷见上一面? 这是一个什么样怪异的家族? 直到看艾丽莎最终沉沉睡下,彼得这才走到她床边,轻声和玛吉说,“学校的假我请好了。明天如果来不及,你帮忙打电话给学生,告诉他们课程再停一停。如果有家长不满意,你把布鲁斯和索尼娅太太的电话给他们,这两个老师离我们不远,应该会同意加学生。”他顿了顿,又说,“达芙妮的课程比较特殊,我明天专门写一些她应该练习的曲子,不行的话,你带她几天。” 玛吉微怔,想了想,“我试试吧。” 这一晚怀特家除了庄佩佩之外,所有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难以入眠。反而庄佩佩却做了一个完全无关的梦,梦里她正是十五岁的花样青春,穿着高中的校服,坐在教室里望着前面同学自我介绍。按照座位排序,下一个就是她了。 可她一点也不紧张,眼睛总是盯着敞开的大门,嘴角微微上牵着。 她等着,她盼着,终于老师叫到她名字的时候,她平静的站起来。 她没有开口介绍自己,只是站在那里微笑。 很快,门外有几下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短平头男孩捂着头顶冲进来。他脸上挂了彩,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一条又细又长的血口子,有血从他的发际缓缓流下来,染红了身上白衬衫的衣领。他的样子引来了老师和女同学同时的惊呼,自己却浑然不知似的,“我叫汪子诚,帮我记一下我到了,现在要去医务室缝针,就这样。” 说完,几个快步又冲了出去。 明明是很重的伤,却不见那个男孩声音里有一丝哀痛。一时间教室里大乱,唯独庄佩佩笑了笑,坐回了椅子里。 曾经的自己也因为这一幕吓的脸色苍白,只不过这一次,她在对方的满头是血的情况下,很用力地看清了双充满坚毅正气的黑眸。 突然间,教室里铃声大作。庄佩佩有点纳闷,怎么突然下课了? 玛吉的声音在她耳边猛然响起,“艾丽莎,有电话!” ===== 请看我想要票票的小眼神~→_→话说,发文到今天整两个月了,全靠菇凉们默默的支持,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吧嗒在此说一声谢谢,真的很感动。 ------------ 069 黎明 玛吉的动作发生的太突然,她胳膊猛地一抽,身旁的庄佩佩差点被她这一下甩下床。 好在庄佩佩睡的并不踏实,很快就明白过来突如其来的铃声并不是梦里的下课声,跟着就坐了起来。 玛吉已经快她一步奔下了楼。 庄佩佩脑袋里还有点混沌,转头看了看床头的电子表,现在才凌晨四点一刻。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庄佩佩怵然浑身毛发直立而起,这个时候的电话……她默默祈祷,她不想听到报丧的电话…… 她起身扶着把手一步步走下楼梯,只有厨房那边有微弱的灯光,楼下其余的地方都似乎被一种压抑的黑气笼罩着。 用力眨了眨眼,定神望去,玛吉正捧着电话小声地和对方交谈,看到艾丽莎,玛吉招手叫她过去,然后把听筒就递给了她。 “你爷爷想和你说几句话。”玛吉的声音疲惫,神情却有几分放松。 爷爷?爷爷还活着? 庄佩佩难压心里突生的惊异,接过听筒大声问,“爷爷?” “佩佩,是我。”周文不轻不淡的声音传来,“你爷爷最近……有些不舒服,他刚刚醒过来,一直念叨想要听你说话。” 庄佩佩小声问,“文姨,爷爷还好吗?” 周文顿了一会儿才说,“佩佩知道爷爷身体抱恙对吗?”声音完全听不出喜怒,依旧平平淡淡的,听到庄佩佩说知道,她接着说,“医生只同意讲五分钟,你可以陪爷爷聊一聊吗?” “可以呀……我应该和爷爷说什么?”庄佩佩一字一顿,后半句话说的极为缓慢。 周文没听出她的意思,只说,“随便什么都可以啊,爷爷就是很想听你说话。”’“文姨觉得我要和爷爷说点什么好?”庄佩佩刻意按压着心里的焦急,又重复一遍。 “说点最近佩佩在做什么吧。” 庄佩佩默默心里叹了一声,这个话题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爷爷情况到底如何,周文看样子并不想全部告知。爷爷现在到底是清醒,是无恙,还是弥留,庄佩佩完全不知。如果真是最后一次和爷爷通电话,哪怕能摸清监护人的心思,她也能多少猜测一下到底事情现在混乱到什么地步。她问周文的话外之意,是想要听周文亲口告诉自己,她现在要和爷爷要什么最合适。 电话另一边周文和身边的医生点了点头,才要把电话接进庄伟勋的病房里,她忽然脑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伸出手阻止了护士的动作。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周文微微皱眉想了想,又拿起听筒,“佩佩,是不是最近有人和你说了什么,让你觉得自己拿不了主意?你告诉文姨,文姨帮你想办法。” 庄佩佩听出周文貌似关切的声音里夹带的一丝不满和怀疑,她瞬间改了口,“没有呀。” “佩佩只管担心爷爷,大人的事情不要参与,明白吗?” 庄佩佩只好装傻说明白。 因为这一句话,把庄佩佩心里无数想问的问题都顶了回去,也让她不得不把到底能争到什么的不安小心隐藏起来。 周文这句话是到底在暗示自己,她根本没有去争去得的机会,还是再变相的提醒自己,周文作为她的监护人会尽力的去帮她? 想来想去,周文不可能对一个孩子透露这么多隐晦的内容,她想必是小题大做了。 “……佩佩呀……” 这一声苍老虚弱的问话,唤醒了庄佩佩有些涣散的神智,她跟着大声答,“爷爷!是我!” ****** 这天等到天边微微泛出青蓝色,玛吉揉了揉酸疼的肩膀,这才上楼叫提姆起床准备上学。 “艾丽莎醒了吗?”提姆问。 玛吉无奈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那本来短促的五分钟电话,竟然打了快两个多钟头。 提姆洗好脸下楼的时候,才看到一脸疲倦的艾丽莎,她端着电话听筒,默默的,不出声。 一边彼得把手里的牛奶推到她面前,心疼地示意让她先喝两口。 艾丽莎点点头,牛奶杯握在手里却不喝,还聚精会神地仔细听。 “爷爷我明白了。”她答道,“蛇是坏人,不能救坏人,是不是?” 庄佩佩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爷爷突然要给她讲什么农夫和蛇的故事。一开始庄佩佩讲了很多最近吃什么玩什么的事情,想让爷爷多听听她说话,她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还能和爷爷再说话。说到后面就没什么词儿了,又想着周文的声音随时会出现,告诉她五分钟已到,要挂断电话。 可是周文的声音始终没出现,爷爷本来声音气息就很微弱了,讲一整句话都有些吃力,断断续续说起他自己以前的事情。 他说年幼的时候念私塾,那个绷着脸的老师整日叫他背三字经,念不好就会被打手心。他说战前和父亲提出想要去念城里新时代的学校,父亲大怒,把他锁在房间里几日不理睬,母亲偷着夜里送饭给他,含着泪求他不要再惹恼父亲。他说一路逃命到香港,游过岸边当时已经快要断气,有当地人给了他一碗稀粥,他一直想要找到那个好心的老婆婆,说一声谢谢,却一直无果。他说第一次看到王荷的时候,自己只是王氏公司里面的小职员,对方却没有富家千金的架子,会冲着他柔柔地笑…… 庄佩佩不知道能说什么好,爷爷讲话声音小,思维又总是跳跃,他嘴里说的往事她又从来没经历过,只能小心翼翼听着,时不时和爷爷嗯上一声,或者为了表现存在感,问几句孩子似的问题。 后来又说到六十年代香港股灾,提到王氏主席王国康跳楼的时候,爷爷情绪明显有些激动,重重咳嗽了好几次,那声音像是捯气儿一般,让庄佩佩听得浑身寒意,哽咽着不住劝爷爷别说了。 她又听见周文在电话另一头劝爷爷喝水的话,还有没听过的声音,像是医生,口气都很担忧,让爷爷放下电话早些休息。 再后来,爷爷就开始讲农夫和蛇的故事了。 本来是很简短的一个故事,正常人也许一两句话就表述清楚了,爷爷气息奄奄停停顿顿说了很久,他声音细微如丝,“农夫死前才说,‘我竟然去可怜毒蛇,这就是我的下场啊。’……佩佩听懂了吗?” 听了庄佩佩的回答,老人似乎有点满意,不停说,“佩佩真聪明。” 庄佩佩似乎明白了一些,爷爷此刻只需要一双安静倾听的耳朵。她心里一颤,没想过也会看到爷爷这样一面,他也无助过,彷徨过,最终一步步走到成功……成功之后,他还有没有后悔?他现在还会无助彷徨吗? 农夫和蛇,爷爷是在暗示谁是那条蛇呢? 是哪条蛇,咬的农夫临死前有这么大的怨恨? 庄佩佩眼睛不自觉有些发酸,可又强忍着不敢流泪。 越是现在,她越是心里总有一个词反复出现:回光返照。 最终,周文接过了电话,“佩佩早点休息,爷爷要睡觉了。” “我还能打电话给爷爷吗?”庄佩佩急着问,“文姨能把爷爷电话给我吗?” “爷爷醒了,我再安排你们通话。”周文平淡说,“佩佩信不信文姨?” 庄佩佩没有回答,她嘴角有一闪而过的苦笑,反而说,“我等爷爷电话,文姨再见!” 相信谁?谁能相信? 她不想做农夫,更不想被任何蛇咬。 一整天庄佩佩都无精打采,心中大乱,眼皮总不受控制的轻跳。 下午的时候小陈打来一通电话,让彼得取消回华夏国的机票,“如果需要,周助理一定会安排。”这次小陈的声音和平常的热情不同,“如果为了庄小姐好,我劝怀特先生还是不要擅自下任何决定。” 彼得完全听懂了对方警告的意味,他大怒,重重摔了小陈的电话。 他恰恰是担心艾丽莎,才会打算连夜回华夏国,好让爷爷和孙女见上一面,却又一次被庄家的人曲解,他怎么能不生气? 九月五日,是华夏国的中秋节。 彼得翻着图书馆借来的一本学习中文的册子,上面有详细英文介绍这个对于千千万万华人来说极为重要的节日。嫦娥奔月,玉兔捣药,从古至今每一代华人都承袭这个传统,都要在这一天不远万里赶回家,全家团圆,赏月吃月饼。 怀特夫妻为了安抚艾丽莎的心情,特别跑去华人街买了一盒月饼回来,却没想到孩子直愣愣盯着月饼,眼泪刷刷地流。 奇迹般的,这天晚上深夜家里电话再次响起,是周文打来的。 她说,庄伟勋还要和庄佩佩聊一聊。 ===== 真的谢谢大家投的推荐票,哎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感激的话了,给力,太给力了!!吧嗒只能滚回去好好码字来报答了,推荐票的第二更今晚一定会到,也许稍微晚一些,因为今天有点事情,可能要晚上回来再发。请菇凉们有空晚点再回来看看。O(n_n)O ------------ 070 圆月 庄佩佩使足了力气,一直爷爷长爷爷短的说个不停,听得出来,爷爷很受用,一直笑着说乖。 只不过那些笑声里依旧有让人心颤的喘息和痰音。 气若玄虚的老人问,“佩佩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庄佩佩就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嫦娥的故事说给爷爷听,她望了眼后院,“爷爷,我这里的月亮也是又圆又大的,应该和爷爷那边的一样!” 说完又觉得有些心酸,爷爷在加护病房看不看得到圆月?这样的节日气氛下,他看到了又会作何感想? 庄佩佩赶忙又补上一句,“其实也不是很圆……” 逗得庄伟勋在电话另一头失笑,“人家都说美国的月亮比华夏国的圆,哪日有空我倒要去看一看。” “好呀!”庄佩佩抢着说,“等爷爷来了,我弹琴给爷爷听!” “哟,佩佩还会弹琴啦?”庄伟勋又是几声急咳,缓了一会儿才道,“你奶奶的琴弹得最好听。” 眼看话题又要引申去爷爷的回忆,虽然没见过奶奶,不过庄佩佩也是知道王荷是怎么去世的,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她又生怕爷爷思绪一飘,心情跟着更差。 “爷爷再讲故事给我听吧!”庄佩佩大声说,“我最喜欢听爷爷讲的故事了,爷爷能再讲一个吗?” 她看不见爷爷的脸色和表情,不知道这个要求对爷爷的身体来说算不算过分,只能又问,“文姨同意爷爷讲故事吗?” “傻孩子……”爷爷的声音透着几分疼惜,“不过是让爷爷讲个故事,哪里有这么多忌讳?” 这次通话,又是说了快一个小时才挂断。 周文放下电话,随后问,“庄先生,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叫冯大夫来看看?” 庄伟勋平静躺在病床上,手有些吃力地抬起摇了摇,“舒服多了。”他合上眼,沉吟了片刻才说,“佩佩这孩子啊,顾虑太多……” 他的口气听不出喜怒,周文便又想起那天晚上庄佩佩在电话里询问她的口气,不免笑了笑,“年纪不大经历的事情并不比成年人少多少,心思熟虑一些,也不见得是坏事。”她说着又把庄伟勋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庄先生早点休息吧,我就在屋外,有什么事情您唤一声我听得见的。” 庄伟勋轻轻挑了下嘴角,算是听见了。 等周文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值夜班的护士静静守在一旁。庄伟勋忽问,“中秋节不回家团圆,家里父母不担心吗?” 小护士年纪很轻,又听闻过这位庄氏董事长的脾气不好相处,平日里总是战战兢兢地服侍,没想过眼前的老者会突然和自己说话。她犹豫地望了眼床上枯瘦的庄伟勋,“我家在南方,过年的时候才回去呢,中秋什么的,现在年轻人都不兴过这个啦。” 她说着,就把本应该插在庄伟勋鼻息处的输氧管又轻轻放了进去,声音轻柔,“可能有些别扭,不过您还是带着睡觉吧,后半夜就好点了。” 庄伟勋微微张开眼,疲惫至极的目光撇了眼窗外的圆月,眼里忽地一闪,又伸手拔掉了输氧管。 这一动作吓了小护士一跳,连忙问,“您哪里不舒服吗?我叫周助理进来还是医生?” 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窗外,那双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透露着冰冷且犀利的锋芒,是小护士完全陌生的眼神。这种和他脸上的病态完全不符的神色让谁看了都有几分怪异。她一下被对方的气势震住,声音都有些变调,“……庄先生,我,我,需要我拉上窗帘吗?” “年轻人时下兴过什么节日?”庄伟勋收回眼神,又缓缓闭上。 小护士还处在身颤的阶段,被他问的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唯诺地答,“圣诞……圣诞节啊,跨年啊……什么的。” 圣诞节啊……庄伟勋默默心想,还有好几个月呢。 要想把佩佩总是顾虑这么多的性子改掉,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另一边庄佩佩还在思考爷爷今天的故事,想了半天,还是有点迷糊。 玛吉问她和爷爷说了什么,她就重复了一遍那个从来没听过的故事。 “我爷爷说,有一只猪爬上屋顶,一直叫一只跳,后来就被主人打下来杀掉了。它死之前问主人,为什么昨天看到猴子在屋顶上又蹦又跳,大家就很开心还给它食物,为什么自己跳了就会被杀。玛吉,为什么?” 玛吉愣了半天,也不是很懂,“猴子跳应该是很可爱的,猪……猪怎么可以跳?” 她心里也有点不满,为什么艾丽莎的爷爷讲的这个故事这么血腥?什么杀啊死啊的,怎么能告诉这么小的孩子肉是怎么来的?吓坏了艾丽莎怎么办? 庄佩佩心想,只有明天再问一问爷爷了。 明天还能不能接到爷爷电话? 她躺在玛吉胳膊上合上眼皮,心里又是长长一声叹息。 本以为就要落下的石头,却如今高高悬在空中,庄佩佩整颗心也跟着揪紧,根本预测不了接下来的发展,是好,还是更坏。 九月五日当晚,香港举办了一场豪华中秋慈善晚会,当晚参加的所有贵宾都是各界名流,所投资的宴会席位和竞拍金额将会完全捐助给香港各福利院,用于孤儿慈善救助。晚宴由香港著名主持人沈殿华和曾志伟主持,多位香港明星作为慈善大使亲临现场进行了精彩的演出,加上港督的到访,使得整场晚宴熠熠生辉。在三个小时的晚宴中,白雪君以港币三千万高价竞拍到一幅年画,创下当晚宴会拍卖最高记录,赚足了眼球。晚会结束后再次被记者问到庄伟勋是否病入膏肓,白雪君依旧留下四个字:多谢关心。又被问到大笔投资竞拍一幅年画捐赠福利院,是否和年初时领回的庄氏长孙女有关,白雪君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最终记者问起傲风影业以及庄氏在香港各控股公司的低迷营业状况,白雪君笑答,没有经营不善一说,庄氏内部运作良好,她重申:我相信香港会只会更好。 港督在稍晚的宴会结束采访中声称,对香港各界富商今晚的赞助非常感激,并同样声称,相信香港会有更好的明天。 同日稍晚,有记者采访下榻于九龙酒店的庄慧文和刘明,问其为何中秋节如何打算。庄慧文笑称中秋节自然要和亲人在一起度过。被问及为何没有会内地,庄慧文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会回去的。 英国伦敦,庄尚明接到金和平的电话,得知父亲病情似乎有些好转。金和平婉转告知,庄伟勋醒过来之后并不想见到任何人,他劝庄尚明,“十几年老朋友我再劝你一句,你爸爸现在病情很不稳定,时常反复,要是不想往后落下什么不好的名声……尚明,马上停手!” 庄尚明苦笑,如何停手?已经早就由不得他了。 九月十一日,巴克莱银行亚洲总部一早八时开新闻发布会,声称发现庄氏在内地的企业账目不明细,该银行投资的庄氏旗下三家建筑集团和两家投资公司内部都有不明金额流失的严重状况。为了确保该银行投资本息五亿英镑的信贷资金安全,将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强行收回该笔贷款本息。如果十月十二日前庄氏不能提供此笔费用,将会由法院冻结这五家公司的全部股权。 对于庄伟勋而言,庄氏内地的财务危机非但不曾缓解,反而越演越烈。 庄氏的发言人甚至还来不及拟出一份相对的新闻稿,随后,庄氏内部与旗下几间控股集团高达十五亿元的债务黑洞当日被人曝光。 九月十二日,庄尚明在英国同巴克莱银行高管进行了长达五个小时的会面,会后,庄尚明称巴克莱银行的举动严重影响了庄氏正常经营秩序,从而引发项目建设合作单位的信任危机,导致庄氏在内地的投资建设受阻。巴克莱银行此举已经算严重违规,庄尚明希望银行能给予更长的期限归还本息。 巴克莱亚洲总部同日发表声明,称相信庄尚明的监管力度和能力,通过协商,将会把期限延后两个月,直至本年年底。银行官员笑着说,非常期望和庄尚明的这一次合作,希望可以共同发展。 新闻一出,庄氏即将易主的消息再也不是什么凭空而谈,而是完全摆上了台面。更有甚者,已经大肆宣扬:易主风波,尘埃落定! 对比庄伟勋迟迟不发表任何看法,甚至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庄尚明的积极响应,让他短时间内聚集了大量的威信和人气。那些一直持观望态度,或者一直对庄氏危机有些担忧的企业家,都对他大力支持起来。 《商业周刊》这一周英文版的封面正是英姿勃勃的庄尚明:改朝换代,今日和昨日。作为头条,报道了庄伟勋曾经的辉煌,然后对比庄尚明近几年的丰硕业绩。报道称,这不仅仅是一个财团的变迁,这更预示了未来华人企业的走向。庄氏这一次想要补清这个黑洞,一定是要变相交出股份了。几十年家族企业的庄氏,终于也将面临有外姓人控股的结果。 所有新闻媒体都在用尽各种办法找寻的庄伟勋,却和孙女整日打起电话来。 每天一个小故事,说的他面容红润,说的他气色越来越好,说的他嗓门越来越大。 ------------ 071 复苏 (1)4000推荐票加更 从一开始每晚神不守舍地等厨房里面的电话响起,到后来彼得贴心地买了一个电话直接安装到庄佩佩房间,再到后来周文有计划地安排了一个华夏国和美国时差都可以接受的时间段…… 庄佩佩有时候也有点恍惚,爷爷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好起来的? 从不间断的,自从第一晚接到爷爷想要聊天的电话开始,每晚大概九点来钟,她房间的电话就会准时响起。 到后来庄佩佩白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合计,晚上到底要和爷爷聊点什么,或者让爷爷再讲什么故事呢? 有时候聊着聊着庄佩佩就会听见爷爷沉重的鼾声,周文就会不久拿起电话轻声说,“爷爷休息了,佩佩也早点睡觉。”有的时候爷爷聊得太过于兴奋,常常会咳嗽连连,庄佩佩还能听见电话另一头小护士笑着劝爷爷喝些水的声音。还有的时候,庄佩佩实在扛不住,也有抱着电话听筒睡过去的日子。 这天晚上,她打了快两个钟头的瞌睡,醒过来却没听见电话那边的嘟嘟声。她小心地唤一声爷爷,却是周文笑着回答她,“爷爷怕你睡醒了一个人害怕,让我守在这里。” “爷爷呢?”庄佩佩擦着嘴边的口水忙问,心里暖呼呼的。 “庄先生说要出去呼吸一下空气,护士推着他出去走走,佩佩还要等吗?” 听见爷爷能下床了,庄佩佩又是一惊,“文姨,爷爷没事了吗?” 这个年代,没有什么网络视频的设备,她只能通过电话听出爷爷日渐好转的声音,可心里还是没底。 周文的声音里有最近少有的温和,“爷爷最近气色很好,佩佩很乖,佩佩……”她顿了顿,如释重负地吐口气,“文姨要谢谢你!” 庄佩佩有些不明所以,她这些日子做的也不过是当一名合格的听众罢了,本来以为爷爷是在临终前的回光返照,量她也没想过事情会有这样的转机。 但是她还是甜甜笑着和周文说,“我也谢谢文姨。” 这种转机,必然是让人舒心安逸的。 爷爷没死,爷爷不会死,爷爷已经可以坐着轮椅出去呼吸空气,这是她前几日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最近常常在想,这一世的大起大落,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科学是多么神奇的东西,电话线像是无形的导线,接通了爷爷和她的生活,甚至挽留了爷爷的生命。 爷爷带给她从来没经历过的浓浓亲情,爷爷还带给她一大堆故事,整天让她思考到底答案是什么……所以她整日里都在考虑爷爷故事里面的暗示,所以爷爷整日里都在想着下一个故事要教育孙女什么,所以,爷爷命不该绝? 这么一想,庄佩佩忍不住就噗嗤笑了一声。 她确实也发自内心感激周文,虽然不知道对方当时那句让她不要插手添乱的警告,是以什么样的心态说出来的,但是恰恰却也是那句话,让她从来没和爷爷提过任何关于死亡……不,关于遗产的话。 如果没有那句话,她或许是真的会以一个五岁孩子的身份,在电话里大声唤着爷爷,求他临死前一定要想着自己,想着美国有一个孙女需要他的大笔遗产,想着要最少留下点什么给她…… 当时的情况下,她是真的会做的。 只有在心里最隐蔽的地方,庄佩佩才会默默承认,她动过心,她也确实差一些付之行动。 周文和她在电话中互相所说的谢谢,根本是两码事。但是只有庄佩佩心里明白,她对自己的这位监护人,也渐渐有了些说不清的好感。 她再不明白自己这个家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会蠢到不明白这些日子下来自己在爷爷心中的位置,已经是庄薇薇和庄泽文远远无法相比的。 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听见爷爷提起过他们,而且她亲耳听见小陈告诉过彼得,庄伟勋每日只讲一通电话,其余时间全在静养。 窃喜?有的。 不可能没有。 她轻声和周文说,“我不等爷爷了,我要睡觉了。明天我要练琴,等练好了给爷爷弹,文姨说好吗?” 挂上电话,庄佩佩躺在床上想了很久,又睡不着了。 关于爷爷病重的起因和过程,她是最近才从彼得嘴里多多少少听到的。 要不是嚷着要玛吉带她去华人书店买儿童读物,她也不会看到那些香港周刊上面醒目的大字。 这才渐渐明白过来,原来事情并不是她想象的这么简单。 她不顾书店老板怪异的眼神,趁着玛吉不注意翻了翻最近的八卦周刊,之前发生了什么虽然有些混乱,但只能从最近几天的报道里面读出,舆论在一面倒的刺激爷爷。 不仅如此,每个周刊都对庄尚明的人品和能力众**赞,一篇反对或者抹黑的报道都找不到。 报社又不是一家开的,为了夺眼球,就算是对着干也应该有不一样的声音,这样才能趁火打击促进收益。往往媒体舆论这样高捧一个人,背后一定有隐形的推手。 这庄佩佩就有点不解了,香港的地盘……难不成爸爸在和庄尚均联手? 她始终不相信,爸爸真的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他要逼着爷爷退位,把偌大的庄氏转手交给自己?其实她不愿相信,这样的爸爸,甚至不是她前世记忆里的庄尚明了。 也许是她记错了?庄佩佩躺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只记得爷爷去世的时候,爸爸很快按照遗嘱继承了庄氏董事长的职位,那段时间胡勇常常到内地来帮她做深层催眠,太多往事都是碎片一样的存在,根本也拼凑不起来整个画面。 她只记得,有一天晚上全家的大人都在爷爷的书房里等金律师念遗嘱,庄薇薇和她打赌,说她不敢过去偷听。她刚上到三楼,就听见书房里面有女人嘶声力竭的一声哭喊,吓得她赶紧又跑下楼。 那个嘶喊声跟着的,是庄尚均在书房里大吼,“遗嘱有问题!” 好多年以后,她才依稀中认出那个声音,正是白雪君。 前世爷爷的遗嘱里面,几乎什么也没留给庄尚均。香港那几家产业,还是后来爸爸变相送给他们母子的。爷爷遗嘱里面有明确表示,庄尚均永远不可以进入庄氏董事局,永远没有管理庄氏旗下任何一家公司的权利。 庄尚均和庄慧文得到的,是一笔每年领取的可观信托基金。虽然可以保障他们后半辈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却杜绝了他们参与庄氏的一切渠道。 而他们虎视眈眈盯着的那些庄氏股份,却有一部分送到了一个名叫庄佩佩的女孩名下。 再往后的事情,庄佩佩就不想再去碰触了。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问题,爸爸是不应该和庄尚均他们母子站到同一条战线上的。 她想了一宿还是想不清楚,庄尚明到底为了什么,不惜一切代价和爷爷势不两立? 因为艾丽莎最近的作息时间总是有些不准,玛吉虽然有些不乐意,倒也明白现在是非常时期。玛吉和彼得很有默契的都不去责备孩子,早上也不叫醒她,只把她的那份留好等着她起来再加热。 连提姆这几日都跑去庄尼家排练,省的在家里嘶吼惹的艾丽莎头疼。 全家人对她的亮绿灯关怀,庄佩佩不是感觉不到,除了感激再也找不到合适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情。 上回因为说错了话,秦太太很多天都没有带秦航再过来玩,后来貌似从玛吉嘴里知道庄伟勋病情好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因为庄佩佩心情不佳,秦航来了几次也知趣地不敢惹她,把他心爱的卡车都放在庄佩佩家,好几天不敢出现了。 或许是最近说了太多的话,又有太多时候要刻意装着像一个五岁孩子的口气,庄佩佩的确心气不高。除了非要说话的时候以外,她更沉默了。 但是让人兴奋的消息几乎每天传来,爷爷几日后已经可以在看护的陪伴下离开轮椅,自己杵着拐杖走起路了。 庄佩佩不知道的是,原本医生还担心这一次脑溢血后庄伟勋会有偏瘫的迹象,庄伟勋苏醒后更让人担忧的是会完全丧失语言能力。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老人家从口齿不清吐出第一句话,就是要和孙女聊一聊,直到十月初,庄伟勋可以和孙女打上一两个小时的电话,不见任何交流障碍。再加上采用了中医院冯大夫的建议施行针灸疗法,庄伟勋的腿脚虽然还有些不便,只能单独行走不过百米,但是冯医生有极大的信心,通过肢体功能康复疗程和练习,庄伟勋的情况会有所好转。 冯大夫不敢接受周文送上的“妙手回春”四字横匾,“庄老先生顽强的意志力绝对是这一次治疗过程中最大的力量!” ===== 抱歉昨天食言了,回到家真的太累了。希望菇凉们谅解。。。 PS推荐好基友郁桢大大的新文《锦郎妙计》,求包养~下面有链接,直通车也有链接,现在有点瘦但可以养肥,坑品绝对有保障。 一个是锦衣儿郎,宝剑玉鞍。 一个是缁衣茹素,青灯古佛。 现代女白领PK古代美貌小尼姑。 扑朔迷离的身世,到底谁能解得开。 盼望已久的亲情,却抵不过世间冷暖。 幸得良人在侧,不离不弃。 只愿岁月安好,良缘锦绣。 [bookid=2537544,bookname=《锦郎妙计》] ------------ 072 复苏 (2) 每天听爷爷讲故事的时候,庄佩佩都要紧绷着精神,细细品味爷爷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发现了一个规律,爷爷的所有故事里,唯独没有教人为善的内容。 教育她不要轻易相信人,教育她不要随便帮助别人,教育她不要盲目跟随大流,教育她胆小软弱的人毫无用处…… 有些时候连她都怀疑,爷爷到底知不知道电话另一端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时间一长,她也大概摸清了爷爷在想什么。 “有一只老牛拉着车,小牛跟在它身边一直喊累,老牛回过头不耐烦地教训小牛,‘我无声无息地担负着所有车上的重量,我还没叫,你叫唤什么?’……” 庄佩佩抢着答道,“爷爷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说小牛不应该喊累,应该和老牛学着拉车?” “是也不是。”庄伟勋笑了笑,“是说那些叫的特别凶的人,往往什么负担也没有,反而那些不做声的人担负着所有的重量,懂吗?” 顿了顿他又说,“后来老牛和小牛躲进了山洞里,外面有一头狮子等着吃他们。山洞里有一群野山羊,看他们来了,对他们又顶又踢。老牛说,‘我在这里忍辱负重,并不是因为害怕你们,是因为山洞口有狮子。’佩佩,这是为什么呢?” 庄佩佩越来越混乱,哪这么多动物…… “因为要躲过狮子吃他们,所以老牛要学会忍受吗?” 电话另一头传来爷爷的笑声,“佩佩聪明,爷爷教你一个新词,小不忍,则乱大谋。” 庄佩佩不免会联想,爷爷到底是在教育她,还是因为想着最近庄氏的整件事情,才有了这些故事? “那爷爷,老牛后来又带着小牛躲开狮子吗?” “是啊——后来狮子走开了,老牛要带着小牛回家,这时候小牛冲上来争着要先走,并且要教育老牛怎么走这条路。这时候老牛说,‘不劳烦你了,你还没生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走了这条路不知道多少年了!’” “爷爷,这个故事是说,小孩子不要想着在大人面前逞能,对不对?” 隔了好一会儿,庄佩佩也没听见爷爷的赞许声。 “爷爷?”她又问。 庄伟勋的声音一下子苍老起来,“佩佩,如果着头老牛费尽千辛万苦把小牛平安地带回了家,最后还要被小牛狠咬了一口,差点丧了命,老牛要怎么做呢?” 从今天爷爷紧咬着“老牛”和“小牛”开始,庄佩佩就隐隐约约觉得爷爷话里有话。 等他说完这个故事,庄佩佩是彻底明白了。 再想一想最近爷爷所有的故事想要表达的宗旨…… 她脱口而出,“爷爷,如果是我,我会……我反正不会放过小牛的!” 庄佩佩狠咽了一口唾沫,她忽然想到庄尚明。 “……爷爷,老牛,老牛后来怎么做的?” 又是长长的一段静默,庄伟勋声音慈爱地说,“佩佩,老牛受了伤,要先休息疗伤啊。爷爷再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庄佩佩只能笑着答好。 她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最近恐怕是听不到爷爷的故事了。 十月十七日,庄伟勋出院了。 病因如何,病情如何,所有消息均被封错。各大媒体对庄伟勋出院的消息有些不知道要如何报道,虽然依旧是头版头条,但是众人对庄伟勋能够恢复成之前的状态都持保留看法。 当晚香港一谈话节目请来了资深的脑科医生,分析庄伟勋二次脑溢血的成活率和恢复率,并不让人乐观。 从而,有关庄尚明接替庄氏继承人的报道依然大肆宣扬。 庄尚明终于拨通了周文的电话。 他问,“周助理,爸爸可要见我?” “庄先生现在不想见任何人。”周文的声音冷冷的。 “巴克莱银行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我想要和爸爸单独见一面,还请周助理安排一下。” 周文平淡地说,“庄先生身体好一些的时候,他会自有安排的。大少爷,你请稍安勿躁。” 庄尚明心中自嘲一声冷笑,她叫他大少爷,她再不称他“尚明”。 曾几何时,他也笑着称对方为文姨,他也会声音温和地客气询问文姨身体好坏…… 只不过那些日子,应该再也回不去了。 “周助理也应该明白,爸爸的身体这么虚弱,我现在……” 周文打断他,“劳烦大少爷费心了,现在真的不需要大少爷帮忙。”之后她挂了电话。 庄尚明拿着听筒,有一瞬间的微怔。 爸爸如果身体康复了,他打心底是松了一口气的。 但是接下来爸爸会不会放权,他本来十拿九稳的心理,因为周文这几句话又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陈怡月就在这时候端着一杯热咖啡走近他的书房。 她把咖啡递给庄尚明,手轻柔地按在他肩膀上,帮他按摩。她娇滴的声音里透着诱人的性感,“爸爸身体怎么样了?” 庄尚明揉了揉皱紧的眉心,没有回答她。 “别担心。”陈怡月搂住庄尚明的脖子,把头微微靠在他肩上,声音在他耳边轻吹起,“整件事情你没有做错的地方,万一哪怕爸爸责怪下来,你可以说是怕他身体撑不住,香港那边闹的太凶,才出此下策保全庄氏的。你想一想,他们把大姐和姐夫都接去香港,哪一方面都是不妥的。” 庄尚明这一刻不大想和她讨论这个话题。 讨论秋后算账的话题,等于承认事情会有变动。他虽然心里有疑惑,倒也还不至于认为事情会有多大的转变。何况把事情全推给香港,他也没想过不去面对自己所作所为。 毕竟他心里明白,这一切的发展,自己都推脱不了干系! “今天一天没看到你,去哪里了?”他转过身把陈怡月拉坐到自己腿上,声音温柔。 “啊——我去做了个头发……”陈怡月有些怪异地望了他一眼,跟着头在他眼前颇为婉约地左右晃了晃,“好看吗?” 庄尚明笑起来,“根本看不出来,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是吗?”陈怡月不动声色从他怀里起身,娇嗔道,“你们男人怎么会懂呢。” 转身的片刻,她不由咬了咬下唇,努力把自己眼中的惊慌掩盖了下去。 十月二十日,有消息称,华夏国最高领导层将于本月末接见从香港上B市的“富豪考察团”,预料华夏国领导人将会敦促富豪们支持香港回归之后的特别行政机构,并对香港富豪开启在华夏国投资经营的大门。 前往B市会面华夏国领导人的香港工商界富豪团成员多达40人,此次会面由全靠早些年进入华夏国的香港富豪庄伟勋联络,并担任团长。 报道称,富豪团的成员将于十月三十一日晚上抵达B市,展开三天访问。 十一月一日,华夏国媒体《人民早报》头版刊登了一张富豪团与华夏国最高领导主席、总理,以及各行政机关首要的会面照片。照片中庄伟勋和最高领导人站在中间,郑重握手。 会后发布的新闻稿上,称最高领导人对此次会晤十分满意,要求有关团体为香港的稳定和发展作出贡献,更希望今后有更多香港非官方组织的各种工商界文艺界团队来参观考察华夏国。 此次担任富豪团团长的庄伟勋被问及最近身体欠佳,他回应说,“身体逐渐在康复过程中,很庆幸这一次得到了最重视的家人一直在安慰鼓励我,才能让我能这么快重新站起来。”被问及这次会面的主要目的,庄伟勋笑答,“香港工商界借着这次机会,是想多听些领导人的意见,我们都是商人,自然一定会谈到香港和内地未来的经济问题。” 会后被采访到的其他富豪团成员,都说此行是来谈生意,不是谈政治。对香港的平稳过渡有信心,更对内地的经济发展有了一个更全面的概念,希望之后可以参照庄伟勋的成功案例,跟随这一步伐进入华夏国市场。 十一月七日,华夏国方面公布了七份与英国方面就香港回归讨论的交涉文件,其中主要提到英国政府前段时间要求的24席位立法委员。 华夏国方面态度强硬,称本国曾经的重大让步未获英方积极响应,因此英方没有必要再派人来B市磋商,如英方不接受中方建议,基本法起草委员会只能按原定方案做出决定。 七份外交文件表明,在基本法定案时,双方就香港政制发展的进度正式达成了协议和谅解。现在,英方还不得不遵守同华夏国方磋商一致和与基本法相衔接的原则。 意思就是,对英国24席位的要求华夏方拒不接受,也不打算再继续协商此问题。既然公布文件,国际舆论界都会加入跟踪,英方这一次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山雨欲来,波谲云诡。 ===== 抱歉今天迟更了,一早就出门才刚回来。这几天周围的人都感冒了,妈妈声音都没了,我自己也是一直流鼻涕,菇凉们要好好御寒啊,注意身体,千万不要生病了。一起加油! ------------ 073 复苏(3) 那张有庄伟勋和华夏国最高领导人的照片,隔日就登上了洛杉矶时报的国际版。 彼得就把报纸拿给玛吉看,他指着照片里面看似精神健旺的庄伟勋,“这就是艾丽莎的爷爷。” 玛吉仔细看了一会儿,问,“和你在华夏国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这样一问,彼得就凑过去又看了看,“瘦了很多,不过看起来气色还不错是吧?” 玛吉点头,“等艾丽莎醒了,我拿给她看。” 听见彼得说庄伟勋看起来没有太严重的病态,玛吉才敢把照片给女儿看。 她怕万一艾丽莎的爷爷看起来老态龙钟和上一回见面不一样,又惹得艾丽莎难过。 有几天艾丽莎的爷爷没有打电话过来了,那个司机小陈倒是每天按例和彼得通一下电话,简单说一说庄伟勋在疗养的过程。 之前艾丽莎脸上总是有看似五岁的孩子不应该有的忧愁,这几天通过玛吉观察,好像孩子情绪也稳定了很多,常常能看到艾丽莎笑了。 “昨晚上我听见艾丽莎打了两个喷嚏,刚好最近又是换季的时候,我怕她感冒了。” 已经十一月份了,洛杉矶也有了几分秋意。纵然白天还是可以穿短袖短裤,晚上的气温也比之前凉了很多。这样一冷一热的,玛吉有点担心艾丽莎适应不了洛杉矶的天气。 “一会儿我叫醒她,我们送你去上班。”玛吉倒了杯咖啡给自己,“这样你把车子给我,我带艾丽莎去吃顿好些的早饭,顺便带她买几件厚一些的外套。” 一边的提姆听了,笑呵呵问,“妈,也顺便送我一程吧?” 早上天一冷,他出门也有时候冻的直哆嗦。 “行。”玛吉笑望了他一眼,想起最近儿子的态度和做的事情,心里也有几分欣慰。 自从知道艾丽莎的爷爷病危开始,提姆难得没找任何麻烦,前两天还帮着彼得把车库里面的保险杠扣下来。父子两个人又去木材店买了填补的用品,提姆自告奋勇说要找庄尼一起把车库的墙刷了,彼得当时听了也有些讶异。 一想到家里有了事情,全家人能齐心合力一起度过,玛吉心里就暖洋洋的。 她上楼叫醒艾丽莎,又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声音温柔,“宝贝,起床了。” 庄佩佩醒过来紧跟着就打了个喷嚏,她吸了吸鼻涕,小胳膊环绕住玛吉的脖子,笑嘻嘻地也亲了对方一口。 “玛吉,早安。” 每天一睁眼想到几千英里以外的爷爷身体渐渐好起来,能吃能喝,能走能笑,庄佩佩也是真心开心。再看到玛吉彼得和提姆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除了感激,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去回报。 “哪里不舒服吗?”玛吉担忧地把手掌放到庄佩佩额头上,“有觉得发热吗?” 庄佩佩摇摇头,小声说,“玛吉你的手好凉啊,冻死我啦。” 看她扭着小身体躲开自己的手,玛吉也有心逗她,“冷呀?这样冷不冷?这样冷不冷?”她修长的手指一下下轻戳艾丽莎的小肚子,惹得孩子咯咯地笑,身体卷成一小团,“痒死啦!” 玛吉玩了半天还不见停,为了不再让她抓痒,庄佩佩一下扑进她怀里,大笑着喊,“彼得救命啊——” 彼得闻声赶上楼的时候,只看到妻子正笑着挤牙膏到艾丽莎的小牙刷上,声音里有让人身体酥麻的柔意,“一边二十下哦,艾丽莎不要偷懒。” 彼得脸上的笑意更浓,站在门口定定注视了她们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去准备上班。 一路上庄佩佩手里都攥着那张洛杉矶时报来回地看,好像还看不够似的。 爷爷是瘦了,颧骨更突显出来,可目光炯炯有神,照片里的他的笑容里依旧有那种居高临下的威严,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憔悴虚弱。 庄佩佩心底欢喜的很,脸上的笑就一直没停过。 也是因为她看了报纸上面的报道,稍微联想一下,已经可以猜到身体恢复之后的老牛快要动手了。 有没有这一刻担心了一下爸爸? 也有也没有。说实话,庄佩佩更想看看爷爷这一回要怎么反击。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和交谈,爷爷在她心目中身形已经高大到她快要崇拜的地步了。 而且如果可以借着爷爷的手,打击一下气势嚣张的庄尚均母子和大姑,她也乐的坐山观虎斗。 见她手指头上都蹭上了报纸的油墨,提姆从背包里面掏出张纸巾,轻轻拉过艾丽莎的小手帮她擦掉。他笑着问,“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庄佩佩冲他大大一笑,“要买新衣服了啊!” 坐在前面的玛吉和彼得也跟着微笑。 提姆的高中和彼得所教的并不是同一所,倒也离得不算远。送完他们父子,玛吉就开车带她去华人区里面吃中式早点。 其实前世的庄佩佩对早餐本来就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大部分时间醒过来都已经下午两三点了。再加上多年躲在国外生活,她也甚少有机会吃什么煎饼油条之类的早饭。 玛吉在报纸上找到这家叫肉包子的华人早餐铺,听说味道很正宗。毕竟她只会一些简单的美式早餐,又总怕孩子的胃口不习惯,知道这家之后她就一直想要带艾丽莎来试试看。 等到服务生端来两碗咸豆花的时候,玛吉不由愣了愣。 颜色怎么这么怪异?那些棕色的酱汁是什么做的?豆腐就是这样一大块扔在碗里的吗?还有……桌上这些五颜六色瓶瓶罐罐的调料都是什么? 肉包子的老板也在柜台后面偷偷敲着她们这一桌,实在是好奇,这个白人女人带着个亚洲小女孩,她们是什么关系? 庄佩佩看出她的犹豫,笑着拿起汤勺,舀了一勺喂进嘴里,边吃边说,“好吃啊。” 那味道真不怎么样。 说什么正宗,来这里吃饭的华人,多半是慰藉一下乡愁罢了。油条也是油腻的不行,还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做好的,面皮早就发软了。再上来的小笼包也是干瘪瘪的几粒,几乎没有汤水可言,更别说味道了。 玛吉看她吃的开心,就学着她的样子也吃了几口豆花和小笼包,她默默心想,这就是华夏国的美食啊…… 怎么感觉和彼得满眼冒光的形容不大一样? 吃完早饭玛吉又开车带庄佩佩去买外套,本来只说买两件厚一些的外套,没想到玛吉看到那些儿童区的漂亮小裙子小裤子再一次母爱泛滥,最后买了二十几件还觉得不够多。 庄佩佩不得不推着她往店外走,“我没有机会穿啦!” 她们在商场里一家挨一家的逛,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聊天,渴了就去商场里的小吃街买点饮料,玛吉还买了一个蛋卷香草冰淇林给她,大到庄佩佩两只小手都抓不住。 下午的时候母女俩又手拉手去商场里面的电影院看了场《狮子王》。 正是这部电影刚上映的前几天,排队的都是家长带着小朋友,玛吉很快就和队伍里前后的孩子母亲聊了起来。 前后排队的两家,孩子大小都和庄佩佩差不多,很自然几个小孩就跑到一边玩起来了。要是平日里,庄佩佩才没这么多耐性陪着小屁孩跑闹,只不过前面那家是一对皮肤又白又嫩的双胞胎小帅哥,后面那家是一个金发碧眼但是讲话结巴的小正太…… 嗯,玩什么都没关系,玩他们当然才是最好的。 进到电影院里面自然四个小朋友就挨着一起坐了,庄佩佩一左一右全是粉嫩的小脸蛋,她伸手掐掐小帅哥的鼻子,又摸摸小正太的眼睫毛,别提心里多爽了。 电影里辛巴的爸爸木法沙惨死的时候,影院里还有小朋友大哭了起来。庄佩佩身边的小正太手紧紧抓着她的袖口,紧咬着嘴唇不敢出声,她就很自然地一把抱住浑身哆嗦的小弟弟,救了一次美。 再到后面辛巴回去报仇的时候,看到他和刀疤决斗,整个放映厅里面却是热血沸腾的小朋友,大叫着“加油!”和“打他!”庄佩佩身边的那一对双胞胎更是跳下了座位,站在哪里指着屏幕不停地喊,“打得好!”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散场之后众多小朋友都还舍不得离开。玛吉和那两个妈妈都互相留下了电话号码,庄佩佩这也才记住,她怀里的是三岁的雅克布,那对双胞胎,分别是马伦和马特。 不过直到分手的时候,庄佩佩也没分清他们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 果然,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 她们回去的路上,玛吉笑着告诉她,“刚才雅各布的妈妈还问我,这个项链哪里买的,她也很喜欢。” 玛吉指的是脖子上那串庄佩佩做的啤酒瓶盖项链。 “那天达芙妮也问我一样的问题呢。”玛吉得意地说。 庄佩佩哦了一声,眼睛转了转忽然心里闪了下,这件事情就牢牢记在了心里。 她需要沉淀一下,好好想一想再告诉玛吉。 这晚上彼得看妻子和女儿满脸写着意犹未尽的样子,忍不住好奇问,“你们今天都干嘛了?” 母女俩互相看了一眼,齐声笑着说,“秘密。” 沉不住气的人,往往最会在事情摸不清的情况下出手。 所以怀特一家当晚其乐融融坐在钢琴四周听艾丽莎完整弹出《铃儿响叮当》的时候,庄慧文一通越洋电话匆匆打断了这个美好的画面。 ------------ 074 滞留 庄慧文气势汹汹,电话一拿起来就冲着彼得用中文嚷,“我要和庄佩佩说话,庄佩佩,庄佩佩听得懂吗?” 彼得愣了一下,完全没听出来对方是谁。 他把听筒稍稍拿远了一些,用刚学会的唯一一句中文说,“你好。” 庄慧文哪里有心情和他道好?她气急败坏地不停重复庄佩佩的名字。 彼得再听不懂中文,也不会听不出来电话另一端不客气的口气。 对方是谁他管不着,这里是他家,他的电话。 他沉着声音回答,“没有这个人!”跟着就挂断了电话。 玛吉还坐在钢琴前面,往厨房的方向探了探身子,“谁呀?” “不知道,一个很没有礼貌的女人。”彼得皱着眉走回来,心境已经大不如刚前。 好不容易有这么几天轻松的日子,好不容易觉得生活又上了轨道,怎么总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人打电话来说莫名其妙的话? “打错了电话吗?”庄佩佩抬头问。 彼得长长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没过两分钟,电话又再次响起来。 看样子彼得根本不打算接电话,玛吉站只好起来拍拍他肩膀安慰,“我去接。” 如果是女人,她总还是有些信心自己能掌控的了的。 没一会儿厨房里传来玛吉提高音调的声音,“请问你到底是谁?我听不懂,你会讲英文吗?” 彼得一听妻子的语气,更是有股无名的怒火一口气烧到头顶。 一想到那个让人无法忍受的尖音对着他老婆在叫,他几个大步就走到厨房,“你不要和她说话。挂断它!” 庄佩佩趁着这个功夫就推了推提姆,她吐吐舌头,一脸怯意,“我上楼啦,太吓人了。” 不管对方是谁,彼得和玛吉都不会让这个人和自己通到话的。 上回因为小陈打电话来的警告。彼得已经心里对庄家有了怨气。只不过那时候碍着庄伟勋病重,他实在不想添没必要的麻烦。 但是庄佩佩看得出来,彼得和玛吉现在对庄家的电话一概有了抵触,如果不是爷爷亲自打电话找她。一般情况下也就拦截在彼得那边了。 这个“没礼貌的女人”…… 庄佩佩能想到的也就是庄慧文了。 不过没关系,庄佩佩抿嘴一边跑上楼一边笑,她房间里还有一台电话! 她进了房间等了一下。直到听到楼下彼得的声音已经吼起来,才小心翼翼拿起了听筒。 那样如果有“喀嚓“一声的话,也容易蒙混过关。 “……我不跟你们说话!我找庄佩佩!耳朵有问题是不是?” 电话一拿起来。庄佩佩眼里就蓄满了冷意。 不是庄慧文还能有谁? 庄慧文的语气嚣张,“赶紧给我接庄佩佩!他妈的我回不去国了,怎么回事?庄佩佩!庄佩佩!哎呦这一家人都有神经病,吼什么吼……哎泽文你过来!” 不知道庄慧文在哪里,她那边的声音很嘈杂,背景时不时还有广播的声音。 庄佩佩听见玛吉的最后通牒,“你不说英文。我要挂断了!” 很快,一个年轻些的男音响起。透着一阵不耐烦,“我妈妈要和庄佩佩通电话。” “你妈妈是谁?” “我妈妈是庄佩佩的姑姑,她爸爸的姐姐,她爷爷的女儿,听得懂吗?” 庄泽文语带讽刺,“英文听得懂吗?” 怕是再有修养的人,也会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冷言冷语刺激到有些丧失理智的。更何况,一家人好端端吃过饭陪女儿练琴,突然冒出来这样一通电话,玛吉还强压着性子听庄慧文歇斯底里叫了这么半天,最后被人反问听不听得懂英文? 玛吉连答都不答,就再次挂了电话。 庄佩佩也紧跟着挂断。 不用看也能猜到玛吉现在脸色要有多难看。 但是庄慧文向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她迅速又打了回来。 楼下的彼得和玛吉只听到了一声电话铃声,就突然又安静了。因为庄佩佩一个手快,已经把电话接了起来。 “大姑?”她平淡地问,“你有事吗?” 庄慧文本来是打算冲着玛吉而去的脏话只骂了个头,一听见是庄佩佩,马上改了语气,装着关切道,“佩佩啊,你听大姑说啊,大姑现在在香港机场,正要飞回去B市,人家说我们上了什么名单我也听不懂,反正就是不让我们登机,佩佩啊,佩佩你听得到吗?” 庄佩佩心里一声冷笑,“大姑,我帮不了你。” “我是让你打电话给周文,她不是你监护人吗?你肯定有她电话!你让她给我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急着回国!” 庄佩佩望着床头柜上面的音乐盒,心情反而渐渐平静了。 玛吉在她心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庄佩佩比谁都清楚。让她珍惜的亲人难受,还把爷爷逼迫到差点丧命的地步,对于庄慧文,她是一丝忍让都没有了。 “我没有周文的电话。”庄佩佩不咸不淡地答,“有我也不会给你。” 庄慧文明显地一愣,很快就又嚷回来,“大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笑,赶紧让你那个美国爸爸打电话给周文,我一大堆行李呢!喂你听到没有?” 听庄佩佩依旧不表态,庄慧文已经急的火烧火燎的,又实在奈何不了她。 毕竟她怎么打周文的电话,现在对方都不会回电话的,现在也只有期望能从庄佩佩这里突破了。 恨就恨,庄伟勋突然又活过来了!自从庄伟勋在国内带了那个富豪团开始,刘明已经嗅到了风向球就要变化的讯息。他们全家来自内地,比在香港人更了解《人民早报》刊登的新闻,那等于是党内的最高指示,说明庄伟勋稳住了内地的政府!既然这样,他们再依附在白雪君这里也不安全,摸不清老头子下一步要做什么,只能买最快的机票回国。 虽然一开始说好了要等庄尚均他们母子动身,庄慧文和刘明再走,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庄尚均迟迟不动身,庄慧文夫妻是再也沉不住气了! 对比起来,全家人只有他们夫妻是最没有靠山最没有背景的,庄慧文还想着,回去抱着庄伟勋痛哭一番,说说她母亲多任劳任怨地伺候过爷爷奶奶,总还是能让爸爸心软的。 但是一到机场就出了这种事情,白雪君帮不上忙,毕竟名单在华夏国官员手里,不把他们的名字取消,哪家航班都不会让他们登机的。 想来想去,能帮他们的也只有周文了。 她强压着心里的焦急,又换了个方向想要试探庄佩佩,“佩佩啊,最近有和爷爷通电话吗?” “有啊,”庄佩佩笑着答,“每天都通电话呢。” “是,是吗?爷爷最近都说了什么啊?” 哪怕是求人,庄慧文的口气依然很僵硬,一听就知道是故意示好的样子,假的不得了。 庄佩佩偏不回答这个问题,不紧不慢倒笑了,“大姑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笨吗?爷爷本来已经很迁就你了,你非自己去惹祸上身。你懂什么叫咎由自取吗?” 庄慧文差点气晕过去,这是什么口气?谁敢用这种轻蔑的口气和自己说话? “庄佩佩,我可是你大姑,尊敬长辈你懂不懂!” 庄佩佩扑哧一声笑,“没事我要睡觉了,候机楼的板凳很冷的,大姑多注意身体啊。” 庄慧文只“你”了一声,电话就被刘明夺走,“佩佩,我是姑父,你还记得……” “啪”的一声,等待刘明的只有拉长的嘟音。 气的刘明当下就砸了电话,几个小时了,任何人的电话都打不通,被那美国人夫妻连挂了两回电话,现在连个五岁的小丫头都敢骑到自己头上来? 他转身就指着庄慧文骂道,“这就是养着个野种的下场!等我回去了,等我回去了……”他面红耳赤重复了半天,后半句却完全空白。 他还回不回的去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哪怕回去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他也是不敢和人说的。 庄佩佩也正押准了这一点。 她蹦蹦哒哒跑下楼,扑进玛吉怀里,轻声安慰她不要难过。 玛吉揉了揉她的头,满脸笑意,“从哪里看出来我难过啦?吃不吃苹果?” 十一月九日,庄慧文夫妇偕同儿子庄泽文被强行滞留在香港国际机场,原因是夫妻二人的名字都出现在内地政府的拒绝入境名单上。随后,全家人再乘坐巴士到深圳关口,被以同样的原因拒绝入境。有小道消息称,真正拒绝他们入境的原因是夫妻二人都是民|运人士,内地官方没有给予回应。 庄慧文夫妻在跟随而来的媒体闪光灯下频频躲闪,还试图伸手挡住记者拍照,一度发生冲突。 刘明不停大吼不许拍照,并问对方属于哪个单位的,誓要投诉到底,最后还送了周刊记者经典国骂数句。 因为此举,后来跟着就有周刊放出刘明冒着血丝的双目瞪着镜头的照片,标语:你是哪个单位的?大陆豪客素质低下。(未完待续) ------------ 075 拔牙 (1) 因为身份受阻,庄慧文只好让庄泽文一个人先飞回华夏国。 他们被拒绝入境的消息一报道,很多闲着没事的香港民|运人士以此大做文章,公开发表声明给予支持。也仅限于发表声明表示一下存在感罢了,并没有任何人做了有实质性的帮助。 正因为他们的声援,无形中帮了倒忙,庄慧文夫妻不得不在隔日主动联络周刊记者,强调自己或者家人从未涉足任何政治活动,基于对父亲身体的担忧,庄慧文含泪恳请华夏国政府尽快核实她和丈夫的身份,早日让她回国。 同日,有记者追踪到庄尚均一脸倦意地从私人会|所出来,身边还跟着BABY成员阿Ba,同样疲倦不堪,且脖颈上有发紫的勒痕。看到记者,阿Ba娇容失色,用外套的连衣帽罩住大半张脸,匆匆上了保姆车。而问到姐姐敏感身份一事,庄尚均表示并不知情,只说对此事惊异和惋惜。 稍后关于阿Ba当日的一切照片都被私下购走,没有一张流向媒体。 庄尚明方面更是完全没有任何回应。 出了事情,两个弟弟丝毫都没有情面地不帮忙,可见庄慧文在庄家的地位如何。 再想一想当初傲风影业被反黑组调查的时候,庄尚明远在英国挺身而出的积极回应,这下拿庄慧文当玩笑看的媒体更多了。 捧你,是因为你有用,任何企业都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当初庄氏易主风波闹的最凶的时候,众多媒体周刊把庄慧文当成游戏的周边商品一起出售。现在大家关心的目标,已经早就从“谁会是庄氏新任董事长”。变成了’到底庄尚明什么时候上任。” 对于庄慧文,炒冷饭有什么意思? 到底庄慧文和刘明的身份如何,其实甚少有港民关心。只有他们两个人心里明白,为什么他们现在回不去内地。 港民关心的,是香港自己的问题。 比如说,最近傲风影业被廉政公署查封的消息。就很有看头。 这件事情。庄佩佩其实也出了力的。 因为事情爆发的前一天晚上爷爷突然打来电话,爷孙二人又聊了好半天,听得出爷爷心情很好,庄佩佩也就顺水推舟。又天真继续问了老牛身体好了没有的问题。 庄伟勋大笑,直到又开始重重咳嗽了好一阵子才说,“佩佩觉得小牛要怎么教育。才不会下一次再咬老牛呢?” 庄佩佩紧跟着答,“老牛才不会让小牛再有下一次的机会呢!” 庄伟勋听了,靠在床上微微合上了眼。沉思了许久。 对佩佩的回答,他是很满意的。 想要潜移默化地慢慢调教孙女患得患失顾虑重重的性子,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他本以为,孙女这一回又要犹豫片刻,说出一些牛唇不对马嘴的话来。没想到孩子竟然一针见血,完全不顾他问题表面的意思,直接就顶回来根本不会有下一次的答案。 庄伟勋嘴角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听他半响不做声。庄佩佩现在也不会穷追不舍地问,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了话了。她只是静静地等着。 “要怎么样不让小牛再咬人呢?”庄伟勋似乎也很想知道孙女的答案。 庄佩佩眉头微变,深深吸了口气。 她凝视着自己慢慢攥起的小拳头,缓缓吐出,“把它的牙拔掉。” “哦?”庄伟勋顿了顿,声音忽的很温和,“牙齿没有了岂不是很难生存?” “爷爷,牙齿没有了可以吞啊,死不了啦。”庄佩佩很有信心地笑了笑,“老牛年纪大了,牙齿也会变不好的,老牛都可以继续活下来,为什么小牛不可以?” 庄伟勋嘴角的笑意更浓,轻点了下头。 “那拔掉了牙,小牛也还是可以踢老牛的啊。” 庄佩佩撅起嘴,“爷爷耍赖,您问的明明是不让小牛咬老牛,又没说踢呀。” 庄伟勋在电话另一头哈哈大笑起来。 自古以来,一个人年纪大了,又手握这么多权财,哪个成年的子女不跃跃欲试?控制不了的未来没办法估算,但是现在这笔账,是要算一算的。 要想快很准的一步到位,就要拔掉这帮兔崽子们最锋利的一口白牙。 这个道理,庄佩佩坚信,爷爷比她更清楚不过。 谁稀罕什么,就从哪里下手。 庄慧文最失败的地方就是虚荣,越是虚荣越破绽满满。她现在被困在香港,四面无援,比生生扒了她的皮对她来说还要更痛一些。好不容易以为自己挤进了香港名流圈,好不容易以为自己迈入了豪门名媛的行列,庄慧文最在意的,就是别人怎么看她。 给她任何东西,都不如给她一个身份来的最为重要。她等了这么多年和爷爷相认,为的也就是这个身份。 殊不知,给你这个身份的人,一样可以轻松地拿走它。 什么样的身份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把自己看的太高太好,最后就只能摔的更疼更丑。 庄佩佩也从中上了深刻的一堂课。 她也有点期待,想看爷爷要怎么拔掉庄尚均那口牙。 这个夜晚,庄伟勋安然入睡,睡得十分香甜。隔天一早醒来,还伸伸懒腰,看起来精神百倍。 周文看在眼里,甜在心里。 谁能预料到,一个月之前她还站在冰冷的医院走廊里,颤抖着签下庄伟勋的病危通知书? 她笑了笑,走上前搀扶要下床的庄伟勋。心里默默地想,梁妈那天又哭又笑地说菩萨保佑,老爷子是为了孙女才撑到今天……她不完全信这些,倒也觉得有一些意思。 陪庄伟勋到后院散了一小会儿步,眼看庄老先生额头微微发汗,周文就扶着他坐在了小木亭里。 庄伟勋服了药,又想要喝茶。 “庄先生,冯医生不是说了不要喝茶的吗?”周文转身和工人吩咐,“倒一杯温水吧。” 庄伟勋无奈笑了笑,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你也陪我坐一会儿。” 两个人就静默地做了片刻,一阵风吹过,透着一缕悠悠的冷冽气息,使得庄伟勋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触。 他的思绪又飘去了很远,他想到二十年前的另一件事。 那时候他正试图拿下香港最大的地产集团鸿途地产,因为前经营者的去世,第二代的子女争的不可开交没有办法和解,最后法院决定只好把公司卖掉,从而将所得的钱均分给那些子女。 商场上的惯例,要想压低价钱得到这家公司,必定要先放出一些公司经营不善的负面消息,从而从中得利,用合理的价钱达到最大的收益。不曾想当时有另一家财团的主席也对鸿途地产势在必得,拼命发布烟雾弹混乱舆论视听,偏偏把价位炒高。 庄伟勋记得很清楚,他问庄尚明和庄尚均同一个问题,如果是他们,他们要做什么?怎么做? 十岁的庄尚明一本正经:“要是我,我不会再用强迫压价,哪怕用比原价更高的价位夺进鸿途,我觉得以后会产生比这笔钱更大的效益,爸爸这就是值得的呀。” 八岁半的庄尚均支支吾吾地说:“那我不和他玩了嘛。” 当时庄伟勋对两个儿子的回答都不太满意,最让他气愤的就是庄尚均的漫不经心。 但是事实证明,恰恰是庄尚均这句话,后来点醒了庄伟勋。他最终停止了一切的竞争,任凭对方买走了鸿途地产,他的半途退出,让对方花了几乎双倍的价钱。而不到两年,他就用别的办法让鸿途地产破产,公司最后又被他低价从银行拍了回来。 或许大家都看到了那家财团主席高调赢得鸿途地产的风头,也同样看到了公司破产时候对方的无奈状,而忽略了最终的赢家竟然是庄伟勋。 哪怕到今日,庄尚明还是不大会拐弯抹角,什么事情只认一条死路;而庄尚均,依旧事不关己,巧妙地躲开一切风浪,美好地维持他花花公子的面貌。 要说像,两个儿子都和庄伟勋的性格有一些想象。只不过庄尚均多多少少继承了白雪君的阴狠,而庄尚明更像王荷一样,温中带柔。 做父亲的最了解儿子的秉性,也就是为什么庄伟勋宁可培养庄尚明,也不大愿意扶持庄尚均的原因。 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往往最看不惯的,就是一个比自己还要更奸诈龌龊的另一个自己! 他又突然想起昨晚上佩佩的童言童语,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更深。 周文轻声问,“庄先生想到什么这么好笑?” 庄伟勋像是自言自语道,“拔牙啊——这孩子,比她爸爸当年聪明的多。” “庄先生最近一提到佩佩就高兴的不行,可见佩佩进步很快?”周文笑问。 庄伟勋只是欣慰地点点头。孩子还小,他还有很多机会,培养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第三代。 他才一起身,周文又紧跟着上去扶他。他拍拍周文的手背,音调很放松,“之前让你准备的事情,可以做了吗?” 周文一愣,马上点头,“都准备好了,庄先生想要何时开始?” “就今天!”庄伟勋失笑,“昨晚上佩佩说了,拔牙要趁早,晚了成了蛀牙,拔起来可疼啦!” 他竟然有心情调侃,学着孙女的口气说话,让周文好一顿怔住。(未完待续) ------------ 076 拔牙 (2) 不知道什么原因,白雪君这一天醒的特别的早,还不到四点钟就怎么也睡不回去,索性就坐了起来。 她披了件羊绒的姜黄色长大衣就走出了房间,见到菲佣正在准备早饭,就问,“少爷回来了没有?” 菲佣摇摇头,白雪君便不再多问,转身去了后花园。 天才刚刚亮,鱼肚白的天空,空气里带着几缕玫瑰花香,白雪君接过菲佣递上来的咖啡,呷了一小口,突然说,“你去把工具拿过来,我要剪几株玫瑰。” 菲佣随着她的眼神,望去后花园女主人最爱的那一片生长旺盛的玫瑰花,笑着说了声好。 白雪君站在玫瑰花丛中,她最喜欢这个时间段的香港,安安静静的,起码这幢石澳道的豪宅里面是安逸的。让她有种幻觉,这间房子里,仿佛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一个人的后花园,一个人的豪宅,一个人的香港…… 全是她的。 她嘴角有别样的微笑,这种感觉让她有极大的满足感。但是很快,她一个人的世界就冲进来面脚步匆忙的管家,“太太!” 白雪君面露不耐,“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她停了手里的事情,抬头望回去,却下一刻有愣了下。 一脸焦虑的管家身后站着四五位身着黑色西装的人,各个都是漠然的神情,透着一种距离的威严感。 白雪君不由皱了皱眉。 看管家为难的神色,她就明白,能这样大摇大摆冲进她白雪君家后院,连管家和保安都拦不住的人物,来头不小。 她不动声色地低头继续挑选玫瑰花。 其中一位貌似是领头的出示了证件。“庄太太,我们是廉政公署特派行动专员,有些关于傲风影业的细节想询问一下,请你协助办案,和我们走一趟可好?” 白雪君虽然心里顿时一沉,但仍旧面不改色地侧身朝着菲佣吩咐了一句。“你去打电话叫少爷回来。”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廉署专员伸手打断。“不用了庄太太,我的同事已经过去接庄尚均先生,你们一会儿在廉政公署办公楼里面就可以会面了。”他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雪君突然感到一丝钻心地疼。她低头一看,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玫瑰花梗上尖利的刺扎了,有血慢慢从伤口溢出来。 她愕然了片刻。声音逐渐平静下来,“我有两个要求:让我上楼洗澡换衣,还有。我要联络律师。” 专员微微欠身让了条路出来,“不好意思庄太太,我们有要务在身,必须限时带你回去,一切事务请你到了那边再做打算,请你见谅。” 十一月十一日清晨,廉政公署人员突然出现在白雪君石澳道的居所将她带走。 同一时间。庄尚均也从跑马地的私人会|所中被廉政公署人员请走。 事发突然,报刊记者都没有收到消息。错过了第一时间前往拍照的最佳机会。 直到十一日傍晚,廉政公署发言人发表声明,指因为接获贪污投诉,于是展开调查,并证实已经拘捕了两家香港上市公司的两名高层人员及四名香港政府现任和前任主要官员,怀疑他们涉嫌违反《防止贿赂条例》。 发言人表示,调查扔在进行中,廉政公署现阶段不会再做进一步评论。两家上市公司的另外四名高层人员也因涉嫌与此案有关,较早前被拘捕。 律政司当晚也就此发表声明。 声明说,律政司会确保整个个案均根据妥当及适当的程序处理,并严格遵照法律及检控政策行事,并表示廉政公署的调查仍在进行中,律政司现阶段不会作进一步评论。 两份声明一出,香港舆论界一片哗然。 有段时间没有这种涉及官商勾结的大案出现了,一时间各大报社停止了手里所有的工作,大批记者摸不清到底要在哪里蹲坑采访,只好涌入廉政公署和律政司办公楼,架起各种镜头设备,等待消息。 直到隔天一早,傲风影业和鸿途地产被同时停牌,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哪两家公司,也很容易顺藤摸瓜知道被捕的这些人其中有白雪君和庄尚均。 紧跟着记者又缤纷两路,一路围守庄家在石澳道的豪宅,一路继续留守在政府机关门外。 这个时候,白雪君和庄尚均已经被廉政公署扣留快要三十个小时了。 昨日两人一到廉署就叫来了律师陪同,无奈廉署以扣查为由,不予放人。 十一月十二日下午一时,白雪君和庄尚均终于在律师陪同下离开廉政公署。 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所有媒体都想要抢到头条,拼命挤到两人所乘坐的黑色宾利车周围拍照。有记者被推倒继而发生身体冲突,还有记者被车子蹭到,手里贵重的相机掉到地上被摔坏,场面一度失控。 车子无法行驶,最后不得已只有在数十名保安保驾推搡中,硬是挤出了一条路让两人离开。 庄尚均坐在车中全程保持笑容,神情轻松。 白雪君则是闭目养神,手不时扶一扶身上那件姜黄色长大衣。 这一晚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漫长又惊心的。 对整个香港市民来说,却是愤怒和好奇交加。 政府官员贪污这个敏感词,向来是哪个国家和地区都不愿意看到的。 往往这样的事情一发生,就要牵连进去更多复杂的人物关系,所谓一人落马,众人惶惶。 现在英国人关心的只是香港回归前还能在这个地方赚上多少,而港民本身又要拼命依靠英国的关系,大批有能力的人都申请了移民到英国或者加拿大,实在走不了的,也想法设法地想要转换身份。因为对内地的政权没有信心,又不知道回归之后整个地区易主前景如何,眼下香港的政局十分不稳。 当即就有人大胆猜测,整件事情是背后有人,或者有一群人,要趁此机策划划换人。 正所谓你方唱罢我方唱,你下台来我登场。 大家关注的话题还停留在猜测到底那几名涉嫌贪污的官员是谁,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将要延伸出来的结果,会如此出乎人意料,也太让人措手不及! 香港那一边像炸开锅一样激烈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庄泽文正在从B市国际机场返回爷爷家中的路上。 他有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加上又临时挤上飞机,根本买不到直飞的航班,倒了三个航班,在K市留了一晚,才最后到达B市。他脸色自然铁青。 车子一停,他很快就跳下车,对着司机扔下一句,“搬行李!”,人已经快步走上了台阶。 梁妈知道他要来,特意在客厅迎他。 一看见他的样子,梁妈本来对庄慧文那些不满,就淡了些。 本来庄泽文就清瘦,加上路途上的折腾,人看起来疲倦的很。 老人家还是对孩子有几分心疼的,梁妈几步上前,胳膊已经伸了出去,想要拉庄泽文的手。 没成想却被庄泽文一巴掌打开,他声音冷漠,“爷爷在哪里?”说着就要上楼。 “泽文啊!”梁妈顾不得手腕的生疼,又赶紧追上他,“你爷爷在忙呢,你一路也累了,先去洗个澡歇一歇!” 庄泽文根本不搭理她,脚步也没停,就冲上了三楼。 还在书房外面,他就忍不住叫道,“爷爷,爷爷,我回来了!” 庄伟勋这时正在内间卧室躺着和庄佩佩通电话。 庄泽文叫的太大声,连庄佩佩也听到了。 你妹啊爷爷爷爷的叫的这么亲热! 庄佩佩一想到庄泽文那天电话里面对玛吉没规矩的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强忍着没翻白眼,心想:庄泽文见到刘明他爹是叫外公吗? 这都什么辈分? “佩佩等一等啊——”庄伟勋把听筒放下,本想出声叫庄泽文进来,却听见孙子在房间外面正语气不善地和周文在房间外面说话。 他静静听了片刻,本来慈善的眉目瞬间冷冽下来。 “佩佩,”他压低了声音又拿起听筒,“爷爷下次再打给你,好不好?” 口气虽然依旧温和,庄佩佩却听出了隐约的不对劲。 她刚才也听见庄泽文在远处骂周文“你是什么东西”的话,自然明白爷爷为什么一瞬间气息有变化。 “爷爷,是泽文哥哥回来了吗?”庄佩佩眨眨眼,笑眯眯地说,“前天大姑和哥哥打电话过来,我都没来得及和他们说到话……” 庄伟勋当下一怔,“他们打电话到你家里?” “是啊,大姑打了两通呢。”庄佩佩就跟着把庄慧文那天在电话里面大闹的事情,和庄泽文冷声嘲讽玛吉的话,都告诉了爷爷。 没有添油加醋,也绝对不会少重复一个字。她原原本本把庄慧文和庄泽文的所作所为一桩告到爷爷那里。只不过她没提那最后一通电话,她也知道,庄慧文和刘明也不敢提。 庄伟勋强压着心里的怒气听完,他沉吟片刻,说,“那彼得和玛吉有说什么吗?” 庄佩佩忍不住吐吐舌头,“彼得说,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啦。” 庄伟勋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未完待续) ------------ 077 撒谎 “为什么不让我见我爷爷?”庄泽文特意把我字咬的很清晰。 他黑框眼镜下的冷眼瞪着周文,“我爷爷到底在哪里?你不要想着把我爷爷藏起来,我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赶紧告诉我爷爷在哪里!” 周文才要接话,庄伟勋已经大手一拉门,从卧室走了出来。 他面色威严,看也不看一眼庄泽文,只一言不发在周文的搀扶下坐进太师椅中,吩咐,“倒一杯茶给我。” 周文本想再说医生不让喝茶的话,但是听出庄老先生语气中的强硬,瞬间明白过来对方是要借机让她出去。 她点了下头,绕过庄泽文出了书房。 庄伟勋缓缓闭目坐在那里,虽然庄泽文的表现让他很不满意,却也没有当场冷下脸来。 但是他不怒自威的神态,看在庄泽文眼里,心里也不是没有震撼的。 原来爷爷一点事情也没有?气色这么好……呵呵,香港电视节目还说什么不乐观,原来全是假的!庄泽文心里冷哼一声,眼睛再多撇了撇庄伟勋,上前假笑着说,“爷爷,我回来了,爸爸妈妈还困在香港,爷爷想想办法呀?我妈……” 庄伟勋没有听到孙子一句关心的话,心里长叹一声,感慨万千。 “泽文——”庄伟勋忽然伸手打断他的话,直接问,“谁让你们打电话到美国去的?” 庄泽文狠得一怔,马上回答,“我们没打电话给美国!” 上飞机前爸爸有交代过的,不要提这件事情。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那家美国人一点情面也不给。惹得爸爸妈妈难堪? “是吗?”庄伟勋淡淡随了一句,又沉默了。 “爷爷!”庄泽文摸不清爷爷现在的心思,只好又开口,“您想想办法,爸爸妈妈还在香港,那个什么民|运名单。您找人快点删除了吧!” 周文最后还是安排工人送上来一杯温水。庄伟勋接过来一看,眼里又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他低头悠然自得地喝了一口,水里有蜂蜜,清淡的甜意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很是温暖。 因为前几日他和孙女无意抱怨起无法喝茶,孙女虽是童言童语,倒也一般正经的说不许喝茶。这才建议爷爷和她一起都喝蜂蜜水,试了几次,倒也很对他的胃口。 庄泽文则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爷爷!您说句话呀!” “我爸我妈还都等着呢,周文又不接电话,又不回电话,这是什么态度啊?香港那边说粤语,您知道我爸他们是听不懂的,人生地不熟的,让别人欺负了都没办法反驳。爷爷,事情很紧急啊。您快点想个办法!” 庄伟勋还是低头喝水,眼睛抬也不抬。 空气里有压抑的一段沉默,庄伟勋声音缓和,问,“泽文,你没有参加中考是怎么回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提起这个来了?庄泽文莫名其妙,只好压着性子说,“我妈想让我转去香港念那边的高中。” “已经联络到学校了吗?” 庄泽文丧气道,“还不是身份问题搞不定,弄不到香港居留权!我妈本来说回来和周文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她去办一下,实在不行去外国念也可以。周文好嚣张,根本我接我妈电话!” 眼看爷爷听了他的回答又再一次静默下去,庄泽文没办法,只好使出他妈每次惯用的伎俩,“爷爷想一想我奶奶吧!奶奶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我妈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回不了家是吧?我妈为了您受了那么多委屈,您也不能看着她现在着急不管啊!” “啪”地一声,庄伟勋狠狠把手里的杯子冲地上砸下去,杯子顿时四分五裂,温热的水气跟着从地板上散开。 这一惊把庄泽文吓了一大跳,踉跄后退几步,下意识不顾形象地蹲下身抱住了头。 砸了杯子,庄伟勋才算舒了一口气,他目光锋利瞪着庄泽文,“年纪轻轻,学点什么不好?只学会了你妈那一套没用的东西!” “你爷爷我,上个月还在急救病房里面,差一点就被你们活活气死!你要是有一丁点孝心,就不会连句像样的问候都说不出来!”庄伟勋口气沧桑,他真是对这一家人寒透了心。 “我庄伟勋怎么教出来你们这么一家人!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庄伟勋厉色道,“什么被人欺负?什么受委屈?谁让你们去香港的?谁!现在惹了祸又想让我这个老头子替他们擦屁股?我告诉你,你不妨转告你那忍辱负重的爹妈!他们是回不来了,一辈子在香港过好日子吧!” “爷爷——”庄泽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哆嗦着站起来,声音一下子变了调。平日里爷爷就算严厉,也不见他和自己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一向要什么给什么,今天是真的吓住了庄泽文。 他再想像刘明一样对着庄伟勋冷言冷语,也忍不住带了哭腔,“爷爷,爷爷您身体好一些了么?我,我是太着急,我以为……我以为……” “从前我念着你奶奶,次次忍让你妈,次次原谅你爸,他们倒好,变本加厉反过来要咬我?”庄伟勋全然不顾庄泽文现在的假模假样,怒斥道,“你妹妹才五岁!你们连她都不放过,打电话去骚扰人家家里这种事情你们都做得出来!还三番五次不停去做,我告诉你,就凭你今天当着我的面扯谎,我也不能原谅你!” 庄泽文鼻子一酸,眼圈就红了,“爷爷……电话不是我打的,我不知道……” “好一个你不知道。” 事到如今,庄泽文还敢撒谎,庄伟勋心底对他的容忍到了极限,“你口口声声讽刺人家听不懂英文?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你还敢和我说你不知道?我庄家的孩子出去就是这种秉性?跑去香港丢人也就算了,还要弄到美国去丢我的脸?我告诉你,对你爸你妈我有怨气,我忍着不发在你身上,可是你要再以为这种小聪明能骗得了我,你就等着让他们永远别想进境!” 庄泽文这下是真的哭了,“是我妈说吓唬吓唬那家美国人,他们就能把周文的电话交出来了,我没讽刺他们,是他们一直挂我们电话。庄佩佩被那对美国人都教坏了,她还敢和我妈顶嘴,骂我妈笨蛋,您怎么不管……光就会骂我……” “住嘴!”庄伟勋重重拍下太师椅扶手。 这番话庄伟勋听了,心里更是一股寒流,冰的他不得不大口喘气才能缓和下来。 这算什么?一句被庄慧文要求的,想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果然是刘明的好儿子!如果是个心态正常的孩子,能说出这么恶毒讥讽的话来?到现在还满嘴胡言乱语,心思不正,连妹妹都不放过! 庄佩佩怎么样,彼得和玛吉教育的好不好,这不是庄伟勋一个人说的算的,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 更何况,庄慧文让儿子回来求情,本身就是笨蛋行为! 庄伟勋缓了好一会儿,才忍住了喉咙里面的难受,没再咳嗽出来。 “当初我才到内地,什么关系网都在建立的时候,你妈说要安排你进B市最好的私立中学,进不去就哭天抹泪,我找人托关系把你送进去了,结果呢?结果你退学连告诉都不告诉我一声,别的学生都在努力复习中考的时候,你跑去香港陪你妈买包?你知道爷爷最讨厌什么?爷爷最讨厌就是你们这些孩子半途而废,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好,好,你们都当我不知道,都当我快死了,所以什么都不顾了是吧?!” “既然这样,你就收拾东西一早回去和你爸妈团聚,早一点拿到香港居留权,去上那边的高中罢了。我这个老头子,也就不用你们费心惦记了。” 庄泽文冲过来蹲在庄伟勋身边,不停吸着鼻子,“爷爷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不喜欢香港,我想回来,我想跟我爸我妈一起回来生活。” 说完,他低着头呜呜哭起来。 看着他的可怜相,庄伟勋心里有了一丝波动。 只是他还在气头上,他对庄慧文和刘明的失望,远远比不上这一刻对庄泽文的失望。 因为心底里,他总还是老式人,对庄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也是寄托了很多期望的。知道庄泽文在学校学习成绩很好,他心里也是很欣慰的,平日里见到面的时候也想多提点孩子几句,希望日后能培养出一个有担当的后代。 可现在再一看,不知不觉庄泽文已经走了偏路,完全继承了他爸爸那副阴冷的性格,还有他妈妈那些假惺惺的见风使舵的脾气。就冲着今天庄泽文敢冲上楼骂周文的这些话,面对大病痊愈的自己那些冷眼,还有当着他的面死不承认编瞎话的态度,庄伟勋对他也好感不起来。 “你马上去打电话给佩佩的养父养母道歉。”庄伟勋冷冷地说,“你爸妈回不回得来,我自有打算,你也不用担心,你爷爷还没有糊涂到让你一个孩子做和事老。他们要是还有一丝良心,就应该马上去道歉。要是这件事情影响了我和怀特一家人的感情,让佩佩难受的话……”庄伟勋站起身,身体微颤了片刻才稳住脚步,“我不会饶了他们的!”(未完待续) ------------ 078 官司 十一月十六日,傲风影业和鸿途地产两家上市公司的最大控股人白雪君迎接了最黑暗的一天。 廉政公署对傲风影业和鸿途地产的官商勾结贪污案正式落案并对相关人士起诉。 廉政公署的快速定案,不能不说雷厉风行。 或许背后也有隐形的推手和后盾…… 其实廉政公署也不是查了一天两天了。之前傲风影业被查账的时候,廉政公署就已经介入调查。只不过后来反黑组在压力下表明没有证实傲风有不正当影业的状况,但是廉政公署并没有同一时间退回所有的账目,反而不动声色地展开了秘密调查,再加上最近有人匿名检举出了更多的背后隐情,才使得案子这么快就查出眉目。 这在香港是个惊天的大消息,因为涉案的官方人员甚多,除了现任的发展局长、财政司长和前任政务司长三人外,还有一个身份极为特殊的人,就是现任港督的秘书长。 傲风影业集团几位高层、鸿途地产的总经理,以及这两家集团最高控股人白雪君同样受到指控,有受贿嫌疑。 庄尚均暂时没有被廉政公署指控,有传他当日在廉政公署录了一份详细口供。 傲风影业和鸿途地产当天复牌,股票大跌,损失惨重。 这场贪污案件,被周刊称之为庄氏风暴。 因为涉及的几位高管身份都十分敏感,廉政公署第一时间并没有公布十位受指控的嫌疑人到底涉嫌多少金额的贪污和受贿。但是见缝就钻的狗仔队还是嗅到了讯息,从而很快曝光了案件细节。 根据廉政公署的指控。现任发展局长于三年中总共接受鸿途地产通过财务公司所发出的五百万元现金,因而为鸿途地产近今年来的几个大建设项目,频开绿灯。 财政司长和前政务司长也涉嫌各接受白雪君一千五百万,作为这些年优待她和旗下各公司的行为。 而身份最不好提及的港督秘书。涉嫌接受傲风影业附属的财务公司无抵押贷款八百万元,并且每年都延迟归还款项的期限,这笔钱到现在行踪不明。 当天下午三时。东区法院提堂,全部被告人在法官前听完指控,各自获准保释。案件押后至隔年的二月七日,被告人根据案件轻重交付保释金后,全部不准离港。 因为法|庭中不准拍照,后来有记者称,白雪君回答法官问题的时候。脸色有些担忧,身体微颤。 白雪君有没有料到庄伟勋会对她下这种狠手? 不要说她,就连庄尚均都没有想到,老爷子会先下手搞他! 他越想越气,为什么不是庄尚明?为什么每一次都不是庄尚明?! 母子二人各怀心事地坐在家中。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现在,庄尚均再想嬉皮笑脸打哈哈,他也笑不起来了。 白雪君茫然的失神了片刻,想起在法|庭上那一条条罪状,见儿子如今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她心里跟着有些恐慌。 他们母子,多少年了,什么事情都是商量着一起办的。她不怕去为庄尚均做出头鸟,因为想要对付庄伟勋。只能背地里慢慢让庄尚均的势力强大起来。她争什么呢?她还不是想看着庄尚均能走到顶峰,狠狠把庄伟勋和庄尚明这一干人等都踩在脚下,她这二十几年也就没白受那些窝囊气。 要知道,想要讨好庄伟勋那样冷血无情的男人,是要付出太多太多心酸的。 要不是看上庄伟勋有着那些普通人小白领怎么努力也达不到的身份和金钱,她何必甩了当年追求自己的医生男友。费尽心机地接近一个刚害死老婆的鳏夫?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起身把手里的法庭传票扔在桌上,对着客厅的穿衣镜整了整自己身上藏青色旗袍的衣领。 她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苦笑说,“我去做个头发,晚上记者会要上镜的。输人也不能输阵,何况咱们也还没输……”她说着撇一眼还在沉思的庄尚均,“你说是吧?” 庄尚明斜长的眼睛望回来,停顿了一刻,冷笑道,“这场官司是赢是输,已经定了。” 白雪君一时分不清儿子的冷笑,是自嘲还是信心。 话到嘴边,她却莫名的不太敢问。 也许,她心里根本不想听到真实答案。 “之前转到海外的钱,拿出来请外国专打这种刑事案子的尖子律师。”庄尚均双手交叉,眼里露出平常少见的戾气,“这种CASE,律政司怕会有利益冲突,一定会找外援,我们一定要先发制人,先打乱律政司的阵脚。我试着联络一下,看看现在还有谁可以帮得上忙。” “不管怎么样……”他看向白雪君有些苍白的脸,“傲风影业这一回是保不住了,妈,申请破产吧。” 白雪君突然没忍住,紧皱了几下眉,眼圈就红了起来。 她颤抖着声音说,“这个时候申请破产,岂不是这几年的心血都白费了?不如再等一等……” “还有什么好等的?”庄尚均反问,“现在急着用钱,不尽快把傲风顶让出去,哪来的流动资金?你当庄尚明现在还能帮我们?” 白雪君一时语塞,她用力吸了一口气,狠狠地说,“你爸爸现在是在清场!他要把我这几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全部捣乱,太恶毒了,太恶毒了!”说到最后,声音有几分哽咽,“他连港督的秘书都敢搞,他,他……” 急怒攻心,白雪君捂着胸口,那样尖锐的疼痛,她真的快要被怄死了。 她难以相信,庄伟勋会对她毫不留情面地下手,这场官司,不禁要让她倾家荡产,还要让她身败名裂! 为着面子,也为着还在经营的其他公司企业,她就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吞,也要请到国外最顶尖的律师为她正名。可得罪了发展司和财政司,以后任何官员对她都会有几分顾虑,怕是再难像之前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更何况,最大的问题就出在港督秘书这里。 港督秘书被告,等于暗示港督也有牵连,港督一定现在着急一边和英国政府解释,一边要拟出新闻稿把自己撇清关系。在现在的香港,得罪了港督,等于断了所有的财路官路。香港回归之前,是再没有什么发展的前景了。 等香港回归了,庄伟勋那些内地的人脉关系又拓展开来,他们母子就更别想翻身了。 这一次,他们绝对是被庄伟勋逼近了死胡同! 白雪君脸上有两行泪水缓缓流下来,人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几岁,她的手不能自已地颤抖起来。 好不容易盼到他死了,为什么他就这么命硬?! 庄尚均并没有安慰她,沉寂坐了半响,起身去了书房。 他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伸手拉开抽屉的第二格,他拿出一个上了锁的铁盒。手指在冰冷的铁皮上敲了几下,思考片刻随即轻轻转了几圈上面的密码锁。 这里面,放着他最隐秘的几样东西。 有的,一旦败露会致他于死地,还有的,是会让别人生不如死的秘密。 他拿起里面的文件,寻找了片刻,终于找到他想要的那一份信封。 庄伟勋,他或许现在斗不过,但是庄尚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要死,大家就一起死吧! 当晚,庄氏召开新闻发布会,交代最近傲风影业和鸿途地产的董事安排。白雪君首先宣布将会由儿子庄尚均出任替代董事,她拿着预先准备的演讲稿发言,“虽然现在不可以对事情做出任何评论,但是我对香港的司法制度有信心,相信有一日会水落石出。” 本是一件素雅的长袖旗袍,款式也颇为保守,穿在白雪君身上却有另一番中年女人的典雅,不免让一些八卦记者耳语:啧啧,先有儿媳陈怡月的光彩照人,后有婆婆白雪君的高雅雍容,庄家的女人,果然不愧为豪门大家…… 庄尚均虽然也是背稿,不过看起来倒是随心所欲的很,“我相信司法程序会还我母亲清白,我还要多谢爸爸,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有鼓励我们面对挑战,给了我很大的支持。” 当被记者问及案件接下来的打算,白雪君还是四字真言:多谢关心。 只不过这一次,全场的记者仿佛都听得出来,这句话说的多没有底气,那话里的凄凉味道是怎么也无法遮掩的。 还在任期中的发展司长和财政司长于同日向英国政府提出请辞。 这个消息随即传遍香港,隔日,有大约二十万大为震怒的香港市民走上街头,愤愤抗议游行,在礼宾府,也就是港督府外面高呼,要求严惩贪污官员,还要求港督下台。 为平息民愤,也因为英国政府的施压,港督不得不在当天稍后时间发表声明。声明称对于秘书长此次的贪污案件十分惋惜和痛心,港督个人并不知道整件事情的经过,但一定会配合廉政公署的所有调查,对待官员贪污会严加处理,定会还给香港一个风清明月的社会。 和香港紧盯这场世纪官司的忧心不同,十一月底的美国,四处都是节日的愉快气氛。(未完待续) ------------ 079 感恩 (1) 每年的十一月中旬一过,整个美国就沉浸在一片过节的热闹之中。 因为每年十一月的第四个星期四,是感恩节。 其实早在十月底,过节的气氛已经很浓郁了。十月三十一日是万圣节,也就是所谓的鬼节。这一天对小朋友来说,简直就是糖果盛宴。这年的万圣节,因为爷爷生病的关系,庄佩佩的心每天都悬在哪里,心情一直很低迷。玛吉只好作罢,本来准备好的白雪公主裙子又收了回去。当天晚上有很多街道周围的家长带着小朋友来敲门要糖,每个孩子声音都甜的发腻,“Trick_or_Treat!” 相比较下来,当晚彼得抓了一大把糖放到艾丽莎小床上,孩子犹豫了一下,抬头问,“玛吉不是说六点以后不许吃糖吗?” 彼得听了这话心疼的要死,可庄佩佩是完全忘了这码事。 万圣节对成年人来说,哦不,对前世的庄佩佩来说,只不过是另一个可以爆醉狂欢的借口罢了。何况她几乎就住在夜店里面,只要能喝的酩酊大醉,只要能有一晚什么事情不想,大脑中空白安静,哪一天对她来说都是过节。 但是感恩节就不一样了,这对美国人来说是大日子。 彼得的父母将要从华盛顿飞过来与儿子全家团聚,玛吉的家在德克萨斯州,虽然和加州离得不远,可貌似她的父母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连电话平日里都甚少会有。 玛吉也很少提到她在德州的亲戚,庄佩佩感觉。她好像和家里并不是很亲近的样子。 一听说公公婆婆要来,玛吉一点也看不出紧张,反而很有兴致地哼着歌开始装扮家里,大颗蜡烛啊。大门上挂的各色花圈啊,哦不,花环。还有家里摆设的火鸡和南瓜样式的小东西一样不少。整个家里都是橘红色和橘黄色相搭配,让庄佩佩有一种秋后大丰收的革命画报气息。 庄佩佩也有点担心这对没见过的夫妻,“彼得的爸爸妈妈好相处吗?” “还可以啦。”玛吉笑了笑,“你可以叫他们大卫和茱莉亚,大卫的话你陪他看电视就行,他性格比较随和。茱莉亚嘛——”她揉了揉庄佩佩的小脑袋,“我们只要做出来能吃的火鸡。房间收拾干净一些,她就没话说了。” 看来玛吉对这位婆婆的喜好摸得很清楚,庄佩佩也就松了口气。 提姆也偷着告诉她,爷爷奶奶很好相处,除了奶奶有时候会挑玛吉的刺。不过玛吉从来也不在乎。因为彼得把她保护的很好,茱莉亚每次抱怨点什么,彼得维护玛吉可积极了。 再说了,西方社会父母没有养儿防老这么一说,因为养老体系很健全,人老了就有社会福利保障,不用依附于儿女。这一点,在美国家庭更为显著。再加上教育方式也不同,西方社会的儿子也没有什么“百善孝为先”的观点。孩子成年了。独立了,和父母就是两个家庭的个体了。 丈夫维护老婆,是一种很应该的事情;相反丈夫如果护着老妈对付老婆,一般情况下这种的都算严重恋母情结,恐怕连老婆都讨不到。 这天晚上彼得难得没有学生,吃过晚饭他就拉着庄佩佩坐到客厅。给她上文化教育课。 他把艾丽莎抱到自己腿上,温柔笑着问,“艾丽莎知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感恩节?” 庄佩佩笑嘻嘻地摇头。 这正合了彼得的意,他一肚子准备好的淳淳教诲,万一孩子真给他顶一句,“我都知道”,他还真会有点失落。 彼得很欢乐地讲解,感恩节的由来,是很早很早之前刚刚发现新大陆的时候,一批清教徒来到美国,生活十分艰苦,但在当地印第安人友善的指点下,清教徒们学会了种植南瓜和玉米等美洲特有的品种。所以为了感激印第安人和上帝,这一年结束的时候他们就准备了一场丰盛的会餐,和印第安人一起分享上帝给予的丰厚果实。这个传统经过百年的沿袭,最后由总统立法,决定了感恩节的日期。 庄佩佩安静听完,这才点点头,“所以每年感恩节我们才吃南瓜派和煮玉米,火鸡也是从那时候流传下来的吗?” “是啊是啊。”彼得拍拍她的后背,一脸满足。想想当初第一次和提姆说这个的时候,臭小子吃了太多的火鸡肉,故事还没说完就吐了他一身,到现在他都记得那种混着蔓越莓酱和南瓜味道的呕吐物。“那艾丽莎知道我们现在为什么要过感恩节吗?” 啊?庄佩佩一愣,不是因为可以放假吗? 她想了想才说,“是因为要感谢对不对?就像……嗯,要谢谢玛吉做这么好吃的饭给我们吃。”她咯咯笑起来,“还要谢谢你带我去华夏国和爷爷见面,给我糖吃。”说完,庄佩佩就亲昵地挤进彼得怀里。 彼得差一点热泪盈眶,“艾丽莎说的太对了!” 旁边坐着看电视的提姆嗤之以鼻,白了一眼庄佩佩。 小丫头越来越会拍马屁了。 这天晚上,庄泽文和庄慧文夫妻双双打电话过来道歉。 庄泽文的声音里面透着不情愿,他和玛吉说,“那天电话里面我的态度不好,请你原谅。” 玛吉一下有些愣住了,不过她很快就微笑回应,“谢谢你特别打电话过来,祝你感恩节快乐。” 听声音这男孩和提姆差不多大,玛吉觉得没必要去一般见识。 庄泽文完成了任务,也根本不想和庄佩佩说话,很快就挂了电话。 庄慧文稍后打过来的,她请了一个翻译,带着很重的广东口音,读稿子似的在念,“我想我们之间可能误会了,我也没有想要冒犯你们的意思。可能我也没说清楚,你们也没听清楚,我也许那天口气强硬了一些,为此和你们说一声抱歉。希望我们的友谊不会因此产生裂痕。我当时的情况和心情都比较复杂,没想到这件事情给你们家和我父亲方面产生的不好的影响,还希望你可以理解我急于回国和父亲团聚的苦衷。” 电话是放了扩音的,庄佩佩听完恶心的浑身鸡皮疙瘩。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爷爷发了火,要不然大姑才不会来道歉。 不过这算哪门子赔礼道歉?谁跟你有误会了? 玛吉听了沉着脸不说话,彼得隔了片刻说,“我想我们之间没有误会,那天的情况我不了解,也帮不上你什么忙。以后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来骚扰我们的生活,再见。” 庄慧文在电话另一边急着和那个翻译说,“你快点告诉他们,去和我父亲说一下,不要让我父亲误会,这事就算完了,别再扩散了!” 听了这话彼得和玛吉都有些莫名其妙,他们凭什么要和艾丽莎的爷爷去解释这件事情?一愣神的功夫,庄佩佩就跑过去用中文说,“你自己去解释吧,我们没空!”跟着就挂了电话。 夫妻两人都错愕地看着艾丽莎。 艾丽莎看看彼得,又看看玛吉,忽然吐了吐舌头耸耸肩,“我和大姑说感恩节快乐,一着急给挂了。怎么办?还打回去吗?” 提姆扑哧一声大笑出来,玛吉忍了半天,嘴角忽下忽上的,最终还是笑着一把抱起艾丽莎,“走,上楼陪你看画报去。” 彼得一面笑,一面默默地想,原来感恩节快乐在中文里面,是这么一长串句子?太复杂了,他果然永远也学不会中文了…… 到了楼上,玛吉陪庄佩佩翻阅今天去华人书店买回来的杂志。看艾丽莎聚精会神地一页一页看,她轻声问,“艾丽莎看得懂字吗?” “看不懂。”庄佩佩低着头在读的,正是庄氏风暴的大篇幅报道。 说实话为了买这几本杂志,庄佩佩简直是艰辛万苦。 香港的贰周刊,每期两册,一本八卦娱乐,一本政治经济。书店的老板为了夺眼球,都是把八卦娱乐版的封面放在最上面,因为民众最喜欢看这些消息。 这几天有事没事庄佩佩就拉着玛吉去中文书店,吵着要买儿童读物,实际上都混在杂志区看香港的消息。前几期的封面不是哪个明星出轨,就是哪个明星私照风波,模模糊糊都是一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庄佩佩也不敢和玛吉说要买。 今天是实在老板看不下去,气呼呼地跑去问玛吉,“你女儿到底要不要买杂志?” 刚好这一期娱乐版封面是一个女明星大婚,照片只用了一张婚宴上的夫妻合照,庄佩佩这才大胆和玛吉要求想买,“这个姐姐好漂亮,我喜欢这个裙子!可以买回家看吗?” 玛吉看不懂上面大字写着:“流产三回终于嫁入豪门!”她还询问书店老板,“这个刊物适合孩子读吗?” 那个老板已经快烦死庄佩佩了,杂志放在架子上,这孩子就踩着下面几层爬上去拿,一页页地看半天每次都不买就算了,把下面的时尚杂志踩的乱七八糟也算了,最可气的是她每次走的时候还要用中文补上一句:这家的画报进货的速度好慢啊…… “适合,现在的小孩都爱看这种的,4块半,赶紧买了吧!”老板颤着声音求道。 庄佩佩耸肩,奸商! 不过也因为这样,她有了更多的时间仔细地读,越看心里越爽快,果然老牛这牙拔得,是庄尚均最漂亮最心疼的一颗。(未完待续) ------------ 080 感恩 (2) 其实大家关注的话题,和庄伟勋真正想做的事情是有些出入的。 庄佩佩想了一晚上,终于完完全全猜透了爷爷的目的。 什么贪污,什么受贿,这些东西只不过是遮人耳目的烟雾弹罢了。发展司和财务司,乃至整个香港现在都是英国人的手下,换届什么的,或许有可能,但也不可能是爷爷一个人能做到的。 哪个商人也没可能有通天的能耐,连政府里面换届这种事情都左右的了。 这件事情,如果爷爷真的有份,也和他前些日子带的那个什么富豪团有关。那些富豪应该是在爷爷的游说下看到了内地能有发展的一面,对这个本来神秘的国度有了新的一层认知,从而跃跃欲试想要在内地有一番作为,挣更多的钱。这个结果必然是华夏国政府喜闻乐见的,说不定也承诺了一些好的条件和政策,达到了双赢的结果。 香港就要易主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这样的话,华夏国如果暗中出手,同时换上来几个立场模糊或者明显亲中的官员,又有什么不可? 政治的事情先放一边,那些是庄佩佩不了解的内容,能揣测到这个地步,她已经很佩服自己了。 她躺在米黄色的小床上,轻轻挑起一边的嘴角,笑了。 爷爷真正的目的,是要趁着这个机会拔掉庄尚均的牙。 他的牙是什么呢? 庄佩佩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他的牙就是白雪君! 白雪君现在吃了官司,一时半刻别说离不开香港,连管理庄氏旗下的企业都做不到。从而,庄尚均就不得不被推到前台来维持生计。 这么多年,他躲在白雪君身后偷偷蓄谋,任何人还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因为他手里没有任何财权,也不担任任何职位,一旦出事情他完全没有影响! 可现在不同了。他被迫必须接这个班,必须亲自出来高调回复一切事务,也必须把职责都摆上台面,一言一行,所有人盯着呢。 有了责任,出了事情就没办法不去负担了。 这样,他再想和爷爷搞任何小动作。他都要自己掂量掂量,还有没有人能当他的替死鬼。再加上他声名在外一向不良,除了包养小明星挥霍,就是夜店狂欢,大家都觉得他是个败家子。他顶着这样的“光环”。哪怕想继承白雪君的人际关系网,都是难上加难! 先不说庄尚均这幅作风是真性情,还是二十几年为了遮人耳目在白雪君安排下故意变成一个纨绔子弟,他根本洗不清了,等于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 况且庄佩佩心里最清楚,她这位小叔叔,现在在公众场合的样子,和他冷静下来真正发狠的时候,完全是两个人。 想想他上一世怎么对她这个侄女吧。 这种长年累月躲在暗处害人的畜生东西。庄佩佩恨的咬牙。 可想到庄尚均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其实重生到现在还依然怕的要死。 庄尚均对她的残害,比陈怡月要了她的命还不知道恶心多少倍。 这样想着,庄佩佩上牙紧咬着下唇,眼里渐渐浮现了一层狠戾。 是了,她也会有这种眼神。与其落个胆小怕死的罪名遭爷爷不待见。还不如拿出勇气,勇敢面对,让所有人看看,她才是庄家唯一的接班人! 这一晚,直到天蒙蒙亮起来,庄佩佩才实在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已经快要中午了。 她刷完牙洗完脸,自己乖乖换了件漂亮的纯棉细横条纹连衣裙,这才下了楼。 玛吉正在吸地毯,吸尘器声音很吵,庄佩佩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听到。 “醒了吗小南瓜?”玛吉看起来心情很好,她冲庄佩佩指了指耳朵,“你先上楼,一会儿我来找你。” 庄佩佩不仅没动,还跑过去拉起玛吉的手,大大笑着,“你先别收拾啦,我有话和你说!” 她把玛吉拉到客厅的沙发上,“玛吉,感恩节快到了对吧?” 玛吉看到她一般正经的的样子就想笑,她把庄佩佩拉近怀里,“说吧,你想要点什么?” “NONONO,”庄佩佩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彼得说了,感恩节是要感谢这一年对自己好的人和事情,我想说可不可以买些卡片寄给对我好的人?” “可以啊。”玛吉笑着说,“明天我们去买,回家一起写,好不好?” “还有——”庄佩佩从她怀里挣扎着出来,一脸正气,“我爷爷身体已经好起来了,玛吉,我现在来讨打了。” 她一边说,一边转过身,把裙子掀了起来,露出屁股上穿着的米老鼠小内裤。 玛吉一下用手捂住嘴,使劲儿不敢让自己笑出声,脸上的表情跟着都快要扭曲了。 实在太可爱也太可笑了,她忍不住心里想有小猫挠一样,又软又痒。米老鼠的图案刚好在孩子内裤正中,大大的黑耳朵一边屁股蛋一个,加上艾丽莎又把屁股撅高,在她眼前来回的扭着,大声叫,“快呀,快打我呀。” 最后她也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玛吉双手掐住艾丽莎的小腰,很轻松地就将她举高放到自己腿上,跟着刮了刮孩子的小鼻头,“哪根筋不对啦?又做错什么了?” 庄佩佩板着脸,很郑重地说,“我要感恩,感谢印第安人给了玉米和南瓜,将来也不会把印第安人灭掉的。所以我来领打了,我要谢谢你和彼得,你打我吧,我不会记仇的,我以后也不会把你们灭掉的!” 玛吉一愣,随后笑的更大声。 彼得那天的文化教育课没讲完,清教徒是很感激印第安人,也确实和平共处了很多年。但是后来产生了利益冲突,那些新移民的后代把印第安人男女老少差不多全灭掉了。残留下来的印第安人后代不是被卖去当了奴隶,就是躲去了深山里。 所以美国现在才会对印第安人的待遇特别的好,他们几乎可以不受州法的约束,随时开赌场赚钱。加州现有的几家赌场,全部都是印第安人所开。 这是庄佩佩前世能记起来的少数历史课本中的内容。 玛吉把她抱的更紧,柔着声音说,“艾丽莎,你别听提姆乱讲,我哪天也不过是卷了课本打他屁股罢了。他嚎的跟杀猪一样,是因为他每回都这么嚎,小时候这样我心疼,现在再这样我才懒得搭理他。” 庄佩佩诧异地回过头,半天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因为提姆告诉她,他被抽的腿上全是伤口惨不忍睹,庄佩佩想要看,他又支支吾吾地不给看……禽兽啊,说的跟受了多大的罪一样,结果不过就是被打屁股了?还假模假样架把刀似的刮脖子,把她吓得心有余悸。 “艾丽莎,你知道,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彼得让你想好了来找我们领打,也是想让你想清楚,为什么我们会这么生气。” “我想好了!”庄佩佩拼命点头,“我不应该和提姆……呃,喝酒。喝酒是不好的,彼得之前说过我了,我也没改……因为我喜欢和提姆聊天……那个那天的恐怖片真是提姆放的,不过我也没拦着他,我还和他看了一个多小时……还有,还有……”她抓抓脑袋,“还有什么我想不起来了。” “还有你们深夜不睡觉做这个。”玛吉平和地抚了抚女儿的后背,指给她看脖子上面的项链,“我很感激你送礼物给我,你下一次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安排时间,如果想要给我惊喜,你可以不告诉我做什么。但是不可以深夜去做,第一对眼睛不好,我可不想你这么早就戴上眼镜,第二白天吃不到我做的早饭,我就会不开心了。” 一想到今天又睡过头,庄佩佩一阵汗颜。 “我明白了。” “艾丽莎很喜欢提姆是不是?”玛吉笑着问。 庄佩佩眨眨眼,不好意思地嘿嘿了两声。 “这次错最大的是提姆,他教唆你喝酒看恐怖片,这不是一个好哥哥应该做的,所以不能原谅。艾丽莎如果很喜欢和提姆独处的时间,你可以和提姆商量,能不能睡觉前去说你们自己的悄悄话,我和彼得不会偷听的。可是艾丽莎要学会分辨,如果提姆以后再让你做拿不准的事情,你就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明白吗?” 庄佩佩不住点头。 “好啦,”玛吉把她放下来,手高高抬起来,却轻轻地放下,拍灰似的碰了碰庄佩佩的小屁股,“这样,我们扯平了。厨房有早饭,艾丽莎快去吃。” 晚上玛吉把这件事情在饭桌上说出来的时候,特别加重了“只打了提姆屁股”几个字,提姆满脸通红,恨不得像电子游戏里面一样一脚把艾丽莎踹飞。 虽然被打的那天晚上他扯着嗓子喊要去投诉家暴,其实他比谁都清楚整件事情有多严重,这么丢人的事情让他自己捅出去?疯了吧! 看他一直瞪自己,庄佩佩把盘子里面剩下的花椰菜都拨到提姆那里,挑着一边的眉毛,却关怀的语气说,“提姆你多吃一点吧!我们要怀着感恩的心,嗯,感恩!” 在玛吉和彼得面带微笑的强压下,提姆闷声不吭把盘子扫了个精光。 他心里默默流泪,明明艾丽莎知道,他最最最最讨厌的就是花椰菜!(未完待续) ------------ 081 苹果 没过几天大卫和茱莉亚就到了洛杉矶。 彼得就那么一辆破车,为了留位置放行李和坐人,他只能带提姆一个人去机场接人。玛吉帮庄佩佩又梳了上回的春丽头,换了保暖的小毛衣给她穿。 彼得出门前,玛吉交给他一大摞信封,嘱咐他一定记得先去邮局快递走了才行。 他低头翻了翻信封,“这么多?” 这些卡片都是庄佩佩口述,玛吉帮她写的。整整二十张卡片,大部分寄望华夏国。有爷爷的,有周文的,还有梁妈、老郭、小陈……林林总总凡是庄佩佩见过的庄家工人,她能记起来名字的,就都写了一张卡片。还有一封寄到金和平的律师楼,一封寄到英国庄尚明的办公室,再剩下的,还有寄去洛杉矶时报的,连约翰大律师,庄佩佩也没忘送一份祝福。 既然要表示感激,多多少少凡是对庄佩佩都有过帮助的人,她一个也没落下。 只不过寄给庄尚明那张卡片,她只提了多谢发夹,剩下的客套话都是玛吉写的。 还是不打算主动和庄尚明示好,写了这么多卡片,庄佩佩也突然觉得没必要再去面对爸爸那份淡漠了。 她不想重活两世,还依旧渴望一份触碰不到的亲情。 彼得他们走了以后,玛吉就带着庄佩佩走到街道对面,敲开了秦太太的家门。 开门的是秦宇,他很有礼貌地和玛吉打招呼,“我妈妈去超市买菜了。” “你妈妈把你和弟弟这样放在家里?”玛吉有些惊异。 秦宇摇摇头。“弟弟和妈妈在一起。” 怎么能把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家里呢,玛吉心里埋怨起来,不管小宇上了七年级,他也还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啊。再说。这事如果让别的有心人知道了故意投诉,秦太太最严重是要失去监护权的。她想也没想,就说。“你来我家吧,等你妈妈回来了再来接你,我不能放心你一个人孤零零在家。” 秦宇脸上闪过一丝不大乐意的表情,站着没动。 玛吉干脆拉他出来,“没事的,艾丽莎反正也是一个人待着,你就当陪她玩一会儿好不好?” 她说着就用手戳了戳庄佩佩后背。 庄佩佩郁闷地撇秦宇一眼。很不情愿地嘟囔,“秦宇哥哥来我家玩吧……” 秦宇拗不过玛吉一个劲儿地拉,只好写了张纸条贴在大门上,和他们走过了街对面。 回到家里,两个小朋友坐在客厅。对着电视上面的动画片一看就是快一个钟头,谁也不搭理谁。 这种诡异的气氛,让玛吉觉得莫名慎得慌。 玛吉也是头一次单独见秦宇,她也摸不清这个孩子的喜好,不过看起来不像弟弟秦航那么好哄。不过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她相信艾丽莎很快会和秦宇产生小火花,然后熟络起来的。她洗了两个苹果,拿过来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我再去收拾一下。你们想玩什么都随便,等会儿我回来收果核哦。” 庄佩佩继续天真无邪地大声说好。 秦宇同学有点别扭地拿着苹果看了看,突然说,“我不爱吃苹果。” 臭小子,不给我面子就算了,连玛吉的面子也不给? 她斜眼瞪他。“爱吃不吃,你不吃就给我!” 大概是被瞪烦了,秦宇的黑眸对着庄佩佩盯了回去,静静的回望着她。他若有所思想了想,随后点头,“那就给你吧。” 然后,秦宇嘴角微微上扬出一个弧度,他、他竟然笑了。 庄佩佩一瞬间以为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她怎么会看见冰块在笑?这是多么让人深深恐惧的一个画面,恐惧到她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牢牢盯着秦宇脸上那个毫无预兆的笑容,心里有有些异样的感觉。这张脸摆在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唇红齿白的又一个小正太,正对着自己在笑啊! 这个冷中带柔的笑意远远和秦航的可爱不同,是一种很魅惑张扬的笑…… 庄佩佩的手忽然好痒,好痒好痒好痒。 一刹那的晃神,庄佩佩没有注意到秦宇眼眸慢慢浮上的鄙视之情,她也忘了最关键的一件事情。 万物反常即是妖。 只见秦宇低头大大咬了一口苹果,缓缓俯下身把脸凑到庄佩佩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你要我手里的苹果,还是嘴里的?” 庄佩佩身体像触电似的,当场就僵住了。 带着淡淡苹果香气的味道就在自己耳畔,仿佛秦宇的嘴唇就要碰到她的耳垂,这种距离,是很危险的。 危险到庄佩佩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息,一时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她下意识地浅笑,轻佻道,“……嘴……” 倏然间,她听见一声扑哧的耻笑声,正是来自秦宇。 这一声扑哧带着热气,再一次吹进庄佩佩耳朵里。 庄佩佩这才猛地一惊,连忙别过头,身体朝后快速挪了下。 她深吸一口气,再望回去的时候,刚好对上对方一双黑眸。 她第一次有种错觉,那双眸子里现在不仅仅是一片冷然,还有她前世最熟悉的……讥讽感。 那些看完她迷乱生活八卦新闻的男男女女,在大街上看到她就是这种混杂着嘲笑、鄙视和恶毒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你……” “你眼神躲什么?”秦宇又向前探身,他紧盯着她瞪大的眼睛,带着强势和不屑,“庄佩佩,你果然……” 话说了一半,秦宇朝她身后飞快扫了眼,忽的脸色急速变了变,坐直了身体收回目光,那双黑眸又恢复了清澈明亮。 他的变化太快也太让人莫名其妙,庄佩佩蹙紧了眉头,嘴缓缓张开。 “艾丽莎!你就是艾丽莎是不是?” 有些沙哑的陌生女人声调突然从庄佩佩身后发出,紧跟着她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被后背一双大手抱了起来。 庄佩佩还处在秦宇刚才的异常举动中,完全一脸茫然地转过头。 老太太一头银发,气色很健康,只是脸上皱纹很重,尤其是笑起来更甚,她笑眯眯地抱着庄佩佩晃了晃,“你是艾丽莎吗?我叫茱莉亚,哎哟——”她嗓门很响亮,和身后一个面容慈善的老者说,“圆乎乎的,比提姆小时候还要沉!” 彼得正拎着老人家的行李进来,他笑着答,“妈你不用抱着她,孩子这时候都喜欢跑来跑去的,你抱着她她倒不好意思了。” “你害羞吗?”老太太笑起来声音也沙哑着,“彼得一路上说了你很多事情啊,有什么好害羞的?我很恐怖吗?” 屋里大家都笑了,只不过玛吉看艾丽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心里有点担忧,就走过来冲她伸出胳膊。 庄佩佩能想到的就是冲玛吉伸出手,继而换了人抱。 茱莉亚似乎对小孙女对自己不亲近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发现沙发里还坐着一个帅气的亚洲小男孩,笑呵呵凑过去伸出手,“我叫茱莉亚,你是谁呀?” 秦宇悠然地站起来和茱莉亚握手,很礼貌地说自己是街对面的邻居,也解释了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知道了,你是艾丽莎的好朋友对不对?” 茱莉亚这样一说,秦宇转过头又看了眼玛吉怀里的庄佩佩,只笑不语。 茱莉亚话很多,没一会儿又拉着玛吉说飞机上面吃了什么,路上看到什么,华盛顿的天气多冷一类一类。 相对的那个叫大卫的老爷爷倒是话很少,他趁着大家在忙的时候,就安静坐到沙发里,拿着遥控器问秦宇,“我换个台你介意吗?” 秦宇微笑摇摇头,两个人坐在哪里就看起了美式橄榄球比赛。等到提姆和彼得搬完了行李,也凑过去陪着老爷子一起看。 庄佩佩全程都在想着那句说了一半的话。 庄佩佩,你果然…… 果然什么? 果然后面到底要说什么?! 可在秦宇脸上庄佩佩现在再也看不到一丝刚才的异样。 电视里球赛的吵声,彼得时不时因为比分的惊呼声,茱莉亚大嗓门的说话声,玛吉在厨房里的切菜声……家里突然一下子热闹起来,惹的庄佩佩完全没办法专心。 她带着这个巨大的疑惑,直到秦太太来接秦宇回家。 茱莉亚自然又过去和秦太太自我介绍了一遍,看得出秦太太对这种过分热情也有点不太习惯,加上英文也不好,随便聊了几句就和玛吉告辞。 玛吉不放心,追出去又嘱咐了秦太太,让她不要下回再把秦宇单独留在家里,这样很不安全。 庄佩佩就跟着跑了出去。 “我知道,孩子不听话,要留在家里读书,我也拿他没办法。”秦太太苦笑,“下回我记得带上他一起出门。” “没关系的,”玛吉笑望着秦宇,“下次不想和妈妈出去,你可以来我家看书,好不好?” 秦宇点点头。 看他们转身要走,庄佩佩突然喊道,“秦宇哥哥!” “怎么了?”秦宇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看到他装傻充愣的样子,她心里对秦宇的怀疑,已经到达顶峰。 “没什么。”庄佩佩甜甜笑起来,“感恩节快乐。”(未完待续) ------------ 082 打架 被茱莉亚这一番吵闹,玛吉都忘了刚才秦太太走的时候,应该把艾丽莎送给秦航的感恩节卡片拿给对方。 本来一开始带着艾丽莎去敲门,就是为了这事。 玛吉手里已经开始忙着晚上的菜式,茱莉亚又时不时到厨房左看看右看看,像是在盯着她做的怎么样似的。她只好叫提姆,“你带艾丽莎去吧卡片给小航送过去,哦,你带上这盘饼干。” 提姆赖在客厅看球不想动,唧唧歪歪了半天,等到广告出来的时候这才叫庄佩佩,“走我们快走,30秒,你只有30秒。” 话虽这么说,提姆一看艾丽莎从茱莉亚怀里跳起来就往外跑,他一把拉住她,宠溺地笑了笑,把门口衣架上的小毛衣外套为她穿上,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样,”他蹲在艾丽莎身边,关切地揉揉她的小脑袋,“别冻着了。” 在后面望着他们的茱莉亚再一次大笑,“提姆很会照顾女孩子啊哈哈哈——” 提姆稍稍红了下脸,拖着艾丽莎肉呼呼的小手这才出了门。 开门的是秦太太,她看见庄佩佩举高手里一大盘巧克力豆饼干,“哎呀,多不好意思,我什么也没准备。” 秦太太家似乎是不打算过感恩节的,屋外也没有什么装饰,庄佩佩扫了眼她身后,房子里面也没有过节的气氛。 庄佩佩笑着摇头。“玛吉想让你们尝一尝她的手艺而已。” 正说着,就听见一阵风似的急促脚步声,秦航人未到声先到,“小梅,小梅!” 庄佩佩这才刚“哎”了一声,秦航已经扑出来,差点打翻她手里的盘子。 秦太太伸手抓住儿子责备。“怎么又失了慌张的,上回怎么说的?” “小梅,小梅,我买了新玩具,我买了新的卡车,这回可以运很多东西啦!” 秦航光着粉嫩的小脚,小脸红扑扑的,看到庄佩佩一脸喜悦。哪怕被他妈拽着还不老实,一直挣扎着想要拉庄佩佩。 提姆看他这副亲热的样子就忍不住心里发笑。 艾丽莎魅力不小嘛,这么小就有傻不拉几的爱慕者了? “提姆。我可以和小航玩一会儿再回去吗?”艾丽莎眨着眼睛,睫毛忽闪忽闪地抬头望他。透着一丝期待。 提姆回头看看家的方向,“也好,一会儿饭好了我再来叫你。”他又揉艾丽莎的脑袋,和秦太太说声再见就走了。 这还是庄佩佩第一次到秦航家里来。她大大的眼睛四下望着,一脸好奇。 果然,秦太太家里一点感恩节的气氛也没有。 只是随便看一看,就知道这间房子比玛吉和彼得那栋要大很多,建筑年份也比较新。整个房子的布局很简单。简单到让人有种冷冰冰的感觉,不像街对面庄佩佩家摆满了生活气息。但是从地毯到组合家具,看起来都很高档。价格不菲的样子。 秦太太接过庄佩佩手里的盘子,给她和秦航一人一块巧克力豆饼干,笑着问,“艾丽莎要喝点什么?” “什么都行。”庄佩佩说。 秦太太倒了两杯牛奶给他们,“刚刚那个老太太是你奶奶啊?人怎么样?” “嗯……”庄佩佩想了想答,“很活泼。” 她实在再也找不到形容词来表述茱莉亚那一会儿一阵大笑,总把她吓的一惊的样子了。 秦航又拿了一块饼干,“妈妈我和小梅上楼去玩,我拿一块给哥哥好吗?” 秦太太伸手抹去他嘴角残留的饼干渣,眼里满是暖暖的疼惜,“行。” 秦航拉着庄佩佩的手上楼的时候,她看到秦太太又坐回沙发里,低头织起毛线活儿。 织了几下,她又把那件红色的小毛衣拿在手里检查,摇了摇头,好像不是很满意,又拆了几针。 那个背影,不知怎的,让庄佩佩觉得仿佛感觉到点滴寂寞和冷清。 她小声和秦航说,“你妈妈对你真好,还织毛衣给你啊?” 秦航停住脚步,转过身把肉肉的食指竖放在小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模样,他一脸委屈,“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妈妈打毛衣好难看……我一点也不喜欢……穿在身上可难受了,扎死了,可是哥哥说不穿就不理我了……” 庄佩佩苦笑,轻弹了下他的脑门,“有就不错了,哪这么多计较。” 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有这种好运,会有妈妈编织一件毛衣给自己。 哪怕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秦航一上到二楼就嚷着,“哥哥,哥哥,我拿饼干给你来啦——” 庄佩佩心里的警惕马上提高了几分。 她只听见二楼尽头那间房间传出一声,“好。”脚步还没迈,秦宇已经眼里带笑地几步走了出来。 看见庄佩佩,他也顿时一愣。 秦宇黑眸微闪,那份笑意慢慢收敛,接过弟弟手里的饼干,再抬头的片刻,已经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淡然冷漠。 秦航一转身,边喊着你们等我,边朝反方向跑了。 两个人就站在这个距离,谁也不先说话。 庄佩佩试探地想看出秦宇脸上有什么不对劲,却只发现对方神色轻描淡写地环抱双臂靠在门边,眼睛向前望着,并不再看她。 那双黑眸太过深邃,透露着一种寒气,远远超过了他的年龄。 佩佩有点艰难地强迫自己转开了视线。 想要质问秦宇的话,却莫名怎么也问不出来。 心里有些急,庄佩佩不由蹙了蹙眉,她不大喜欢现在的状况。她跟到秦航家,就是因为心里一直念着那句果然,因为秦航刚才在她家的眼神态度太诡异了。哪怕到现在,她也没完全从秦宇刚才挑逗的举动里走出来。那分明就是另一个人啊! 秦航又抱着一个大盒子玩具跑回来,稚声稚气,“哥哥陪我们玩卡车好不好?这回妈妈买的里面有七辆呢,我们三个人都分不完!” 秦宇眼中瞬间浮现出庄佩佩没见过的柔意,“好。”他说着,抬头看庄佩佩,眼神却是有些挑衅,“你玩不玩?” 庄佩佩又皱了下眉,她实在猜不透这个冰块的心思。 有些恼怒地望回去,庄佩佩稚嫩的小脸无所忌讳地扬起,“为什么不玩?” ****** 今天恐怕是秦航这一年最难过的一天,比他上回去庄小梅家说错话回来挨打还要难过一百倍。 他捧着被庄佩佩和秦宇砸烂的卡车,坐在房间里大哭。 秦太太闻声跑上来,她是很久没听过儿子这么嘶声力竭的哭声了。 三个孩子都围坐在秦航房间的地摊上,中间架着拼接起来的高高玩具车轨道,是几组拼接在一起的,还有急速弯道、上坡下坡、钻山洞、工地现场什么的,可以配合很多台车子在上面跑。本来应该是很壮观的场面,现在却一片狼藉,秦航抱着他最新买的八轮大卡车,哭的天昏地暗,差一点就要喘不上气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秦太太冲过去抱起秦航,不停拍他的后背,“别哭了,不就是玩具坏了?再买不就得了,男孩子不要老是哭啊。” 另一边庄佩佩和秦宇两个人都冷着脸,互相瞪着。 秦航哆哆嗦嗦地把卡车从怀里拿出来给妈妈看,“……车厢,车厢掀不起来了……轮子掉了……我装不回去……我装不回去……”他越说越委屈,整个小脸扭在一起,再一次哇哇大哭。 秦太太再望回去,地上的车子除了被砸,就是被大卸八块,车轨道有一边的塑胶拼板已经都碎成了两半。 她厉声问秦宇,“怎么和弟弟妹妹一起玩倒打起来了?怎么做哥哥的?” 秦宇只坐在那里不回答,冷眼盯着庄佩佩。 他额头上有被什么东西砸到的淤痕,微微泛红。 秦太太抱着一直哭不停的秦宇安慰,又问庄佩佩,“艾丽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秦宇还去街对面玩,出来的时候艾丽莎看起来还挺喜欢小哥哥的样子,刚才艾丽莎端着饼干过来,不是也挺开心的吗? 庄佩佩也没说话。她的春丽头只剩了一边,另外一边已经被扯开,头发散下来盖住了半边脸。为了两只眼睛都能紧盯秦宇,她不得不歪着脑袋。 秦航这时候一边抽涕,一边说,“……我们玩卡车……我们后来赛车……后来,后来,哥哥说要这辆车……”他还心疼地紧紧抱着那辆大卡车,“小梅也要这辆车……呜呜呜我也想要这辆车啊——” “你先别哭,”秦太太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你告诉妈妈,后来怎么了?” “后来,后来哥哥和小梅都在抢,我看他们拉来拉去的……我怕他们弄坏了车子,我,我想过去抱住了他们就不会抢了嘛——” 秦航又一次崩溃大哭。 秦太太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她也知道大儿子从来都是沉默寡言,他要是不想说话,你怎么问也问不出个词来。 她只能焦急地看着庄佩佩,“艾丽莎,你和阿姨说,怎么后来打起来啦?” 这事情其实庄佩佩也不知道怎么能解释清楚。 “我们没打起来。”她低声说,“这是个误会。” 秦宇再也忍不住,指着自己脑袋上面已经肿起来的包,再怎么想要维持波澜不惊,还是气的有点变色,“你明明就是故意的!”(未完待续) ------------ 083 解释 反正庄佩佩不觉得自己是故意的。 就算是故意的,她觉得自己也有理。 来的时候她早就想好了,今天不问出个结果她是不会回去的。 对眼神我赢不了你,打我还打不过你? 再说从上回秦宇坐在她身上压得她动弹不得开始,她早就憋着拳头等着报仇的一天了。 这几个月增加食量也没少增加重量,别说再敢坐到她肚子上,这臭小子敢再碰她一下,她坐也要活活把对方坐死。 大人她现在解决不了,但是爷爷的反击自然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对付个孩子她起码还有点能耐的。 自打一坐下开始玩卡车的时候,庄佩佩就一直很留心秦宇的举动。 当秦航嚷着说要赛车的时候,她看出来秦宇眼睛盯上了那辆八轮卡车,手跟着就随那眼神伸过去。没想到两个人同时都抓住那辆车,秦宇冷冷说,“放手。” “我要是不放呢?”庄佩佩猛地瞪回去,一脸凶气。 两个人跟着就扯起那辆卡车,谁也不松手,各自用力往自己方向拉。力气上庄佩佩还是感觉到了一点吃亏,她干脆双手都使上,紧紧扣着卡车不放。 秦航越看越着急,他是心疼他的新玩具啊,今天一早才去买的,自己还没来得及摸几下呢。妈妈说玩具要和朋友一起玩才开心,怎么他现在这么不开心啊…… 他忙劝,“你们都别争了,我这还有别的。我这还有别的,小梅你别再扣了那个颜色都要掉了啊!” “松手。”秦宇又重复一遍,声音里多了一丝恼意。 庄佩佩下巴越抬越高,眼睛微微眯起来。表情冷漠,“我果然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发出一丝声音。完全是嘴唇在动,秦宇却还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冷笑,“果然不要脸!” 秦航根本没听见庄佩佩说话,只听见哥哥冒出来这么一句,一下子就想到庄小梅每次和哥哥见面准没有好事的过去,心里跟着就害怕起来。 这是又要动手吗?他这么一想眼里就蓄满了泪水。他可怜的卡车…… 秦航心急似火,根本也没有时间跑下楼叫妈妈上来救场,很明显他新买的卡车就要四分五裂,轮子已经有些摇摇欲坠要掉下来了。他站起来胳膊打开,眼睁睁冲着他心爱的玩具就扑了过去。 他忘了自己身前已经摆了好几辆车。脚底不小心踩上一辆,突然一滑,整个人重心稳不住,沉沉地就朝着前面栽了下去。不禁把他好几辆心爱的车砸在了身下,也把好不容易架起来的轨道砸了个稀巴烂,头还不不知道撞到了哪里,疼的他一阵晕眩。 秦航这一摔来的太突然,庄佩佩本想伸手拽住他,可是两只手都抓着卡车。又一时不想松手,眼睁睁看着秦航在自己面前来了个大马趴。 最后是秦宇先松了手,他过去想拉秦航,可是秦航根本站不起来,身体和脚下面全是玩具,他使劲想要抓住哥哥的手。这么一拽秦宇也没站稳,没想到就冲着庄佩佩摔过去。 秦宇为了自保不撞上庄佩佩,另外一只手本想推开她,却鬼使神差地抓住了她脑袋上面高高绑起的春丽卷,用力一扯,跟着就听见庄佩佩一声惨叫。 头皮瞬间的刺痛感让庄佩佩当场红了眼圈,眼泪差点没流下来。 再看秦宇手里抓着几根自己的发丝,庄佩佩随手拎起一辆卡车就冲着他脑门砸下去,“果然什么?果然什么!我让你果然!我让你装!” 她一边砸秦宇的头一边压低了声音骂,“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毁我发型,我爆了你的头!” “我让你果然!”庄佩佩心里的怒火越烧越旺,“我让你骂人!谁不要脸了!你才最不要脸!对着人耳朵吹气你恶不恶心!” 秦宇无奈身下压着秦航,他一时又爬不起来,双手稳稳支在地上为的不把身体重量压倒弟弟身上,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他整个人狼狈不堪,浓眉紧皱,一边被打还不忘添油加醋的嘲讽,“刚才是谁嘻皮涎脸恬不知耻的?谁腆着脸说要的?谁?” 庄佩佩狠得一愣,气的她一下脸红到脖子根,打的更狠,“我让你拽成语!我让你得瑟!” 秦航是被闷在下面一句也没挺清楚,直到他从哥哥身下的空隙出爬出来,看到眼前完全毁于一旦的赛车赛道,“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庄佩佩还在瞄准秦宇的头在打。 等听见秦太太匆忙上楼的脚步声,庄佩佩才用力狠狠推了一把秦宇,继而扔掉了手里的玩具车。 秦宇目露凶光浑身杀气,真不是他不想扑过来掐死庄佩佩,他的头被打到都有点发晕,等缓过来的时候,秦太太已经就在门口了。 所以上面这一段,庄佩佩怎么和秦太太解释? 跑到人家家里打人家孩子? 秦太太一听秦宇叫出来,也是吓了一跳。感觉好久没见过儿子脸上有什么情绪化的表情了,她怔怔看了看秦宇,探究的眼神又望向披头散发的庄佩佩。 庄佩佩这回声音更低,“他揪我头发,我疼的受不了,所以我打了他几下,现在知道是误会了,秦宇哥哥应该也不是故意的……阿姨——”她忽然一脸恐惧地看着秦太太,小鼻子吸了又吸,就差哭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玛吉花了很久时间才梳好的……我好疼啊……” 秦太太看她这张窘迫的小脸,也实在没办法生起气来。 再看看秦宇额头虽然肿了一个大包,倒也没有流血。玛吉一向待他们一家很友善,还帮她带孩子,谁都知道艾丽莎现在是怀特一家的宝贝,才来了她家这么一会儿就搞成这样回去…… 秦太太不由叹了口气,“让阿姨帮你把头梳好吧!大过节的,你们都是好朋友,不许闹不愉快,秦宇听到没有?” 秦宇阴着脸不说话,他头上的包越发肿了。 秦太太把秦航放下来,他蹲在地上摸着那些惨死的玩具车,难过的哭个不停。庄佩佩看他这么伤心,也心有不忍,她把感恩节卡片拿给他,“小航不哭了,我让彼得再买玩具给你好吗?” 秦航哀怨地看了她一眼,抽抽搭搭地皱着小眉头。 他笨手笨脚地翻开卡片,里面的字很多都不认识,就看向哥哥,“哥哥,哥哥帮我看看好不好?” 秦宇咬着牙坐了半响,额头隐隐还能看到青筋,很不情愿地把卡片上面的字念了一遍。 “……感谢这一年有你们的存在,陪伴我们度过了很多难关,也希望未来一年,无数年,都可以和你们相伴为邻,感恩节快乐!” 他的声音很轻,读完这段话,顿了顿。 他抬头看了一眼庄佩佩,才继续读,“谢谢小航,有你在,每天的日子变得不是那么枯燥无趣。和你一起看芝麻街很开心,和你一起玩玩具很开心,每天看到你都很开心。希望明年我们可以一起上学,以后天天都能看到你,天天开心。” 之前那段是玛吉写的,秦宇刚念的这段是庄佩佩告诉玛吉的。 秦航转过头,又红又肿的大眼睛眨了几下,“小梅真的这么想吗?” “嗯!”虽然只有半边脸露出来,庄佩佩还是大大地笑起来,揉了揉秦航的小脸蛋,“别哭了啊。” 秦航这才点点头,脸上又有了笑容。 秦太太看他们这样,这才舒了一口气,“艾丽莎过来,阿姨帮你弄头发。” 庄佩佩“哎”了一声,跟着秦太太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怕他突然出手弄死自己,她特别绕着秦宇另一边走,走到秦航身边,低头就亲了他一口。 秦航脸又蹭得一下红了,庄佩佩伸手擦了擦他的脸,声音温和,“没事我擦干净了,感恩节快乐!” 说完,她瞪了一眼秦宇,大摇大摆和秦太太走了。 秦航还愣了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问他哥,“小梅刚才又亲我了……哥哥……你不管了?” 他哥闷声不吭爬起来收拾残局,帮着把车轨道又架回去,弄到一半,忽然古里古怪地笑了一下,骂道,“梅超风!” 秦太太帮庄佩佩梳好头发,就不敢让她再上楼了。她借口让庄佩佩陪她,把她留在了楼下。 反正庄佩佩也不打算再上去了,见好就收,这会儿再回去事发现场,谁知道那个臭小子会不会突然拿出把刀捅了她? 刚才秦宇那眼神,杀气腾腾! 至于么,长这么大没挨过打似的。 她看秦太太手里织的不像是小孩子的毛衣,乖巧问,“阿姨你打毛衣给谁的呀?” “给小航和小宇的爸爸呀。”秦太太一脸温柔。 庄佩佩又想到那天秦航说起他爸爸的事情,再看秦太太的表情,她总觉得整件事情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怎么有种感觉,这个神秘的“爸爸”,好像不是很惦记远在美国的妻子儿子一样? 不过这种事情,庄佩佩是不会去问的。 她低头掰了一块玛吉的饼干吃,安静等着提姆回来接她。 冷静下来之后,庄佩佩开始思考起一个有些困扰的问题。从她出现第一天到现在,秦宇的所有表现,为什么都透着一种很深的积怨?(未完待续) ------------ 084 节日 秦太太看提姆来接艾丽莎回去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看出孩子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心里总算长长舒了一口气。 提姆还带来玛吉的话,“我妈妈请你们全家过去吃饭。” 秦太太连连摇手,“不用了呵呵,我晚上带孩子去吃,吃……”她“吃”了半天也不知道下一句英文怎么说,只好求助艾丽莎,“你帮阿姨翻译一下,粤菜,我一会儿带他们去吃粤菜,今天不是你们什么节吗?一家人在一起吃多好,我就不去了。” 庄佩佩笑着点头,“谢谢阿姨,那阿姨再见。” 她拉着提姆的手往回走,提姆还有些不解,“她说什么?”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嗯,她说不来了。” “她刚才说了这么多话翻译过来就这么几个字?”提姆诧异,“中文这么复杂?” “对。”庄佩佩很坚定地说,“中文博大精深,你还是不要考虑去学了。” 她心里暗想,拜托,你们都学会了说中文,我还有怎么用中文骂人? 提姆看她鬼精的样子心里就想笑。 明明是偷懒不想翻译,怎么每次你要揭穿她,她都能给你编的一串一串的? 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攥紧了她的小手,脚步也放慢了,“艾丽莎,下个月学校有一场橄榄球友谊赛,我买票请你和你朋友去看好不好?” 庄佩佩怔了怔,随即就眯起了眼睛。 “不去。”庄佩佩很警惕地抽回手,“我看不懂橄榄球。” “看不懂可以学嘛……”提姆鬼鬼祟祟拉着她不让她回家。一直把她拖出去老远,按着她的肩膀坐在了马路边。 天还没黑,空气中依然暖暖的,前两天下了场雨之后。气温逐渐凉了下来。不过只要太阳还在,穿件小毛衣还是不觉得冷的。 “你,还有你两个小男朋友的票。我全包了,好不好?” “不去。”庄佩佩说。 “爆米花、汽水、热狗,一人一份,我也全包了。” “不去。” 提姆抓抓头,“……啤酒?” 庄佩佩心里扑通跳了一下,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不由舔了舔舌头。 “不去。”她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 “那你怎么样才去啊?” 庄佩佩挑下眉。“你为什么要突然请我看球赛?” 她心里不停默念警告自己:万物反常即是妖妖妖妖妖! 今天什么日子?全疯了吗?提姆这种千年铁公鸡竟然要花钱给她?她没听错吧? “球赛是为了圣诞节做慈善活动,比赛所有收入都会捐给敬老院,这是好事嘛,所以我才请你去看啊。”提姆刮她的鼻子,“我们学校对抗我爸的学校。我说不定会出……” “等等!”庄佩佩突然打断他,眼里弥漫着诡笑,“彼得的学校?你不是想让我帮你约达芙妮吧?” 臭小子,果然有隐情! 提姆忍痛答道,“再给你二十块钱!” “得了吧,”庄佩佩撇嘴摇头,“上回我挨打你还欠我二十呢,没信用。” “上回你那也叫讨打?”提姆气的用胳膊夹住庄佩佩的脖子,把她抓进怀里一通猛搓她的脸。把艾丽莎的脸揉的又热又红。 “帮帮忙,”他声音捎带沮丧地说,“平常我也很难上场,这回寒假的友谊赛很多主力都跑去玩了,联盟队人不齐,我们第二级的才有机会上场。难得……是吧?”他呵呵直乐。 庄佩佩翻个白眼,不就是难得在美人儿面前表现吗?她心里忍不住腹诽,至于把自己说的这么没自信吗?达芙妮又不是什么女神,不就脸白点皮肤好点眼睛漂亮点鼻子高点身材好点头脑聪明点性格温柔点吗?! 哎,自己也是倒霉,吵嚷了一天感恩感恩的,非要这一天碰上这么多事情,同意吧,跟吃了苍蝇似的,不同意吧,又不忍心看提姆浅绿色的眼眸有任何黯淡的迹象。 “达芙妮有车吗?”她问。 “不知道啊,我没见她开过车。倒是见过一次她坐在别人的跑车里面从我学校经过。” 这么一说,提姆的眼神又暗下去了。 他低着头用力搓搓手,才带着不安地说,“开车的是她们学校的橄榄球四分卫……” “四分卫是什么东西?”庄佩佩托着头问他。 “四分卫就是场上的指挥官,传球给接球手还是跑卫、执行教练的战术布置、还有如果被对方球队识破战术要临时变动,都是他在调度,也有人说四分卫就是整个球队的大脑,因为攻击的时候他就是队长。他们的速度和身体强健度一般都是对立面最好的……” 说了半天,这个四分卫等于就是这个对立面的明星球员嘛!庄佩佩心想,达芙妮可以啊,谁不知道美国高中里面是人际关系最复杂纠结的一段时间,她又能弹这么好的琴,玛吉说她成绩也很好,乖乖,现在又多出来一样。 她还可以迷惑高中里面最炫的体育运动对里最炫的明星球员,开车兜风…… 再转头看看沮丧的提姆,庄佩佩忍不住问,“你是做什么位置的?” 提姆本是在苦笑,听了这话莫名满足地微笑起来,最后竟然变成了一抹极怪的坏笑。 “嘿嘿嘿——”他拉长了笑音,“我是右截锋哇哈哈哈——” 笑了半天,看艾丽莎一点反应也没有。 提姆撇嘴,用力刮了下她的鼻子,把她疼的直翻白眼。 “截锋是只有防守的时候才出现的,都统称防守前锋,我们首要目的就是给四分卫施压,不能给他任何传球的机会!” 庄佩佩忽然想起记忆里见过的职业橄榄球比赛,总是有这么一个画面:一个人刚抢到球,然后就从四面八方扑出来无数个对方球队的人,压倒的压倒,抓腿的抓腿,袭胸的袭胸…… 哦,原来提姆就是干这个的啊。 提姆看她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不能和她分享自己心里早就爽翻天的兴奋感,必然有些憋得难受。他不停问,“懂不懂?懂不懂?” 庄佩佩横他一眼,“你直说你就是想在达芙妮面前把她那个男朋友砸个鼻青脸肿不就完了?” 提姆想狂笑又不大好意思,他笑眯眯地挤了挤艾丽莎肩膀,“怎么这么不可爱,我就是想能上场而已……嘿嘿嘿……嘿嘿嘿……” 嘿嘿你妹啊!庄佩佩皱眉想了想,“那个四分卫是联盟队的吧?” 她这样一问,提姆脸上的贼笑就僵了僵。 “对我就这么没信心!”他跟着敲她脑袋,“你考虑考虑,晚上再回复我也行。走了,进去吃火鸡!” 看样子他是死也不会为艾丽莎解释,到底联盟队和二级联盟队的区别的。 庄佩佩当年是在B市的贵族高中犯了事情,才被庄尚明快速送去念纽约的私立高中的。她根本也没关心过什么学校体育运动这些无聊的东西,要知道,她当年的出勤率是全校几十年来最低的一个人。要不是庄尚明花钱赞助,估计她连高中毕业证都拿不到。 所以提姆嘴里的话,有些她听得懂,有些就模模糊糊的。 这件事……庄佩佩瘪瘪嘴,她实在不是很想去做。 可是难得会碰上提姆主动开头求她,更何况是这么一个神圣的夜晚。 神圣到这晚上庄佩佩坐在饭桌前,看到这么一大桌丰盛的食物,都开始怀疑到底是真的玛吉的做菜水平好,还是她灶王爷上身。 桌上正中摆着一只巨大的金黄色火鸡,看起来少说要有二十磅,十来个人分都吃不完。火鸡四周都被玛吉精致地摆满了水果和蔬菜。桌上还有涂抹了黄油的煮玉米、各式干果、酥软细滑的南瓜派、红莓布丁、烤红薯、起司烤花椰菜、沙拉、马铃薯泥、蔓越莓酱……每个都是满满一大长盘,凡是能想到的感恩节大餐标准菜系,玛吉一样不少! 玛吉还特意点燃了几根蜡烛,餐桌上铺了一块橘红色的桌布,每个人食盘下面还放着金黄色的托盘,再下面是一块长方形绿色餐布。蜡烛的火光配合着周围柔和的灯光,照着餐桌上一片温馨暖和的感觉。 大家围着长圆形的餐桌坐下,彼得坐在一首,玛吉坐在他对面的另一端,庄佩佩被安排坐在玛吉身边,她胳膊就是提姆。两位老人就坐在孩子们的对面,庄佩佩不用抬头,就能看见茱莉亚一阵阵大笑声。 按照规矩,火鸡都是男主人要亲自切成薄片,再分给在座的各位亲友。 烤火鸡迷人的香气惹得庄佩佩肚子一阵子咕噜咕噜的响。 彼得才要下刀,茱莉亚就大声叫起来,“亲爱的,我们还没有祷告呢!” 全家人手拉着手低头听茱莉亚念着感谢上帝的话,“……愿神的爱环绕我们,愿神的祝福招摇我们,愿神的恩典降临我们……”说到最后,她沉思了一下,又笑着说,“再次感激神将艾丽莎带给我们,为我们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在大家齐声说“阿门”的时候,庄佩佩忍不住抬头望回去,茱莉亚也正笑容满脸地看着她。 沙哑的声音虽然陌生,她眼里的神色却是熟悉的,那是像彼得一样的慈爱温柔。(未完待续) ------------ 085 歧视 感恩节的这晚,怀特一家人坐在餐桌前,直到桌上的那些蜡烛都烧尽了,还迟迟没有人愿意离席。 一开始开饭的时候大家气氛还是极为融洽的。彼得为每个人都分了烤火鸡,盘子里还搭配蔓越莓酱和马铃薯泥,不得不说玛吉的手艺真的很不错,庄佩佩吃了整整两盘还觉得有些不过瘾。 不过很快茱莉亚就开始挑刺了。 她先说火鸡有点咸,又接着说火鸡肚子里装的土司和鸡肝味道不够浓郁,蔓越莓酱太甜,把火鸡的香味都盖过去了。没吃几口又开始说马铃薯泥里面黄油太浓,吃起来有点过腻。 茱莉亚的嗓门本来就大,加上她也根本不是悄悄抱怨,而是明显拐弯抹角地说大声说玛吉做的不够好。她面带笑容问玛吉,“是不是烤的时候没有先预热啊?你知道我都是先控制在425度左右才送进去的,一般我填充火鸡的时候啊,总是喜欢留一些缝隙,这样烤熟的时候里面的食物才不会太过于干燥。还有啊……” 玛吉也同样面带微笑,她点头,“这样啊——彼得,你觉得呢?” 正在胡吃海塞的彼得听见妻子的暗示,自然明白是他上场的时候了。 他用餐巾布抹了抹嘴角,“没有啊,我觉得味道很好啊,妈你说的那些都是老式做法了,现在的烤箱预热很快的,华盛顿家里那台是不是要换一下了?你看艾丽莎吃的也很开心啊,是不是艾丽莎?” 说罢,他冲庄佩佩笑了笑。使了个眼色。 庄佩佩嘴里塞得火鸡差点没喷出来。 嘿,有这么踢球的吗? “我觉得很好吃啊。”她只能快速咽了嘴里的东西,和茱莉亚天真笑着说,“玛吉做饭可好吃了。她做什么我都爱吃……” 茱莉亚老小孩似的撇撇嘴,“艾丽莎头一次吃火鸡,当然觉得怎么吃都好吃啦。你以后要尝尝我做的。以前彼得小时候,每年感恩节他的同学都巴不得来我们家吃饭呢!后来他去念大学,整天吃快餐,时间长了味蕾都被破坏了,哎……后来口味也变了,吃不出来好坏了。” 玛吉脸上僵硬笑着听,她长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极力在安抚自己的情绪。 庄佩佩能感觉到,茱莉亚这番话说完,空气里明显有各种人的各种怨气综合在一起的味道……呃,不怎么好闻就是了。 大卫还是一贯微笑着。很绅士地小口吃盘子里的菜,并没有搭腔。 彼得在老婆微笑的强压之下,很快就转换了话题,“对了妈,你们接下来几天怎么打算的?需要我带你们去哪里吗?” 茱莉亚嘴里还有东西没嚼完,她用胳膊肘推推大卫,让他说。 庄佩佩忍不住就想笑,你说茱莉亚左挑右挑玛吉做饭不好吃,可她吃的一点也不少啊! 大卫说。“我们明天待一天,后天和你妈去拉斯维加斯,三天以后回来。我们在家的时候已经报名了那个赌场大巴士,酒店和伙食都包含了,你要是能送我们去集合站点坐车就行,回来的时候也需要你接我们一趟。” 老爷爷秃顶挺严重。只有两边耳朵上面有稀疏的两团白发,其余的地方都是光亮亮的。不过老人精神状态很好,可能是常常微笑的缘故,嘴角永远都是上扬的,让人看了心里就莫名有好感。 他手扶了扶脖领上的黑色小领结,和玛吉笑着说,“等我们回来了还要麻烦借一下你先生,送我们去一趟机场好吧?” 玛吉也笑着说好。 原来这对刚见面的夫妻只打算住一晚就走呀? 其实庄佩佩心里已经有点开始喜欢上他们了。 尤其是这位容光焕发的大卫。 虽然面容大不相同,但是大卫笑起来的时候,总让庄佩佩有种幻觉,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爷爷一样。 那种感觉,很温馨。 话题后来又延伸到庄佩佩身上,茱莉亚对她好像有问不完的问题似的,一直在问,“我上个星期看了一个纪录片,上面说华夏国人四条腿的除了桌子以外什么都吃,是不是真的啊?” “你们真的吃蛇肉啊?” “你爷爷会不会功夫啊?” “你爸爸会不会功夫啊?” “你们是不是真的会吃虫子啊?” “艾丽莎你会不会打兵乓球啊?” “你爷爷会不会打兵乓球啊?” “你爸爸会不会打兵乓球啊?” “彼得,华夏国那么多人,你下了飞机有没有完全认不出来艾丽莎啦?” “……” 庄佩佩已经坐在桌上痛苦地扶额,根本懒得解释了。 彼得很委婉的告诉茱莉亚,“妈……我看你下回有空和爸爸一起去一趟华夏国,自己亲自瞧瞧吧。你这些问题我也回答不了你,但是我看到的反正不是这样的。” 他微微皱眉,“而且妈,你下回千万千万不能再说这种下了飞机找不到艾丽莎的话了,尤其不能在加州说。” “为什么?”茱莉亚望向他,一脸茫然。 “因为很种族歧视啊奶奶!”提姆提醒道。 茱莉亚愣了一下,赶忙和庄佩佩解释,“不是哦艾丽莎,我没有歧视啊。我是说,飞机场里面全是华人,长的都一样,如果彼得一个不小心看不牢你,很容易就找不到你了啊!”她反问提姆,“我哪里歧视了?” 真是越解释越乱。 连玛吉都加入了,“茱莉亚,你说华夏国人长的都一样,这就是歧视。” 茱莉亚急的够呛,“我”了半天,到最后都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气氛一下子很尴尬,茱莉亚又让彼得和玛吉对艾丽莎解释,说她真的没有这个意思,一着急,声调提的更高。 庄佩佩实在忍不住,笑嘻嘻耸肩说,“我看你们也都是一样的,无所谓啦。” 其实也没有多少华人,能很容易就分得出纯黑血统的外国人长相吧?有的连没有什么特征的白种人和中东人,也分不大清楚。 有些老外一直都觉得马路上只要有亚洲人就是华人,而且还有一些老外觉得华人都是单眼皮小眼睛的。 茱莉亚应该是生活在周围普遍都是白人的社区,对东方人的认知,也就是从那些美国媒体而得知的吧。 曾经有一部美国破案类连续剧台词就是:跨种族的指认是不可靠的。 只不过种族的话题在美国一直都很敏感。 像洛杉矶这种多种族的大城市里面,茱莉亚这种话没有人敢公开说。 不说并不见得心里就不会这么想,庄佩佩其实也喜欢茱莉亚这种嘴比心快的性格,况且她根本也是无心的。 茱莉亚听了庄佩佩的话,沉默了一会儿,当大家都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的时候,她又突然说,“艾丽莎,我和玛吉就长的不一样啊。你仔细看一下,我的眼睛比较大,是蓝色的。而且我的头发很柔软,你要不要摸一下?” 玛吉怪声怪调地接她的话,“茱莉亚,我的头发是烫过的,自然没有你的那么‘柔软’了。” “是啊,浪费了这么多钱还烫坏了。”茱莉亚盯着玛吉的钢丝头,长叹一声,“要是把时间花在做菜上,这个南瓜派应该就不会这么齁的慌了。” 婆媳之间默默对望,眼神交流中,噼里啪啦,顿时火光四射。 急的彼得猛地站起来和解,他冲玛吉叫道,“亲爱的!不是还有冰淇林吗?给艾丽莎来一碗吧!” 最后还是提姆跑上楼抱下来一大摞相册,都是彼得和艾丽莎去华夏国的照片,这才把茱莉亚和玛吉的视线挪开,从而换了话题。 大家都指着照片上面的风景为两位老人解释的时候,大卫问彼得,“你的车库怎么撞成了那个样子?喝酒了吗?” 彼得很尴尬地笑了两声,比他还尴尬的是对面的提姆。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今晚的反面话题,提姆赶紧话锋一转把学校要比赛橄榄球然后捐给养老院的事情和爷爷说了。他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他是主力队员,而且一定会上场。 看样子大卫是喜欢看球的,一听说孙子终于可以上场比赛了,老爷子眼冒亮光,一直说,“太好了,太好了。” 那一边三个男人讨论要怎么能让提姆守住四分卫,这一边茱莉亚和玛吉也很快不再对着干,拉着庄佩佩为她们一一解释照片里面的华夏国风景,整个餐桌热闹愉快。 当天晚上大卫突然决定,他想要留到提姆比赛结束再走。 反正老两口也退休了,茱莉亚倒也没有不同意见。大卫很贴心地和玛吉说,“我们去住旅馆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打乱你们的生活。” 玛吉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好,就笑着点了头。 一顿饭从六点来钟吃到晚上十点多,茱莉亚还精神满满说个不停,庄佩佩已经快要睡死在桌上了,用胳膊撑着脑袋,这才没一头栽进盘子里。 这一整天,她的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各种惊险的转弯,最终,那颗小心脏缓缓归位,滑进了终点站。 她眯着眼睛看大家的表情,不由也被他们传染,脸上一直微微带笑。 看来,这种热闹的日子,恐怕是要过一段时间了。(未完待续) ------------ 086 低谷 (1) 和怀特家一样,香港最近也很热闹,只不过是另外一种热闹罢了。 按照香港法律,外国律师如果想要到香港协助打官司,必须先要向香港律师会注册,而且要达到香港律师会的一些特定要求才可以。 香港律师会需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进行审核,为了能打赢这场官司,白雪君已经找到了英国打这类官司最好的几个尖子大律师,并且快速与其签约,企图能抢在律政司前面。 只不过碰到香港律师会看似遥遥无期的登机和审核期限,她心里着急似火,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其实之前的话,办法是有的。 只要和发展司司长打声招呼,通过关系,时间可以加快不知道几倍。 可是现在连发展司司长都自身难保,新上任的司长根本不见白雪君。更不要说其他部门的首脑,那是跑的比风还快,以各种理由搪塞避而不见。 白雪君想尽了办法联络手里关系网中的一些工商界名人,大部分都嘴上说乐意相助,其实真正肯帮忙的人,几乎没有。 她终于体会到这种四处找人,四处碰壁的无助感。 失望至极,她剪烂了后花园中那一片精心培育的玫瑰花。手指上、手背上全被花茎上的刺划出了一道道血痕,她狠咬着下唇,在菲佣惊叫声中,硬是没有留下一朵完整的花朵。 她对庄伟勋的恨意,已经完全超出了手上血迹斑斑的刺痛感。 她不住地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庄伟勋不去死呢? 为什么她以乳癌为名割掉自己曾经最引以为豪的双乳。身体上遭受这样的摧残换来的香港伟业,最后也要被他收回去呢? 最终她瘫坐在后花园的水泥地上,异常绝望地看着那一片狼藉。 看着眼前被剪的乱七八糟的玫瑰花,心里禁不住一阵痛心的伤感。不久之前,它们还是那样绚丽夺目。 现在,现在就像她一样。生不如死。 菲佣跑去二楼找少爷求助,“太太的手上全是血!又不肯起来!” 庄尚均面无表情的看一眼菲佣,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菲佣当场愣住,她身体微颤,“……少爷……太太在流血,要赶快止血……” “所以你觉得我可以止血?”他猛然嚯的一声站起身。菲佣被他冰冷的气势吓到,不由踉跄退了两步,“你连最基本的急求都不会?”庄尚均平平淡淡地语气,手里将笔筒里面插着的一把锋利剪刀慢慢拿起来,攥在手里。 之后。他缓缓望向菲佣,“需要我教你吗?”语气没有不同,只不过,剪刀的刀刃,已经指向了对方充满恐惧的双眼。 菲佣的脸徒然变色,惊呼一声,紧跟着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庄尚明攥着那把剪刀走到落地窗前,一眼就看到花园里面如土色的母亲。家里所有的菲佣这时候都围在她身边,为她擦拭手上的伤口。可白雪君呆若木鸡一般瘫坐在那里,眼神望着一处放空,好像根本听不见她们的喊叫。 他就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他看着她脸上有两行泪水滑过,他默默看着。 如果不仔细观察,没有人能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阴戾。 庄尚均又站了一会儿。直到看到白雪君被菲佣们搀扶着进了屋,他眼神望向远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杀意。 庄尚均虽然一直保持高调出席公司会议,答应会给股东和股民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但是又很快被爆出公司有近乎两亿港币的债务无法限期偿还,在傲风影业股票持续暴跌的情况下,十二月一日,傲风影业正式向香港政府申请破产保护,希望政府可以协助重组计划避免倒闭。 有消息指出,傲风影业内部有债权人有意强迫公司破产,理由是不能接受名声糜烂的庄尚均担任董事长职务。 傲风影业临时董事长庄尚均在稍后的声明中表示,会辞去董事长的职务,只保留一席董事身份。在傲风经济紧绷的环境中,他将会和多为董事一起专注重整公司和消减负债,同时他也声称,重整期间公司会继续营业,正在筹划当中的几部影视作品将不会受影响。 这个消息似乎没有满足股民对傲风影业的担忧,股市依旧走低。 傲风影业内部目前最大的动荡除了裁员,就是削减股东的股份,消减最大的股东——庄尚均的股份! 企业重整,意味着变更权利,债权人和担保债权人这一刻都恨不得把庄氏这个最大的股东削弱。再加上傲风影业希望与其他同类型公司合并的消息爆出,很多大型娱乐公司也在暗中盯着傲风内部的动态,企图把庄尚均拉下马。 庄尚均整日所有的时间都安排在傲风影业内部会议里,就没有一次出来的时候面带过笑容。 他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出现过了。 私底下他还要四处联络富商好友,看看有没有朋友愿意援助一下傲风影业。 倒是有一些平日里玩在一起的富二代乐意帮忙,响应最积极的就是胡勇。但是大部分庄尚均的二代朋友都是纨绔子弟,像他当初一样,在家族企业里并没有实质的岗位,自然都被家里老子勒令不准掺和庄氏内部的父子恩怨。 胡勇更是被他爸爸禁了足。 庄尚均的日子难捱,白雪君的日子比他好不了哪里去,官司的事情缠身,她一是哪儿都走不开,二是往日里打牌喝下午茶的豪门阔太太们现在连她也避而远之。好面子的她又不想单独出门被狗仔队跟着拍,白雪君只有整日待在家中,时间一长,精神上有时失控,对着菲佣不停地责骂,夜里又经常失眠。 这天晚上,庄尚均托着疲惫的身体深夜从公司回来,一进大门就听见白雪君对着电话有些歇斯底里地在吼,“今日我若淹死了,也不会让你好过的!你我都清楚他是什么样的男人!”她冷哼,“你比我更清楚,对不对?!” 庄尚均微微蹙眉,他走过去瞥了眼电话显示屏幕,脸色忽变,紧跟着就按下了挂断。 白雪君冷着脸瞪回来,“你为什么挂断?我还没有讲完!” “妈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许再播这个号码!”庄尚均沉着声音说,“你我还未到这个时候,你打电话求她做什么?” “我没有求她!”白雪君跺脚大声喊道,“你听不到我刚才在……” “不管如何!”他打断她,“不许再播!” 庄尚均狠狠摔了手里的公文包,转身上楼。 白雪君望着儿子匆匆离开的身影,重重摔进沙发里,捂着脸大哭起来。 临近凌晨三点左右,死一般寂静的庄家大宅里,电话突然响起。 这一声铃声惊醒了趴在书桌上和衣而睡的庄尚均。他抓起电话,疲倦的脸上透着急切,却没有讲话。 对方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人已经被公|安带走了。” 庄尚均微怔,“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昨晚我去到她家已经人走楼空。本来以为她跑路了,后来有道上的兄弟查到她上个星期六已经被公|安带走,到今天还没出来。老头子好像很早就开始怀疑她了,夏天的时候已经不再服用她送上去的药,住院之前换了别的护理,但是还留了她下来陪护,只不过不再让她安排送药。但是住院之后我就联络不上她了……” “她知不知道是为谁做事?”庄尚均问。 “人当初是介绍给你大姐的,去你父亲家里也是你大姐引见的,她只知道做事拿钱,因为两个弟弟都在我们手里。你大姐那边……我实在不清楚。” 庄尚均眼里的戾气复而又现,冷冷地说,“这人不能再留!” “二少,内地不像香港,我们的人手不足,时常还要被当地的帮派讹诈——” “钱你不用担心。” 对方笑了笑,“那你请放心吧。” 挂断前那人又说,“二少,我们合作多年,我才提醒你一句,你大姐这人,关键时刻是靠不住的。” “我明白。”庄尚均说,“权哥,多问你一句,你刚才说夏天时候他不再吃药,是大概几月份?” ****** 远在伦敦的庄尚明,同样日子不好过。 因为华夏国对英国政府提出的议员席位不认同,继而发布了那七份商议文件之后,当初说要给他帮助的那几位英国议员,在议会受了嘲笑,对庄尚明同样颇有微词。 这还不算,最让他不能相信的,是庄氏前一日高调付清了巴克莱银行的贷款本息! 他不知道这笔庞大的款项庄伟勋是如何拿出来的,他只知道自己正在陷入一场摸不清走向的风暴之中。 他每天盯着香港的消息,拼命想预测出来庄伟勋下一步到底要怎么对付自己。 强烈的不安感,让他再一次连续几页辗转难眠。 而对他精神打击最大的,却是一封匿名信。 这封没有署名,也没有邮戳的信,轻轻松松摆到了他办公室桌上,几乎差一点要了他的命!(未完待续) ------------ 087 低谷 (2) 十二月七日,庄氏在B市突开新闻发布会,正面承认了庄氏前段时间在内地资金上有紧张的消息,并称现在事态已经完全控制住,希望股民和投资者乃至债权人给予庄氏信心,不要轻易相信空穴来风的不正当讯息。发言人还称,对于此次巴克莱银行擅自更改合同内容,强定并且强迫归还利息本金的时间表示遗憾。庄氏会在未来十二月内将巴克莱银行的所有贷款逐步还清,在将来不会再于巴克莱银行合作。 十二月八日,庄氏继而又公布了下一年将会在内地施行的几项计划,计划分别包括大型购物中心的建设和运营,B市、S市与Z市三家大城市中心地段的商业办公楼建设和销售,以及另外三所大城市的度假村、居住楼建设。 除去地产业,庄氏将在下一年进军内地的医疗产业,将会密切与几家大型国有药厂合作,开辟生物园区和新药的开发项目。 庄氏还有意收购内地的电子类公司,将会与庄氏旗下同类公司合并,带入香港的新兴商业模式,与更多香港地区的财团合作,以求更大的发展与进步。 有内部消息人士称,此次庄氏大笔投资的项目,是内地政府开始为港商开绿灯的证明。外加这次与庄氏合作的几家香港集团,全部都是前阵子刚离开内地的富豪团成员。 庄伟勋这次帮内地与香港的搭桥。取到了双赢的效果。 当然,最大的赢家还是庄氏。 这个消息一处,庄氏旗下的同类集团公司当天的股价都有涨幅迹象,连处于风波中的鸿途地产都有小幅度涨升,但傲风影业依旧无人问津。 不仅仅是香港,庄氏在海外的公司股价也同样跟着这个消息走高。 这说明股民和投资人对于庄伟勋的个人威信还是十分信赖的。 现在最不开心的,恐怕就是巴克莱银行了。 前一日说不再合作。后一日就表面下一年会有这么多这么大的项目会投入生产,那庄氏去找谁要贷款? 巴克莱银行高层已经得到消息,庄伟勋将会与几家美国大银行合作,而所贷资金来源最大的一家,就是大名鼎鼎的美国银行。 据说细节还在商讨当中,巴克莱银行亚洲区总裁特别飞去了B市,希望再和庄伟勋争取一下,哪怕是小金额的贷款也可以,只要不丢失这笔生意,也算保存了一些面子。但是庄伟勋以个人身体不便为由。并没有接见。 眼看多年的合作关系就要毁于一旦,不仅再也赚不到庄氏的钱。连当初和庄尚明说好的分割庄氏的希望也变成了泡沫。 巴克莱银行亚洲区总裁从B市回来就被调回了英国述职,而与庄尚明联络的那几位银行高管,全部第一时间被解雇。 庄尚明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罪名,重重叩了下来。 想赚的没赚到。易主不成,还把多年来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人际关系全赔进去了。 或许白雪君这一次很凄惨,官司缠身,还是有关于贪污犯罪的大型官司,而且赢率渺茫。 或许庄尚均被推向前台这一次很狼狈。身负举债,还有把几年来亲手经营的企业送人,背负各种指责和压力。 但是顶着易主旗号。曾经站在最前线摇旗呐喊,曾经正义凌然身背各种厚望,曾经登上《商业周刊》,被外媒称作将会带领庄氏冲出重围开辟新时代的庄尚明,是输的最惨,最彻底的一个人。 没有任何人逼迫他,没有白雪君和庄尚均所面临的四面压力,但是他已经知道这条路走不下去了。 两天之后,庄氏旗下的英国一家金融公司高管被爆招|妓风波,并有人举报此高管挪用大量金钱予以私用。同日,巴克莱银行通知庄尚明,银行对此状况表示担忧,决定提前收回银行在次公司的贷款金额,希望可以与庄尚明当面会晤。 庄尚明拿着那张信函,冷冷笑了一声,之后静静关上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当天这一层的公司员工几乎都有听到,庄尚明办公室内有东西砸到墙上摔碎的声音,还有格外刺耳的玻璃崩裂的响声,持续了将近了有一个小时。 后来进去打扫的工人说,办公室里已无一件完好的物品。 十二月十二日早七时,庄尚明在上班路上心脏病突发昏倒,被立刻送往急救中心。 经过抢救庄尚明当天下午最终醒了过来,医生诊断为长期失眠引起的高血压心脏病。 苏醒后的庄尚明面无血色,精神疲惫且有些抑郁。他艰难开口,希望医生能准许让他做几件事情。 十二月十三日早,庄尚明以身体抱恙无法再继续承担庄氏海外管理为由,全面交出手里庄氏旗下几间企业的管理权,并希望庄氏在内地的总部可以安排最佳人等尽快进入岗位。 庄尚明还自动将名下所有庄氏的股份交还给庄氏总部,称无法在履行自己作为股东和董事需要执行的责任,希望庄氏再另安排。 庄氏当日只接受了他的辞呈,周文稍后打电话给他,“尚明,你爸爸并没有要逼你上绝路,该是你的股份,他没有打算要回去。” 庄尚明合上干涩的双眼,躺在病床上久久没有答话。 他声音沙哑,“周助理,我想见一见爸爸,我有私事找他。” 周文顿了顿才说,“我会尽力帮你安排,好好养病。” 放下电话之后,庄尚明继续沉默不语,面容憔悴。 一旁的陈怡月为他拉高了被子,看他如此精神不济的模样,又想起他今天一早宣布的这些消息,她心里对庄尚明的怨恨,已经快要达到失控的地步。 搞什么?老东西还没有夺你的权,你就自己全交出去了?她陈怡月这么多年的辛苦就这么白费了?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尚明……”陈怡月低头剥开一个橘子,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埋怨,只有浓浓的关切,“事情说不定没有这么严重呢,自动请辞,或许可以避一避风头,可是把股份都退还给爸爸……不等于我们全家今后都要完全被别人控制……” 她特意把“我们”加重,为的就是提醒庄尚明,她在庄伟勋面前的形象并不好,庄尚明这个举动,等于连累了她。 庄尚明还是躺着没有回话。 第一次,他心里默默对陈怡月有些失望。 也许他没有想到,自己请辞的原因,在全天下最了解他的人心里,是认为他为了躲避责任才出此下策。 清醒过来的时候,医生已经告诉过他,再如此反复失眠下去,他的心血管系统将要再无法承受。才刚刚三十岁的年纪,他现在已经有高血压和心脏衰竭的症状,不要说主治医生担忧,他自己也真的吓了一大跳。 正是因为他不想死,不想让陈怡月她们母女为他担心,他才主动从现在的位置上退下来,也正是因为怕爸爸觉得他用这个手段,像当初刘明一样逃避责任,他才决定把手里手里所有的股权都交出! 他在用行动告诉庄伟勋,他输了,他会承担所有该负的责任。他也在无声地向爸爸保证,他不会拿着庄氏的股权和职位,让爸爸对他是否有朝一日还会再一次反击有所安心,从而保全他家人。 庄伟勋连妻子白雪君都可以置之死地,如果爸爸真想要明和暗一起出手的话,对付陈怡月,达到当初他想要逼迫儿子和儿媳离婚的目的,现在简直易如反掌! 可恰恰,他的保护在陈怡月心里,却是以这样的理由存在。医生的话陈怡月也不是没有听到,而她完全不会去想是不是庄尚明现在的身体状况无法承担职位,却说出那一番话……不能不说,庄尚明是很难过的。 难过到他想到从重症病房清醒过来的爸爸,面对空空荡荡的病房里没有一个亲人的慰问,心里是不是也像他现在这么苍凉? 应该比他现在更寒心一些吧,他暗自想着,心里对父亲多年沉积下来的怨恨,似乎又有些淡了。 人生很多事情都是不可预料的,或许真的要经历一回生死,才懂得珍惜。 珍惜生命,珍惜哪怕淡薄的父辈亲情,珍惜身边还有的人和事…… 珍惜从天而降的血亲缘分…… 他脸上一无血色,苦涩地笑了笑。 “怡月,我想打通电话给佩佩。” 陈怡月微怔,眉间略有惊异,不过很快就温和地劝导,“医生不是让你休息,不要说话吗?不如我等下打过去帮你问问怎么样?薇薇也有段日子没有见到姐姐了,她们姐俩应该有很多话想说的。” 庄尚明想了想,“算了,总是打扰她养父母也不大好。兴许新年左右她回国,我们就又碰到了。” “尚明,你忘了?我们定好了机票要去加勒比海南部的小岛过圣诞节也新年的,薇薇已经在准备了……这时候说不去……”陈怡月稍有不安地撇了一眼庄尚明,他不是要突然取消行程吧? 庄尚明无光的脸上牵强地挤出了几分笑意,“那不如你带薇薇去吧,我这个样子也玩不好,薇薇到时候又不开心了。” 陈怡月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这趟度假之行,她是一定要去的!(未完待续) ------------ 088 低谷 (3) 另一边周文挂上电话之后,把庄尚明想要见面的要求告诉了庄伟勋。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庄伟勋沉吟片刻,轻声问,“他是真的病了?” “已经联络过医院的大夫,病情诊断书今早传真过来了,看样子是真的。我也找到了尚明在伦敦的心理医生,他几个月之前就开始有失眠的迹象,最近几周情况加重,上一次和心理医生见面的时候——”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担忧,“他情绪不太稳定,有很多负面想法,心理医生诊断是忧郁症……” “庄先生,尚明肯把股份全交出来,这一点上,他应该确实不是在装病,而且……” 周文叹了一口气,“而且这一次心理医生的诊断书,和五年前几乎相同。我在想,是不是……” 庄伟勋轻点了下头,表示她不用再说下去了。 “要来心理医生那边的详细会面记录。”他低头呷了一口蜂蜜水,“要到了就放到我书桌上,我晚一些再看。” 周文点点头,忽的又问,“那您还安排和尚明见面吗?还是让他直接去……” 话没问完,只见庄伟勋扶着太师椅把手要起身,她又赶忙过去搀扶。 “那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别人。”庄伟勋沉声说。 他接过周文手里的拐杖,尝试着走了几步,转身问,“泽文这几天在做什么?为什么总也见不到他?”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平日就待在房间里面,今天一早要了车子出门。说是去会同学。”周文答。 庄伟勋冷哼一声,“停了他的车,从今天开始没有我同意不许再派车给他!小小年纪不学无术,学都不想上了。出门还要讲究什么排场?慧文那边有什么消息?” 周文犹豫片刻,“慧文这几天打过几次电话给我……”她抬眼看了看庄伟勋,没有再往下说。 “可是说没有钱了?”庄伟勋用力敲了下拐杖。“你就又汇了钱给她是不是?” 周文垂下眼没有作答。 “你呀!”庄伟勋叹一口气,“助长他们的风气!还嫌我活的久了?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让他们在香港也看看白雪君的下场,好好琢磨琢磨,到底是我这个亲爹重要,还是那个后妈更亲!你再不许搀和这些事情,泽文在我这里。我自有安排。他们两个,从此谁也再不许管了!” 虽然生气,他却没有对周文大发雷霆,走了几步之后,声调就缓和了许多。“行程还是早些安排妥当,我还想过个好节。” ****** 陈怡月在庄尚明病房里坐到了下午,这才说,“我去接薇薇放学。” “不要和薇薇说我病了。”庄尚明伸手拉住妻子的手,嘱咐道,“昨晚怎么和薇薇说的?” “只说你有急事要出差呢。”陈怡月轻拍他的手背,“你放心吧,我不让她知道。” 庄尚明虚弱地笑了笑,听到陈怡月肯定的语气。总算放了心。 庄薇薇在他心里,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 每次想到女儿,庄尚明心里就软软的,哪怕面前有再大的困难,只要能回家看到薇薇的笑容,只要能听见薇薇没有顾虑地喊他爸爸。他就会觉得很满足。 所以他看不得薇薇因为担心他而落泪,更不想让小小的孩子为了根本听不懂的那些医学术语,有任何的不安。 他没有在要求打电话给庄佩佩,也是因为他听出陈怡月语气里面的不满意。 其实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这一场病,和工作上的不顺心无关,和担心自己如何被爸爸报复也没有直接关系。真正让他难以入睡,每晚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把他折磨到精神几乎崩溃的,是前两天平整放到他桌上的那封匿名信。 没有署名,连邮戳都没有,是有人特地扔到公司前台的。 秘书玛丽一般都会先过目一下庄尚明每日的信件,只不过这封信她一打开,脸色就怵然惨白,几乎是颤抖着递到了总经理桌子上。 她觉得自己看到了本不应该看到的内容,吓得一整天神不守舍,生怕因为这件事收到牵连。 庄尚明一开始还不懂为什么玛丽会有这种表情,等他打开信封拿出里面那几张照片的时候,身体僵硬在那里许久,最终重重跌进办公椅中。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几乎是扑上去抓着玛丽的肩膀问,“谁送来的?!” 玛丽摇头说不知,差一点都要哭了出来。 公司的监控录像没有拍到那个人的正面,只能看到一个全身黑色运动服的人,连头都被连衣帽罩住,分不清男女,更看不到族裔。像是任何一个早晨慢跑路过公司门前的普通市民,只是这个人边跑边扔下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像是扔下了一颗炸弹一般,将庄尚明本来已经难以控制的神经,推向了万劫不复。 就连他现在这样平静躺在病床上,依然可以感觉到,每每想起那些照片里面的画面,心跳过速的剧烈疼痛感。 照片里面的内容,他无法和陈怡月启口。 他用力克制自己,不在妻子面前有任何情绪波澜,他不停提醒自己,他不能让怡月跟着他一起倒下。 所以听出陈怡月口气略有微动,他马上就不再坚持要打电话给庄佩佩。 等到她离开,他才再一次询问医生,可不可以允许他打一通电话。 还是很担心,担心到有些不能自已的地步。 他想确认,佩佩没有收到同一组照片。 可这时候的庄佩佩,那是忙的根本没有分身之术。 每年的感恩节隔天,所谓的黑色星期五。就是美国一年中最刺激消费的一日。据说黑色星期五的由来,是因为每年感恩节过后大部分的人都放假,各大厂商就把这一天定为圣诞购物季节的开端,为了抢夺一个好彩头好开端。几乎每一家商场都打出各式各样的折扣吸引顾客,以此来拼业绩。折扣便宜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因此这一天到处都是抢购的顾客。造成交通大堵塞,所以当年被警察和司机称之为黑色星期五。 因为抢购人潮太过汹涌,每年都有人在拥挤中受伤,也因为折扣太过于诱人,大批美国民众在感恩节当晚就要排起长龙围守在商场门口,为的就是最先最快抢到特价商品。 所以今年的感恩节当晚,吃完饭之后大家就开始翻阅报纸里面的折扣广告。茱莉亚和大卫一早就看中了梅西百货公司一台脚底按摩器。所以希望彼得能开车带他们去排队。玛吉看上的是KitchenAid的搅拌机,这个牌子难得减价。提姆想要的是一套架子鼓,刚好有音响器材商店打折,为了抢夺先机,他吃了饭换件外套就去找庄尼。两个人凌晨一点就跑去排队了。 想来想去,最后只有彼得和庄佩佩两个人不知道买点什么。 庄佩佩翻了翻折扣广告,眼睛最终停留在一台家用电脑上。 刚好彼得也正有此意,他就是嫌太贵不好跟玛吉提罢了。庄佩佩肉呼呼的小指头刚指了指电脑,他就兴奋地几乎叫起来,“好好,我们去买这个!” 当然还不忘和玛吉报备一下,他不停地说,“亲爱的。为了教育,我是为了教育!” 在差一点被挤的头破血流情况下,彼得总算抗了一台配置最基本的家用电脑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全家人都围在这台对庄佩佩来说完全是古董的电脑前面,按照说明书把电话线插入所谓的调制解调器上面,再连到电脑上。彼得本以为这样就完事了。可后来才发现还没有和网络供应商买账号,他连呼上当,“花这么多钱买了电脑为什么还要买账号?”又折腾了两天,彼得最终妥协,买了美国在线公司的账户,电脑屏幕上总算出现了“正在拨号……”几个振奋人心的小字,还有猫叫一样的电话连接声音。 终于有系统欢迎邮件“叮”地一声响,还有一个女人声音在里面念着:you’ve_got_a_mail。 彼得茫然地问,“信在哪里?” 庄佩佩指给他看左上角的邮箱图案。 彼得又问,“谁发的?” 庄佩佩再指一指信上面的发件人。 “我们要回信和他们说什么?”玛吉问。 庄佩佩已经早把系统邮件关掉了。 她无奈地撇撇嘴,“他们很忙,不要打扰他们了。” 好在提姆在学校已经有了电脑课,他会简单的打字技巧,自然很得瑟地秀给爸妈看,彼得和玛吉心里都有些暗叹,果然这个时代变了。 从那天开始,庄佩佩一有空就趴在电脑前面,从一开始假装不会让提姆教她打字,到几天后噼里啪啦打的比他还快,再到很迅速地申请到了聊天账号,反过来教提姆怎么加人聊天…… 彼得和玛吉已经没有功夫暗叹了,他们惊问,“你从哪里学到的?” 庄佩佩耸肩,一脸天真,“提姆教的呀,他好聪明啊!” 一旁的提姆诧异地睁大眼,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他默默想,果然这个时代变了。 唯一拨号上网让人头疼的,就是一来电话网络就断。本来网速比龟爬还慢,再接回去又要好长的时间,搞得庄佩佩想查的资料总也找不全。 好不容易今天找到一个最原始的网站,上面有介绍她最需要的内容,才想要拿笔抄下来,突然页面就没有了。 紧跟着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时间就知道不可能是爷爷,庄佩佩咬牙切齿地拿起听筒,很不客气地问,“找谁?”(未完待续) ------------ 089 教育 对方听见她稚声稚气的愤怒询问之后,不仅没有生气,反倒竟然笑出了声。 “佩佩?”庄尚明声音很温和,“是佩佩吧?” 庄佩佩本以为会听到推销的广告,却没想到打电话来的人是爸爸。 她顿时一怔,嘴里说着爸爸好,眼神已经开始寻找玛吉的身影。 无奈玛吉正在楼上收拾房间,眼看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庄佩佩只好说,“玛吉和彼得都不在我身边,爸爸要晚点再打回来吗?” 电话另一边就停顿了片刻,庄尚明柔声说,“不用,我和你聊一会儿好不好?” “好啊。”庄佩佩笑着答,却渐渐蹙起眉。 有情况啊有情况,庄佩佩暗自想,爸爸突然打电话过来,难道有什么事情? 上一回通话还是几个月前了……这么一想,不免想到爷爷。 不是吧,爸爸不会也打电话过来,要她帮忙给爷爷传话? 英国那边现在怎么样,庄佩佩并不知情。 因为买的那些香港“画报”,还停留在一个星期前,书店进货太慢,再加上美国的舆论向来都是对自己国家内部新闻比较关心,英国如果不是有什么地铁炸弹案一类的也不会出现在电视上。 虽然猜到爷爷拔完了庄尚均和庄慧文的牙之后,下一个是不会放过爸爸的,可是庄佩佩在电话里也没少和爷爷说过爸爸的好话,总觉得事态不会比那两个混蛋更严重…… 庄佩佩心里警惕起来,端着电话不出声。 要是爸爸也来大姑那一手……庄佩佩眉头皱的更紧。这也太让人失望了! “佩佩,爸爸收到你的贺卡了,我很喜欢。”庄尚明笑着说,“没来得及为你准备点什么。佩佩有想要的东西吗?” “没有。”庄佩佩回答的很快,也很直接。 庄尚明黯然垂下眼睑,他只突然觉得。似乎每一次和庄佩佩说话都如此艰难。 第一次见到自己她大哭,小小的肩膀好像承受了很多他读不懂的委屈。之后每一次碰面,她都刻意小心地和他接触。不似薇薇那样赖着自己喜欢撒娇,又不像毫无交集的孩子那样陌生地注视着自己,他也说不上来,很多次他看到这个孩子站在远处望着自己,眼神里有一种渴望。一种他满足不了的渴望。 这种感觉一直跟随着他回到伦敦。 每次想起来,他总是想不通,到底这个孩子需要他做什么? 庄尚明嘴角有一抹自嘲的苦笑,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对她的试探,好像每次都被孩子刻意地顶了回来。上一回也是这样,冷冷淡淡地对话,这一回好像又是同样。 “佩佩最近在做什么呢?”庄尚明很快又问。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打算挂电话啊…… 庄佩佩闻言答道,“最近在玩电脑。” “哦?”庄尚明听出她声音里的得意洋洋,脸上不免笑意更浓,“佩佩还会玩电脑?爸爸最近也在学用电脑……” 话音刚落,庄佩佩听见电话另一边有英国口音的人在说,“庄先生,到时间服药了。” 她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有点担心地问,“爸爸生病了吗?” “没有。”庄尚明很快说,“爸爸没事。” 刚说完,他又问,“佩佩很怕爸爸生病吗?” 庄佩佩一手托腮,一手捧着听筒。想了想才说,“我怕所有对我好的人生病。” 庄尚明真的差一点就脱口而出:我呢?我对你好吗? 他强忍着,实在不敢去问。 不料庄佩佩却跟着说,“爸爸要是生病了,我会很难过的。” 他心里紧跟着一缩,像是有什么东西勒在胸口,好半天,心跳快的让他有点呼吸急促。 庄尚明没有想过,电话另一边另一个孩子的童言童语,会让他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没有想过,庄佩佩喜欢不喜欢自己,对他渐渐也有了影响。 他一双大手抚在眉骨上,缓缓下滑,最终揉了揉突然发涩的双眼。 他默默想,哪怕全输光了,哪怕他再一次又要沦落到被爸爸左右人生的境地,哪怕,哪怕这些来所有的努力都徒劳而功……他还能看到薇薇的笑脸,他还在遥远的美国有一个孩子会因为他生病而难过……他忽的有些鼻酸。 为什么当初不当场承认,然后拥抱一下这个一直无依无靠的孩子,给她一份做父亲的担当呢? 为什么非要等到今天,等到看到那一组照片,才恍然明白有些事情早就注定,早就发生,早就冥冥之中等着他去揭晓呢? “佩佩……”庄尚明声音越发心疼,“佩佩最近有收到什么邮件吗?” 庄佩佩完全没回过味儿来,想也没想就说,“嗯……有啊。” 庄尚明瞬间变了脸色,声音急切,“里面有什么?” “美国在线的欢迎信,注册成功了还有一封,后来还有一封是说要付账户费用的……嗯,今天还有一封说……” 另一边庄尚明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佩佩,”他声调轻扬,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爸爸不是问这个。” 这正是庄佩佩头一次听见爸爸在笑。 在对她大笑? 如此带着几分无奈的宠溺笑声,把她唬的一愣,半响不知道说什么好。 “艾丽莎,你在和谁说话?” 玛吉这时候走下楼,就看见艾丽莎一脸茫然地坐在厨房,抱着电话正在发呆。 庄佩佩闻言,这才缓过神,“……爸爸,玛吉来了,你要和玛吉说话吗?”她一边说,一边望向玛吉,用唇语说:我爸爸。 玛吉也没想到会是艾丽莎的爸爸,她小心接过电话问,“庄先生?” “是。”庄尚明微笑,“忽然很想听听女儿声音,打扰你们了。” “没关系,欢迎你随时来电。”玛吉低头看了眼依旧有些发懵的女儿,笑着说,“艾丽莎很喜欢和你通电话。” 这话听在庄尚明耳朵里,似乎比吃下的药更让他舒服一些。 等到挂断电话,玛吉才拉着庄佩佩问,“你爸爸说了什么?” 庄佩佩眨眨眼睛,轻咬下唇,“我也不知道……” 怎么好端端的问她什么邮件的,怎么又突然笑了……还笑的那么大声,怪渗人的…… 说实话,庄佩佩心里觉得怪怪的。 要说头一回听见爸爸如此的笑,是有些惊喜的。可是每次爸爸来电话都是有点莫名其妙的,一句重要的事情不提,也从来不说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到底要怎么相处,又总是问一些不着边的问题。 又不像爷爷,起码还能讲故事给她听,听完了让人热血沸腾,恨不得把那些故事里面的精髓实践一下,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 只不过刚刚电话里背景有人要他服药的话,还是让庄佩佩起了疑心。 别再刚救回来爷爷,就要跟着送爸爸啦? 庄佩佩揣着这层担忧,直到晚上爷爷打电话过来。她想了一天,决定还是旁敲侧击问一问的好。 “爷爷,那个我一直在想,老牛拔完了小牛的牙没有?您还没告诉我呢!”她嬉皮笑脸地问。 庄伟勋失笑,“佩佩还惦记这事呐?” 庄佩佩咧嘴笑而不答,只等着爷爷继续。 “那爷爷问你,老牛拔光了小牛的牙,小牛一下子承受不了,死掉了怎么办?” 庄佩佩咬着手指想了想,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她忽然一本正经地说,“爷爷您之前教过我的,关键时候如果可以给别人一条出路,就等于给自己一条财路。您记得上回告诉我,人被逼急了就会跳墙,就会网破,那样大家都不划算,还会落下不好的名声……” 庄伟勋略微沉思了一会儿,“佩佩,狗被逼急了才会跳墙,还有那个词叫鱼死网破。” 庄佩佩完全听不出来爷爷现在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她的话,只有跟着说,“爷爷,我觉得——小牛如果真的死掉了,老牛也会很伤心的,您说呢?” 庄佩佩只听见爷爷很轻的一声笑,“小牛不会死掉的。” 她勉强笑着说,“那我等着爷爷下回再告诉我,臭小牛怎么变成好小牛的故事!” 她只能往最好的方向去揣测爷爷对爸爸的态度。 “爷爷说过的话佩佩都记得很清楚是吗?”庄伟勋又快换了个话题,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臭小牛要怎么才能教好。 “记得啊。”庄佩佩重重点头,“爷爷说的每一个故事我都记得,对了爷爷,我有事情想问您。” “说来听听。” “爷爷之前说,要想成为最有钱的人,就要让自己有很多很多朋友。那——朋友的钱可不可以赚?” 庄伟勋一怔,跟着嘴角牵起一个满意的笑容,“爷爷再教你一句话:结交天下人,大赚熟人钱,这是商人必备的准则。佩佩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呗。”庄佩佩笑呵呵地答。 “不过佩佩,虽然你现在用不到,但是爷爷还是要告诉你,和任何人做生意,双赢才是好生意。如果是好朋友,就要互惠互利,但是爷爷从来不和朋友借钱,佩佩知道是为什么吗?”(未完待续) ------------ 090 行程 “爷爷,我知道。”庄佩佩甜甜笑起来,“只是借钱给朋友,为了让朋友放心,就很难说什么时候还钱了。再去要也很麻烦,如果去逼朋友还钱,就等于少了一个朋友,大家都会不开心的!” 庄伟勋对孙女的回答很满意,一直笑着说对。 “佩佩记得,借钱给朋友,等于掏钱为自己买了一个敌人。但是如果可以和朋友一起赚钱,这才是增加感情的好办法。” 庄佩佩点头说知道了。 庄伟勋对庄佩佩突然对经商感起兴趣,心里说不出的大喜。再想想还不到六岁的孩子能很清楚的分析出他提出的问题,还有小小的商业头脑,他唇边带笑,满脸都是自豪和骄傲的表情。 要从小培养一个能接任庄氏的第三代,他恨不得能再快一些把自己多年经商的经验都教会给庄佩佩,道理谁人都懂,但是实践起来需要很多时间和面对很多挫折,他更希望孙女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这通电话打完,庄佩佩心里已经大概有了数。 她又跑回电脑前面,打算查一些资料。谁知道网络才刚连上,又被电话提断了。 这回打电话来的是周文。 她是以庄佩佩监护人的身份来询问彼得,下一次庄佩佩和庄伟勋见面的时间。 彼得对这件事也没有异议,毕竟是当初商量好了的嘛。他很快笑答,“是新年左右吗?需要我去订票吗?艾丽莎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谁知周文却说,“庄先生想最近亲自去一趟美国和孙女会面。这次见面可以在洛杉矶安排吗?” 彼得愣了愣。转眼望了一眼玛吉。 茱莉亚和大卫从拉斯维加斯参加完赌场旅行团之后,本来是打算找一家便宜的旅馆先住几天,等参加完孙子的橄榄球比赛再走的。可是因为圣诞节快到了,很多旅馆不是订不到房间。就是价钱水涨船高,到最后不得不又留在了彼得家里。 客厅的沙发打开刚好是一个简易的双人床,老两口晚上就睡在这儿。彼得觉得最近已经很为难妻子了。再加上家里也实在再找不出地方给艾丽莎的爷爷住了,他皱眉和周文讲,“周小姐,我们家条件实在不允许……” “哦不不。”周文马上抱歉地笑了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会为庄先生在洛杉矶安排下榻酒店,我只是想问行程安排上能不能和你们先商量一下,能让佩佩和爷爷多见几次面。” 周文也似乎听见电话另一端有女人大声讲话的声音。佩佩上回也和庄伟勋提到过家里来了彼得的亲戚,想必现在是热闹的很。而且庄伟勋的身体还需要静养阶段,她不可能把庄老先生安排到庄佩佩家里去。 彼得一手按住电话听筒,一边和玛吉简短商量了一下。 夫妻二人都觉得没问题,彼得心里也松了口气。“周小姐,那你安排吧,艾丽莎也很想念爷爷,如果庄先生可以适应长途旅行的话,我们会尽力配合的。” 没想过爷爷会亲自到洛杉矶来看她,庄佩佩晚饭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懵了好一会儿。 从B市飞过来要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爷爷的腿脚能不能受得了啊?她眨眨大眼睛问玛吉,“爷爷是来看病的吗?” 玛吉亲昵地揉揉她柔顺的头发。“你爷爷是特别想见你才来的,艾丽莎可要好好表现哦,让爷爷多了解一下你的生活。” 庄佩佩笑着点头,“交给我吧!” 两天之后,庄伟勋这趟洛杉矶之行才正式确定了下来。 周文安排了坐落在比佛利山庄的四季酒店为此次庄伟勋休息的场所,她特别选定了四季酒店十六楼面积三百平方米的东面总统套房。套房内部自带一个全功能高级厨房,为的就是可以请彼得一家圣诞节当晚来一起吃顿饭。 这间朝东的总统套房有八个阳台,可以将洛杉矶市中心和整个好莱坞地区一览群雄。套房内可供六个人同时居住,但周文只安排了庄伟勋一个人,其余陪同的人员都被安排到十五楼的高级套房内。 庄伟勋全程将要在洛杉矶待上一周,此次随行庄伟勋一道来的,一共有八个人。除了一名私人护理,三名保镖以外,还有老郭和梁妈,以及周文和她的家人。 玛吉和彼得看到那个寄过来的行程安排表一阵咂舌,茱莉亚更是撇撇嘴,对这种有钱人的奢侈生活无法接受,“怎么还自己带个厨子?擦鞋工人不用带一个吗?” 大卫抱庄佩佩坐到自己腿上,笑着反问茱莉亚,“那你不去吗?” 声音不大,全家人却都听见了。茱莉亚又是瘪嘴,瞪了大卫一眼,扯着嗓子说,“为什么不去?我都活到这把年纪了,还没见过总统套房呢!”她摇着脑袋走过来掐了下庄佩佩的小脸蛋,“多亏有艾丽莎在,四季酒店才倒不了。” 虽然讲话语气酸的不行,可她也没有恶意。 已经习惯了茱莉亚什么都要发表一下看法的作风,庄佩佩学着她的样子晃脑袋,笑嘻嘻地不说话。 茱莉亚确实也喜欢这个小不点,她笑着佯装无奈叹气,“行了,酒店咱们也不能白去,艾丽莎你那天说让我做什么?” 庄佩佩从大卫腿上跳下来,拉着茱莉亚的手跑上楼,指了指房间里一大包的材料,“你可以帮我做手工作业吗?奶奶?” 她特别加重拉长了“奶奶”,带着几分鼻音的撒娇语气听在茱莉亚耳朵里,把她美得够呛,忙说,“这有什么难的?来,我帮你做。” 一时太兴奋,她都没想要问问艾丽莎,学都没上哪里来的手工作业。 一老一小抱着那些材料找了半天,家里最近又乱又挤,实在没有一块平整的地方。茱莉亚又开始念叨,“玛吉也不说收拾收拾,哎——” 刚好被玛吉听见,她绷着脸踢了一脚彼得。 彼得忙笑脸相迎,把茱莉亚和庄佩佩请进了自己的琴房,“你们用这个桌子好了,我收拾一下。”他一边胡乱地把桌上的曲谱推了推,还不忘问女儿,“你们要做的是什么?” “秘密。”庄佩佩冲他挤挤眼,推着他出去,“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既然想要小试牛刀,成本还是要投资的。 她望着桌上工工整整排开来的那些工具,还有两大包拜托提姆去买的材料,再看看已经戴上老花镜等着她发号施令的茱莉亚,心里有点小小满意。 又过了几天,司机小陈先行到了洛杉矶。 因为庄伟勋腿脚不便,又不喜欢坐陌生的车子,周文才派了他专门过来先安排车务上面的细节。小陈帮忙租了一辆自带升降椅的豪华休旅车,这辆侧滑门的车子里面经过改良,门边装有一组两折式电动遥控斜坡板,这样不仅电动轮椅可以在车内行动自如,庄伟勋更是一步都不用踩到洛杉矶地面上,可以轻松地上下车。 他把那辆车停到庄佩佩家门口,解释给彼得和提姆看,父子二人都连连称奇。大卫更是亲自上去示范了一回。 大卫满脸兴奋地坐在那台轮椅上,不停按着手里遥控器的各种按键,一会儿上,一会儿下,一会儿转左,一会儿又转右,根本不想下来,就跟车子是他的一样。“这个好,这个好。”他重复地问小陈,“你老板来之前可不可以先带我们出去兜兜风?” 小陈自然说没问题。 几个男人一跃而上,都巴不得开着这辆车出去炫耀一番。 等到车子启动了,小陈望着后视镜里满脸好奇的祖孙三人,这才不好意思地干咳了几声,“我不是太认识路……” “哦没关系!”提姆忙说,“你前面右转,上科罗拉多大道上就行!” 他是恨不得能把小陈指到学校附近去,能给同学显摆一下。哪怕不行,在城里最繁华的大道上转一圈,他也觉得很满足了。 提姆特别把窗户都拉下来,让小陈转了一个流行乐曲的电台,还恳请小陈把音量放到最大。 他们开车这辆休旅车跑上大道招摇过市,连彼得都一直推他老爸,“你和我换换位置,我也试一下这些按钮。” 这轮椅上面还自带后背按摩器,大卫当然死活不动地方,“你坐不出好坏啦,像我这种腿脚不行的才能知道这车好在哪里。” “你让我坐坐呗,要是好的话我到时候也帮你买一台。” 大卫呵呵乐了几声,瞪一眼儿子,“你少骗我,靠你?我还不如对艾丽莎好一点呢。” 提姆那边是根本早把胳膊从窗口伸出去,对着街边频频侧目的美少女挑眉又挤眼,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他就恨不得脖子上能有一大串金链子,穿件宽大的体恤衫,然后再反戴一顶棒球帽,冲着马路上的人比嘻哈手势了。 这边三人正乐呵呢,都没听见小陈轻声说,“哦,对了,我美国的驾照还没考下来呢,没事吧?” 开了好一会儿彼得才反应过来,他颤着声问小陈,“你刚才说什么?”(未完待续) ------------ 093 生病 (2) 秦航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然自己把自己说哭了。 庄佩佩握着牛奶杯一脸茫然,现在是什么状况? 哭就哭呗,还非要哭的梨花带雨秀色可餐的样子,让姐姐很为难啊! 嗯,庄佩佩已经很早不自称阿姨了。 萝莉装惯了…… 她伸手抹了抹秦航的小脸,经过一阵哭泣,小家伙的脸更红更嫩,看着好不赏心悦目啊啊啊啊! “别哭了……”庄佩佩艰难地咽口唾沫,“你妈那是吓唬你哥的,她怎么舍得把你哥哥送回国呢,你哥哥多了不起啊,他不是你们全家的骄傲么?他回国了怎么跳级啊,华夏国的小孩都贼聪明的呢……” 没想到这话说完,秦航哭的更大声。 “小梅你明明就是讽刺我哥哥,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呜呜呜——你干嘛就是不喜欢我哥哥——他被你打的脑袋上都肿了,好几天才消呢——” 庄佩佩抓抓脑袋,长长一声叹息。 秦航原来已经听得出什么是讽刺了啊…… “好啦,别哭了。我好好跟你说,你哥哥不会被送回去的,你妈妈那是吓唬他,真的,我跟你肯定。” 秦航似懂非懂地趴在庄佩佩肩膀上还在哭,鼻涕抹了她一身。 庄佩佩心疼衣服,推又推不开秦航,无奈只能哄着他,“你要怎么样才不哭?我拿糖给你吃怎么样?” 秦航抽着小肩膀摇头,“你带着糖去看我哥哥吧!”亮晶晶的大颗泪珠在他眼里滚动,“哥哥如果不被送回去。我去说服他跟你看球赛,好不好?” 嘿……庄佩佩眯起眼,“你哥让你这么干的?” 秦航迷茫的摇头。 开什么玩笑?有没有人犯完罪还跑回事发现场的? 庄佩佩用力推开秦航,“不去!” 秦航又要哭。庄佩佩脸色一沉,“不许哭了,再哭、再哭我要亲你了啊。” “……你都没少亲我……我的卡车都坏了……”秦航小嘴一列。虽然不敢再哭了,但是那个祈求的小眼神一直似有似无地望着庄佩佩。 就这么盯了她半个小时! 庄佩佩实在受不了了,“就五分钟,听见没有?” 她把这事禀告玛吉,愁眉苦脸地希望玛吉能说出个不字来。 想也知道玛吉一看女儿这么有爱心,知道小朋友病了还懂得去看望,心里满足感大增。连连点头,“去吧,你和小航牵着手,不要跑,早点回来。” 玛吉你就不怕我被街对面的臭小子传染了吗?? 秦航小手牵着她的。过马路的时候还不忘提醒她,“小梅你要左边看看,右边再看看,没有车子才可以过,我哥哥教我的。” “有那功夫他怎么不先治治自己的面瘫脸?”庄佩佩嘟嘟囔囔了一路。 秦太太看到他们来,也有点愣住。 那天艾丽莎把她儿子的头砸出一个大包,当时没显现出来,到了晚上看到秦宇一直捂着脑袋,她这才拉开儿子的手。当场就震惊了。 拳头大小的一个大包,又红又肿,上面隐约都能看到血丝了! 怎么问,秦宇都不说。再问秦航,他又说趴在地上没看到。 秦太太吓得差一点就要带儿子去医院做检查,谁知道秦宇咬着牙死活就是不去。她煮了鸡蛋在上面滚了两天才消肿。 想想当时的情况,不用猜也知道两个孩子动了手!秦太太生怕宝贝儿子的头被打傻了,马上打电话给丈夫,急的她都快要哭出来,非要过去跟玛吉理论。 要不是丈夫劝她,秦航好不容易有个作伴的小朋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说了半天和怀特家交朋友的好处,她真咽不下这口气! 你说说,这孩子怎么打完了人还敢回来? 她自然笑不起来,脸色也跟着有些阴沉,“艾丽莎来了?有事吗?” 秦航忙解释,“小梅是来看哥哥的!” 庄佩佩跟着就把手里的糖果举高,昧着良心说,“听说小宇哥哥生病了,我可以给他送糖吗?” 现在知道来赔礼道歉了?秦太太表情露出不悦,“他病了,我把糖交给他,艾丽莎就别上去了。” “好!”庄佩佩答的飞快,“那阿姨我回家了!” 谁知道秦航紧紧攥着她的手不松,“妈妈,小梅是来和哥哥道歉的!你让小梅上楼吧!” 庄佩佩猛地回头瞪他,谁来道歉的? “妈妈,你不是说哥哥生病都是小梅打的吗?小梅来给哥哥道歉了。” 这话一出,庄佩佩和秦太太各自都有一怔。 庄佩佩心想,她不是把秦宇打病了吧?头顶个包会死吗?没那么严重吧…… 她脑袋里快速地想着,真要是把人打残了,也不会到今天还被秦宇家里人追过来索命。这么一想,她就抬眼看了看秦太太。 让秦太太生气的是,儿子这话等于是说她背后赖艾丽莎把秦宇打病了,这话要是传进玛吉耳朵里……她忽然又想起丈夫的叮嘱,心里的烦躁到了顶点,伸手拽了一把秦航,差点没把他拉趴下。 她嚷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你们要上楼就上楼,小声一点,你哥哥才刚睡着!” 她皱着眉撇了一眼庄佩佩,转身走回客厅,坐进沙发里不再看他们。 庄佩佩已经嗅出空气里明显的不对劲,秦太太有些反常的举动是怎么了?对她的敌意,是怎么回事? 秦航嘴里的“道歉”,又是怎么回事? 她默默有种感觉……她好像…… 华丽丽的被、框、了? 两个人走到秦宇屋外,庄佩佩立刻甩开秦航的手,瞪着他不说话。秦航着急起来。憋得小脸发红,“你站在这里干嘛呀?快跟我进去啊!” 庄佩佩刻意压低声音问,“到底是不是你哥叫你带我过来的?” 秦航拼命摇头,“你去问我哥哥。我没骗你!”他一边说,一边就推开了那扇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所有的窗户都拉上了窗帘。本是下午的时间,却一点光线也洒不进来。只有开门的一瞬间,透着走廊的光亮,庄佩佩才看清了躺在床上的秦宇。 就这一眼,把庄佩佩吓了个半死! 臭小子脸色苍白,平直躺在床上,盖着浅灰色的被子。动也不动,跟死了一样。 她跟秦航在外面说话,还有开门这么大动静,秦宇竟然还纹丝不动躺在那里,眼也不睁。屋里静悄悄的。他的被子被灯光照的有些泛白,这人是死是活……她还真说不好。 庄佩佩拉了拉秦航的衣角,小声说,“你哥哥,呃,病的这么严重,我还是先回家吧,过两天再来。” 秦航不依,“哪有你这样的。都来了,你和我哥哥好好说说嘛,让他不要在跟我妈吵架了。再说了,你上回砸我哥哥的脑袋,我可是都听见了,我卡车都被你砸碎了。做错事情就是要赔礼道歉的啊!” “不是啊,我怕吵到你哥嘛。”庄佩佩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寻找可以防身的武器。 秦航想要关门,被她一把抓住胳膊,“我怕黑,还是开着门吧!” “我都不怕黑,你比我还大呢。” 两个人正在门口一来一去地谈判,就听见屋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眼见死尸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拿起床头的玻璃杯喝了几口水。 “你们,吵死了。” 声音带着嘶哑,一双眼睛盯着他们所站的方向,声调里听不出一丝感情,冷的让人心里发颤。 秦航几步就跑过去,关切地问,“哥哥你醒了?好点了没有啊?我和小梅说你病了,她也来看你,还带了糖过来,你吃吗?” 秦宇对秦航的声音明显柔缓了下来,“……不吃,我嗓子疼。” “那哥哥要不要我下楼叫妈妈,你刚才吃的感冒药治不治嗓子疼啊?” 秦宇实在不想回答弟弟的问题,嗓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烧,头也跟着晕晕沉沉的。 应该是刚才的感冒药发效了吧,他觉得眼皮异常的沉重,身体有些不受控制地总想找地方依着。 “……不用。”他含了几口口水,总算缓缓吐出这句话。 “哥哥,小梅说请我们去看比赛,你要几号才能病好啊?”秦航蹲在哥哥床边,大眼睛里满是期待。 秦宇无奈地摇摇头,等了半天才说,“你自己去吧。” “哥哥不去,我也不去了,我要照顾你啊!”秦航吸了吸鼻子,“哥哥病快点好起来吧,好起来妈妈就不会生气了,也不会送你回去奶奶那里了。我好讨厌奶奶,我不喜欢她……我不想你回去。” 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带着哭腔,他转过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庄佩佩,“小梅,你也来劝我哥哥呀!” 这么一提,秦宇抬头眯起眼,面向庄佩佩开始试图对焦。 庄佩佩犹豫了半天,决定不等秦宇看清自己,主动出击。 跑来这里站着等被那双眼睛射出的冰柱戳死吗?她庄佩佩还没有这种觉悟。 “哎呀小宇哥哥,你不是被我气病了吧?早说呀,早说我就带点润喉糖过来了。小航刚才哭了好几次,都是担心你被遣送回国,所以你好好养病啊,我就不打扰你了,呵呵,我这就消失,拜拜了您呐。” 这话怎么听怎么能听出幸灾乐祸的意思。 “你等等!” 喊的太急,秦宇紧跟着又重重咳嗽起来,他捂着火热的胸口,心里恨不得现在把庄佩佩凌迟一百遍。(未完待续) ------------ 095 摊牌 (2) 她现在看不到秦宇幽深莫测的眼神,秦宇也看不到她的一脸皮笑肉不笑。 说实话,庄佩佩重生到现在还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羞怒交加过。 是,她名声不怎么样;是,她天天上小报纸做花边新闻;是,她出门在外从来都是被人指指点点,耳边从来都是指责的闲言碎语…… 就连前世的自己也从不觉得这都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不要说现在。 她也可以拍几下手很无奈地说那些十六岁后荒唐放纵都是因人所致,精神上身体上无法承受的羞耻和委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只有一夜夜不停麻醉自己才能得以解脱。她可以把所有罪过都推给那些表面上纵容她,背地里摧毁她的人,然后很轻松地把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可是她最清楚,她对她自己的放弃,她对人性的丧失,她对自己扭曲的人生观,不是不需要负责任的。 所以她珍惜重生一次的难得机会,所以她拼了命想要躲开一切上一世奔着她而来的残害,因为全世界只有她一个人最明白,她绝对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让秦宇简单一句话戳破她不想去碰触的记忆,她心里真的很生气。 因为她根本没有办法为自己辩解! 怎么说?说什么? 再想到自己从来也没主动招惹过秦宇,但他总是有多憎恶她似的,现在还被他冷嘲热讽,话说得这么难听,心里的怒火就更难以控制。 她明白了。那些鄙视的眼神,从头到尾,都是这些事情! 有必要吗?我打了你的头,就要这么报复? 气的庄佩佩刚才竟有一阵鼻酸。坐在地上狠狠瞪着那个模糊的轮廓,眼里升起腾腾雾气。 一股委屈和愤怒混杂在一起的感觉油然而生,她一遍遍不停告诉自己。有什么的?又不是头一回听见这些话,又不是纯洁的善男信女,再不能忍受,不是也活过一次了吗? 庄佩佩紧紧咬着下唇,好一会儿才强忍着平复了心底那阵撕裂的疼痛,没让自己哭出来。 她只想赶快逃离这里,她恨不得都有种想要杀人灭口的恐怖想法。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庄佩佩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浮现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我没和你装。”庄佩佩一字一顿,“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她说完站起身就要走,谁知道秦宇一个手快,掀起被子从床上冲下来。低吼道,“你等一下!” 秦宇确实也是生病了好几天,吃了感冒药头本来就晕沉沉的,一下床重心不稳,朝着庄佩佩的方向就踉跄了几步。 他动作太急太快,庄佩佩本来就是一脸铁青,感觉背后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她跟着侧身快速一闪,扬起胳膊“啪”地一声。毫不客气地一个大嘴巴就打到了秦宇脸上。 庄佩佩用了全力,这一巴掌扇蒙了秦宇,他没站住硬是后退了两步,愣了。 秦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有点晕头转向,脑袋里嗡嗡响了好一会儿,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似乎太意外了一点。 他实在没想到。比自己还矮半头的小女孩,会有这么惊人的爆发力。 他也确实感觉到了,这一巴掌庄佩佩是下了狠力,左边半边脸现在已经开始痛的发麻,因为没咬住牙,牙根涩的他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发觉,嘴里有了一股血腥味。 秦宇不可置信地伸手抹了抹嘴角,眼里这一刻满是戾气。 打一次还不够,还要没完没了的打他?这女人有病吧? 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他再也忍不住了,说不打女人是他的准则,可是也要分人,这种女人,他真再也受不了了。秦宇心里的怒火蹭得一下就窜上来,他抬起头狠狠望庄佩佩的方向瞪过去,拳头紧紧攥着,太过用力手臂都开始有些颤抖。 “庄佩佩,你不要给脸不要……” 秦宇一眼扫过庄佩佩,下一秒钟,他却莫名心中突然一震。 因为站的距离如此近,哪怕房间里有些暗,还是能通过门外的微弱亮光看清庄佩佩看似冰冷的眼睛里,有隐隐发红的迹象,同时蒙上了一层薄雾。 秦宇脸上的表情鬼使神差地有些收敛。 他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一瞬间心里有些诧异。 等等,印象中的这个女人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难不成他押错了? 不对……绝对是这女人在用欲擒故纵的伎俩。 不对……他又心底默默摇头,哪个女人会玩儿这么大,拼了命要扇死他? 庄佩佩根本也不给他回味的机会,狠狠烈了他一眼,转身拉开门就走。 秦宇有些错愕地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没有想到,这番话起了这种效果,同时又觉出了一点奇怪的味道。庄佩佩还是庄佩佩没错,看她对“橘子门”的反应,还有秦航回来报告的那些内容,他已经可以肯定庄佩佩是顶着五岁皮的伪萝莉。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都极为厌恶庄佩佩和秦航有身体接触的原因。 只不过……他心底又犹豫了一下,按照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她不应该是刚才这样。所有人都知道,想要接近庄佩佩,想要敲庄佩佩的竹杠,举止轻佻是她的软肋。越是言语大胆无耻,越是动作越轨无德,越是能激起庄大小姐的兴趣。既然上一次苹果门他成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这一次本应该气氛很融洽的把事情说破。 况且他确实是走投无路,才决定冒这个险,打算找庄佩佩试试运气的。 要不是因为这样,她重生几百回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他真没必要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和这种女人交朋友,那也太跌份了,别说交朋友,认识她都是一种耻辱。 秦宇一脸沉思地望着现在空荡荡的走廊,不由伸手碰了碰自己已经红肿的脸,这一摸又是疼的他皱紧了眉。 ****** 庄佩佩跑下楼,一句话也懒得和秦太太说,打开他们家大门就跑了出去。 身后秦太太喊她的声音,她一句也没听见。 她一路飞快跑回家,猛地扑进玛吉怀里。 “怎么啦?”玛吉被她的头撞到胸口,怔了怔,再看门外没有小航跟着跑进来,就觉得有些奇怪,“和小航吵架了吗?” 庄佩佩紧紧揽着玛吉的腰不松手,头闷在她怀里好半天,软趴趴地说,“玛吉,表扬我,表扬我什么都好,说点好听的就行。” 玛吉想拉她出来,无奈艾丽莎紧紧抓住她衣服不撒手,她抬头看看同样一脸惊异的茱莉亚,想了想才说,“艾丽莎这么多好的地方,我要从哪里开始说啊?一天也说不完呀,不如你松开手,我慢慢告诉你?” 庄佩佩小脑袋拼命地摇头,“说一条就行,你说就行。” 她分明就是借着自己的身体在耍赖撒娇,可是她这一刻真的很需要找点鼓励的来源,免得又被心里突然涌出的阴郁覆盖下去。 茱莉亚大声说,“艾丽莎每天都能自己穿衣服洗脸刷牙,还按时起床,这就很好啊,我都快要做不到了。” 玛吉明白过来,也跟着说,“你吃了饭还会帮我收拾盘子和餐具,擦桌子也很注意细节,我真的很谢谢你呢!” 见艾丽莎还是不动,也不说话,玛吉又冲茱莉亚使了个眼色。 “艾丽莎还会做那么漂亮的项链,手多巧啊。”茱莉亚摸了摸脖颈上的啤酒瓶盖,满是欣慰。 “是啊,学琴也很努力呢。”玛吉轻拍孩子后背。 艾丽莎闷了一会儿,轻声说,“……再笼统一点……比如我聪不聪明,漂不漂亮一类的……” 玛吉和茱莉亚都无奈地笑了起来。 “聪明呀,赚了我十几块钱送我一条项链,到现在还不给我人工钱!”茱莉亚撇撇嘴。 玛吉强忍嘴角的笑意,声音柔柔的,“艾丽莎当然是我心里最漂亮的啦,最臭美了,一早一晚都要按时称重,买了新裙子就要穿出门给小航看——”她总算掰开女儿的小指头,“到底怎么啦?和小航吵架了吗?” 艾丽莎低着头摇了摇,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刚前的郁闷,“没有,就是想和你们玩一下。” “玩开心了?” “嗯。”庄佩佩点头,“现在舒服多了。” “开心了赶紧付钱吧!”茱莉亚走过来一把将她举高,“我今天都做了五条项链了,你倒跑出去和男朋友见面,你也太能使唤人了。” 庄佩佩揉揉鼻子,总算笑出声。 隔天一早秦航跑过来问,“小梅你怎么昨天不叫醒我就走了啊?” 庄佩佩低头穿项链,理也不理他。 “小梅——小梅——”秦航拉她的手,“我妈妈昨天晚上都哭了呢!我哥哥好像病傻了,本来就感冒,还要洗凉水澡,还要把冰袋捂住整张脸,后来就发烧了,脸可红了!” 看庄佩佩还是不搭理自己,秦航抓抓脑袋,“我哥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他还说,让你有空来我们家玩……” 庄佩佩撇了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就一张纸条,上面四个字:负荆请罪。 哟,倒是一手好字呢,庄佩佩一把扯过来,拿笔在上面乱画了一通。还不解气,她把纸条反过来也回了四个字。 势不两立。(未完待续) ------------ 096 摊牌 (3) 庄佩佩是认真的。 这件事情过后,她觉得无论如何要疏远秦宇,第一步就是不再和秦航玩了。 秦宇这个人太危险,目前看来绝对是敌人不是朋友,况且留着秦航在身边为他哥哥做奸细也不安全。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是个翻旧账的混蛋,拿着对她过往的记忆,谁知道他到底打什么卑鄙心思? 那之后,秦航因为每次过来都碰到庄佩佩爱答不理的脸,难过的哭了好几回。他跑回家埋怨哥哥,“都是因为你,小梅都不和我玩了!怎么办……我以后都没有朋友了……” 等到他知道庄佩佩放弃了自己,约了另外一对小朋友去看球赛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房间里,满脸是泪水地摸着他心爱的玩具车,想着再没有人陪他一起赛车,小肩膀随着抽涕抖动了一晚上,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秦太太看在眼里实在是着急,她数落秦航没出息,“不和你玩就不玩了吧,你哭什么?你也不跟她玩不就得了?这点志气还没有啊?” 秦航很是怨念忧伤地看了一眼妈妈,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哥哥。 原本眼里就蓄满了泪水,稍微眨眨眼,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这眼神看的秦宇心里也怪难受的。 仿佛秦航就是在暗淡无声地告诉他:哥哥,我被你害惨了。 这天夜里,秦宇是被脸上的酸楚给疼醒的。 他睡的一向踏实,除了三岁的时候生了那场大病再醒过来的几天里。辗转反侧无法适应之外,他总是睡的很安稳。 幽深的眼眸盯着天花板上散发着温暖橘色的顶灯,房间里却有一丝凉意,让他不由拉紧了被子。 伸手摸了摸自己还肿着的半面脸。五指手印虽消,但是口腔里下巴错位的疼痛感复而又现,秦宇不由疼的皱了皱眉。他仰着头慢慢活动着下颌。脑海中的记忆越加的重叠,思绪慢慢回到了多年前。 那一年,他19岁,正在B大读第二年,年轻气盛,并且担负着续写家族辉煌的希望。物质和地位的满足让他一向有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感,唯独。看到小丸子的时候他会真情流露,放下所有的身段。 他一直都叫她“小丸子”,因为她就是他的开心果,在妈妈精神失常、奶奶冷眼相对、爸爸离婚再娶、乃至后来秦航意外死亡那些最难熬的日子里,正因为有她。他才一步步地又站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她说要想去,他才会难得参加她表妹朋友的生日宴。 “宇哥哥,记着你要笑哦,我今天会有很多朋友都一起去的,可别丢我的脸哦。”她阳光般耀眼的笑容让他心里徒生一阵暖意。 他不大适应那幢白色欧式豪宅里面的喧哗和热闹,站在大厅一角,默默注视着小丸子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缓缓地能感觉到自己嘴角上扬。小丸子优美的舞姿引来了无数的苍蝇,一波又一波的上来想要约她跳舞。而她的眼神总是在人群中寻找着他,这让他有极大的满足。 小丸子三岁就开始学习芭蕾,虽然对于孩子来说太苦了点,但是她从来内心最坚强,也最好胜,这样的场合。还有和众多高中同学见面的机会,他不想驳了她的兴致。但是真的不喜欢这种逢场作戏的酒会,他在唇边含笑略微站了一会儿,就借故去了二楼的露台打算透透气。 也正是在那里,在那晚月光惊人的明亮光芒下,他看到了另外一幅画面。 少女赤着脚推开玻璃门,身上艳红的裙装被照的有些发光,她一步步走出来,身体靠在露台上托着下巴,根本没有看到角落里的他。 明明一楼大厅里欢快的音乐声此起彼伏地环绕在耳边,可那个女孩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样,发呆地望着月亮,像尊石像一样站着。 他站的比较远,看不大清那个女孩的面貌,只是通过月光匆匆扫了一眼她的侧脸。高挺的鼻子,五官也很精致立体,脸庞的线条生动,虽然和小丸子没得比但看得出是个漂亮的女孩。 只不过对方浑身散发的都是让他反感的自怜自哀,秦宇虽然爱静,却不大喜欢露台上现在这一股消极的氛围。 才要转身默然离开,只听见少女背后的房间里有个低沉的中年男声用粤语问了什么。 秦宇听不大懂粤语,感觉好像是“沛沛,你在什么什么的”,他不确定。 声音很轻,却也有点奇怪。 那声调怪的让人有种暧昧的感觉。 少女脸上突显喜色,她转过身朝那个声音的方向快步地走,清脆的,不带一丝犹豫的甜美声音,从女孩的嘴里喊出,“小叔叔,我在这儿呢!等你好半天了!” 那扇玻璃门合上之前,秦宇又听见那个男人用略带广东口音的普通话笑问,“有没有想我?有没有常想我啊?” “有呀……叔叔喝了多少啊?哎呀!”那女生一声惊呼,“这是什么?谢谢叔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叔叔对我太好了!” 之后再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清楚。有人在里面把所有的窗帘用力一拉,再之后,一切回归了平静。 秦宇眉心微皱,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他没有多想,看看表也差不多该下楼了。 就在他这一次转身的片刻,眼角的余光看到那间房间的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暗了下去。 他脚步走的很急,因为胃里莫名的有一阵不舒服。 那个女孩讨好卖乖的口气让他不舒服,她嘴里的叔叔港台腔暖昧的口气也让他不舒服,这整个画面,和最后漆黑下去的房间,让他都都觉得有点恶心。 直到当晚离开的时候,他才在车上问小丸子,“今天倒是是谁的生日趴?” 小丸子玩的太开心,额头微微泛着汗水,她笑着戳他的腰,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小丸子趴在他胸口上,佯装吃醋,“干什么?看上人家啦?” “今天是庄佩佩,就是上回我带出来吃饭的那个小妹妹庄薇薇的姐姐,说实话我今天也没看到她……你知道,薇薇常说她这个姐姐喜怒不定不好相处。我一开始还不信呢,薇薇又有礼貌又可爱,同一个爸妈养出来的姐姐,说不定更漂亮更有气质吧?你想呀,今天来了两百多客人,又都是工商界和政界名流,她妈妈还特别都邀请了我们这些年纪的来,不是为了热闹一点吗?可是过生日的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这多让人没面子啊?” 小丸子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住,“我也不知道是她真的不好客,还是端着架子……反正我刚才问薇薇她姐姐在哪里,她只说跟叔叔也不在干嘛,她也不是很清楚。这孩子今晚上跑前跑后的真是辛苦呢,又要跟叔叔阿姨迎着笑脸,还总过来问我们玩的开不开心,她今天第一回穿高跟鞋,刚才我看她脚趾都红了,真心疼死了。” “庄佩佩?”秦宇心思一愣。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秦宇基本上不怎么爱说话,难得见他有主动去问的事情,小丸子撅了下嘴,调皮地问,“怎么啦?小姑娘你都不放过?刚才好不容易有空了想约你跳舞,还找不到你,你说,是不是跑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厮混去啦……唔……” 正是青春年少的花样岁月,彼此的初恋,又是双方家族默认恭喜的一对佳人,热恋中的小情侣有大把的时间和光阴来浪费,可以不用担心未来的尽情热吻挥霍。 他低头堵住小丸子还没说完的话,激烈地在她唇上索取这一晚自己表现如此配合的奖励。 当时一切都那么美好,这辆平日里只有国|务|院老干部才有的专车里,溢满了幸福甜蜜的年轻气息。 那时候的小丸子满脸洋溢着让人不敢逼视的笑容,那时候的她还没有双腿粉碎性骨折,她还不会去担忧,自己要怎么坐在轮椅上度过下半辈子,再也不能去碰那双粉色的舞蹈鞋。 那时候的她也不会哭喊着推开他,从…… 秦宇目光忽的一缩,盯着天花板的灯光,身体一阵冰凉,他隐隐感受到自己因为急怒的微颤,不得不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切都拜谁所赐呢? 黑幽的眼眸中慢慢浮上了死一般的戾气。 那是唯一一次他“有幸”近距离地碰到过庄佩佩,也是从那之后,四周围越来越多开始有关于这个女人的各种传闻。之前仿佛从来不存在的“庄佩佩”,突然一下子开始成为各种八卦新闻的宠儿。 那些吸毒放纵倒卖自家股份的事情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更有很多从未披露的消息,疯传在B市名流界中。 据说她在高中的时候杀了人,被她爸爸费劲关系压下去,连夜送出国。 据说她跑去心理医生处说和自己小叔叔发生了关系,后来又改口说是自己勾引,最后说是未遂,完全凭空幻想出来的故事…… 这些没凭没据的内容,秦宇只不过跟哥们儿酒后闲聊时候听过,别人眉飞色舞地说要想分一羹庄氏的家业,最好就从庄佩佩下手,他当时只不过抿嘴一笑。 他想也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庄佩佩从天而降成了他的邻居。 他还要反过来要去求她?(未完待续) ------------ 097 球赛 (1) 【祝大家新年快乐!2013大吉大顺哦!鞠躬感激菇凉们一路的支持、订阅、推荐和打赏。】 达芙妮从那辆红色跑车上一下来就愣住了。 彼得一家老小除了提姆以外,都站在家门口笑嘻嘻地欢迎她。 “……这是怎么了?”她有些诧异地问。 茱莉亚凑过来挤挤眼,小声说,“我们的艾丽莎交给你啦!你可要把她看好了,别让坏小子打她主意。” 当然全部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庄佩佩一手牵一个正太,热情介绍,“这是马伦和马特……”她左边右边又看了看,“你们到底谁是谁?” 长相一模一样,齿白唇红的两个小男孩互相指了指,同时说,“他是马伦”,“他是马特”。 庄佩佩观察了半天,貌似是笑起来更可爱更活泼的那个叫马伦,稍微慢半拍的那个叫马特,呃,她到现在也常常搞混。 自从上回一起排队看了《狮子王》之后,庄佩佩又见过这对双胞胎两回,都是和玛吉出门前打电话约好了,在商场见面的。 这样艾丽莎和这对双胞胎都放到商场里面的托儿所,玛吉和他们的妈妈就可以一起逛街聊天,也不会觉得冷落了孩子。 庄佩佩抛弃了秦航,立马就想到这一对更养眼的。 他们的爸妈现在就站在玛吉身边,望着那辆跑车。他们的妈妈有点担忧地说,“不如我带着孩子到学校停车场跟你们会面吧?” 马伦和马特都坐腻了自己家的车,男孩子看到红色跑车血液里就有一股热流,加上刚才被艾丽莎做足了心理暗示,觉得和自己爸妈一起太没掉份了,都异口同声嚷着非要跟达芙妮的车走。 达芙妮为了玛吉和彼得放心,直接提议不如让他们在后面跟着她的车。再加上小陈本来路况就不熟,前面有人带路他觉得更安全,这样大家都觉得很好。 唯一有些不开心的是跑车主人。 这个叫鲍伯的年轻小伙子,虽然看起来也就和达芙妮年纪相仿,但是浑身的肌肉暴显,胳膊看起来比提姆大腿还粗,全身上下都充满着肾上激素和硬汉荷尔蒙的气味。庄佩佩心想,他应该就是那个提姆等着要袭胸的四分卫吧。 鲍伯看到自己的爱车后座上被挤满了儿童座椅,埋怨说,“达芙妮。他们都是谁?带着些小东西去学校很丢人的。” “不是上次已经告诉你了吗?艾丽莎是我钢琴老师的女儿,旁边两个都是她的朋友。” 车开动后。鲍伯从后视镜里面看一眼庄佩佩,语气随便,“捡到的?” 达芙妮微皱了下眉,没有回答他。 鲍伯又观察了几眼庄佩佩。很快就对她没有了兴趣,“达芙妮,晚上比赛完了的庆功宴你和我一起去吧!” 达芙妮还在犹豫,后座上的女孩突然问,“你们就一定会赢吗?” “当然!”鲍伯肯定地说。“对方球队里这回送上来的都是二级联盟队的蠢货,和我们整支联盟队的怎么比?” 虽然不太懂到底联盟队和耳机联盟队水平上有多大的差别,庄佩佩就是不喜欢提姆让人背后骂笨蛋。 “话也不要说太死。”庄佩佩不服气。 “哈哈。你才是不要期望太高啊!”鲍伯鼻子里哼了一声,“你哥哥不是今天也会比赛吗?你们全家风风火火跑过去,到时候他被我们踢得鼻青脸肿不是更丢人?” “鲍伯,够了吧?”达芙妮有些不悦。 鲍伯自豪地捏了捏自己结实的手臂,眯着眼睛对身旁的达芙妮展现了一抹媚笑,没想到达芙妮面朝窗外根本没看到,他有些悻悻然,转而又和庄佩佩说,“你放心吧,我今晚不会使出全力的,保证你的排骨哥哥死不了。” 庄佩佩伸出脚刚好能踩到前座的椅背上,她也不说话,就来回转着脚,把脚底上的泥都黏上去,反正鲍伯也看不到。 马伦对她挤着眼睛笑了笑,也跟着做同样的动作。 马特虽然总是慢半拍,到后来看两个人踩的欢乐,也加入一起。 三个孩子在后面咯咯地笑,让鲍伯听了有些烦躁,“达芙妮你干嘛和他们一家人走这么近?你不是已经考了那个NFFP五级吗,怎么还要送钱给别人去学弹琴?” 达芙妮双臂抱在胸前,“鲍伯,我说了很多遍了,是NPPA:National – Piano – Playing – Audition,我已经考到10级了!拜托你用心记一下好不好?而且我也告诉过你了,彼得是整个城市里面最好的私家教师,我很喜欢他,我也很需要……” 鲍伯粗鲁地打断她的话,“我每天要记这么多东西,哪有那么好的记性?我不是把你生日记得很准吗?” 庄佩佩心里默念:废物。 女人喜欢听什么都不知道,白练了一身强壮的肌肉。 就这样到了球场,达芙妮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鲍伯还没来得及看到他车座后背上面各种各样的小脚印,就被队友叫去热身,走之前还不忘甩下一句,“有什么好热身的?我用走的也比他们跑得快。” “艾丽莎,别忘心里去哦。”达芙妮勉强笑了笑,“鲍伯人不错的,就是……讲话比较直。” 庄佩佩摇头笑着,等大家都到齐了,全部人都坐到了主场观众席位。 当然是坐到自己家这一区才对嘛。 因为是周末,又快要到圣诞节了,球场里的节日气氛很浓,还有装扮成圣诞老人的拉拉队员站在场边往观众席扔糖果。彼得和小正太们的爸爸跑去排队买爆米花和汽水,大卫就在教小陈怎么看记分牌,另一边两个妈妈互相传授育儿经和八卦,时不时就能听见茱莉亚大嗓门拼命想插嘴,说她们说的都不对。 庄佩佩呢,她低着头摸着小正太的小手,名曰懂得看华夏国的手相,实则就是在吃豆腐。 “马伦,你以后的命很坎坷啊……”庄佩佩故弄玄虚,小正太白嫩的手掌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可她这么一说,两个孩子眼里都冒着惊异,聚精会神地听。 “嗯……”她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要和黑头发的女孩子多相处,才可以化险为夷。” 马伦颇为认真地想了半天,苦着脸问马特,“黑头发的女孩子在哪里?” 庄佩佩干咳几声,把他们的注意力都拉到自己身上,指了指脑袋上面的毛。 没想到马特语出惊人,“马伦你不用怕,我们家的爱玛就是黑色的头发,她也是女孩。” 这回轮到庄佩佩愣了,音调都变了,“谁是爱玛?” 后排双胞胎的妈妈听见了,就笑着回答,“我们家的比利时牧羊犬就叫爱玛!” 庄佩佩对着马伦和马特一人送了一个白眼。 达芙妮忽然问,“对了,艾丽莎,上回你说的项链,你还有吗?我朋友很喜欢我这条,你能不能给她一条?” 庄佩佩几不可见地牵了牵嘴角。 “达芙妮,只有你朋友一个人想要吗?”她有点失望地抬起头,“别人都不喜欢吗?” 达芙妮笑着摇头,“你不知道多少同学夸我的项链好看呢,我前几天去商场还被别人赞说很特别,可是我总不能都让你做嘛,我只帮最好的朋友要一条好了。你放心,我不会欺负你的,跟你买好不好?” “好啊,”庄佩佩很快答道,“我有97条,你要多少?” 达芙妮脸上的笑一僵,“……不需要这么多,一条就……艾丽莎你做这么多干什么?” “卖啊。”庄佩佩天真地咧嘴大笑,接着很神秘地拉着达芙妮的手,悄声说,“你不要告诉别人啊,我奶奶说她在华盛顿有做推销的朋友,可以去学校里面推销这一款,因为她说很样式很特别嘛,不过我不知道推销是什么——” “推销就是……”达芙妮想了想,“我记得在哪里看过,推销员是要抽成的呀……” “是吧,我也不知道。”庄佩佩摊手,“反正我奶奶说她那个朋友可要为此赚上一笔了。” 庄佩佩说完,就转过身继续和小正太聊天玩去了。 没一会儿音乐响起,拉拉队上来大跳热舞,在全场的口哨声和呐喊声中,两队的队员陆续上场。 先上场的是主场队员,每个人都全副武装戴满了护具和头盔,庄佩佩找了半天也看不到提姆,直到彼得把她举起来,“你看47号!” 穿着47号球衣的提姆威风飒爽,站在场边又蹦又跳地热身,还别说,真有那么一点运动明星的感觉。 不过等客场队一出来庄佩佩就开始犹豫了。 布莱尔高中的联盟队每一个都是鲍伯的身形,壮的像公牛一样伴随着嘻哈音乐大摇大摆地走出来。主场观众席跟着就是一阵倒喝彩声音,只有达芙妮穿插在里面为自己高中高呼,很快就被又一阵“BOO——”盖的没音儿了。 两队队员各就各位,裁判举起手,顺着口哨“哔——”地一声划破球场,提姆为了尊严和女神的一场大仗终于拉开帷幕。 不是对提姆没信心,是这状况赢率真的很低,一开场庄佩佩还跟着起哄高喊,没一分钟主场队的就被撞飞了俩…… 在四周围都是球迷和家长的惊叫声中,达芙妮终于坐定,转过身凝视艾丽莎片刻,“你刚才说的推销的事情,能不能再和我仔细说一下?”(未完待续) ------------ 098 球赛 (2) 庄佩佩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刚才故意把话题说到一半,就是想要看看达芙妮的反应。而现在看到达芙妮的表情,她就知道,这饵投下去总算钓到了一条大鱼! 庄佩佩平淡地笑了笑,“你有兴趣啊?” 达芙妮不置可否地点头,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问,“茱莉亚有没有告诉你,她的推销朋友要怎么去卖?” 庄佩佩眼里的笑意更浓,她摇摇手让达芙妮更凑近了些,“她朋友的女儿在华盛顿上高中,听说很受欢迎呢——”她抬头睨了眼达芙妮,声音更轻,“好像是学生会的会员,而且还是拉拉队的呢,反正朋友很多很多……” 达芙妮低头皱眉想了片刻,忽的伸手拉起庄佩佩的小手,“你不想在洛杉矶卖吗?” “想呀!”庄佩佩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可惜提姆不肯……” 达芙妮急问,“如果我肯帮你呢?” “你帮我?你怎么帮我啊?” “艾丽莎,我是学生会副主席!”达芙妮开始有点着急了,“我还是合唱团成员,而且学校乐队也有我一份,而且,而且……” 庄佩佩打断她,“而且你认识更多更多的朋友,是不是?” 达芙妮点点头,她最想说的,是想知道艾丽莎嘴里的‘赚上一笔’,到底是多少,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去问。 看她这么犹豫的样子,庄佩佩就笑了。 “达芙妮,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达芙妮有时候实在搞不懂。眼前的艾丽莎一会儿傻乎乎一会儿又猴精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她整颗心都被艾丽莎所说的事情高高提了起来,想也没想就问,“赌什么?” 话音刚落,玛吉在后面戳了戳庄佩佩的后背。“艾丽莎,提姆在和你招手呢!”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刚好是上半场第一节结束时间,提姆站在休息区里猛朝着他们的方向夸张摇着胳膊跳跃。 庄佩佩直接爬上座位。站在上面冲提姆咧嘴大笑,不停回送飞吻。她还拽着马伦和马特一起大喊加油。不过很快提姆就看到她身边的达芙妮,胳膊一点点下滑,最后竟然成了一个极为腼腆的招手。 达芙妮很客气地和提姆招了招手,随即就开始寻找另一队伍里面的鲍伯。她快速地用眼神扫了一下,第一时间并没有看到鲍伯,她也没有失望太久。很快又坐下拉着庄佩佩问,“你还没说赌什么呢!” 庄佩佩随意地笑了笑,眉毛一挑,看着达芙妮现如今好奇的眼神,心情实在是说不出来的高兴。 是。她不差钱,靠着庄氏的那笔基金,她可以衣食无忧地生活,和爷爷见一次面,就可以轻松拿到差不多一万块,嘴皮子如果甜一些,连收的礼物都可以转手再卖。 可是她不甘心。 如果不快点丰富自己的阅历和能力,她不想像这一次爷爷病重时候一样,永远被蒙在鼓里过日子。更不想让自己再拿着电话听筒没头没脑地问周文。到底能得到多少遗产这种傻问题。 那些提心吊胆又毫无办法的日子,她绝对不想再经历一回了。 她也不甘心自己再这么活一次,被别人安排什么时候要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要领什么钱,况且,未来太不安定。她需要暗中部署能和庄氏抗衡的事业。哪怕没有那个能耐抗衡庄氏,有爷爷这样的后盾保护,她也想试一试自己到底能走到什么程度。 不好意思,听天由命的庄佩佩,已经跟着黑色塑胶袋一起扔进下水道了。 她暗地里观察达芙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一个左右逢源的女孩,不可能只是因为她长相甜美,这和她做人处事的风格也有很大的关系。 最重要的,达芙妮也没钱。 “我们来打赌,是你还是茱莉亚的朋友更能耐。”她甜甜笑着说。 达芙妮有点一头雾水,她皱眉想了想,“为什么要赌这个?” “因为茱莉亚说,如果她朋友卖的好,以后一定会自己开公司去做的,把我们都撇到一边……”庄佩佩撅起小嘴,不服气地说,“我也听不懂,可是你是我的朋友,你应该不会甩开我的吧?” 达芙妮脸上有一瞬息的振奋,看起来很有把握,可很快就沉淀下去,无奈地笑了笑,“艾丽莎,你的项链数量只有这么少,别人怎么可能会想到组建公司呢?这也太天方夜谭了吧!”她略有怀疑地瞥了眼庄佩佩,“你在和我开玩笑吧?” “会吗?”庄佩佩很无辜地眨眨眼,“茱莉亚那个朋友要订单200条呢,她好像很有信心,还说以后可以变化做挂饰什么的,她还提到学校徽章的事情,所以我才以为……” 达芙妮一愣。 她低头摸了摸胸前的项链,问,“单价多少钱?” 庄佩佩伸出五个指头。 短暂的思考之后,达芙妮低低轻声笑了,“赢了又怎么样?输了又怎么样?” 第二场刚刚开始,四周围都是沸腾的欢呼声,庄佩佩凑到达芙妮耳边小声讲了几句。再坐回来的时候,对方脸上已经有了一抹自信的微笑。 “好,我们来打这个赌!”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庄佩佩的心好像漏跳了一拍似的,身体不由顿了顿。手心里有一层细汗,很特别的感觉。 她第一次感受到种暗示会成功的兴奋感,嘴角勾起浅浅一个弧度,眼神也浮上了一层明亮。 增强自己能力的第一步,实践爷爷那些经商的经验,就从这里开始吧! 达芙妮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因为她很清楚,200条项链对她来说。真的是轻而易举就可以推销出去。 再加上艾丽莎在她耳边所说的待遇,实在太诱人了! 她真恨不得现在马上就走到对面客场观众席里,和自己高中的同学开始推销胸前的项链。 “艾丽莎,你刚刚说你只有不到一百条。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做好?” 庄佩佩眯了眯眼,“这个你不用……” “喂!”彼得在身后一声高吼,紧跟着站起来愤怒指着球场上。“犯规!18号犯规了!” 连玛吉和茱莉亚都惊呼出声,整个主场的观众席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有人积极响应彼得的话,也跟着大喊“犯规,BOO——” 庄佩佩和达芙妮的注意力这下都转向球场,刚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比赛好像停了下来。裁判冲跑到赛场上。对着正叠在一起的三个球员不知道说着什么。 大卫叹口气,“提姆应该被打的不轻。” “发生什么事情了?”庄佩佩问。 “刚才对方的18号四分卫带球跑位,没有察觉到背后冲出来的提姆,被提姆用力撞倒了。” 庄佩佩抓抓头,回头又望了眼赛场上。对方队里的18号这时候正好爬起来,对着身下相比起来瘦弱很多的提姆狠啐了一口。 “这不是好事吗?”庄佩佩瞪着那身穿橘黄色球衣的18号,正是鲍伯。 躺在地上穿着白色球衣的47号,在队友的搀扶下总算站了起来。 “那个18号被撞倒了之后反身用胳膊肘大力打提姆的后腰,还打他的头盔!犯规,严重犯规!”彼得气的脸色发青。 谁知道裁判只提出了警告,然后重新安排鲍伯那一队第四次进攻。这下球场里各种骂声大起,庄佩佩也没心情再和达芙妮聊下去了,转过头仔细听大卫和小陈讲解比赛规则。 “每个队都有四次进攻机会。如果第四次进攻还没有前进十码,提姆他们队就可以反攻了,这个机会很难得,双方都会拼尽全力。”大卫紧盯着场上的排阵,摇了摇头,“这个四分卫太强了。提姆不是他的对手。要两个人防守18号,也不一定能成功拦截!” 哨声再起,进攻方很快根据队形踢球传位,球被7号传到到了四分卫18号手中。 庄佩佩皱了皱眉,她慢慢屏住了呼吸。 18号很快将球又传给队友,指挥全队改变进攻队形,在另外两名跑锋驾轻就熟的冲球掩护下,球再次被传回四分卫手中,整个进攻前线开始大面积压进。 进攻方前线六人集体往右边推进,另外两名球员冲到左边去掩护,不过貌似没有吸引提姆这队太多的防守兵力,因为全部的防守队员都冲着带球的四分卫跑了过去。 但是前线的六个人实在做的太出色,基本每个人都控制住了一名对方的防守球员,18号更像是无人阻挡一样,大步冲着最后一道防线冲去。 突然间有一抹白色出现,47号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腾空而跃想要擒抱住18号的腰,无奈18号速度太快,他没有抓到,反而重重摔在草地上。 瞬间又有两名白色球衣队员冲着四分卫扑上去,但是碍于身体素质实在无法相比,很快就被进攻方的队员拦截住。18号像雄狮一般再次无人能挡,打算朝着对方端线继续进攻,唯独他右脚被追上来的白色47号紧紧抱住。 18号被拉扯的动弹不能,盛怒之下左脚用力朝47号的头盔踹了下去。 一脚、两脚、三脚…… 47号的脸几乎被踩进了草地里,手也渐渐没了力气。 但是他死死地抱住了对方的右脚,被拖着跑了几码之后,最终擒住鲍伯的右腿,把对方拽倒。 四分卫倒下前传出了手里的球,但是为时已晚,失去了最佳触地机会,持球队员很快被一跃而上的防守方挤出了端线。 全场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的欢呼声,大家都激动地站了起来。 大卫大声说,“我们得分了!我们得了两分!天啊,竟然反超了!” 拉长的哨声再一次停止了比赛,裁判对双方教练示意,“有人受伤了!”(未完待续) ------------ 100 医院 (2)粉红9+ 华裔护士问,“我才进来没看到,什么病?” “发烧不退,刚才做了个血常规检查,有炎症感染的迹象,倒也没什么,挂着盐水呢。” 茱莉亚只感觉艾丽莎的小手猛地往回一抽,她有些莫名地回过头,给了她一个疑问的眼神。 眼见艾丽莎小眉头紧紧皱起来,眼里冒着惊人的仇意。 “怎么了?”茱莉亚忍不住,还是问了。 安静的急诊室病房里,这句话引来了小护士的注意。 “有什么不妥吗?”她笑着走过来,望了望提姆的方向,“病人已经睡了不是吗?” 茱莉亚点点头,有些抱歉地和她笑了笑,又想拉着孩子赶快离开。 没成想艾丽莎却伸手拉了下护士的衣角,她声音透着几丝无措,“我想上厕所……我等不及了……我要,我要尿……” 小护士很快指给她一个方向,“直走右手边就是。”她问茱莉亚,“你要不要陪她一……” 话音未落,艾丽莎早就逃命似的一溜烟冲着洗手间跑了过去。 茱莉亚耸耸肩,“她什么都会,我去外面等她吧!” “你小声一些……我等会儿带她出去,放心吧。”护士说。 庄佩佩在洗手间里面一圈又一圈地来回走,一会儿咬指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皱眉。 她听错了,她听错了吧? 秦礼超?秦礼超在美国? 她走着走着慢慢停下了脚步。刚才的慌乱已经被安抚下去,眼里如今一片冷然。 秦礼超…… 呵呵,我们这么有缘? 庄佩佩攥紧了拳头,这个名字,她绝对不会记错。 像是烙印一般刻在心口的疼痛又猛烈地涌了上来。 秦礼超的大名鼎鼎,想必B市的任何一个市民未来对他都不会陌生。 那个40岁就成为最年轻正|部|级官员之一,有名的红|色太|子党成员。正是二十年后B市的衣食父母官! 也同样是庄尚均的好朋友,好战友,对汪子诚见死不救,并且最后亲自补上那一刀的秦礼超…… 庄佩佩用力吸一口气,心里震惊有余,瞳孔顿时一缩,眼里露出了冷酷的寒光。 她永远不会忘,那一天在那个废弃工厂里,插在汪子诚胸口上的锋利刀刃,和行凶人离开前眼里那一抹狠绝。 从那天开始。她胸口里有股挥之不去的压抑感整日跟随,在体内疯狂地咬噬她的灵魂。像无数把冰冷的刀刃,一次次将她解剖…… 全世界有这么多QIN LI-CHAO,是不是这么凑巧? 如果真是他,她倒是想要见见这位所谓暗中“帮助”过爷爷。极力“辅佐”过爸爸,最后又“投奔”了小叔的政坛大人物。 她轻轻拉开了洗手间的门缝,仔细听着护理台的动向。很快,她就听见刚才那个小护士对同事说,“陈。我去看一下F床的病患,一会儿回来。” “你快去快回吧,我已经快48小时没合眼了。眼睛都要瞎了。” 小护士笑着答,“那你趴一会儿吧,反正现在也不忙。” 庄佩佩又小心等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走了出来。 路过护理台的时候,她看到刚才那个华裔护士正背对着她面对仪器屏幕,并没有注意到小小的她。 庄佩佩扫了一眼急诊病床,一共有十间的样子,三间都是空的,没有拉上帘子,除了提姆那一间以外,还有六间里面有人。这六间里面,有四间都是在护理台的右边,正好是护士背对的方向。 她悄悄从离自己最近的一间下手,透过门帘的缝隙朝里面看。 是一个黑人老者,身上脸上都是管子,静静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 撇一眼护理台,她又继续走到下一间。 她胃里一阵恶心,房间里是个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的中年白人。 再下一间,也不是。 庄佩佩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她有点紧张,也因为每间里面的画面都过于血腥,看了着实让人不舒服。 透过缝隙,瞧了眼下一间。 心里一声叹息,也不…… 庄佩佩突然身体一僵,眨眨眼,像是漏看了什么似的,又朝刚才那间里面看了眼。 这一眼看完,她已经瞪大了眼睛。 光线虽然很暗,但是那个坐在床边,正趴着小睡的亚裔中年妇人……怎么越看越像…… 秦太太?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她伸手拉开了那扇门帘。 乖乖,你猜她看到了谁? 庄佩佩就恨不得秦宇脸上有个氧气罩一类的东西,她可以立马拔下来。 秦宇躺在病床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脸上通红,身体跟着喘气的节奏一上一下的,看上去呼吸很不舒畅。他左手手背上插着针管,微微有些泛黄的液体顺着输液管静静的流进他的体内。 背对着庄佩佩趴在他床边睡觉的,正是秦太太。 真没想到,臭小子就要死了啊…… 秦宇啊秦宇,你…… 突然的,庄佩佩一愣。电视火光间,她后退了几步,仿佛明白了什么,手不由捂住了嘴。 秦宇……秦太太……秦…… 秦!!! 秦航当初说他爸爸是公务员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有联想到,他爸爸是秦礼超?! 小航和秦宇是……是秦礼超的儿子?! “哎呀,你怎么在这里!”有人从后面一把将她拉了出去,跟着拉上了门帘,“不可以这样随便乱跑啊,这里是急诊室,很危险的!”小护士一本正经地拽着她往外走,“生病才会来急症室,你懂吗?说不定你也会得病呢!况且不要打扰生病的人,他们已经很痛苦了,懂吗?” 庄佩佩满脸震惊地望着那个小护士,眼睛瞪得大大的,用力大喘着气。 她的眉头紧紧锁着,额头已经开始微微冒起冷汗。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小护士被这小女孩看的发毛。 看她还是不说话,护士转头求助同事,“她是不是不说英文?” 华裔护士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庄佩佩一眼,嘟囔着,“怎么今天晚上全是不说英文的?”她在护理台里面探了探身子,用中文问,“小妹妹,听得懂吗?” 问了两遍,见孩子依旧没有反应,她耸下肩撇撇嘴,“应该是听不懂。”她说着又望了眼那边的几个病床,“是不是吓到了?” 庄佩佩身边的小护士还想再问,那边已经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疾步走过来,“刚才来了电话,格林大街上面有严重车祸,送了两个人过来,就在路上,你们准备准备!” 小护士只好抓着庄佩佩赶快往外走。 “请问……”小女孩忽然用力向后拉她的手,抬头望着她,“刚才那个小男孩得了什么病?” “他只是发烧而已,明天一早就可以走了。”小护士刮了下孩子的鼻头,“很担心他吗?没事的,你生病的时候按时吃药喝水,永远不会来这里的,放心吧!” 小女孩并没有如释重负,反而急着问,“他爸爸没有陪着他吗?他应该很孤单吧?” 小护士笑了,“他有妈妈陪呢。”说着就推开了急诊室的大门,把孩子交回给了父母。 玛吉看到艾丽莎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担忧,“没事吧?” “她在里面乱跑,可能是吓到了。”小护士无奈地说,“回家喝些防感冒的冲剂,这阵子有流行性感冒病菌,很多小孩子都病了。” 彼得最后决定留下来守夜,其余的都跟着小陈的车一起回去,一路上大家兴致都不高,脸上或多或少带着疲惫,谁也没说话。 庄佩佩想了一路,她无论怎么用力地回忆,都不记得曾经认识过一个叫秦宇,或者秦航的兄弟。她对秦礼超的记忆,除了那间废弃的工厂,也只停留在有一年家里的某一场宴会上,他带着小他二十几岁的新婚妻子一起出现,和爸爸亲切握手的画面。 她现在真的恨不得自己能再多想出点什么,什么都行! 她心急似火,可是大脑里一片空白,再想不到任何有关于她和秦家的交集。 模糊的那些画面里面,唯一她能稍微确定的是,那晚上的“秦太太”,并不是秦宇身边趴着睡着的“秦太太”…… 庄佩佩低头沉思,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前世的庄小梅在怀特家暂住的那段日子里,到底街对面有没有这姓秦的一家? 她没办法让自己完全陷入庸人自扰的猜测里面,但是怀疑周围人的心,尤其是已经明显觉得图谋不轨的人,她一定要有。 庄佩佩靠在玛吉怀里缓缓合上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她默默地想,今天真的好漫长,也好累啊。 后半夜秦宇被隔壁病患的呻吟声吵醒,他喉咙干涸,想要起身要杯水,却看见妈妈靠在他输液的手边,睡得正香。 查房的小护士拉开门帘,刚好看他也睁着眼睛望自己,就把手指比在唇边做了噤声的手势,笑着说,“我帮你倒水。” 小护士看孩子咕咚咕咚大口喝水,揉了揉他头顶,“宇,明天一早就可以回家了,以后要健康哦!刚才还有个小女孩担心你要命呢。” 秦宇不解地望着她。 “不信呀?不信明天你去C床问一下就知道了。”小护士甜甜地笑。(未完待续) ------------ 101 医院 (3) 隔天一早,怀特一家人又赶到医院看望提姆。 彼得出来说提姆昨晚上因为胸闷气短醒过来几次,不过很快又睡着了。今天早上医生已经宣布他的伤口没有感染肺部,以防万一还是开了一些消炎药,因为急诊室病床比较紧张,建议他可以回家疗养。 全家人总算都露出了些喜悦的神情。 不过医生还是叮嘱他暂时不要太剧烈的活动,能卧床就卧床,伤口完全恢复可能需要三个月左右,如果没有意外,新年之后可以和同学一起回学校上课。 玛吉带来了一套衣服,送进去给提姆让他换。 小车这回的休旅车可算立了大功,他把车上自带的那个轮椅推了下来,静静站在一边等着。 按着轮流看望的顺序,庄佩佩这回是和大卫一起进去的。 急诊室里当班的护士已经换过,庄佩佩再也没看到那个笑容可掬的小护士。她谨慎地望了望另外一间床位,秦宇昨晚躺的那里已经空了,门帘被打开,床上又重新铺好了干净的床单,仪器设备也有人整理过了。 提姆半躺在病床上,对着庄佩佩微微地笑。 彼得把夹克衫披到儿子背上,大卫则是站在一旁,温柔地望着孙子。 “感觉好一些吗?”庄佩佩回笑,走上去笨手笨脚地想帮他套袜子。 提姆胸口上被绑上了医用护带。他的手无力地放在身体两侧,看起来还是有些勉强。 “没事。”他冲庄佩佩无所谓地挤挤眼,脸色哪怕再不好看,也压不过这一刻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年轻气息。 庄佩佩很喜欢提姆身上逸出的这股春风暖意,她一直很喜欢。 那头棕色短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那个好看的淡绿色眼眸泛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夺目光彩。照射得人浑身温暖。庄佩佩从第一次看到这个少年的时候,就对他充满了莫名的好感。 彼得和大卫后来又去办理手续,提姆执意要自己穿衣服,庄佩佩就坐到他身边,看他有些费劲地低头扣着衣领的扣子。 “转头,转头。”提姆看她盯着自己胸膛的眼神不善,心里慎得慌。 庄佩佩只好转过身,把昨晚上马伦和马特对他的赞赏,还有回到家听到大卫叹他英勇无比的话都告诉他,“达芙妮昨晚有打电话过来哦。她也很担心你,还说你真的很了不起呢。” 她没有告诉提姆。她在电话里和达芙妮说,自从知道这一场比赛会上场,提姆每天天不亮就去学校操场跑步,晚上还关在房间里练俯卧撑。知道达芙妮会去看他比赛。特别跟庄佩佩高价买了上面也有D字母的啤酒瓶盖,做成别针挂在球衣胸口上。达芙妮听了好半天没有吭声。 提姆头低的更低,庄佩佩还是偷偷撇到他嘴角显出的美滋滋,还有微微泛红的脸颊。 这画面让庄佩佩想起昨晚上另一个脸红的人。 那种脸红并不是害羞所致,看似发烫的红晕和额头冒出的汗水。那是明显的发烧病态。 看她说着说着有些失神,提姆笑着扳过艾丽莎的肩膀,刮她鼻尖。“想什么呢?我回去你怎么伺候我?” 庄佩佩拉长着咦了一声,白他一眼,“不过是断了根肋骨,手又没折,回去帮我做项链!” “你要做项链到底干什么?”提姆不解地看了看她,不过很快好像就明白过来,用力弹了下庄佩佩的脑门,“我就不觉得那小子会戴,你省省心吧,还做这么多条让他挑?” 他不屑地撇嘴,“看他那样子我就不怎么喜欢。” 庄佩佩捂着脑袋一脸雾水,“你有病啊!” “少装了吧你。”提姆一点点挪着,总算脚够到地上,“你昨天跑到人家床位旁边哭着问护士,你的小——宇——哥——哥——是不是要死了,今天早上护士可都告诉我了!” “他五点多走之前还过来看我,那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问我怎么也在这儿。”提姆没好气地哼一声,“我就特别讨厌他说话的口气,就好像质问我是不是跟踪他一样,我闲的啊?” 说道激动处,提姆又低声咳嗽了几下。 庄佩佩的脸一下白一下绿,狠狠愣住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谁,谁哭了?? 她恨不得都要下手掐死那个畜生,她做梦都快要笑出声了,她哭毛啊?! “……他还说什么了?” 提姆一声诡笑,“你的小宇哥哥说,他好开心你来看他啊,他好喜欢你啊——喂你干嘛打我!” 还好提姆躲得快,一个闪身没让庄佩佩的拳头捶到自己胸口上,但是也正因为动作太急,不知道牵扯到了身体哪里的肌肉,疼的他一脸扭曲,“……他说过两天病好了来找你玩,拜托,你不知道他惜字如金啊?还能说什么!” “过两天啊……”庄佩佩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本来想着暗地里发现的事情暗地里解决的,谁知道秦宇竟然真和提姆撞上个过面,她昨晚上看见他自然也就被小护士说破,没办法装下去了。 没办法装下去了啊…… 那就等着对方戳破吧…… ****** 看秦宇服了药又睡下去,摸摸他的额头也不怎么烫了,秦太太总算松了一口气。 秦航从屋外探出一个小脑袋,“妈妈,哥哥什么时候能跟我玩?” 秦太太的脸色微沉,横了儿子一眼,心里有股怨气堵在胸前,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走出房间才说,“就总想着玩啊玩啊的,你看看你哥哥,什么会,你呢?整日里就知道玩!我每天已经很累了,你就不能有一天让我松口气?这不行也哭,那不行也哭,烦死了!” 秦航看妈妈转身不再搭理自己下了楼,他一个人愣愣地站在走廊上,低着头紧抿着嘴唇,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本不应该对着秦航说这些的,秦太太心里默想,实在是最近精神紧绷到无法发泄……她刚走到客厅,正好听见落地钟整点报时,抬头看看表,已经到时间了。 对着手中电话卡上的号码拨了过去,跟着输入卡片上的密码,再着是丈夫国内的电话。 这些繁琐的数字她现在已经快要能背下来了。从一开始完全听不懂电话里的英文指示急的落下眼泪,到现在熟练地能在极短的时间里联系上国内的亲戚朋友,有时候还吹嘘一番在美国的生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当中的心酸。 听筒那一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困意,“喂?” “都已经七点了,怎么还不起来?”秦太太柔声唤着,“礼超,起床了。” 听到对方一声会心的笑声,秦太太的手指慢慢绕上电话线,一圈又一圈,像是她自己的心一样,被绕的有些绵绵发痒。 “我这就起来了。”秦礼超一边说着,一边把被子拉的更高,“孩子呢?” 秦太太娇嗔道,“才刚刚哄睡了小宇,烧退了。小航在二楼玩呢。”她顿了顿,后悔地说,“刚才我把他骂了,哎,最近……看小宇病成这样,我心里实在太难受了。” “你最近也累的够呛吧?小心生病了。” “没事……”秦太太心里一软,隔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就是想你。” 她明明清楚丈夫最近正在事业上升期,不能频繁的出国。可她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国家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身后,实在让她身心疲倦。 “再等等,我看年初能不能过去。”秦礼超温柔地哄着妻子,“你也知道最近党|内斗争的厉害,爸爸和大哥那边也很紧张,我总是走不开的。” “我明白的……”说着说着眼泪又不听使唤,秦太太用手按住话筒,刻意不让丈夫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 秦礼超抬头看看时间,“一会儿还有一个会要开,我要走了。” 秦太太轻声说好,秦礼超又补上一句,“美国最近有什么动态你记得留心一点,可能有些新闻会出来。” “是关于什么的?”秦太太一怔。 秦礼超声音很平静,“关于你家对面的,记着别让孩子说漏了。丽华,别多想,去买几件衣服。要过节了给孩子们也买些玩具什么的,我一有空就过去,我也很想你。” 电话挂上之后,秦礼超窝在被子里本想再躺一会儿,没成想身边的美人翻过身,伸出一条白嫩的大腿缠绕在他的腰上,光滑妖娆的身体把他越缠越紧,手指轻轻划过他的后背,一双媚眼迷着,“我也很想你呢。” 秦礼超被这挑逗的声调搞得筋骨都发酥,更不想起床了。 那一边秦太太放下电话惆怅了老半天,恨不得自己现在能守在丈夫身边,给予他最大的支持和照顾。可一想起自己为何会在美国生活的原因,她用力吸了吸快要绝提的泪水,进去厨房默默做起孩子的晚饭来。 自从八九|年那场动荡之后,不仅华夏国的政策有了新的动态,她的生活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改变。(未完待续) ------------ 102 沈丽华 要说想到自己如今在美国生活,住着西式洋房,开着名贵轿车,秦太太嘴角挂了几分苦笑,她是真的没想过。 这反差也太大了! 她在农村出生,一落地就被爹妈送了人。因为她上面还有八个孩子,家里根本没有能养她的能力,又是女娃娃,出生的时候身子还弱,在乡下当时的医疗环境下面几乎没有存活的希望。要不是有路过的一个杂技团团长看她可怜抱走了她,那个女婴是根本挨不过那年寒冬的。 几经反转,她最后落户在县城里,一家普通的再不过普通的工人家庭。父亲是仪表厂的技工,母亲是纺织厂的工人,两个人都年过五十,为人老实,因为有些原因从来没有要过孩子。 她从小长的漂亮,又有一副好身形,练过几年舞蹈,所以那年学校里有部队下来招手学员,她亮丽的外形很快就被老师内定,要她去当兵加入部队文工团。她傻乎乎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跟着填了表格,安排进了部队文工团做学员,那年她才十六岁。 因为家庭的关系,她从来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几乎没和人红过眼。也从来不争强好胜,只想在平实中寻找属于自己的一生。 她和秦礼超的爱情萌芽于春花浪漫的季节,她十八岁的时候参加了一场为机关老干|部举行的新年联欢会,当时她穿着一条天蓝色长裙。白色的小皮鞋,独唱了一首《祝福祖国》。 隔天文工团的团长突然来找她,问她有没有正在谈的朋友。 她大窘,脸上冒火一样地烧,连连摇头,她连男孩子的手都没有碰过呢。 团长心领神会地一笑,“那这事就好办了。” 又是几天以后。她正在和同伴们跳舞练习,忽然背后有人叫她。 那个人就是秦礼超。 他高大俊朗,举手投足都有一种专横态度,唯独对她嘴巴很甜,第一次见面就送了她一块石英手表。 为了撮合他们俩,团长在她面前说了不少秦礼超的好话,“礼超这小子好啊,讲义气也重感情,长的又帅,家里还是高干出身。你不可能没听过他爸爸吧?他可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三个姐姐都疼他呢。你们在一起的话……” 她不是很同意,“他比我大十几岁呢,我听说他还离过一次婚,还有一个孩子呢!” 团长给她做工作。“那个时候是非常时期嘛!他上一段婚姻是下乡回来家里安排的,上一次离婚对他打击也很大,你看他这么孤单……再说了,你们现在这是自由恋爱,意义不同结果也自然不同啦。” 看她还是犹豫。团长直接说,“沈丽华,你不是很想入党吗?你家庭是普通工人。没有一个党员,秦礼超可是红|二代,全家都是党员!退伍回去县城你能有什么出路?你要是和他谈朋友……你好好想一想!” 到最后连父母也打电话过来,婉转地告诉她,他们对这位“秦同志”很满意。 她当时想,也许这个男人真的能给她最想要的时光娴静,岁月安好吧。 他们相恋的时候,她也不过十九岁,因为部队条例规定,战士是不准谈恋爱的,所以很快组织上就安排了她退伍,二十岁的时候,她就嫁给了秦礼超。 只不过,后来的生活和她幻想的,和他保证的,都有一些出入。 秦礼超第一段婚姻中生下的儿子秦霖,一直都和他们一起生活。她后来才知道,秦霖的生母也是红|二代,因为从小性格骄纵暴躁,和秦礼超脾气太像,两个人根本都无法容忍对方,在秦霖一岁多的时候就离了婚,那个女人跟着就去外国生活了。 她又默默地想,如果要保护她的婚姻,自己一定要多付出一些,多忍让一些,担待着他的脾气,事事就全就好了吧。 她的这个婆婆似乎很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出身,不喜欢她的学历,不喜欢她在事业上对秦礼超一点帮助也没有。哪怕两年后秦宇的出生,婆婆对她都没有什么笑意。 婚后头几年秦礼超对她还是很不错的,让她觉得很幸福,虽然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他彻夜不归,但是孩子的那些姑姑都会教育她:这个家庭不是普通的家庭,你的丈夫不是普通的男人,你如果不懂就不要胡乱猜疑! 所以,她没有问,她其实也不敢问。 在秦宇三岁那一年,她的父母在一次事故中丧生,那时秦礼超正在外地公干赶不回来,婆婆又以孩子太小为由不许她带去奔丧。无奈之下,她只有连夜自己赶回了那个县城,默默送走了二老的亡魂。谁知道她不在的时候,秦宇和秦霖在后院打了架,两个孩子一同掉进了池塘。她疲惫地赶回家,迎着她的是婆婆一个生硬的嘴巴。 婆婆心疼的是秦霖,而不是被秦霖在水里狠狠按住头差点窒息的秦宇。 她抱着孩子流了一夜的眼泪,秦礼超回来安慰了她几句,“我过些日子要开始忙了,代表大会就要开了,不如我和你带着孩子去散散心?” 他们到洛杉矶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 因为秦礼超说现在正在事业上升期,两个孩子对他来说影响不太好,让她暂时先留在美国调养,一句散散心,她就在美国待了五年。 到了美国她发现,这里的生活确实有点她渴望的那种安逸,对孩子的教育和成长也有帮助。秦礼超每次都会温柔地对她说,“谢谢你,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这句话让她很有成就感,那些语言不通,没有朋友,甚至寂寞抱着自己入睡的酸楚,就淡了很多。 但是常年的分隔两地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丈夫,想和他团聚,想照顾他。 最近这半年秦礼超对她的电话频繁了很多,柔情似水,仿佛当年热恋的时候一样。大概就是从街对面小女孩出现之后,又闹了那么大的新闻开始的吧…… 秦太太想到这里就笑了笑,自己总算也能在事业上帮助丈夫了。 秦宇一到了美国就有了惊人的改变,他好像一夜之间成熟起来,从前整天缠着妈妈的孩子,却会反过来照顾她。上学之后又成了众人口中的天才儿童,这让她惊喜之余,也有点紧张。惊喜自然不言而喻,紧张是因为她过惯了平平淡淡不闻不问的生活,儿子最近的要求让她越来越觉得难以应付。 他对着电脑屏幕每天都盯到很晚,后来才知道是什么股票。第一次她教育了他,好好念书就行,别的跟你没有关系。没几天他又拿出小本子,一笔一笔地讲解给她听,告诉她每一股最近几日,几周,几年的动向,说的头头是道…… 秦太太停了停手里的菜刀,长叹了一声。 秦宇想要的不是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那些数据夸他聪明。 他想要的,是钱! 她无法想象给一个八岁的孩子这么一大笔钱是多诡异的事情,她又不是那些外国父母,孩子只要能讲出道理就可以考虑,在她的认知里面,孩子就是孩子,孩子就要做孩子的事情! 她想要的生活只是照顾好孩子起居生活,等有一天丈夫工作稳定了全家团聚。孩子爸爸汇过来的钱足够他们母子生活了,她搞不懂小宇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秦宇后来又试图给她解释了几次那些数据,她根本听不进去,她认定了那是小孩子的无稽之谈。 “小宇,你要是上学觉得无聊,妈妈可以带你去图书馆借书看,你可以以后做一个科学家啊,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真的。” 真正让她心里开始堵满怨气的,是后来秦宇的一句话。 上周又有几天她怎么也联络不到秦礼超,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夜里她坐在客厅控制不住哭了,刚好被儿子看到。 她其实是想揉揉孩子的脸,让她给自己一份继续支撑下去的信心,谁知道秦宇却一脸平静地说,秦礼超永远不会回来的。 那真是噎的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怒之下她狠狠训了秦宇一顿,威胁要将他送回国给奶奶带。可看到孩子隔天生病的小脸,她心里又是一阵愧疚。 她觉得自己的内心越来越难以控制了,当年那份心平气和总也寻不着。时不时对着孩子发火,又同时后悔不已,还要总保持着笑容讨好丈夫……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她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两天之后,秦宇没有来,爷爷来了。 虽然周文又交代过整个行程要保密,不要告之新闻媒体。但是他们一下飞机就被各大报社电视台的记者团团围住,看来还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闪光灯下庄伟勋面带笑容,双目炯炯有神,仍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已经看不到任何病容。 他杵着拐杖,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向外走来。 周文距离他两步之遥,紧跟其后。 “爷爷——”人群中,庄伟勋听到了那个一直寻找的声音。(未完待续) ------------ 103 阿英 “庄先生,最近一直传闻您的身体欠佳,您有什么看法吗?” “父子决裂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和庄白雪君出现感情破裂?有没有第三者?” “庄氏分家是不是已经落定?您对傲风影业最近的低价转手有什么看法?香港的经济收到贿赂案的影响,您是什么态度?” “庄先生……” 早就等在接机口的大批记者把庄伟勋一行人围成一圈,大部分都是香港特别赶来的媒体,还有少数英国的记者,各个肩扛摄像机,手里拿着录音器,闪光灯闪烁的频率已经让庄佩佩有点开始头晕,眼前白花花的一片。 太久没经历过这种场合了,她心里无奈一声笑,已经快记不得被如狼似虎的媒体生吞活剥的感觉了。 庄伟勋精神饱满的脸上露出少有的微笑,面对媒体的闪光灯镇定自若,“多谢大家,辛苦了,还请你们不要吓到我孙女。” 他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拉着庄佩佩的小手,步伐倒是相当稳健,脸上云淡风轻,看起来真是像是来度假的一样。 机场的保安也终于在这时赶到,一把拦下媒体紧跟的脚步,接着恭敬护送庄伟勋一行人离开。记者还不罢休,继续追问着各种问题,“庄先生,听说你的长孙女不是庄尚明和陈怡月的女儿,是不是真的?” 庄伟勋面色微沉,周文面无表情的回头对记者说,“谢谢各位到场,至于别的问题。我们无可奉告。”说完在保安和保镖的维护下乘车离去。 黑色休旅车里,庄伟勋搂着庄佩佩,笑问,“佩佩有没有想念我这个老头子?” 靠在爷爷宽宽的肩膀上。看他面容和善,目光依旧犀利,如果不仔细观察。仿佛真的让人难以相信,几个月前这个老人还在生死线上挣扎。但是庄佩佩还是看到爷爷眼里难以覆盖的几分疲惫,她甜甜笑着窝在爷爷怀里撒娇,“爷爷一点也不老,我可想爷爷了!” 一路上小陈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告诉庄伟勋,他听了,眉间微有变化。心疼地问,“那佩佩有没有受伤?” 庄佩佩不停摇头,“只有我哥哥肋骨断了,别人都没事,爷爷可别担心我啦。我过的可好了!玛吉和彼得对我可好了!彼得的爸爸妈妈对我也可好了!”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可好了可好了,就是怕爷爷对彼得家有任何的埋怨。她知道爷爷一直不大喜欢怀特一家,不光是因为当初美国的媒体让他很没有面子,还有是因为他们夺走了自己孙女的抚养权,而且爷爷还觉得这样的家庭根本没有培养他孙女的能力。 庄伟勋看到孙女红着小脸着急维护的模样,心中冒出的担忧也消了一半,他笑问,“佩佩想好了怎么招待爷爷吗?” 庄佩佩小手一拍,“有啊!我带爷爷去迪斯尼乐园吧。还有环球影城,洛杉矶还有好多好多玩的地方啦,爷爷多住些日子嘛。” 庄伟勋听了失笑,“爷爷这腿脚可走不了这么多地方!” “谁说的,”庄佩佩撅嘴,“小陈叔叔说这个轮椅可好了。去哪儿都行!” 坐在后排的周文也不由微笑,她身边坐着一个和提姆年龄差不多的亚裔男孩,浓眉大眼长相斯文,但是一路上都低着头,对他们的谈话充耳不闻。 几辆车开到四季酒店的时候,才发现酒店外面同样围满了媒体记者。 酒店经理特别出来迎接庄伟勋,满脸抱歉,“不好意思庄先生,我马上让他们离开,希望没有影响到你的心情。” 酒店的保安全部出动,把大批记者都堵在了酒店门外。 庄伟勋今天的心情似乎特别的好,他微笑摇头,“没关系。” 怀特一家是开车跟在后面一起进来的,茱莉亚费了半天的劲儿才挤进酒店大堂,一进来就不住“低声”埋怨,“怪不得他们都这么瘦,玛吉,这么挤一挤你也不用减肥了!” 玛吉很不客气地就横了她一眼。 “怀特太太?”庄伟勋还是第一次看到玛吉,笑着伸出了手,“总是听佩佩提到你,今天总算有幸见面了。” 玛吉大方走上去同他握手,“我也听艾丽莎常常提起你,身体好些了吗?” 这画面,让一旁的彼得有些恍惚。 他想起自己当初在华夏国第一次和艾丽莎爷爷见面的时候,那个场面并不像今天这么温馨。那时候自己的手尴尬地悬在空中,对方见若未见一般不予理睬,空气里满是尴尬和压抑。才不过半年时间,那个冷冰冰的老者竟然会主动对他们伸出手……想来也是怪奇特的。 跟着大家做起自我介绍,和彼得玛吉有些拘谨的态度比起来,茱莉亚反倒特别放得开。她围着周文来回地瞧,指着对方身上白色旗袍称赞,“你这身裙子很漂亮啊!下回你再来帮我带一条吧,我告诉你,我腰围……” 酒店大堂的另一角忽然响起了轻快的旋律,那乐曲时而委婉庄重,时而又奔放明亮,叮叮咚咚声传进了大家的耳膜,而且激起了美妙的反应。 众人停止了寒暄,惊讶地随着音乐声望过去,三角架钢琴前优雅地坐着一个小女孩,十指芊芊,指尖在黑白琴键上不断跃动,清澈的音符流泻而出。 大堂里的客人嘴边都有一丝微笑,因为那首歌正是《oh – Holly – Night》,很搭配现在的节日气氛,让人有种仿佛在教堂中祷告,身临其境的感觉。 一曲弹完,有些人已经配合地响起掌声,频频往钢琴的方向注视。 庄佩佩收回小胳膊,嫣然一笑。 她咧开嘴转过头朝着爷爷看回去,一脸献媚邀功状。 玛吉看女儿一脸得意,不由扑哧笑了声,“艾丽莎练习这首歌有些日子了,还是有些慢,不过她说你很喜欢听?” 庄伟勋这一刻眼里蓄满了欣慰,欣慰过后,竟有几分鼻酸。 他记得和庄佩佩说过,她的奶奶就很喜欢弹这首曲子。那时候他远远望着高不可攀的王荷,那首歌一记就记了几十年。 他大手颤抖着摇了摇,示意让孙女过去。 庄佩佩才要跳下琴椅,身边突然又坐下了一个人。 她抬头一看,愣了愣。 是刚才车上的男孩。 他目无表情,眼睛直直盯着琴键,眸中冒出新奇的光亮。 说不定这就是周文的孩子,她是应该搞好关系的吧?一想到这里庄佩佩忍不住问,“我叫艾丽莎,你叫什么呀?” 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理她,身体猛然挤过来,硬是一把将她推下了琴椅。 庄佩佩一个没准备,屁股就摔到了大堂冰冷的地面上,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听见周文在身后粤语大声叫,“阿英!阿英!” 男孩根本没听到一样,灵巧的手指在键盘上弹奏起来。 他弹的竟然是同一首歌,只不过更快速,更细腻,更……好听。 庄佩佩睁大了眼,有没有搞错? 周文这时候冲上来,还叫着,“阿英!” 眼见男孩低头弹琴根本不回答,周文无奈之下先抱起了一脸怒意的庄佩佩,“佩佩摔到哪里了?”她问。 庄佩佩只顾对着那个男孩瞪眼,练习了好几个星期就为了能在爷爷面前显摆一番,弹得就算不好可是你用不用这么不给面子?非要重弹一遍才行? 气的她照着对方的后脑勺就拍了一巴掌。 可是被叫阿英的男孩中了魔一般,琴声不止,对庄佩佩一点反应也没有。 直到他完全弹完了,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唇边露出了一个淡笑。 庄伟勋站在不远处一直注视着这一切,却一声不吭。 周文又压低了声音叫他,“阿英,不可以这样。” 男孩这才抬起头望回来,他眼神黯淡无光,刚才的神采完全没了踪影,只有些呆呆的,望着周文,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庄佩佩要不是被玛吉拉走了,她真恨不得再给他一巴掌。 她应有的风头都被抢了好不好! 她能不气吗? 恨得她,一晚上都不搭理那个阿英,时不时就对他抛白眼。对方对她好像一点兴趣也无,不管庄佩佩眼神怎么犀利,怎么不客气,他就是低着头。 那种不是因为害羞,也不是因为愧疚的低着头。 像是把自己从周围人中完全隔离开一样,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所有的人都视而不见的感觉。 好像哪里怪怪的? 周文更是每次和他说话,必定要叫上好一阵子阿英,他才会茫然地抬起头。 直到后来连玛吉和彼得也看出了不对劲,周文终于解释,“阿英是我的小儿子,他一出生就有……自闭症。”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 周文后来说,她这次来美国也想考察一下这边的特殊学校,听说美国有比较好的条件,可以让患病的孩子经过教育培训,最终慢慢适应并且以后过上自理的生活。 玛吉点点头,“你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不要客气。” 庄佩佩再转过头上下打量阿英,他还是低着头,身体微微摆动,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眼神,好像漂浮在很远很远的世界里。(未完待续) ------------ 104 圣诞 (1) 爷爷来的这一周,庄佩佩每天回家累的倒头就睡,连达芙妮几次打电话想要来看项链的进度,根本都找不到她的人。 反正第一步已经迈出,达芙妮的好奇心和野心都被她高高吊了起来,现在轮不到庄佩佩担心,倒是达芙妮开始着急了。 不光庄佩佩累,怀特一家也都累的要死。迪士尼乐园、环球影城、好莱坞星光大道、圣莫妮卡码头,晚上还去葛瑞菲斯天文台看夜景……彼得做全了地主之谊,连大卫和茱莉亚都说从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洛杉矶。 剩下的时间里玛吉还带着女眷们去除各大奢饰品商场购物,梁妈开开心心买了个名牌钱夹,直说比香港便宜太多。除了团体活动以外,庄佩佩一般都形影不离地陪着爷爷。酒店里的室内泳池里每天一早总会有一老一小的身影,庄伟勋笑呵呵地靠在泳池边,慈爱地看孙女在浅水区里瞎扑腾。 平安夜这晚,提姆被搀扶着一起去了爷爷巨大的总统套房,二十几个人坐在长桌上吃饭聊天,场面好不热闹。 老郭做了一桌拿手的菜式,中西合并,玛吉总算喝到了彼得嘴里说的那些味道鲜美的中式煲汤,茱莉亚也连着要了好几碗。 满桌的美味佳肴,客厅正中摆着一棵到屋顶的绿色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鲜活的装饰品,墙上挂着可爱的大袜子……庄佩佩在亮丽的水晶吊灯下,叮叮当当地弹奏了一曲《铃儿响叮当》。 她弹完,然后快速让出位子给阿英。面带微笑听他弹同一首曲子。 几天下来,她似乎已经摸清了阿英的脾性。 阿英对音乐有惊人的敏感度,近乎于过耳不忘。不伦你在他面前弹什么,他都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模仿出来。不仅如此,还可以弹的更好。但是如果把他推到钢琴前面,让他自行表演。他只会眼冒精光地望着琴键,什么也不会弹。 等他再弹完,庄佩佩就会过去一遍遍叫他的名字,直到他有所反应,她才会拉着他的手一起弯身行礼,跟着等待大家的掌声。 在座的众人自然都很给面子地大声鼓掌。 阿英对这种热闹看得出很不自在,表情纠结地一步步向后退。眼神满是诧异。庄佩佩就再叫他,不停叫他的名字,等他抬头望着自己,她笑着说,“我们去吃冰淇林好不好?” 阿英点点头。庄佩佩就拉着他的手,两个人很安静地坐在客厅分吃香蕉船。 不过她一直都有在小心聆听饭桌上大人们的对话。 “你和你先生为了阿英应该有很多辛酸吧?”玛吉小声问。 周文停顿了片刻,苦笑道,“我先生去世很多年了。” “哎呀,太对不起了。”玛吉轻呼,“我很抱歉。” “没关系。”周文声调平淡,“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我还有一儿一女,都已经成年。老大已经快要成家了,也算了了我一个心愿。” 玛吉安慰她,“你还很年轻,还可以再寻找合适的伴侣。” 饭桌上有一瞬间的寂静,周文又是苦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听到这里。庄佩佩轻轻扫了眼身边的阿英。 玛吉和彼得回家有和她做过功课,告诉她自闭症并不是智障,让她不要讨厌或者害怕阿英。他们说自闭症的孩子内心世界一样精彩缤纷,只不过和外界互不相通罢了。玛吉还特别嘱咐过庄佩佩,不许欺负阿英,不许给阿英取外号。 她其实完全低估了艾丽莎的接受能力。 这几天出去,庄佩佩都是一有空就去和阿英小声说话,对方一但有不喜欢,或者烦躁的表情,庄佩佩就很快不再去打扰他,等待他自己平静下来,她才会再过去找他玩。 她的理智包容,看在大人眼里都很欣慰,庄伟勋还夸了她很多次懂事。 时间长了庄佩佩发现,阿英不聋不哑,智商也基本正常,只不过他总是躲着所有人的目光,不与人有眼神交流,也甚少会主动和人说话。他总是低着头,唯有要不停叫他的名字,他才会有些反应,但是如果喊了他的名字不马上说接下来的话,他的思维又会很快放空,好半天都抓不回来。 也许是每天都会看到庄佩佩,阿英对她倒不会很抵触,对她的碰触,他也只有一开始会用力甩开。这几天也习惯了这个生物不停腻到自己身上的感觉,有时候看不到她在自己周围,还会哼几声,算是寻找。 庄佩佩不是没有私心的。 周文是她的监护人,阿英是周文的小儿子,这层关系隐藏的意味,庄佩佩心里很清楚。 “文,你开始联络美国的特殊学校了吗?”玛吉问。 周文轻叹了一声,“看了几家,条件都很不错,可是我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一提起阿英,周文一向清淡的脸上会有难见的温馨笑意,那是搀和着心酸苦涩的浓浓母爱。 “小时候阿英不知道怎么说话,只会用哭闹砸东西来表达自己想要什么,有什么需求。他当时根本没有生活自理能力,鞋带也不会穿,洗手间也不会上,我辞职了全程教他……可是总也找不到合适他的方式。”周文顿了顿,声音一点点沉下去,“反倒让阿英情绪更紧张,整天发脾气,咬人……后来请了社工来教他,这些年通过训练和学习,他现在已经学会了很多。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一间适合他的学校,但是一想到将他一个人留在美国,我实在放不下手。” 玛吉很理解周文的感受,她拍了拍周文的手背,“会好的,孩子还是留在自己身边放心,就像艾丽莎上次去华夏国才一个星期,我心里整天都慌的要命。” 她边说边朝客厅望过去,正好对上艾丽莎趴在沙发上回头看的一双大眼睛。母女二人心有灵犀地都笑了。 彼得跟着建议阿英以后可以参加一些特殊学校举行的夏令营活动,因为自己是老师,他对这些多少都有了解,“学校都会安排专业的辅导老师,有的还是国际性质的,阿英也不用担心语言的问题,而且这些活动还会安排住宿,有的还有音乐绘画课,我想阿英会喜欢的。” 周文听了很有兴趣,继续问了彼得很多这方面的细节。 庄伟勋也点头安静听了一会儿,看的出对这个话题也有几分兴致。 庄佩佩听得无聊,跑过去扑进爷爷怀里,撒着娇,“爷爷让阿英哥哥常来玩嘛,我很喜欢他啊!” “哦?”庄伟勋微微一笑,“佩佩喜欢阿英什么?” 庄佩佩闻言眼睛一亮,倒也没想要找借口,“阿英哥哥弹琴很好听,我不服气,我要和他一起练琴!”她撅着小嘴,快速扫了眼周文,又赖在爷爷怀里扭着肩膀嘟囔,“人家练习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可以让爷爷夸奖了,可惜都让阿英哥哥抢走了,我不嘛,我要和阿英哥哥一决高下,爷爷别让文姨把阿英哥哥藏起来嘛。” 庄伟勋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好好,爷爷以后常让阿英过来。” “爷爷也要多放文姨的假,要不然我都看不到阿英哥哥了。”庄佩佩大大地笑。 所有人听了她的童言童语都是眸中带着笑意,庄佩佩静静站在饭桌旁,听大人们继续谈话,眼神却把众人的表情都仔细看了一遍。 观察完毕,庄佩佩装作没事就拉着提姆去弹琴了。她会的就那么几首歌,总让阿英这么快学走,她实在心里郁闷的够呛。好在提姆比她会弹的多了去了,阿英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乖乖坐到提姆身边,盯着键盘一直笑。 这天晚上,庄伟勋心情很好,破例和大卫喝了几杯小酒,彼得到最后也有些醉了,送爷爷回了房间之后,周文又安排了三间客房给怀特一家。在电梯口分手的时候,庄佩佩跑过去叫,“阿英,阿英!” 阿英茫然地回过头。 “阿英!圣诞快乐!”她拉着阿英的手,分外亲切,“阿英,明天我们一起游泳,好不好?” 她一边说,一边挥着胳膊,像是在游泳的姿势,把阿英逗笑了。他傻傻地点头,嗯了好几声,才说,“……好……好……游泳……” 恍惚的眼神里透着几丝期待,几丝兴奋,还有几丝好奇。 这天晚上庄佩佩躺在玛吉身边到后半夜还睡不着,她一直在想,前世爷爷去世之后,周文到底去了哪里?周文对阿英看起来保护的紧,按道理阿英也应该在B市生活,可为什么上次回国的时候她完全没见过阿英?也没有任何人提起过阿英的存在,但是看梁妈老郭的表情,很明显他们都认识这个孩子。 她无法真心把阿英当正常的孩子去交流,也不想特别装的很介意他的症状,不得不说她对他是有些同情的。 看到这样的阿英,她对周文不由也有几分同情。 想想刚才饭桌上众人的表情,还有周文对她的用处,庄佩佩心里很清楚,阿英的意义,并不是一个患有自闭症的琴友这么简单。(未完待续) ------------ 105 圣诞 (2) 这一夜,庄佩佩做了个十分奇怪的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一个人头橄榄球,被鲍伯踢的浑身臃肿。好不容易后来落入提姆怀里,还没来得及笑一下,就又被提姆扔了出去。再接到球的正是庄尼,那头披肩的长发在风中飘舞,阳光照射下散发着刺眼的闪亮金光,简直美的不可方物。 庄佩佩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像慢镜头一样,每一帧都发生的异常缓慢,庄尼脸上留下的汗珠,随风散开,漂亮的像是水晶一般。 只不过一个晃神的功夫,庄尼的身体一顿,庄佩佩又从他怀里飞了出去。她一直回头望着阳光下的那个挺拔的身形,再一抬头,对上一双透着寒意的黑眸。 这双眼睛把庄佩佩看的一哆嗦,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再憎恨不过的——秦家大少。 她脑海里不停地在喊:快传球,快传球——快醒过来——庄佩佩!! 秦宇望着手里的橄榄球,嘴角晕开一抹阴险的狞笑,嘴里啧啧了两声,顿时一股幽冷的感觉扑面而来。只可惜庄佩佩发不出声,眼睁睁地看着秦宇双手用力捏着自己的“身体”,像是要活活掐死她…… 突然有个黑影冲过来扑倒了秦宇,庄佩佩在地上滚了又滚,最后又落入一双修长白皙的手中。她再抬头一看,好么,阿英正一脸迷茫地盯着她看,那眼神,像是外星人正在分析她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实在让人慎得慌。 阿英来回反转着这个橄榄球,忍不住低头轻咬了一口,带着湿气的口温含住了庄佩佩的头顶,那感觉,像是躺在发廊沙发里,有人轻柔地按摩她的头皮,痒痒的。麻麻的……只不过阿英咬完了之后,嫌恶地看了两眼手里的橄榄球,呸呸呸吐了好几口,紧跟着就把庄佩佩又扔了出去。 悲剧的橄榄球再一次落入了鲍伯手里,他狠狠用脚踢着庄佩佩的肚子,大喊着,“为了我的鼻子——反攻!” 这一晚,庄佩佩来来回回被很多人抱着,扔着,踢着……胃里翻江倒海。从一开始安慰自己只不过是个梦,到后来发誓醒过来一定将所有人赶尽杀绝。到最后只期望这场诡异的比赛结束的时候,自己还能活着。 也不知道这场梦到底过了多久,庄佩佩睁开眼,发现四周一片漆黑。 客房内紧紧拉着窗帘。庄佩佩睡得颠七倒八,醒过来还以为是夜里。迷糊中看了眼床头的闹钟,揉了揉眼睛,突然猛地坐了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睡的,被子和枕头都被她踹下了床。 估计是昨晚睡的太晚。眼见和平日爷爷游泳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都没人叫醒她。 平常一睁眼都能看到的玛吉也不在房间里,这种感觉。让她有点不太习惯。 一想到约了阿英去游泳又放人家鸽子,她跳下床,胡乱洗了把脸,快速换了件连衣白色儿童泳装就跑了出去。 上到总统套房的私人电梯外面,现在却站了两个身材雄伟一身灰西装的黑人保安,都是一脸庄严目视前方。 庄佩佩不由心里一惊,十六楼现如今订房的只有爷爷一个人,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跑上前佯装天真地说,“楼上的是我爷爷,不信你去问一问,总统套房里面的是庄伟勋,我是他孙女庄佩佩……” 黑人保安虽然气势威严,口气却很温和,“小姐,不好意思你可能要等一等,我们受了指示,不能让任何人上去。” “你可以打电话给周文,或者你们大堂经理迪尼奥先生,他认识我的!” 可是不管她怎么解释,两个黑人保安都摇了摇头,不许她接近电梯。 庄佩佩皱紧了眉头,心中越来越有种不好的感觉。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爷爷身体出了问题,为了封锁消息才会有这种结果。可是爷爷昨晚明明气色很好,他还笑着和她说话……她越想越急,越想越奇怪,也越想越害怕,心里砰砰地剧烈跳动不止。 她眨了眨眼睛,试探性问,“上面出了什么事情吗?我妈妈也在上面,我想见妈妈!” 见她这么固执,其中一个保安蹲下身,微笑说,“乖乖回房间等你妈妈好吗?不用担心,如果楼上是你爷爷的话,他很好。” 话虽这么说,庄佩佩还是放心不下,既然电梯突破不了,她紧跟着就冲着周文的房间跑了过去。 砸了半天的门,套房内安静无声,庄佩佩大喊阿英的名字,依旧没人开门,看来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她再跑去敲梁妈、老郭、小陈和保镖的房门,都没有一个人在房间里面。 庄佩佩有点心慌了。 她越想越不对劲,怎么会好端端的被拦住了去路?一点预兆也没有,除了联想到爷爷的身体,她实在想不出来别的原因。 对了,还可以回房间打电话给楼上,她记得分机的号码! 庄佩佩又一路咚咚咚地跑到自己的房间外面,这才发现刚才出来的太急,根本忘了拿门卡! 她连鞋都没穿,光着小脚丫就跑了出来,气的她直跺脚,想了想,也只有跑下楼找大堂经理,先进的了房间再说。 庄佩佩又猛地转身原路返回,低着头只顾看路,没想到一头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啊——”地一声尖叫,对方被她撞的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没跌倒。 庄佩佩揉着脑门抬头一看,随即没好奇地说,“你跑去哪里了?大家怎么都不见了?” 提姆一手拿着一杯热饮,靠在酒店墙壁上大口大口喘气,为了保护自己的胸口他刚才躲了半天,最后还是被艾丽莎撞得一跌,差点没将手里的咖啡都泼出去。 “你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提姆白她一眼,“我就去楼下买了杯喝的,你至不至于怕成这样?” 他上下打量她一遍,目光又变得温柔,“你要去游泳?你爷爷的助理早上说楼上来了客人,阿英今天不去游泳了哦。”提姆蹲下身,把手里的牛奶递给艾丽莎,“失望了吗?要不我陪你?” 总算看到亲人,庄佩佩冷静下来,告诉提姆她走的太急没带房卡和保安不让她上楼的事情,喝了一口牛奶轻声问,“谁来了?” 提姆摇头,“不知道,一早奶奶嚷着要学麻将,玛吉和彼得都在十一楼的游戏室里面,让我等你醒了带你下去。走吗?”他边说着,脱掉身上的外套披在庄佩佩肩上,“我也没有你房间的房卡,我妈或许有,这样好点吗?” “阿英呢?”庄佩佩问。 “在楼上吧,反正没下去。” 庄佩佩还是想上楼,不过提姆也没办法,他耸肩,“别担心你爷爷了,如果有事情一定会第一个通知我们的,放心吧!”他推着庄佩佩向电梯方向走,忽的又想起什么,笑了起来,“你是担心楼上的圣诞节礼物吧?” 庄佩佩撇撇嘴,懒得解释。 提姆按了下楼的按键,庄佩佩频频瞥着电梯间尽头那两个保安,心里越发疑惑起来。 到底是谁来了? 什么样的人物要封锁住电梯? 而且为什么她不能上去,阿英就可以? 这么想庄佩佩又有些泄气,撅着嘴低头不想说话。 为什么自己不能一夜长大,可以不被周围人认定是小孩子?不管上面有什么事情,上面的是她爷爷啊。整个酒店里面只有她和爷爷才是亲人不是吗?这种时候宁可让阿英存在,也不让她上楼,她心里自然不平。 正想着,电梯间发出“叮”地一声。 庄佩佩抬头,却不是她正在等的那间,是走廊里最后一间,正是保安守住的VIP电梯。 她牢牢的盯着那扇奢华的电梯门,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在越来越急躁的心跳声中,电梯门缓缓的向两侧开启。 走出来的竟然是金和平。他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蹙紧了眉。 庄佩佩嘴巴微张,才要叫住他,见他顿了顿脚步,走出电梯门却并没离去,反而转过身朝着电梯中客气一笑,“二少,这边走。” 守候在电梯两侧的保安也不由朝里面望了一眼。 紧跟着,一个男子脚步轻盈走出电梯,衣着相比金和平随性的多却明显更价格不菲,一双斜长的凤眼中带着几时玩味,嘴边带着浅浅的弧度,用粤语懒洋洋地说,“和平哥,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样叫我?难受死了。” 金和平似笑非笑地点头,“怪我,好久没见你了,一时生疏了。” 男子轻笑了一声,神色却有几分讽刺,“和平哥现在是看不上香港了,也是,生意做大,谁还在乎那片小地方?” “我可不是生意人,提供服务的,永远都是在需要服务的地方生存罢了,混口饭吃。” “可别这么说,提供服务的可多种了。”男子露齿大笑,“等下进房间不如我打几个电话,和平哥也见见什么才是‘服务’。我听说……”他扫一眼四周,只看到一个美国少年,讲话更放肆起来,“我听说好莱坞的服务种类可多了,和平哥试没试过白人演员?” 金和平依旧面带标准笑容,眼中看不出喜怒。 两个人边走边聊,出了电梯厅右转走了,连金和平也没有留意到,刚迈进电梯的男孩是提姆。 他更没看到躲在提姆身后的庄佩佩。(未完待续) ------------ 108 分家 (2) 后来过了很久,庄尚明都琢磨不清女儿那个圣诞节所讲的故事,到底是哪里听来的。 还有那一天她深邃的眼神,完全看不出情绪。 不是他记忆力天真活泼的庄佩佩,却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哪怕他后来特别买了票,跑去电影院独自看了场《狮子王》,动画片里面的故事情节,和女儿清淡口吻中叙述的出入很大。 何止很大?已经快要不是同一个故事了! 本应该是狮王子的辛巴,竟然被庄佩佩认定是母的;本应该是狮王木法沙弟弟的刀疤,也成了辛巴的后母;而追逐辛巴到国境外的那群鬣狗,却成了木法沙的兄弟们…… 原本是讲述友谊、亲情和团结的励志故事,硬是被庄佩佩说成了一个悲剧。 辛巴最后没有迎来臣民的欢呼和祝福,他也没有碰到丁满和彭彭。辛巴被鬣狗咬破了肚子,孤苦伶仃地死在了荒郊。木法沙临死前,刀疤和别的狮子又生了一头小狮子,小狮子占有了本属于辛巴的一切,然后下令将那片郊野烧成了灰烬…… 庄尚明还记得那天女儿的表情,她讲完耸耸肩,淡淡的露出一丝微笑,看似松了口气,脸上却带着他看不懂的阴霾。 一股熟悉的感觉让他心里缩了缩,那个笑容,和照片里的女子竟是如此相像。 庄尚明呆滞的看着女儿,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本是面带慈容的庄伟勋。听到故事的结尾,眉头就皱了起来。 只有一直安静靠在墙壁上的庄尚均,一时间眼里变幻万千。 随后赶来的怀特一家人都是额头冒汗,看到艾丽莎完好无损坐在地毯上。高悬的心终于落地。玛吉将艾丽莎一把抱在怀里,泪水夺眶而出,“你真的吓死我了……”她声音哽咽。 连茱莉亚都红了眼睛。顾不得庄伟勋和庄尚明在场,狠狠拍艾丽莎屁股,“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楼上的人都不会知道,怀特一家在十一楼都恨不得掀了地毯。酒店经理因为没有警察搜查证为由,一开始不给他们看监控录像,一向好脾气的大卫和彼得和对方起了身体冲突。庄佩佩再晚一些出来,他们就差点被警察以妨碍治安为名扣走了。 庄佩佩心知这一回闹得过了头。不求情不喊冤,低着头和玛吉承认错误,保证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真正让她没想到的,是提姆的反应。 庄佩佩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提姆凶起来会是这么恐怖。那天晚上回到家。提姆卷了报纸抽的她满屋狂喊狂跑,她疼,他更是胸口的绷带扯的自己呲牙咧嘴。哪怕这样也不停,到最后庄佩佩哭着扑进大卫怀里死活不撒手,彼得才终于拉开了他。 她一直怀疑提姆是在借机报复上回被玛吉打的仇,直到看到他眼里如释重负的波动,自己心里莫名一紧,跟着有股暖流缓缓散开,延至全身。 那一晚她和提姆一起挤在他那张单人床上。和衣而睡。 玛吉和彼得站在提姆门外,无不都一声叹息。虚惊一场,还好,他们的艾丽莎没有丢。 同是那一晚,庄尚明和庄伟勋在四季酒店总统套房里面,关起门说了一晚的话。 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是关于分家的细节。是关于庄氏的将来,还是关于那些照片,甚至是那些庄家最无法表述的秘密,或许都有,或许都没有。 周文只记得,落地窗外天微亮,洛杉矶城市的灯火还未褪去,甚至还能看到天边的明月轮廓。她走过去开了阳台的门,清晨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本是十二月底了,这个城市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 她握住阳台的栏杆,铁栏杆上薄薄的一层雾水从浸透于手心。时间像停止了一般,她望着远处高楼林立的大都市,忽然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那个她跟随了三十多年的企业家,就要在今天这样的天气下,从那让人仰望的高座上走下来了吗? 不免心中也有一丝苦涩,这么大的事情,庄伟勋从来和她一个字也没有提过!何谓伴君如伴虎?在一个企业中处处小心谨慎,奉献了青春、机会和能力,却抵不过一朝天子一朝臣!庄尚明接管庄氏,她的位置,也就该让出来了。 让出来做什么呢?她也有些无措和尴尬,到底有没有对庄伟勋那份分家内容怀着一丝希望? 正想着,有人在身后轻轻拉她的衣角。 是阿英。 阿英揉着眼睛,喃喃地重复,“……游泳……佩佩……” 周文无奈笑着说,“阿英!我们就要回去了,佩佩不会再和你游泳了。” 阿英一愣,摇着头,“……游泳……” 哪还有心情游泳?金和平已经连夜奔回了纽约,法律细节一两日内就会有大概草稿出来,跟着公司内部又要宣布消息,人事变动、签署文件、声明稿件……马上就要忙的不亦乐乎。她揽着儿子的肩膀,指着远处,小声说,“阿英,你看,太阳升起来了。” 阿英哼了几声,算是附和。 周文转过头望着他,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到了,“你有没有怪过我,把你带到这个世上来受苦?以后我有很多时间可以陪你,你想要做什么,告诉我好吗?” 因为没有叫他的名字,唤起他的注意力,阿英对她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盯着天边一道曙光,眼里冒出惊喜,忍不住暖暖笑起来。 庄氏正式分家的消息,是在隔年春节后才完全披露出来的。 当时媒体一片哗然,都没想过庄伟勋会用这种方式把偌大的家业传承下去。很多人都认定他不会完全交权,这只不过是对一女二儿的逼迫下的妥协罢了。从古至今,有多少皇帝老子是心甘情愿做太上皇的? 那些庄尚明易主成功的新闻,又轰轰烈烈地炒了起来,甚至盖过了白雪君的官司。 庄尚明虽然不是特别精明,做事心机也用得不是很深,但他性格正直,为人和善。那些与庄氏往来的商家和豪门叔伯,倒也愿意接受这个才满三十岁的继承人。 毕竟,和庄伟勋打交道,太难了。 关于猜测庄伟勋将来会何去何从话题讨论了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周刊就放出了他上一年去美国度假的照片。几乎每一张里面,他的身边都站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虽然有些模糊,还是能看到肉嘟嘟的女孩脸上长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眨眼间透着一股聪明伶俐劲儿。 没几天又有照片出来,是记者隔着玻璃门偷拍到的,小女孩坐在酒店大堂认真弹琴的背影,和庄伟勋脸上浓浓的笑意。 自然媒体大胆猜测:庄伟勋退位,培养第三代! 好奇的民众这才点头,原来是这样。 很多专家觉得庄伟勋开辟了华人富豪尤其是家族企业安排的一个很好的先列,按照以往的类似事件,往往不到生命最后一刻,分家都不会提上议程。因此导致的家产争夺丑闻屡见不鲜,有的还会成为鼎盛家族衰败的开始。庄伟勋的做法,即吸取了西方的基金路线,也保留了华人富豪子承父业的一些传统。 也有很多看热闹的冷言冷语:这种分家太不公平,不可能家族内部所有人都像新闻稿说的那么开心。实际效果如何,可能要等上十几二十年才能看得出来。到时候是负责家族企业的长子能耐,还是另辟新地的次子更强一些,大家等着看好戏吧! ****** 美国加州的圆石滩,坐落在著名的蒙特罗半岛上,紧靠加州海岸线。而这里,有一处被美国人称为最美丽的高尔夫球场——林克斯球场。 球场有七个洞都靠海而建,打球过程中可以远眺海天一色。在海浪拍打的崖壁和岩石上,头顶有海鸥阵阵,季节对了的时候还能看到沙滩上栖息的成群海狮,可谓人间仙境,风景如画。 除了美景无限之外,这里也被很多专业高尔夫球选手称之为挑战性极高的球场,尤其是第九洞。在早上浓雾弥漫下很难攻破,好不容易等到了中午,又有强大的海风搅局。 这一早,林克斯球场上空又起雾了,像是盖了一层白纱。几只海鸥在低空盘旋,发出了悠长的鸣叫声,突然间,不知从什么方向咻的一声飞来一颗小白球。 小白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长线,最终以完美弧线稳稳地落到了果岭上。 不多时,远处小路上两辆高尔夫球车缓缓驶来。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住,第二辆车上很快跳下一位看似十二三岁的年轻女孩。女孩头戴鸭舌帽,低低压下去的帽檐和黑色的大墨镜将她半张脸都遮住,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樱桃红唇。 她穿着白色polo衫和卡其色布裤,一身休闲装扮看起来格外有活力。高高梳起的马尾辫随着她奔跑的规律来回晃动,满是俏皮。 少女低头找了片刻,很快看到自己的小白球,眼见离球洞如此之近,不由开心地笑起来。她指着那颗球回过头,口气里满是骄傲,“爷爷!您输啦!” ===== 第一卷结束~(未完待续) ------------ 110 泽文 眼看爷爷的好奇心被自己揪了起来,庄佩佩跟着鬼灵精怪地嘿嘿笑了笑,“输了球,就可以帮爷爷捶腿了啊!要是赢了您,爷爷好不好意思把腿翘这么高啊?再说了……”她嬉皮笑脸望了眼二楼,缓缓说,“爷爷也不可能让我真的按一下午吧?阿英哥哥真犯了脾气,我可麻烦大了!” 输了赢了,爷爷都不会不让她和阿英练琴的。但是如果可以借着输球多陪一会儿爷爷,哄得老人家开心,又何乐不为?爷爷年纪大了,身体的弹性自然不像年轻人这么好,她如果球场上逞一时风光,爷爷就算开心,也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开心。 庄伟勋听了,犀利的眼神在孙女身上打量一番,终于还是笑骂她,“就你能言会道,什么事情到你嘴里,都能说开了花!” 庄佩佩讪笑。 “嘴巴伶俐好啊。”周文走下楼梯,刚好听到庄佩佩刚才的话,也笑起来,“庄先生又想要会说话的孙女,又想要文静贤淑的孙女,一会儿嫌佩佩不聪明,一会儿又说佩佩太聪明,您也太为难佩佩了,还要不要别人活了啊?” 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庄伟勋摇摇头,“她呀,就是小聪明,满嘴里编瞎话,说的还头头是道的,你说我能不骂她?” 周文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又笑着说,“佩佩一片孝心,又是个嘴巴甜的,一放假就跑过来陪您,您还不多夸夸她?过几日佩佩走了。家里可就没有这么热闹了!” 庄佩佩从来都是个脸皮厚的,一点不害臊地说,“就是就是!您还不夸夸我,我一会儿就和阿英哥哥玩不理您了!” 庄伟勋听了。绷着脸指了指腿,“那边,那边。没个半小时你可别想又跑!” 周文一直都抿嘴笑望着他们祖孙二人,安静坐在一边。时不时大家说上几句,笑上几声,大厅虽然空旷,有庄佩佩来的日子里,却真不觉得那么寂静了。等到看庄佩佩的手越来越慢,想必是没了力气。周文这才把手里的纸递给庄伟勋。 “庄先生看看这个。”她打开眼镜盒,取出老花镜送上去,“让佩佩歇一歇。” 庄佩佩确实有些手酸,很痛快就站起来,“我去洗手一会儿回来。爷爷忙啊,别想着我。” 她咚咚咚地跑上楼,后面还传来爷爷无奈地骂声,“偷懒!” 骂完了,看孙女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间,庄伟勋又有一丝失落。 他这几年是越来越依赖这个孩子了。 他当年和金和平说把孩子带回来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的,会收到这么大一份礼物,这么强大的一份精神支柱…… 想想泽文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有佩佩现在这么机灵。或许是期望不同,心里对孙子孙女的要求也有些不一样吧。 可又一想,他这些年在佩佩身上花费的精力不比泽文要少,孙子到现在看到自己还有着一层隔阂,讲话客套,从来也不会和他有什么亲近。相反佩佩却总是能让他感到欢乐。清寂的日子里多了不少笑声,人都觉得年轻了几岁似的。 庄伟勋嘴边牵了牵,这才接过花镜,低声问,“这是什么?” “今年第一季度的收益表。”周文说。 庄伟勋低头翻了翻,就把文件扔在茶几上,“以后就不用给我看这个了,公司现在都是尚明的,好与坏都给了他,我查这些又能如何?” 周文笑着点头,“您说的是,尚明管理的很不错,这几年都是进账翻倍,庄先生也该放心了。”她又把手里另外一份送上去,“这是孩子们的成绩单,您应该喜欢看这个。” 庄伟勋听了便来了兴致,又把花镜戴上,仔细看了会儿,不住微笑点头。 “泽文今年也该要硕士毕业了吧?”他问。 “可不,青年才俊呢。”周文说,“我听说,好几家富豪千金都想认识他,人还没回华夏国,日程已经排的满满的。都知道您就这么一个孙子,又是马上的工商管理学硕士,前途不可限量!” 庄伟勋眼角满意的笑容更深,“孩子大了,这种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做主的好。年轻人交朋友没什么的,主要还是找个大家闺秀的好。” 顿了顿,他叹口气,“别走了他父母的路,我就烧高香了。” 听他提起庄慧文夫妇,周文勉强笑了下,“慧文前几天还打电话给我,想过些日子过来看看您。” “看我做什么?还嫌我没活够?”庄伟勋打断她的话,“你告诉她,钱我一分没少给她,还望她高抬贵手,放了我这个老头子!” 虽听起来像是赌气的话,但庄伟勋可不是开玩笑的。 自从分了家之后,他就一次也没见过庄慧文,更不要说刘明。 在香港逗留了一段时间后,庄慧文夫妇不得不辗转亚洲几个小国,独独回不了华夏国。况且当年庄伟勋有言在先,不签署基金划分的文件,就永远不认这个女儿。等到他们终于等来了入境允许的时候,庄家的分家新闻早就沸沸扬扬炒了有快一年多,所有事情都晚了。 头几年庄慧文和刘明来了美国几次想见庄伟勋,每回都是硬被堵在了铁门外,庄伟勋根本不想见到他们。 他们再回去找金和平,无奈他也做不了什么,家族基金已经按部就班实施下来,任谁也改变不了。 时间长了,他们也就不闹了。 每年按时领取基金里面的钱,他们一样生活的无忧无虑,还有什么好闹的? 周文稍有些犹豫,“我听她口气很诚恳,似乎是真的很想念您……况且泽文毕业,家里总是要庆祝一下的,不如请一些客人,在这里开个派对?泽文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庄伟勋眉头一皱,顿觉周文的欲言又止是话里有话。 “你有话直说。”他沉下声音,面露不满。 一个人安静惯了,庄伟勋早就不大喜欢以前商场上的应付,看不惯那些旁人吹捧和献媚的嘴脸。 泽文硕士毕业,他是当初提过让孙子过来聚一聚,从没想过要大办。周文突然这么提起来,他自然有些怀疑。 周文轻叹一声,“是尚明的主意。” “慧文找到他,想要泽文毕业进公司上班。” 庄伟勋微怔了一下,“尚明怎么说?” “他一开始也同意了,让泽文按照招聘过程投履历过去,安排进庄氏从低做起,对泽文来说也是锻炼。只不过后来出了件事……”她抬头看庄伟勋,目露不安,“刘明和朋友去Z市按摩,被公|安抓了。” 庄伟勋冷哼一声,脸色铁青。 气氛顿时沉闷起来。 周文低声道,“是公|安的一次行动,内地现在抓这个比较紧,刚好又是上面有人到地方去,所以力度一时就加强了……” “你就说是不是抓了他嫖|娼吧!”庄伟勋打断她,“帮他解释这么多有什么用?他是头一回吗!” “主要是他喝多了,到了派出|所大呼小叫的和公|安起了冲突,而且那天晚上当地政府是为了做业绩,请了不少的记者……”她轻叹,“当天律师也做了不少力,又找了熟人,所以才只做了笔录罚了款,没有立案就放回家了。但是消息已经出去了,媒体什么的吵的也很凶。尚明本来是想安排泽文进金融部门的,这么一来分公司的几个大股东就不大满意,一致不通过。” 这么一说庄伟勋就全明白了。 什么想要见他,根本就是因为刘明惹了这种事情出来,连累了泽文。一看泽文进入庄氏无望,庄慧文自然是会去找庄尚明哭闹,庄尚明受不了,这又一脚把她踢给了庄伟勋。 庄伟勋眼眸黯了下去,半响忽然转头,望着楼梯口说,“佩佩,你又在偷听!” 墙后面轻轻有人扑哧一声笑。 庄佩佩探出个脑袋,阿英也探出个脑袋,都笑眯眯望着庄伟勋。 “阿英!”周文喊他,“怎么连你也不听话?” 庄佩佩牵着阿英的手一步步走下来,“文姨,是我拉着阿英哥哥要去弹琴的嘛,刚要下楼就听见爷爷发脾气,谁敢下来呀?” 她边说着,别要挤进爷爷怀里,却被庄伟勋推了出来。 “就你心眼多,你倒是说说,爷爷要怎么办?” 一旁的周文忽的一怔,庄伟勋怎么会问起孙女的看法?庄佩佩才多大啊,她怎么会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事情?再聪慧,她也不过是个孩子啊。 庄佩佩看似颇为认真地想了想,“爷爷,泽文哥哥毕业本来就是要庆祝的啊,更何况妹妹也要过生日了,为什么不办在一起呢?人多了热闹嘛,热闹是好事啊!” 她特别把热闹两个字咬的很重。 庄伟勋慈笑着又戳了下她的脑袋,“你啊,多用点心在学习上比什么都好!”他边说着边指了指手里的成绩单,“B是什么来着?” 庄佩佩抓抓头,“B是Bad……” “A是Asian……亚洲人只能拿A不能拿B……我弹琴去了!”她痛苦地挤了挤脸,拉着阿英就跑了。 周文想了片刻,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佩佩说热闹是好事。 ===== 为昨天的失踪抱歉,有些急事在外面跑了一整天,到家实在太累本来说睡一会结果一睁眼就天亮了╮(╯▽╰)╭今天三更!(未完待续) ------------ 111 准备(1) 见好就收,庄佩佩一出了客厅就没了嬉皮笑脸,反倒低声叹了口气。 那些少男少女们都渐渐长大,现在成了他们的天下。庄泽文已经要硕士毕业了,真是……事情比她记忆中来的变化太多了。 前世的庄泽文大学一毕业就空降到了资金管理部,等到了他现在的年纪,已经做到了部门经理的位置。也正因为爷爷的分家,现如今的庄尚明虽然还是公司最高管理人,但是已经不用按照家族企业的方式经营,庄泽文想进庄氏,本身就是很困难的事情。 因为他两年前大学毕业就提过想进庄氏管理层,庄尚明以他经验不够为名拒绝了。他又不想随便找一家公司从头做起,所以连着就去读了硕士。现在硕士马上就要毕业,又对庄氏打起了主意。 其实稍微想想,自己家如果有这么大的生意,又涉足这么多行业,庄泽文实在没有必要再去别家企业听别人差遣,看别人脸色。不过庄尚明也并不糊涂,让庄泽文进公司,等于同意庄慧文和刘明又一次加入庄氏,这不仅是庄伟勋不允许的,而且对庄尚明也丝毫没有好处。 所以他只同意让庄泽文按照正常程序进入庄氏,如果表现出色,过了试用期让他从低做起,一点点地往上爬。这样一来,外人会觉得庄尚明大公无私,并不因为庄泽文是他外甥就特别大开绿灯。而公司员工多少都知道庄慧文的大名。如果大老板不给姐姐面子,他们也不会特别去抱小少爷的大腿。 庄泽文想要在庄氏里面建立自己的威信,等于要付出比一般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真要做出卓越的成绩才能真正让人心服口服。 现在最重要的,他恐怕连庄氏的门槛都迈不进去。 想到这里,庄佩佩嘴角上扬,微微一笑。 身旁的阿英皱着眉瞪着她。看似心情很不好。他拍她的肩膀,“佩佩,学琴!” “阿英!”庄佩佩拉他坐到钢琴前,握着他的手不让他分心,“阿英!阿英!弹完琴你要教我怎么开炉头,对不对?” 阿英不耐烦地点点头,“弹琴,别叫。” 庄佩佩这才笑着松手。 钢琴旁边摆着一台CD唱机,庄佩佩在旁边的架子上挑了挑,选了张CD推进机器里。很快。就有优美动人的乐声从音响中传中,是现代电声乐和古典交响乐结合的曲调。庄佩佩把音乐声开到最大。 两个人静静坐在钢琴前,没有语言交流,没有眼神沟通,就这样坐着。缓缓的,他们都闭上了眼。 阿英闭眼或许是在脑海中分析那些动人的音符,庄佩佩则是闭上眼去体会音乐带给她的那一幅幅美好的画面。 每一次和阿英这样安静地听曲子,都是她最喜欢的放松方式。 音乐也许真的有惊人的愈合力,伴随着那些时而欢快。时而低沉悠长的乐声,她会有一瞬间的恍然,仿佛所有扰人的烦恼都会消失不见。 她眼前。有时是广阔的撒哈拉沙漠,有时是非洲热带雨林,有时又是某一幅田园油画,还有的时候,她也会看到汪子诚。 她会看到汪子诚站在远处,耍帅似的笑着冲她扬一扬下巴,她心里就会暖暖的,眼角莫名发酸。 直到一首曲子结束,他们谁都没有动,还沉浸在各自心中的画面里。 下一首乐曲已经开始,庄佩佩才不得不起身,她按下暂停按键,回过头看阿英正望着自己满脸洋溢着惊喜的笑意,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阿英,好啦,开始吗?” 阿英迫不及待地掀起键盘盖,几乎连思考的时间都不用,就开始模仿起刚才的曲子。 他弹的极为快速,却不失旋律和节奏。庄佩佩佩服的五体投地,不得不说,阿英的确是个音乐天才! 一曲弹完,阿英很快乐地咧开嘴笑起来,“佩佩!佩佩!” 庄佩佩赶紧拍手鼓掌,一脸崇拜的表情大声喊,“阿英!教我,教我!” 路过琴室的梁妈听见里面两个人的对话,笑的她脸上皱纹更深。 佩佩过来看爷爷的时候,都是每天雷打不动的要和阿英练琴。等到把她学的都教会给阿英,就给阿英听曲子,反过来让阿英教她。阿英最快乐的时候,也就是看到佩佩了。好几次佩佩要回洛杉矶上学,阿英都要哭花了脸。 梁妈不想打扰他们两个人学琴的兴致,留下了洗好的一盘水果在门口,就下了楼。 阿英是音乐天才,庄佩佩可不是。 她死缠烂打抓着阿英教了她两个多小时,根本弹不出整首歌来。好几次都是阿英不耐烦地把她挤去一边,自己又弹了起来,庄佩佩就坐回来再把他挤开,然后没多久再被阿英推飞。 琴没怎么学到,两个人倒是累出了一身汗。 庄佩佩赌气大喊,“不弹了!” 一但坐到琴前,哪还是她说了算? 阿英根本不放人,先是拽着她的T恤衫,不管她怎么叫都不松手,到最后根本就胳膊一揽拦腰把她扣住,强迫庄佩佩听他弹琴。 庄佩佩是这么容易被雄性控制住的吗?她一个后仰,两个人同时都从琴椅上面摔到地毯上。后背刚一落地,庄佩佩就翻身骑到阿英身上,她用力控制住阿英打算挥舞的双手,在他耳边说,“阿英!阿英你怎么答应我的?” 阿英低声哼了几声,这才慢慢冷静下来,身体也不再乱扭了。 他咬着下唇,很不服气地说,“……开炉头。” “乖——”庄佩佩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自从落户在圆石滩之后,每周都有三天会有社工上门,专门教育阿英如何生活自理。但是根据社工的观察,以阿英现阶段的状况来看,他还需要学习很多的自我照顾技能,也没有足够的常识来拥有自己的家庭。 社工建议最好是将来将阿英送去自闭症患者的寄宿服务机构,或者专门为自闭症患者开的疗养所内生活。但是周文还是认定要继续和儿子一起生活,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除了周文之外,阿英对家里的大家都还是有所反应的,尤其是庄佩佩。 还是庄佩佩教会了他怎么使用牙线,而且每天早晚都要盯着阿英和她一起刷牙。 庄佩佩对着阿英完全没有小孩子的不耐烦,反而很有耐心地教他,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三遍不行四遍五遍……因为她听社工说过,自闭症的人都会反复地做事情,当他们讲重复变成墨守成规,也就将那件事变成了习惯,就不会忘了。 她可以这样保持八年不变地和阿英接触,不要说周文很感动,连庄伟勋每次想到这些心里都是欣慰的很。 她这次来的目标,就是要教会阿英用电炉头。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成功、失败、再成功、再失败,阿英现在打开电炉头的时候,看到那一圈发热的红圈,已经不会控制不住一定要去用手碰了。 全家人看到这一幕,都兴奋地鼓起掌来。 阿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躲到庄佩佩身后。 庄佩佩又把他拉出来,“阿英,你用完了要怎么样?” “要怎么样?”阿英木木地问。 庄佩佩抓着他的手,又将电炉拧到OFF的位置,“要关掉啊。” 重复练了几回,阿英就失了兴趣,情绪又开始失控,小陈和一个工人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将他推上楼。 庄佩佩有些泄气,周文拍拍她的肩,安慰道,“已经很好了,已经真的很好了。” 晚上吃过饭,庄伟勋就选了日子为庄泽文办毕业舞会,他写了几个名字让周文去发请帖,“剩下还需要请谁你和尚明商量吧。佩佩也约一些朋友过来。” 庄佩佩就笑着说好。 她先打了电话给玛吉,说可能还要在圆石滩多待几天,派对结束就让小陈送她回家。玛吉和彼得倒也都同意,“你干脆多住几日,开学前回来就好了,我和你爸爸正好出去玩一周。” “爸爸有假啊?” “请呗。”玛吉很轻松地说,“你和提姆都不在,我们待着也是待着,而且现在学校都在放暑假呢,他请几天无所谓。” 玛吉挂上电话前也问,“你知不知道提姆感恩节回不回来?” “我哪知道,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好不好。”庄佩佩撇撇嘴,忽然听筒里有嘟嘟两声响,“妈我有插播,不和你说了,拜拜。” 她刚按下接通键,就听见一声洪亮到耳麻的男声,“庄小梅——你猜猜我是谁?” “我猜你是神经病。”庄佩佩笑答。 “那你猜我在哪里?” 庄佩佩才要说话,只听见电话另一端有男人用英文喊,“小航你告诉她我们昨天去哪里了,快说快说。” 庄佩佩顿时瞪大了眼,一脸杀气,“他怎么和你在一起?” 秦航光笑不答话。 电话被抢走,是刚才讲话的那个男子,他嘴里含糊不清,“艾丽莎,你猜我们昨天去哪里了?你猜猜,你猜猜啊。” “提姆……”庄佩佩眯起眼,恨得她咬牙切齿,“你这个混蛋!”(未完待续) ------------ 112 准备 (2) 提姆根本像是没听见庄佩佩低吼一样,还笑呵呵地说,“艾丽莎你绝对不知道,华夏国太多好玩的东西啦,他们都好能喝啊,呵呵呵——” “你这个混蛋!”庄佩佩重复地骂他,回答她的只有提姆蔫了吧唧地笑声。 闹了半天提姆也不放电话,不是对着话筒吹气,就是没完没了的笑。 庄佩佩气结,用力挂了电话。 混蛋!畜生!让你回华夏国是让你喝的醉醺醺的?是让你又跟那臭小子混到一起去的?! 她气不打一处来,真恨不得自己现在也在华夏国,狠狠给提姆来个过肩摔,让他知道惹怒她的下场。 不一会儿她书包里响起一阵阵嗡嗡的震动声,是有人打到她手机上。 知道这个号码的,除了几个极为信任的家人以外,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庄佩佩拿起电话一看,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她皱了下眉,接起电话之后一言不吭。 “哟。” 庄佩佩听到对方声音,反射性地也回了声“哟”,紧接着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子。 蠢死了! “哟你妹啊!学什么嘻哈,别仗着自己年纪小就恶心人行不行?” 她听见一声冷哼,秦宇不紧不慢的说,“庄家怎么出你这么个败类?” “喂!万年老二,你嘴巴放干净点行不行?” “你再说一遍?” 庄佩佩似笑非笑哼一声。“你让我说我就说,你当你老几呢?”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你老几了。” 有半响,对方一言不发。 “提姆倒是很喜欢和我在一块儿,不如再把他灌醉点,套套他这次带着这一大笔钱来华夏国做什么的?” 庄佩佩一肚子恶气还没吐完,想想现在提姆在他手里。不由心里长叹一声怨气。 提姆啊提姆,你也太坏我事儿了! 她咽了口唾沫,总算平静了些,“用不用这么过分?提姆很无辜耶——” “又不是我灌的他,你不知道在华夏国怎么谈生意的?”秦宇打断她,“别跟我装可怜,这事你欠我一个解释。要不你今天把话说清楚,要不我就扣住了你哥,反正华夏国这么大,带他转悠几圈也无妨。等他回去的时候。洛杉矶的工厂罢工也结束了吧?啊……不如留他过了感恩节?” “秦大侠,人不是这样做的啊……”庄佩佩心虚。 “别浪费我时间。” 听她半会儿都没说话。秦宇唇边牵了牵,这才冷冷地问,“你现在要踢走我?” 庄佩佩很快回答,“怎么会呢……这几年要是没有秦大侠鼎力支持。Grimoire不可能有今天的成绩嘛。” 她越讲越觉得胃里一阵恶心,翻个白眼叹口气,“行了,提姆告诉你多少?” “你说呢?”秦宇反问。 庄佩佩最恨这种模糊不定的回答,她咬着指甲。脑中快速闪过了所有能搪塞的路线,发现最后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秦宇,你不让我去华夏国找生产商。我就要踢你出Grimoire。” Grimoire是现如今炙手可热的新兴装饰品牌。最早是以小工作坊式出现,在完全手工的制作下,产生了当年轰动一时的汽水瓶盖项链。在接下来的几年内,Grimoire 快速扩大了营业范围,将洛杉矶周围数十家同类型公司收购到手,还为政府产生了不少的工作机会。前年的《时代杂志》评选出年度最具代表性的年轻企业家50名,Grimoire的创始人之一达芙妮.韦弗尔被评为第三名。那个美丽如邻家女孩般的笑容背后,竟然有身家八百万美金的不朽战绩。 想想达芙妮的创业史,也是当年杂志编辑无不惊叹的过程。从最早和合伙人在家中做出200条汽水瓶盖项链,她先送了五十条给高中里的女性老师,剩下的在同学之间贩售,不到一个星期就完全断货。 这个举动也引起了学校高层的注意,很多老师都建议学校采纳达芙妮的建议,就是大批生产印有学校校徽的项链和挂饰,每卖出一笔的盈利中,会拿出一元钱捐赠当地的残疾儿童医院。学校第一次试订了1000条,很快就有大批学生和家长响应,学校拿到了回扣的好处,紧跟着又订下了常年的合作。在那一年学期结束的时候,达芙妮已经和学区周围二十家小学中学和高中谈好了合约,订购额翻倍提高。 这还不算,达芙妮和她的合伙人还将项链推销给了当地的各种商店、快餐店、饮料店甚至加油站,通过每月的销售结算与商家分红。就这样,小小的项链通过精美包装和营销,从一个城市扩大开,短短两年内占据了洛杉矶各个县市。 达芙妮和她的合伙人还将项链进行了改革,变成了项链挂坠只有一片圆形铁片,但是汽水瓶盖背后有吸铁石,这样购买的顾客可以根据自行喜好更换不同图案花色的瓶盖设计,产生了更大的盈利。一年后她们又推出了可以由小朋友自行涂画设计瓶盖,不仅让父母可以永远拥有孩子杰作,还将小设计师的故事捆绑推销,也同样受到了市场极大的反响。 采访的时候,记者问达芙妮当初为什么会有这种突发奇想,达芙妮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她笑着答,“其实这不是我的主意,我只不过是运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真正将Grimoire发扬光大的,是我的合伙人。” 记者又问,“你的合伙人是谁可以说吗?” 达芙妮笑着摇摇头,“她不接受任何采访,也不想透露姓名。” Grimoire的名号越打越响,现如今除了继续生产瓶盖项链之外,还将同一理念镶入了头饰、手链、戒指和手机挂饰等等领域中。不仅如此,Grimoire一直在自行开发新的首饰设计,从不落入俗套,每年的新款都会引得消费者争相购买。再加上好莱坞众多女明星的力捧,还有今年年初刚谈成的,和美国最大的百货商场——梅西未来十年的零售权,Grimoire的身家早已经不是普通的小作坊,而是一家快要上市的成功企业! 想想当初自己冒着大雨一家家敲开商店的门,对着那些店家怪异的眼神,一般正经地描述回扣的细节;想想第一开始让玛吉将整个街道上没事做的家庭主妇大妈们动员到家里,付着高昂的人工费请她们制作项链,到后来联络到墨西哥裔的手工工厂,从而可以大批量生产,再到现在打算转战海外寻求更大的利益…… 庄佩佩要还想让秦宇在这里面掺合一脚,她不是疯了就是疯了! “怎么?谈到了梅西的项目,就要把合伙人挤下台?”秦宇微微摇头,“庄佩佩,有你这样做人的?” “你回国前我们明明意见有分歧的,现在工厂喊着不涨工资就要罢工,我为什么不能转去别的更便宜的工厂?再说了,当年我们喝茶聊天的时候,你也不是这么承诺我的吧?” “你那也叫茶?”秦宇实在忍不住,“比马尿还难喝的东西,扣了我一下午陪你玩过家家,点心都是塑料的还逼着我吃,你也好意思说?” “你喝过马尿啊?”庄佩佩无奈撇撇嘴,“我让提姆帮我去参观一下华夏国工厂,跟当时说的不相冲突啊。” “不相冲突?作为Grimoire的股东,我不同意放弃现在的合作工厂,更不同意在华夏国开厂。人工费华夏国是便宜,但是你想过没有,洛杉矶的工厂更好支配管理,政府还会减税。你要在华夏国开建厂房,难不成是要让提姆帮你看管质量?你飞的过来吗?” 这句话倒说愣住了庄佩佩。 “你做的又不是高科技的东西,很容易被这边的工厂抄袭生产,不要忘了,年初的时候我们说过的,明年要打入亚洲市场。到时候Grimoire的品牌已经满大街仿造品了,所有的营销策略都没有用。” 顿了顿,秦宇又说,“美国市场还没有完全占领,梅西对产品的严格度你比我更清楚。如果真的要打入亚洲市场,你自己掂量掂量,是MADE-IN-USA噱头更大,还是华夏国制造?” 庄佩佩不服气,“为什么DUCA就可以在华夏国建厂生产电脑配件,我就不行?” “DUCA是我的公司,你管得着吗?” 话音刚落,庄佩佩听见电话那头又响起提姆大笑的声音,她没好气的问,“你们到底在哪里?话说你怎么找到他的?” 明明嘱咐提姆小心行事,别把去华夏国的消息透露给秦宇的,怎么还是让他给抓了个现形? 秦宇回头看一眼提姆,想想也是好笑,“Y市这么多餐厅,你家大哥就这么凑巧和我们碰了个过面。你说是不是缘分?” 缘分你妹! “他有没有事?”庄佩佩又问。 “没事。”秦宇轻描淡写,“死不了。” “你让他明天清醒了打电话给我!对了,你怎么去Y市连小航都带上了?” “干嘛,心疼你家小航啊?” 秦航听了,埋怨地喊一声,“哥!”紧跟着又有些好奇,“小梅找我?” 秦宇耸耸肩,拿着电话晃了晃,“已经挂了。” ===== 昨天我就觉得脑袋嗡嗡的,结果是真病了。抱歉我又食言了,再给我几天休息时间,这两天一天先一更吧。实在抱歉!(未完待续) ------------ 113 准备 (3) 挂了秦宇的电话之后,庄佩佩躺在床上冷静想了好一会儿。 秦宇倒是说的没错,撇开她依旧不大同意他宁可花多几倍的人工费在洛杉矶生产之外,她现在最缺的,就是没有人。 没有人可以留在华夏国盯着生产商的质量,等于两眼一抹黑将钱投入完全没根基的关系里面,这很危险。 而且现在Grimoire的产品很多都是有镀铜和特殊油漆的材质,一但如果没有严格监控,出现了历史上别家产品含铅过高的事件,导致召回或者禁止在美国经销的话,不仅和梅西的合作关系无法继续下去,连再想重新建立品牌形象都是很困难的。 恨就恨,秦宇在这种事情上比她想的周全,常常一句话噎的她反驳不了。 想踢他出Grimoire不是一天两天了。 尤其是看到他手里那几家公司越做越大,越做越火,她就一肚子气。 要知道,她可是当年助他起家的贵人。现在倒被他反过来成了Grimoire的股东之一! 庄佩佩皱眉叹气,想想提姆现在在华夏国醉酒不醒的德行,再想想当年她拿钱出来和秦宇谈判时自己的要求,她满肚子怨火没处撒。 她拿着Grimoire第一笔赚的钱投资给秦宇炒股票,除了要拿70%的分红之外,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让秦宇做提姆的家教,保证他能随便考个大学不去当兵。 想不到秦宇鬼主意比她还多,不仅利用提姆的年纪当自己公司的挂名经营人。还把一开始对自己不满的提姆硬是拉到他阵容里面。 炒股赚了不少的钱,提姆尝到甜头,开始完全拜倒在十岁小屁孩的脚下,本来差一点毕不了业的成绩。硬是考进了大学,还读了商。 再到后来,秦宇用那些钱开始做自己的生意。挂的都是提姆的名字。庄佩佩看着他发家虽然眼红,怪也怪自己实在没想到他能这么会赚钱啊!除了把炒股的分红给了她之后,他跟着再做别的生意都背着她。 对她一开始的狮子大开头有了警惕,她再怎么挤破头想跟他合作,每次都被秦宇冷笑着推出门外。 Grimoire当年扩大的时候需要大笔资金,庄佩佩本想是找提姆投资的,没想到消息被他透露给了秦宇。直到股东开会见面的一刻。庄佩佩才明白过来,她是让秦宇耍了。 他用了提姆的名字投资,但是都是他的钱,自然反过来一脸阴冷地开始对公司指手画脚。 她都记得秦宇那天说的话,因为是她当年和他说的同一句话! “我从来不借钱给朋友。如果是好——朋——友——的话,就要互惠互利,你说是吧?” 每回想起来她都恨不得把提姆浇满了汽油一把烧成灰! 不过恨归恨,事情还是要一件件的来。 她思考片刻,又打电话给达芙妮,先说了聚会的事情,让达芙妮准备一些Grimoire今年最新的产品带来圆石滩,还邀请她来参加聚会。 达芙妮笑着应了。 她再问工厂涨工资的细节,达芙妮听她口气有些松下来。忙问,“要怎么和对方谈,你告诉我吧,我去试试!” “涨了工资之后,成本提高了多少?”庄佩佩问。 达芙妮就报了个数,平均下来。倒也没有损失。她说,“艾丽莎你想一想,等明年报税季节到了,我们也可以用提高公司开销要求退税……” 庄佩佩想的不是这个,“你告诉那个威廉,不如让他开一个价格,我们把那间工厂买断。” 达芙妮一愣,“威廉不同意怎么办?” “他没有不同意的理由。”庄佩佩揉揉眼睛,有些困了,“他的工厂仓库里面堆了很多易燃材料没有保护分类,严重违反城市规则。那些照片不是在你手里吗?如果他24小时之内不能完全整理好,我们以安全为由撤出所有的生产线产品很正常。” “24小时?”达芙妮惊呼,“他根本做不到啊!” 庄佩佩没有回答她,白天一直用力攥着阿英的胳膊,弄得她现在手臂很酸。她只顾低头揉着肩膀,等达芙妮自己回味。 达芙妮不多时就明白过来,“我们买断了他的工厂,他就不能再承包别的公司。我们再提出扩大厂房仓库,他拿到好处也不会这么频繁的要求涨工资,而且Grimoire买了产业,退税还会更多是不是?” 真是好在合伙人也很聪明,庄佩佩抿嘴笑了下,“你先去谈吧。” 第二天提姆宿醉醒过来,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马上打电话给庄佩佩赔不是。 “艾丽莎,华夏国的工厂设备还是不错的,人工费用也便宜。你可以算一算运费和海关的费用,如果划得来我再去和他们谈细节……”他笑的有点心虚。 庄佩佩声音平静,“你毁了我的计划,我要抛弃你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别,别嘛。我真的没有联络他们,真的是碰上的。”提姆斩钉截铁地说,“不信你可以去问小航。” 放屁,真当你和秦宇这么有缘?明明一早就被万年老二发现了行踪,还傻不愣登的以为自己很聪明。 她翻白眼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秦宇在不在?” 提姆又说了半天的好话,电话这才交给秦宇。 “干嘛?” “你身边有人吗?”庄佩佩轻声问。 秦宇答也不答,就已经挂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又响起来,秦宇这才问,“想好怎么跟股东赔礼道歉了?” 庄佩佩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总算清净了心中想要杀人的恶念。 “昨天忘了问你,之前拜托你找的那个人,找到了没有?”她问。 秦宇顿了片刻,“找到了。” “最近可以让他来美国吗?” “有事?” 废话,没事找他做什么?庄佩佩没好气,“自然是啊。” “哦,开始做了?”秦宇倒来了兴致。 “秦大侠,说好的吧?各家的事情自己解决,你不方便的我帮帮你,我不方便的你出出手,剩下的不用我每件事情都和你报备吧?” 秦宇微微一笑,“好,机票先帮我报销了。订的比较急,最后两张头等舱,大概五万美金,多退少补。” 多退少补你#¥RRR!!!! 庄佩佩无奈地叹口气,“我让达芙妮打到你账上,大侠手下留命,万不能做毁人利己之事……” 秦宇重重咳嗽几声,完全打断她的话。 “提姆怎么解决?” “你看着办吧!”庄佩佩恨铁不成钢,“已经是你秦家的人了,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你不贫会死么?”秦宇声音依旧淡漠,“我弟弟很想和你说话,你才是看着办吧。” 庄佩佩说了一半的“好”字,那边已经又挂了电话。 好吧,她咬牙切齿地自己安慰自己,习惯,嗯,必须习惯。 又躺回去睡了一会儿,直到天亮了,这才爬起来洗澡更衣。 或许在美国生活久了,庄佩佩也入乡随俗,一直都喜欢清晨洗澡。 那种感觉让她觉得一天心情都很好,再大的困难都会有勇气去面对。 和爷爷吃过早饭,祖孙二人又背着球袋打算去打一场高尔夫球。 早知道今天的行程安排,庄佩佩一早就穿好了打球的POLO衫和休闲裤,头发又高高梳起马尾,显得很有活力。 只不过今天爷爷特别安排两个人开一辆高尔夫球车。 庄佩佩心里隐隐明白,爷爷是有话要问她。 她一路东说一句西说一句,把爷爷哄得直乐,气氛一直很温馨。 打到五六个洞休息的时候,庄伟勋才问她,“佩佩不想让泽文进庄氏吗?” 说实话,庄佩佩猜到爷爷要问这件事,可她没想到爷爷问的这么直接。她有瞬间的微怔,不过很快就摇头,“怎么会呢,泽文哥哥这么聪明,我羡慕都来不及呢。泽文哥哥要是能进公司帮助爸爸,也等于是帮了爷爷嘛……”她眨眨眼,笑着说,“如果真的不想让泽文哥哥进公司,应该就是我小心眼泛滥了,嫉妒他比我年纪大,我也想去瞧瞧呢!” 庄伟勋深望她几眼,“佩佩也想以后进庄氏?” 庄佩佩吐吐舌头,同样试探地望回来,“爷爷是不想我去给爸爸捣乱吗?” 庄伟勋轻轻转过身,半响后才微笑说,“但凡女子,进了商场之后只能把自己当成男人一样劳心劳力,利益当头,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性别迁就你,反而会因为你是女孩子从一开始就瞧不起你的能力。你如果强势,会有人背后说你不好相处,你一旦露出哪怕一丝软弱,就会有无数人程胜打压。” “现代社会上女强人并不是完全的褒义。”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女,“佩佩,你的野心是不是很大?” 庄佩佩一时被问的无语。 虽然一直明白爷爷心里多少有些重男轻女,可她没想过爷爷会这么反对她有一天会进入庄氏。 就因为她是女孩子? 心里不是没有沮丧的,八年来的付出,得到了一个宠爱她的爷爷。但是将来会不会有一个支持她的爷爷?又要需要多少年?还是永无天日? 她默默低下头,小声问,“爷爷讲的那些故事,教我的那些经商之道,又是为了什么呢?”(未完待续) ------------ 114 热闹 庄伟勋听着孙女的话,半响没有开口,他目视前方海天一线的美景,眉头轻蹙。 庄佩佩看爷爷沉思,自己一瞬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索性低着头喝她的水。 祖孙二人之间难得的安静,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气氛难免变得有几分尴尬。 海浪一波连着一波冲着岸边的礁石拍过来,溅起高高的浪花。略有潮湿的空气里带着淡淡海腥味,吹在人脸上,本是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画面,不知怎的,却让庄伟勋莫名心里有些苍茫。 “佩佩,你一出生就被人送去福利院,从小受尽了委屈,爷爷从来最心疼你!”他喃喃地开口,“不要说泽文和薇薇,就连你爸爸和你叔叔,自出娘胎就锦衣玉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爷爷最近常常在想,有一天你也会长大,会成年,爷爷总有一天会死,我能给你什么,才能给你一条青云大道,让你未来过的不受欺负呢?”说到最后,声音竟有几分哽咽。 庄佩佩默默一怔。 她抬起头,只望了爷爷一瞬,眼睛慢慢睁大,嘴唇动了动,“爷爷……您怎么了?” 庄伟勋下陷的眼窝里,眼眸微微发红,紧紧蹙着眉,像是强忍着不让心里这一刻的软弱显现出来,可却更让人觉得苍老。 “爷爷,爷爷别哭,别哭啊!”庄佩佩握住爷爷的手,来回摇着,“谁欺负您啦?英雄有泪不轻弹。您教我的呀。我可没有受委屈,玛吉和彼得对我这么好,还有爷爷和文姨关心我,我美得睡觉都能笑出声了。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呀!” 庄伟勋破涕为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谁敢欺负你爷爷呢!”他缓缓闭了闭眼,“只是昨天看到你教阿英开炉头。爷爷就在想,有一天爷爷走不动了,坐不起来了,佩佩会不会也这么仔细照顾我这个老头子?” 庄佩佩连连点头,又跟着拼命摇头,“爷爷才不会有那么一天呢!” 爷爷是怕她有一天会撇下他不顾? “爷爷,您放心吧。我才不会丢下您呢!” “总有一天会嫁人啊!” “我不嫁人!” 庄佩佩保证。 “傻孩子,爷爷教你这么多,就是希望你以后出去不要让人欺负了。女孩子最好的出路就是能嫁个好丈夫。爷爷不能陪你一辈子,你也不可能陪爷爷一辈子呀,往后日子长了。烦恼多了,你就会知道,有个好丈夫在身边比有多少财产都强!你会的多,能辅佐你未来的丈夫,谁也不敢给你脸色看。” 庄佩佩有些泄气,撅着嘴不依,“爷爷偏心。” 庄伟勋失笑,“爷爷自然偏心。” 庄佩佩脑袋里面想什么,庄伟勋觉得他还是了解一二的。 教育她的那些话并不是说了就忘。孙女还能举一反三,他早看出这个孩子不是随便听听作罢,而是全意领受他的栽培。现在孙女如果有野心,也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只不过庄伟勋这几年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人或许年纪大了,对很多事情慢慢也看开看淡。更希望要一份家族的和睦和宁静。再加上从高位上退下来,如果不找点事情去做总觉得浪费时间,他这些年最大的收获,就是尽力培养庄佩佩。眼看孙女一日日长大,出落的又是他所希望的,心里无限欣慰,也开始有了浓浓的不舍。 如此矛盾的心情,他也无法解释清楚。昨日看到阿英打开炉头那张兴奋的脸,他心里突然一缩,能八年来对自闭症的阿英用心关怀照顾,从来没有过一点的不耐烦,这实在太难得了,也确实让他感动。 他就是偏心,他不想让手里的这颗明珠有一天走到外面受哪怕一丝委屈。 庄佩佩安慰了他好半天,庄伟勋才看上去恢复了情绪。他拍拍孙女的手背,“走,打球去。” 两个人各自打了一杆,又朝着下一个洞口开车过去。 庄伟勋放任让孙女开着高尔夫球车,自己坐在一边语重心长问,“你不要骗爷爷,你不大喜欢泽文对不对? “我只知道爷爷不喜欢大姑和姑父,所以我不喜欢爷爷不开心。” “只是如此?”庄伟勋淡淡笑了笑,“那你说说,你要派对开的热闹,怎么个热闹法?” 庄佩佩渐渐明白过来,爷爷要试探她的目的了。 让她拥有一段好姻缘,也许是爷爷的一种期望,但爷爷也同样先把不同意她以后进庄氏的话放出来,想看看她的反应。 她默默地想,如果因为想进庄氏被爷爷间接反对,现在说一些丧气的话,反倒会让爷爷觉得她一直有企图吧? 再怎么了解爷爷对她的疼爱,有些表情她还是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 “我只是觉得不公平,为什么泽文哥哥不能从低做起呢?”她撇下嘴,“我觉得派对搞得热闹一些,全家人都到齐了,大姑也不好说什么吧?” “所以你想声东击西?”庄伟勋笑问。 庄佩佩把车子停在绿茵地上,她抓抓头,“爷爷,薇薇本来也要过生日啊,平日里爸爸总不来看望爷爷,我都好几年没看到小叔叔啦,全家借着这个机会碰碰面,哪里声东击西啦?”她顽皮地笑了笑,“而且我也好奇那些想和泽文哥哥交朋友的千金们长的好不好看嘛!” “就这个原因?”庄伟勋又瞪她一眼,唇边带笑。 庄佩佩心里叹气,爷爷今天真是刨根问底。 她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吧,爷爷不会听不明白。 只有一件事情她是很清楚的。 那就是她不可能把真正的目的告诉爷爷。 她轻巧跳下车,从球袋里取出一根7号杆,又转头望了眼草地上自己的小白球,“爷爷太偏心了,泽文哥哥长泽文哥哥短的说了一早上了,害我球都打偏了。还说什么好丈夫的……我以后不跟您打球了!” 庄佩佩脸颊通红,埋怨地看一眼爷爷,跺着脚冲着自己的球走过去了。 庄伟勋看着孙女的窘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打完九个洞,庄佩佩就又吵着不玩了。一到家就拉着阿英去学琴,下楼梯的时候看到爷爷坐在沙发里喝茶,脸又蹭得一下红了起来,拽着阿英几步就抛开了。 周文不解地问,“佩佩怎么了?” 庄伟勋就把早上的事情又和她说了一遍。 周文听了,也唇边带笑,“佩佩这是害臊了?我听说这边的学校小学就会有生理课了,孩子现在大了,您要是往后老说这些,佩佩可是要生气了。” 琴房里优美的音乐声又传出来,庄伟勋摇摇头,“再开学佩佩就要上中学了,你这个监护人可是要多费费心,别让她被人骗了。” 周文明白他是指男女朋友的事情,本想说一句太早了,后又想想,现在的孩子总是早熟的很,美国学校对这些又不会严加管理,还是做家长的提点几句的好。 “佩佩虽然在学校人缘好朋友多,倒也从小就比较成熟,比同龄人懂得也多些,想必是看不上那些毛头小子的。不过您放心吧,我和她养母多商量着。” 庄伟勋听见她说佩佩成熟,又把孩子刚才的话也告诉了周文,“现在虽然说话不能一针见血,仔细想想倒也有些内容。请这么多人过来,媒体一定也会跟过来,到时候刘明的新闻炒起来,我说句生气不理了,把泽文的事情踢回去给尚明。他当着尚均的面,自然更不会松口让泽文进公司了。他们姐弟三个人关系这么微妙,尚明最不想让外人觉得他和庄慧文凑成一起。” 他轻叹一声,笑道,“你瞅瞅,佩佩这才几岁?他们三个孩子里,就属她鬼点子多,她从小就不喜欢泽文,泽文也不待她像个妹妹一样疼,两个人见面说不上几句话。现在看泽文要进公司,你看看把她愁的这样小心眼!” 周文又有些不解,“当时佩佩这样说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想的。庄先生觉得不是个好主意吗?” 他低头喝口茶,顿了顿才说,“泽文性子是阴了些,做事我倒也没有不喜,让他进庄氏说实话我没有意见,总还是比外人强一些的。总不能因为刘明的事情,断了孩子的出路。” “您的意思是?”周文轻声问。 “还按照我昨天说的办吧。”庄伟勋望了眼二楼琴房的方向,“他们这些孩子,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泽文进了公司也不见得就能呼风唤雨,再说也不能由着佩佩的心意,我宠她,也不能纵容她闹脾气。” 那之后,庄佩佩也没再问过爷爷到底对她的意见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庄伟勋也再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庄佩佩隐隐明白,爷爷所取的“热闹”,和她一开始建议的“热闹”,是两码事。 哪怕这样,她心里也不觉得不舒服,反倒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等着那场豪华的宴会。 不管怎么热闹,她早有了自己的一套想法,那就是不给庄泽文一丝机会进入庄氏,彻底让他们全家再也折腾不起来。哪怕爷爷在背后支持,她也一定要下手。稍微琢磨几晚,弄清了这回自己要扮演的角色之后,庄佩佩轻轻一笑,翻身很快就如梦了。(未完待续) ------------ 117 派对 (3) 一夜辗转反侧,隔天一早醒过来庄佩佩……落枕了。 试着洗澡的时候用热水猛冲脖子,还是酸的不行。一转头就感觉脑袋要掉下来一样,疼得她歪着脖子敲开了达芙妮的房门。 达芙妮被她的样子惹的哈哈大笑,眯着眼睛小声问,“昨晚上没睡好吧?” 庄佩佩不得不一直保持脑袋歪向一边,疑惑地看着她。 达芙妮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是在安慰她,倒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看她一脸不解的样子,达芙妮想取笑她的心情更甚,她冲庄佩佩挤挤眼。“做梦跟谁干什么了?” 庄佩佩面无表情,“我昨天梦见好多好多猛男,都光着膀子在我周围跳舞,我选了半天选不出一个满意的,就都收了。哎呦,这一晚上给我累的。” 达芙妮啧啧两声,“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可爱。” 平日里一早都要和爷爷一起吃早饭,因为庄泽文和红毛比尔替代了她的位置,庄佩佩难得闲了下来。她陪着达芙妮和阿英去小餐厅吃早饭,脑海里还一直想着昨晚梦里的乔茵,加上脖子的不适,庄佩佩没什么食欲,只喝了杯热奶茶。 她低头小口抿着奶茶,思绪总不受控制地想到那个正在飞来圆石滩的人。 虽说对秦宇的能力没有怀疑,可也算不准万年老二会不会太过于“好奇”她的私事,临门一脚毁她的计划。 对他的警惕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消失,反而这几年越来越提升。 挂着“好朋友”的旗号。她深知肚明彼此之间的信任度其实很低很低。 他们的关系其实很微妙,除了生意上有来往之外,她帮他办过几件私事,他也亦然。庄佩佩从来没和他提起过自己和秦礼超的交集。秦宇也完全不和她多说自己的重生计划。 两个人最大的秘密已经戳破,剩下的,只不过是互相目前都有利用的价值罢了。庄佩佩明白秦宇对自己的价值。她需要紧紧把他跟自己捆在一起,不仅因为秦礼超,也因为对方和自己的身份相同。但是秦宇到底为什么也频繁试图搀和她的生活,她想了几年,试探了几年,还是不大确定。 因为这些不确定的因素,他们算是战友。也隐约中有些敌对的成分。 况且,这一次的事情对她来说很重要,不能有一丝的差错。 绝对不能让庄泽文进庄氏,绝对不能让庄慧文和刘明再笑的出来,也绝对不能再一次祸害到乔茵。 乔茵是甚少曾经真诚待她的人。同样乔茵对她的未来有更大的利益帮助! 见她眉头渐渐蹙起,达芙妮轻声问,“你还好吧?”她指了指脖子,“要不要看医生?” 庄佩佩摇头,“晚点你开车带我出去走走好吗?” 达芙妮点点头,她转头大声问,“阿英!等一下弹琴还是游泳?” 这几天下来,达芙妮也知道了阿英的事情,慢慢习惯了他的脾气。 阿英低头哼了声。考虑很久,“弹琴……游泳……都要。” 庄佩佩和达芙妮互相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笑。 陪阿英暴力弹琴折腾了一上午,气的庄佩佩和达芙妮用力把阿英推进了泳池,三个人在水里又笑又闹,嬉笑声打骂声不停。 比尔在二楼频频向泳池的方向望。一脸不满,“你爷爷难伺候,你这个妹妹也好吵,欧文,你们一家有没有点正常的?” 庄泽文心里有事,窗外的吵闹声更是让他心烦,他凤眼微眯,冷冷地说,“都是一帮野种,一个也不比一个强!” 比尔走过去揉了揉庄泽文的头顶,声音温和,“什么事情惹得你这么不开心?不如我们去打球?还是……”他撇撇嘴,“还是你要坐在这里直到你女朋友来?” 他故意把女朋友咬的很重,庄泽文抬头瞪他一眼,“别惹我!” “哟——”比尔怪里怪气地哼一声,“还不知道这里谁最该生气,倒成了我的不是?好好,我消失行不行?省得惹了某人不快!” 说罢,他转身要走,庄泽文一个手快,拉住了他的胳膊。 “比尔……”他压低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你知道的……”说到最后,口气懊恼,“我真的很烦!” 比尔轻柔地笑笑,走回来坐到庄泽文沙发扶手上,将他的头揽进自己胸前,手指伸进他头发里,这一次,是更轻柔地抚摸。 “有什么好烦的?我不是跟你一起来了?”比尔任由庄泽文将脸埋进自己胸口里,伸手把他抱的更紧。 “比尔,谢谢你。”庄泽文声音闷闷的,“这些年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你相信我,只要过了这一关,一切都会好的。” “我发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将来!”他抬起头望着比尔,眼眸里满是心疼,“只要能进庄氏,我不会亏待你的,我们以后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比尔本来满是酸意的心情随着他这个眼神全化开了,心里又是一番惊喜和欣慰交加,“真的?” “我对天发誓!”庄泽文忽的站起来,用力抱着比尔,“只要能和乔家联姻,谁也没有理由阻止我进庄氏,比尔!”他声音越发兴奋,“比尔你知道吗,我的目标是进投资部,你知道到时候我要管理多少钱吗?有乔耀辉的帮助,到时候一切都是我们的!比尔,你想象不到,我等这一天有多少年了!如果我和乔茵结婚,我就有双重身份,庄氏长孙外加乔家女婿,任何人都要敬我三分!你明白吗?亲爱的,你懂吗?” “我明白。”比尔温柔地笑,脸上微微泛红,“你说了很多遍,我都可以背下来了。从读学士的时候你就整日说,你忘了吗?你恨他们夺走了该给你的一切,你说你才是这个家的继承人,我都记得很清楚。” 庄泽文凝望比尔许久,不等他再说话,猛地低头吻住他的嘴唇。两个人纠缠得难舍难分,房间里只有他们激烈狂吻时所发出的喘息之声。火热的肌肤相贴,比尔甚至有一种昏眩的错觉,他声音沙哑着试图念出欧文的名字,却被对方用力推倒在床上。 庄泽文的动作越发粗暴起来,比尔也不甘示弱地回应着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吟,“……欧文,那个乔茵……” “不要提她。”庄泽文低着头,惩罚似的咬着比尔的嘴唇,“不要坏了我的心情!” ****** 直到梁妈喊大家去吃午饭的时候,三个人这才都累的精疲力尽从水里面爬上来。 他们都围着浴巾要上楼洗澡换衣服,路过客厅的时候,刚好看到庄泽文和比尔都坐在沙发里正陪着爷爷说话。 看到孙女的朋友,庄伟勋笑着招呼达芙妮,“住的惯吗?” 达芙妮笑答,“谢谢你的招待,艾丽莎把我安排的很好。” 庄伟勋听了,欣慰的眼神又飘到孙女身上,谁知道孙女并不买账,只顾揉着脖子,还依旧闹着小脾气,“爷爷既然有泽文哥哥陪了,我下午和达芙妮姐姐出去逛逛,不碍事吧?” 她说着,眼神似有似无瞥了眼庄泽文和比尔。 两个人脸上都有几分红晕,比尔最严重,而且身体轻轻贴紧在庄泽文身后,一直很不客气地瞪着她。 “佩佩,你过来。”庄伟勋横她一眼,“过来看看你泽文哥哥的毕业证书,你也学学你哥哥!” 阿英站着久了,对外界的噪音又开始不大习惯起来,庄佩佩和达芙妮使了个眼色,达芙妮又和庄伟勋客套了几句,拉着阿英上了楼。 庄佩佩很不情愿地往前走了几步,“爷爷真偏心,我毕业证您都不稀罕呢!” “谁说的?我不是让人裱起来放在书房了?” 她歪着脑袋坐到爷爷另一边,随即睁大了眼睛,“哇,泽文哥哥你们学校的毕业证好看多了,我小学毕业的时候那张纸可烂了!”她说着,伸手就抢过毕业证,放在膝盖上用脏手摸了半天,顺势把头发上的水滴吧嗒吧嗒都甩在上面。 庄伟勋实在看不过,又把孙子的毕业证夺了回来。 不过已经晚了,本来工整的纸上现在已经满是水迹。 “爷爷没关系,只不过是一张纸罢了,学识都在脑袋里,佩佩也不是故意的。”庄泽文赶忙说。 庄佩佩跟着抱歉地吐吐舌头,只笑不语。 庄泽文冷淡回笑,他身后的比尔是恨不得要用眼睛瞪穿了她。 想要缓和两个孩子之间的不友善,庄伟勋不得笑着说,“佩佩别老想着玩,你下午要出门,就带着你泽文哥哥和他朋友一起。”他说着望了一眼比尔,对庄泽文说,“我看佩佩那个姐姐和你同学年纪相仿,长相也不错,都是年轻人,大家多走动走动也好。” 庄泽文的面色有些尴尬,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庄佩佩到嘴边的话吞了又吞,要不是不想引起庄泽文的怀疑,差一点顺嘴真恨不得说点什么。 她挤进爷爷怀里撒娇,“爷爷,人家达芙妮姐姐有男朋友了,您别乱点鸳鸯了!” 不知道这句话勾起了什么神经,她心里忽然想到了庄尚明。 想到了那年看到的那些黑白照片。(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18 派对 (4)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接近,庄佩佩越发有些坐立不安。 这八年以来,她总觉得胸口很闷。 有些气,不吐不快。可当年自己又太小,面对整个庄家上下的一切,总有些束手无策的感觉。她虽然选择了未雨绸缪,可很多时候那些笑容背后,紧跟着是更深一步的内心折磨。 全家上下,甚至没有人会完全站在她一边,将庄泽文完全挤出整个画面。 和乔茵的相识,庄佩佩肯定爷爷有联络乔耀辉。 乔耀辉跟随爷爷多年,比起爸爸,他到今天也依旧更信赖庄伟勋的决策。如果说要嫁女儿,乔茵和庄泽文在一起,是他最乐意看到的一幕。哪怕服务多年庄氏,乔耀辉毕竟也是外人。庄尚明接手庄氏之后,对他虽然尊敬信赖,但心上难免对他也有几分顾虑。 毕竟不是自己的手下,说起来还算是长辈,一旦乔耀辉在庄氏内部搞什么动作,未来谁也说不准庄氏会不会山河变色。哪怕乔耀辉平常为人稳重不争权夺利,哪怕庄尚明再公正,人到利益关头,也自然会对他越来越小心谨慎。 乔耀辉不是一个人的势力,他两个儿子都担任庄氏要职,和很多跟着庄伟勋一起打拼的老一辈庄氏员工关系都十分密切。 庄伟勋虽然已经不管庄氏内部问题多年,这一点上,他心里难免也是偏袒自己的骨肉。既然明白乔耀辉是企业内部一颗定时炸弹,唯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永远成为自己人,对庄氏不留二心。忠心辅佐庄尚明。 想来想去,乔茵和庄泽文的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对乔耀辉来说,这也是稳固自己地位的最好出路。 但是没有人不知道庄伟勋和长女的关系。如果庄伟勋不开口,乔耀辉顶多只是有这个念头,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旦得到庄伟勋的首肯。证明庄泽文是老爷子看好的第三代,不会因为他父母的关系而放弃他,乔耀辉自然也希望促成这段良缘。 而且说来说去,对庄尚明而言,这件事情里面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稳固了老臣子,等于稳固了自己家族背景的位子。既然是借着乔耀辉的手将庄泽文带进公司,他也根本不用应付庄慧文和刘明,更不用担心让庄伟勋不乐意。 最最重要的,两个当事人在长辈眼里确实互相爱慕,谁也没有抵触的情绪。 起码在乔茵目前的理解里。她真的碰到了一个懂她爱她的男人。 庄佩佩只记得,她参加乔茵和庄泽文婚礼的那天,新娘脸上的笑容,是很甜蜜,很温馨的。 她到底何时知道庄泽文是同性恋的真相,庄佩佩并不知道。 他们婚后在B市有自己的房子,庄泽文来家里看望庄尚明的时候很少,庄佩佩看到乔茵的次数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只不过一次比一次,她觉得那天那个新娘渐渐情绪有了变化。 乔茵越发沉默。而且每次都没精打采的。 现在回想起来,庄佩佩也只记得那天晚上露台上两个人短暂的对话,还有就是她在戒毒所的时候,乔茵来看望她。 那段日子里,凡是来看望她的人,庄佩佩都记得特别清楚。 因为庄尚均的出现。庄佩佩当时情绪失控,打伤了戒毒中心的护士,后来被勒令停止一切探望。哪怕后来医生同意她可以见家人,她一样拒绝了和任何人有接触。 直到有一天,医生对她说,有一个自称是她表嫂的人,在外面等了几个钟头想要见她。 那是一间私人戒毒中心,装潢的像是度假村一样。她们在后院草地上散步,谁也没说话。后来走累了,庄佩佩随便找了个石凳坐下,很茫然地看着乔茵。 她不知道乔茵来看她是为什么。 乔茵掏出一包香烟,正是那天在露台上庄佩佩给她的那个牌子。她递一根给庄佩佩,“我很喜欢这个味道,要不要?” 庄佩佩摇头,她当时是真的害怕那里面又有什么迷幻药,让她再也走不出戒毒中心。 乔茵笑了笑,嘴边的梨涡显出,自己点了一根烟抽了起来。 “佩佩,我相信你。”她缓缓说。 庄佩佩怔了怔,很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或许以前,我也会觉得你有臆想症。”乔茵低下头,声音很轻,“庄家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比你清楚。他欺骗我的感情,浪费我的时间,现在还要践踏我的尊严……你们这一家人,都好奇怪好奇怪……” 她们就坐在那里,直到夕阳西下。 天边染成了暖暖的橘红色,庄佩佩却觉得莫名的发凉。 也是在那天,乔茵告诉她,庄泽文已经和比尔在外面同居。庄慧文一早就知道,但是她一直帮庄泽文隐瞒事实。连乔茵去问她的时候,她还信誓旦旦称庄泽文是双性恋,是乔茵没办法留住她儿子的心,硬把庄泽文逼成了同性恋。 那是庄佩佩第一次听说庄泽文是同性恋。 他实在装的太好,他没有任何她想象中同性恋的那种姿态作风,他正常的像任何一个正常男人…… 而有些婚姻,是不允许离婚的。 那晚离开前,乔茵突然问,“你会不会觉得,自己根本不像自己了?” 庄佩佩摇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如何。 后来,乔茵又来看望过她几次,问她想要什么想吃什么,每次都准备妥当带来给她。她一点点情绪变好,一点点气色变好,乔茵却一点点变得瘦弱孤独。 后来,她自己有太多事情解决不了,也面对不了,一个人躲到纽约,只靠着银行的存款生活,谁也不联络了。 再后来,再后来庄尚明死了,她也跟着死了,乔茵到底结果如何,她也不知道了。 她一直都不知道要和这位表嫂说点什么,才能让乔茵看起来不这么辛苦。 如果可以,她真心希望乔茵可以不用嫁给那个骗婚的畜生。 同性恋没错,错就错在庄泽文选择的是一条让人无法忍受的起家路,完完全全的人品问题。 前世一切已成定局,这一次,她也想为乔茵做点什么。 ****** 下午的时候庄慧文和刘明就到了圆石滩。 坐着小陈的车,两个人第一次迈进了那扇常年对他们关着的铁门。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才八年的功夫,庄慧文已经明显老得不行,皮肤松垮无光,哪怕经过精心的打扮,还是掩盖不住眼角和额头突显的皱纹。刘明已经开始秃顶,肚子也越来越大,身上的一套西装根本系不上扣子。 你当他们这些年应该有些收敛,懂得如何低调做人? 根本没有。 庄慧文一走进大厅看父亲不在,跟着冷脸对梁妈说,“不是说好了2点45分的吗?我们在机场等了半个钟头!是不是老糊涂了,连个时间都记不住?赶快叫人提行李!” 梁妈平静说,“阿文已经安排了酒店,大小姐和姑爷跟庄先生打过招呼就让小陈带你们过去吧。” 庄慧文一愣,“什么?” 她瞪着眼才要发飙,只听见几下脚步声,从楼梯上蹦蹦跳跳下来一个年轻的身影。 庄慧文和刘明顺着声音望过去,虽然有在照片上见过,但今天真正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微怔。 原来那个瘦小的女孩一晃的功夫已经长这么高了,庄慧文心里虽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那个野种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这样看着庄佩佩,她甚至有一种危机感扑面而来。 不等他们想出什么合适的开场白,庄佩佩已经面带微笑走上前,“大姑,姑父,刚下飞机吗?累了吧?”她微微欠身,“爷爷和哥哥在书房正等你们呢,要不要我上去说一声?” 她一副对这里了如指掌的样子,连讲话的口气都像是这个家的小主人一般,庄慧文和刘明心里更是气的要命。 庄慧文早就先入为主觉得跟着爸爸身边的都没有一个好人,这几年一定没少说他们的坏话。不管庄佩佩态度如何,她都觉得对方有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这感觉让她一口气憋得很想开口大骂,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不用。”刘明上下打量她几眼,“佩佩你几号到的?”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客气,梁妈一步上前用身体挡在中间,拉了下庄佩佩胳膊,“你不是要出门吗?别让那个小姐姐等急了。早点回来,你爷爷等着你开饭呢!” 庄佩佩笑着点头,“梁妈那我先走了。” 对付庄慧文和刘明这种强烈寻找存在感的人,最好的打击就是视而不见。 八年没见,他们连句像样的长辈问候都说不出来,依旧没理由的嚣张自大,她又何必浪费时间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庄佩佩潇洒背着书包跑出门,达芙妮已经在红色小包车上等候多时。 “刚才进去的两个人是谁?”达芙妮不免好奇问,“你亲戚吗?” 庄佩佩摇摇头,“我没这种亲戚。走吧,先去帮我妹买生日礼物!” 那一边庄慧文皱着眉瞪着她的背影,大声责备,“这孩子都这么大了,一点礼貌也没有,见到我们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大这算什么?” 梁妈就当没听见,引着他们上楼。 刘明轻拉了下她的衣角,对她摇了下头,小声说,“泽文的事情重要,别想别的。一会儿要说的话别忘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19 派对 (5) 庄佩佩和达芙妮在外面跑了一下午,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庄慧文夫妇已经被送去了酒店。庄泽文和比尔也跟着一起过去,安排他们入住,顺便一起吃饭。 家里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气氛,周文在外面和厨师安排了一整天,比她们早回来一点。 其实庄佩佩感觉的出来,周文是刻意避开和庄慧文夫妇见面。 大家都知道庄伟勋的喜好,饭桌上谁也不说话,都安静低头吃饭。谁知道庄伟勋却突然问,“泽文和小茵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庄佩佩低头不吭声,周文轻声问,“乔耀辉不是明天才到?” “慧文他们刚才说,来之前已经见过乔耀辉,事情是八九不离十了。” 庄伟勋放下筷子,眼神又飘到庄佩佩身上。 被盯得受不了,“爷爷,您老瞪着我干嘛啊?”庄佩佩不乐意地撇嘴,“我又做错什么啦?” 她的声音里带着几许娇气,惹得庄伟勋不由浅笑。 本想责备几声孙女这两天的表现,话到嘴边又骂不下去了。他无奈瞪她一眼,声调宠溺,“明天你爸爸来,别在这么别别扭扭的,好好表现,知道没有?”他又嘱咐周文记得要把庄佩佩的成绩单拿给庄尚明看,周文点头说好。 她笑着问,“佩佩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今天去哪里玩了?” 庄佩佩神秘地笑了笑,“给妹妹买了生日礼物。” 庄伟勋来了兴致,才要问是什么。庄佩佩又抢着说,“不许问,是惊喜,我才不告诉你们呢。” 对她这种鬼灵精怪习以为常。庄伟勋和周文都笑着不再多说。 庄伟勋又问周文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她欲言又止,“尚均今天打电话给我。说他们不来了。也许是听到了消息……” 庄伟勋沉思片刻,脸色微沉,“随他去。” 庄尚均多聪明的人呐,乔耀辉和庄家联姻这种事情,有他什么好处?他打老远的来这里助别人威风?这绝对不是他的性格。 庄佩佩低头眼珠转了转,很快就当没事人继续吃饭了。 直到晚饭后,庄伟勋才私底下问周文。“他还在和那个小明星在一起?” “去年拿了个什么奖,已经不算小明星了。” “在一起多久了?” “八、九年了吧。” “身份干净吗?” 对庄伟勋的问题,周文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思考片刻,“我去查一查?” ****** 很晚的时候庄泽文才和比尔一起回来。 以为家里的人都睡下了,比尔在走廊上就动手动脚。抱着庄泽文的腰不松手。晚饭之后两个人又跑去外面酒吧喝了几杯,比尔的脸红红的。庄泽文也由着他闹,反过来抓住他的手,两个人倚在墙边低声耳语。 “……再说一遍……”比尔靠近庄泽文耳根,“欧文,再说一次你爱我。” 庄泽文也有些微醺,嘴巴含含糊糊的,“比尔……我爱……” “呼”地一声,庄佩佩房间的门猛地拉开。达芙妮几步走出来,对着身后说,“困死了,明天再聊,你话真多!” 房间里的庄佩佩还大笑着,“老人家就是爱睡觉!” 达芙妮边关上门边转过头。脚步突然顿住了。 庄泽文听见声音的时候就用力推开了比尔。他的力道太大,比尔根本没准备好,踉跄后退几步重重跌在地上,疼得他五官跟着就扭在一起,好半天站不起来。 庄泽文当时的反应就是推开比尔,看他的表情又有点心疼,再伸手想去拉他起来,却被对方狠狠打开了手。 达芙妮只是错愕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走上去轻声问,“你没事吧?” 比尔并没有回答,他脸色铁青撑着地板自己爬起来,迅速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过去。路过庄泽文身边的时候,比尔狠得瞪了一眼他。 “砰”地一声,比尔甩上了门。 庄泽文也知道惹了比尔不开心,可达芙妮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更担心的,是达芙妮刚才看到了多少。 试探性地望回去,走廊的光线微暗,加上酒精作祟,他看不大清达芙妮的表情。 达芙妮问,“他喝醉了吧?”她轻咬下唇,“刚才闻到好大的酒味,是没站稳还是被我吓到了?” 她的声调没有不寻常,反倒透着几丝关切,庄泽文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很快掩饰住心里的不安,凤眼微微眯起,细细打量一番眼前的女人,眼中顿时充满了流光溢彩,“我为我朋友的举动抱歉。”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声音不高不低,他轻柔的问,“吓坏你了吗?” “怎么会呢。”达芙妮微笑摇头。 两个人忽然很有默契地站在走廊里静默半响,周围的空气渐渐变得有些暧昧。达芙妮的表情魅惑迷人,慵懒靠在墙壁上,安静看着庄泽文。庄泽文并不上前,嘴角的笑容越发意味深长。 最终达芙妮轻抚了下耳边的头发,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诱惑,“欧文,晚安。” 庄泽文很绅士地目送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慢慢的,眼神又恢复了平静,也不再笑了。 他很了解女人的故擒欲纵,任何一个女人对他刚才的表现心里都会荡起涟漪,他也从未失过手。 乔茵可以,这个叫达芙妮的也亦然。 庄泽文很自信地浅笑,他再看向比尔的房间,想要道歉的心情突然没了。 那一边达芙妮一进房间就长长吸了口凉气。 刚才的一切一时间还没完全消化,庄佩佩已经把电话打到她手机上。 “被我表哥迷住了么?” 达芙妮压低声音,“艾丽莎,太……太可怕了。” “现在你会帮我了吗?” 听完艾丽莎的安排,达芙妮好半天平复不了心情。躺在床上,满脑袋里面都是刚才庄泽文看她的那个眼神。 如果艾丽莎没有告诉她,没有让她刻意等到他们回来撞到这一幕,她绝对不会相信庄泽文对女人丝毫没有兴趣!太让人入迷了,庄泽文那些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如果不事先知道事实,如果没有她多年商场交际的经验,她很有可能都会跟着身体发软。 达芙妮一夜都睡得不踏实,也许因为同是女性的关系,她越来越想见一见那名受害者…… 隔天一早,天才刚亮,家里就陆陆续续有临时工人进出,开始为派对安排装潢和摆设。 和达芙妮不同的,庄佩佩却看起来精神的很。 她也必须精神起来,整个派对除了庄泽文那档子事之外,爸爸一家也快到了。 周文里里外外盯着工人,每一样都要按照庄薇薇的规定安排好,整个宴会厅搞得像是公主城堡一样,四处挂着粉红色的彩带,粉红色的玫瑰花,连原先的地毯都卷起来,换成了庄薇薇指定的淡粉色。 庄佩佩和达芙妮两个人站在门口,一点想要帮忙的欲望都没有。 阿英不知道又从哪里跑出来,死缠烂打拖着她们上楼要练琴。 临近下午的时候,周文又要小陈去机场接客人。光是庄薇薇的亲友团就不少人,再加上庄伟勋点名邀请的客人,都会在今天到达圆石滩。 虽然一早就安排了接送服务,机场酒店餐厅都安排妥当,但是周文还是看起来有些紧张。多年不做助理的职务,再加上这一次要发布的新闻非同小可,她一整天都紧皱着眉,脸上丝毫没有半点笑意。 她一脸严肃,家里的工人也跟着都紧绷着脸,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庄泽文一身整齐,已经准备好要去亲自接乔茵的飞机。因为昨晚的事情,比尔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一副谁也别惹我的样子。一看到庄泽文面露焦急地频频看表,他更是醋意大发,冲回房间大摔东西。 庄伟勋听到动静,脸色自然好看不起来。 对这位无理取闹的客人,他的忍耐度已经达到极限,“打狗也要看主人!把他送出去,现在就送出去!” 庄泽文左右为难,脸上快速的显出担心、紧张,甚至有几分害怕。 看他这个样子,庄佩佩心里不免冷笑,她自告奋勇,“爷爷别生气啦,家里今天这么乱,或许也是我们招待不周呢?要不我和达芙妮带他出去走走好不好?” 要是往常,庄泽文一定会杜绝比尔和庄家的人有任何单独接触的机会。 但是眼看乔茵一家就要到了,这一刻他竟然也有想要把比尔支开的想法。 人还没到就已经这样了,等到乔茵来了,他必然要大献殷情,到时候比尔又要做什么? 庄泽文常年和庄佩佩互相冷淡,没想到关键时刻这个妹妹还会帮他的忙。虽然心里闪过一瞬疑惑不解,但是由不得多想,他跟着附和,“是啊爷爷,外国人比较随性,在家里语言也不通,不如让佩佩带他出去转转。也省得他给您添乱,如果还是这样,晚上我就让文姨安排他去酒店,您说好吗?” 庄伟勋还在气头上,声音严厉,“赶紧把他给我带走!” 庄佩佩走前给表哥做了一个OK的手势,笑的天真无邪。 连达芙妮也对他抛着媚眼,示意让他放心。 看比尔离开的背影,庄泽文这才终于放宽了心。 一步错,步步错。(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20 派对 (6) 比尔一路上都臭着脸,对庄佩佩和达芙妮的对话充耳不闻,眼睛只望着车窗外面,搭理都懒得搭理她们俩。 虽然如此,她们之间的对话还是传进他耳朵里。 听她们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比尔渐渐淡定不下去了。 “我真的很想看看那个女人长什么样子。”达芙妮很不服气,“搞什么,我很差劲吗?” “我表哥看不上你啦,他喜欢华人。”庄佩佩摊手,“他之前的女朋友都是华人。” 比尔有些不自在地晃了下肩膀,收回了眼神。 “拜托,你表哥在东部留学这么多年,口味也会变得好吧!他上一次交女朋友什么时候了?” “上一次?”庄佩佩认真地想了想,“也没多久吧?” “什么也没多久!”比尔终于忍不住,一脸不屑,“都是女人贴着他好不好!” 达芙妮从后视镜里面撇一眼比尔,“谁贴着他了?昨天晚上可是他主动约的我。” 比尔嗤笑一声,“别做梦了。” 话一出,达芙妮和庄佩佩都没有第一时间反驳他,反而车里有一刹那怪异的平静。 他突然觉得有些唐突,讲话太不经过大脑了。 比尔忙解释,“他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当然不会看上别人。再说,再说了,我们昨天喝了酒,他肯定有些头晕,你说的什么脸色发红的。我才不信。” “你又不在,你怎么这么肯定?”达芙妮语调越来越不客气,“你这人很奇怪耶,整天闹什么脾气,谁欠了你钱一样。” 比尔瞪她,脸又别向窗外。 庄佩佩看他这个样子,很无奈地对达芙妮摇头。“算了,我表哥的朋友都挺怪的。” “哪里怪?”达芙妮穷追不舍。 “我也说不出来。上次还有一个更奇怪的,跟我表哥吵起来了,后来还哭了。”庄佩佩不确定地抓抓脑袋,“我爷爷还说呢,大男人有什么好哭的,而且还哭的跟个姑娘似的。” 达芙妮扑哧笑了,“倒真的很怪……” 她们的交谈又继续围绕在昨晚上庄泽文和达芙妮互相的挑|逗上面。庄佩佩满脸兴奋地问个不停,达芙妮看似很有势在必得的意思,一提到欧文。眼里就充满了向往。 其实这些话对比尔来说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全世界只有他最清楚。庄泽文对女人不仅没感觉,还有淡淡的厌恶。以前为了那些不自量力的女人他和庄泽文不知道吵过多少次,他最气的就是庄泽文总是来者不拒,从来不会暗示那些人他真正的性向。不仅不会。反而还会出手主动勾搭,他确实在学校有几个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但没有发生关系的“女朋友”。 每回比尔吃起醋来,庄泽文都会很苦恼地告诉他,这些都是给家里做样子的。他一个显赫世家的独孙,不可能到这个年纪从来不近女色。那样会更让人怀疑,无法得到爷爷的认可。 时间久了,比尔也明白自己和庄泽文不是同类人。 不过比尔可不是能容忍自己受委屈的人。 要不是庄泽文私底下对他一向温柔。又给他物质上的一切满足,还答应进了庄氏之后要安排他一个高位,他才不会跑来自己给自己添堵。 但是他现在突然坐不住了。 他已经无所谓庄泽文在外面怎么和女人纠缠,毕竟那些都是庄泽文所谓的“交际”,但是庄佩佩刚才说以前还有男人和庄泽文一起来过圆石滩,他就不能忍受了。 想开口问,又找不到合适的机缘。 庄佩佩和达芙妮的话题早已经绕过了庄泽文,开始说明天晚上的派对了。 他一路上坐立难安,心里有一团怒气,越烧越旺。 到底是谁?是谁和欧文一起来过圆石滩?一定是很特别的人,要不然他不会引荐那个人和他爷爷见面! 是谁?又为什么吵架? 比尔满脑子全是这些难以解释的问题。 达芙妮开车下了山,停到蒙特利市中心街边,她问庄佩佩,“先吃晚饭还是先逛街?” 庄佩佩笑望着后座的比尔,“你说呢?” 比尔眉头紧蹙一言不发,他现在干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 三个人很无聊地逛了逛商品街,因为比尔一直的情绪不高,气氛总是显得很奇怪。天色渐渐暗了,他们最后停在一家环境安静的海边餐厅外面,庄佩佩大喊肚子饿了,这才坐了下来。 庄佩佩和达芙妮都叫了蒸螃蟹腿,两个人边沾着黄油吃蟹腿,边聊最近火热的连续剧,比尔坐在对面一点食欲也没有。 这件事情,就算他回去质问庄泽文,对方也不可能会承认的。 来圆石滩之前就听庄泽文说过很多他这个表妹的坏话,比尔心里从来也没对庄佩佩有过一丝好感。像这样无意间提起庄泽文曾经带过男人来见爷爷……比尔不由心底有些怀疑她的目的。 他抬头看了眼庄佩佩。 可看久了,他也看不出这个女孩有一丝装腔作势的样子,和达芙妮说笑的时候,眼底总是带着青涩的笑意,就像是完全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没有任何不同。 再想想她在车里的语气,也完全没有刻意。 和庄泽文形容的很像:对她爷爷的献媚讨好、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做事没有恒心、还总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 如果真的知道他和欧文的关系,她又对这个表哥这么不喜,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的态度。 应该是恨不得让全家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发现吧? 他实在找不出庄佩佩故意要撒谎的动机。 这样想着。他心里更加烦躁。 而最让他崩溃的还在后头。 这个年代,美国流行的还是美国在线公司专有的一个聊天系统,叫AIM。回家的路上,达芙妮笑嘻嘻问庄佩佩知不知道她表哥的AIM用户名。 庄佩佩又摇头,“电话号码我知道,AIM我没有他的耶。” 比尔坐在后面得意地笑了笑。 “不过我哥哥都是用华夏国的聊天系统,叫OICQ。我没见他用过AIM。”她又补充一句。 “什么?”比尔瞪大了眼睛问。 为了不让他怀疑,庄泽文把自己的邮箱、AIM和各种网络密码都告诉了他。再加上会按时查看庄泽文的手机,比尔自认为对庄泽文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是,他从来不知道什么OICQ的东西。 他也从来没听庄泽文提起过。 耳边的这一切都是突然从天而降的消息,比尔错愕地望着庄佩佩。 庄佩佩很不以为然地看他一眼,“我每次都是看我哥哥用那个和人聊天的,有什么的啦?谁现在不是好几个聊天系统换着用呀。” 达芙妮又紧张似的说她也要去下载一个,后面她们又说了什么,比尔是完全听不进去了。 没有比从外人嘴里听到自己的配偶有这些秘密更让他觉得耻辱的了。 像是狠狠被人扇了一个耳光。打得他太措手不及。 他的表情从震惊,到阴沉。再到急怒,就这样,回到了家。 而前座的两个女孩悄悄地都同时牵起了嘴角。 梁妈听见车子熄火的声音,着急地小跑过来。拉着庄佩佩一个劲儿地嘱咐,“你爸爸他们在餐厅陪你爷爷吃晚饭呢,你赶快上去换件衣服,别耽搁了!” “泽文哥哥呢?”庄佩佩帮达芙妮拎着下午购物的袋子,满是好奇。“那个小茵姐姐来了吗?我能看到她吗?她长的漂不漂亮啊?”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就别问了。”梁妈笑叹,“一会儿可别这么失了慌张的。要不真要惹你爷爷发火了。” 看梁妈这么紧张自己的样子,庄佩佩忍不住觉得好笑。 走到客厅的时候,庄佩佩还频频往餐厅的方向望,低声问梁妈,“要不我先过去偷着看看?那个小茵姐姐要是不好看我就不去了。” 梁妈气的差点没伸手拧她。 “我也想看看呢。”达芙妮眼里满是精光。 梁妈嘴角的笑容微敛,她快速打量几眼达芙妮,再看那个比尔神色不善,好像心里有事,梁妈心里就更不放心了。 她推着庄佩佩上楼,低声用中文问她,“让你的朋友带着那个红毛去后院玩行不行?别让他们跟着你一起……” 庄佩佩淡淡笑了笑,点头说好。 梁妈这才放心。 这么多年了,哪怕连庄伟勋都放弃了想要维持庄佩佩和庄尚明的关系,只有梁妈到现在还不放弃。一有机会能让他们父女俩接近,她就总是很积极的想去促成。 唯有庄佩佩心里清楚,她和爸爸的关系,其实目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不想强求和爸爸的关系能有更近一步的亲密,她知道庄尚明都有在和彼得联络,时不时打听她的生活,每年临近感恩节的时候,他还会写很长的信过来问候她…… 她低头想着,眼里缓缓有有一抹深意的笑,轻轻推开了房间的门。 再一抬头,庄佩佩忽的一愣。 有人趴在她的床上,懒洋洋地支起腿来回晃着。听见声音,对方转过头,也先是愣了愣,不过很快就带着几分沾沾自喜的笑容回望着她。 “姐姐,这个‘2’是谁呀?” 庄薇薇手里正握着庄佩佩的手机,眉毛微微挑起,“好特别的名字耶——” ===== 第一更。我真的对自己也很无语,这几天吃的这个消炎药剂量太大了可能是,整天都昏昏沉沉的老想睡觉。。。哎,菇凉们真不要生病,好好照顾自己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21 宣布 (1) 庄佩佩兴奋地尖叫一声,跟着就向庄薇薇扑了上去。 好在庄薇薇躲得快,庄佩佩只扑倒在她身边,软软摔到了床垫上。 两个人顿时滚成一团,好不亲热。 庄佩佩压在她身上,用力掐她的脸,“什么时候到的?” 庄薇薇根本没想到姐姐会这么热情,一时被她压的有些喘不上气,再加上庄佩佩手力太大,她的脸生疼。 她想推开庄佩佩,无奈对方被她高的多,已经紧紧用腿把她夹住,捆得她连连求饶,“难受死了,赶快下去!” 庄佩佩顺势从她手里拿过手机,迅速塞到牛仔裤后口袋里。 她翻下身,上下扫了几眼庄薇薇之后,笑了。 “又偷翻我东西,就这么想我?” “无聊嘛——”庄薇薇揉着自己的手腕,刚才也不知道打到了哪里,就闹了这么一下,搞得她现在浑身酸疼。 “你还没说呢,那个‘2’到底是谁?”她仔细观察庄佩佩,想从她脸上看出些心慌,可惜什么都没有。 她只看到庄佩佩脸上带着淡淡自信的微笑。 莫名的,这个笑容让她心里感到有股寒意。 本来想看笑话的,本来刚才想到了好几句刺激她的话,庄薇薇突然说不出来了。 这种感觉让庄薇薇很不开心,她回瞪庄佩佩,“我在问你话呢。” “只是个同学罢了,家里行二,名字太长太难拼。就写了个2。”庄佩佩眯眼瞄她,“你要是不信,打过去问问?” 她说着就要伸手掏手机,庄薇薇刚才的心情早就散了。顿觉无趣,“我就是随便问问呗,你这么认真干嘛。” 她站起来四下环顾庄佩佩的房间。像个小间谍似的,什么都不放过的摸摸碰碰。庄佩佩就躺在床上由着她,嘴边勾起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摸不清进来前庄薇薇到她房间多久了,既然能翻到她的手机,自然已经查过了她的书包。 好在书包里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她是来度假的,连手提电脑都没带来。除了翻翻她手机的联络人,她也想不出庄薇薇还能看到什么。 庄薇薇虽然现在只有十一岁,面容已经越来越能看出陈怡月的影子,再加上一向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大小姐的做派。 骄横,不讲理,凡事必须按照她的意愿去办,遇到反抗就会火冒三丈,任何人都要臣服在她脚下……这些,庄薇薇全部都有。 可有着陈怡月的“严加管教”,在长辈面前,庄薇薇又完全是一副小天使的面貌,笑容甜美。讲话细声细语,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有其母自然有其女吧。 和庄薇薇比起来,庄佩佩只不过是有着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罢了。在怀特家里庄佩佩被要求什么都要亲力亲为,尤其是提姆走了之后,庄佩佩更要接管家里一多半的打扫任务。 这么想着,庄佩佩伸了个拦腰。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着,“好烦啊,还要换衣服下楼。” “你去不去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们也都不认识你。”庄薇薇撇撇嘴,“你不是以为人家都等着要见你吧?走走走,我们游泳去。” 庄佩佩无奈地笑,“你说的对,可是梁妈一直催我换衣服……” “梁妈的话你也听?老天,那个老太婆一天到晚说这么多话,每句都听那不是要累死了!”庄薇薇翻白眼,“我最受不了她什么都要插一脚,神经病!” “那我不去了?” 庄薇薇看庄佩佩不安的样子瞧着自己,仿佛在等待她的定夺,刚才的郁闷就少了几分,多了很多成就感。 这天晚上,除了白雪君和庄尚均以外,全家人都聚在餐厅和乔家一起吃了晚饭。庄伟勋一心想把孙女介绍给乔耀辉全家认识,直到晚饭结束送走了乔家一行人,他也没看到庄佩佩的身影。 比他还期待的,是庄尚明。 他自然也有些失落,眼神随意望着大厅,其实一直在寻找女儿的身影。 最开心的当然是庄慧文一家人,尤其是庄泽文。他今天表现的很完美,在饭桌上小心夹菜给乔茵,还低声和她谈了几句,问她一路上有没有哪里招待不周一类的。乔茵脸颊微红摇头,这一切长辈们都看在眼里。 乔家很满意庄泽文的体贴,对这位未来的女婿赞赏有加。 庄家也很满意乔茵,庄伟勋几乎是看着乔茵长大的,从她小时候就很喜欢这个女孩的恬静。他觉得,未来庄氏很需要这样的一位孙媳妇。 这段姻缘,算是结定了。 送走了乔家,庄伟勋才问梁妈庄佩佩回来了没有。 “她在后院和薇薇游泳呢,姐妹俩话可多了,聊到现在还没进来。” 庄伟勋点头,“没事,回来了就好。叫她们早点进来,穿着泳衣在外面,小心着凉了。我累了,你们都早点休息吧。” 说着,在周文的搀扶下上了楼。 老爷子疼庄佩佩,陈怡月是知道的,听到他话里话外透露着只担心庄佩佩的语气,她嘴边堆起的微笑就冷了几分。 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庄佩佩的警惕。那个野种像是颗定时炸弹,横在她和庄尚明中间,随着年纪的一点点增长,她越来越担忧起庄尚明未来要如何安置庄佩佩。 好在,庄佩佩任何方面都不如庄薇薇出彩。 她眼里浮现出自信的神采。论长相,庄薇薇正处在含苞待放的青春妙龄,更清纯无暇一些;论仪表,她教导出来的庄薇薇一颦一笑都有千金小姐的做派;论聪慧,庄薇薇从来在学校各方面出类拔萃…… 陈怡月搀住庄尚明的胳膊。细声说,“明天是大姐的好日子,你上楼早点睡吧,调不过来时差的话。脸色一定很不好看的。我等会儿盯着薇薇睡觉,你先走吧,可别耽误了泽文的大事。” 庄尚明精神也确实有些疲惫。拍拍妻子的手背,“你也别太晚睡了。” 庄慧文听见她的话,更是笑都合不拢嘴了。 等到庄尚明走了,她走上前一步,拉起陈怡月的手低声说,“明天可是薇薇生日,别让那个野种使了坏心眼。害的孩子睡不好。” 陈怡月笑容加深,“大姐,还是你对我好。” 庄慧文今晚心里变幻万千,大起大落终于还是有了好的结果,一想到泽文马上就要青云直上。这些年陈怡月对她的那些不咸不淡都被抛在了脑后,她笑着回应,“说什么呢,这家里我不对你好对谁好,你放心吧,往后你顾不到的地方就知会一声,我一定全力帮你!” 从前,庄慧文想要和庄尚明走近一些,都找不到好的理由。她也知道。全家上下都躲着他们一家,尤其是她和刘明。自从那年她投靠了白雪君,最后又想反过来抢先回国赢得爸爸的好感,别人对他们都冠上了出尔反尔的名号。可现在不同了,往后庄泽文进了公司,最大的靠山还是他的叔叔。为着这层原因。她也一定要和陈怡月维持好关系。 两个人边说边走,正好碰到庄佩佩和庄薇薇裹着毛巾跑进来。 陈怡月看庄薇薇浑身水都没擦干,跟着庄佩佩一起嘻嘻哈哈的样子,脸色顿时不好看。 庄薇薇还没感觉到,庄佩佩却是看的明白。她笑问,“妈,大姑,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她喊出这样的称呼,陈怡月不由深深看了她一眼。 虽然这些年在庄尚明的要求下,庄佩佩都是这样称呼她的,只不过她每一次听到,都有些别扭。 庄佩佩完全不觉异样,走上前又问,“妈,我们是不是闹的太大动静了?”她朝餐厅方向望了望,“乔伯伯已经走了呀?” 陈怡月上下打量一番庄佩佩,眼神最终停留在对方白净的脸上,心里忽的有些繁乱。 像,太像了。 陈怡月微微蹙眉,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当着家里人的面,她还是要最起码装的有些当家夫人的样子的。 “没事,我刚好要去送你大姑,你们上楼赶紧换衣服睡了。”她回神,淡淡说着同时瞪了眼庄薇薇。 庄薇薇自知做了让妈妈不开心的事情,一定是因为仪态上失了大小姐的矜持。 这个家里,她最怕陈怡月。 庄薇薇马上变得很乖巧,轻声和庄慧文夫妇道了声晚安,小步绕过庄佩佩的身边,“都怪姐姐拉着我游泳,乔伯伯走了都没来得及说再见。” 她说完,独自上了楼。 她的声音很轻,但是站在不远处的庄慧文和陈怡月都听得清楚。 庄慧文对着庄佩佩就冷哼了一声,转头给陈怡月使个眼色: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陈怡月媚目微眯,也看向庄佩佩。 只见庄佩佩跟没事人一样,好像完全听不懂庄薇薇刚才的话什么意思,还懊恼着抓抓脑袋,“原来又错过看到小茵姐姐了?” 本来不想搅合庄佩佩的事情,但是感觉到她眼神望过来,庄泽文只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明天就看到了,急什么,还不快上楼,想冻死啊?” 庄佩佩一声“遵命”,蹦蹦哒哒又跑了。 出了门庄慧文忍不住埋怨庄泽文,“你刚才帮她做什么?” 白天的时候她帮忙支开了比尔,要不然计划也不会走的这么顺利,整个晚饭时间都没看到比尔过来添乱,想必也是庄佩佩安排了达芙妮一直陪着他,这样一想,庄泽文心里对庄佩佩就存了少许感激。 不过还是不喜欢她,庄泽文索性别过头不说话。 “对付她有的是机会,何必争现在一口气?”刘明反过来横她一眼,“又对你没有好处,快活也是陈怡月的,你就想想明天怎么让儿子风光,我们也能出口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22 宣布 (2) 这一晚,有些人辗转难眠,也有些人高枕而卧,各自怀着不同的目的,去迎接第二天的朝阳。 庄薇薇醒过来的时候,陈怡月正坐在她床边,带着深意地望着她。 她看不大明白妈妈眼里流露出来的意思,不解望着陈怡月。 “要带着你那些朋友去逛蒙特利半岛,别再睡了。”陈怡月突然掀开她的被子,声调没有起伏,更让庄薇薇有些诧异。 “妈妈,昨天晚上真的是她的主意,我是无辜的。”庄薇薇忙道,“你怎么不去骂她,盯着我做什么?” 与庄薇薇朝夕相处,陈怡月会不知道女儿在撒谎? 她狠狠瞪了眼庄薇薇,“胆子大了,连我都敢骗?那些话留给你爸爸说,你老实告诉我,昨晚上怎么回事?” 庄薇薇一看编不下去了,就把自己没让庄佩佩下楼,拉着她去游泳的事情说了,“我就是不喜欢她抢我风头嘛!” 陈怡月动手帮女儿换睡衣,沉思了片刻,嘴角终于有了笑容。 她很满意薇薇的举动。 很多人都听说过庄尚明还有一个女儿,但是没有人真正见过。或许是因为和养父母一家有协定,如果庄伟勋不主动提起,连庄尚明也不在外人面前多言。 很明显,他们都有默契的想要让庄佩佩低调生活。 既然这样……她冷冷地笑,那就让那个野种永远见不得天日好了! “她房间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吗?”陈怡月轻轻抚了抚女儿的秀发,声调缓和下来。 “她有手机!”庄薇薇想也没想就答。很不服气,“我都没有……妈妈,我也要手机!” 陈怡月温柔地笑起来,“你爸爸不是说不让你这么小就用手机吗?这事啊。你自己去跟爸爸要。” “爸爸都不疼我,还不如小叔叔呢。”庄薇薇泄气。 对这一点上,陈怡月从来不勉强。她总是点到为止。不会刻意让庄薇薇对庄尚明太过于依赖,也不会特别在女儿面前说庄尚明的好话。 她不想让庄薇薇觉得别人对她好,她就要有相同形式的回报。这也是她一直教育庄薇薇的,尤其她最不想让女儿未来真正见到自己父亲的时候,会对庄尚明,不,庄家任何一个人。有任何良心上的不忍。孩子只要明白,全世界最不会伤害她的人,最会处处为她照想的人是她的妈妈,这就足够了。 陈怡月叫保姆小周进来为庄薇薇梳头打扮,换了一身白底粉色圆点的连身裙。特别卷了头发再高高梳在两边,很有青春活力。为了让她更显眼,小周还帮她化了妆,桃色的腮红,天蓝色的眼影,再加上粉红的唇膏,让她的唇更显得晶莹饱满。 这副妆容不会让人觉得突兀,配着庄薇薇脸上尚未退去的婴儿肥,反倒有一种可爱活泼的感觉。 庄薇薇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派对上最闪亮的一颗星。 什么庄泽文和乔茵,她才没兴趣。今天是她的生日派对,不能有人比她更夺目! 陈怡月看着女儿,眼睛忽的有些湿润。仿佛上一刻还是襁褓中紧闭着双目的婴儿,被护士抱到自己面前,一眨眼的功夫。女儿已经这么大了。 她默默地叹气,孩子大了,自己也一年比一年将要老去。 用自己的青春和幸福赌下的一切,也就快要拨开云雾,见到明日和彩虹了吧? 她伸手拍拍女儿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帮她戴上一串珍珠项链,“快,去给你爸爸看一眼,我们去接你同学。” 庄尚明本想留在家里见一下庄佩佩的,对别人可能看不透,庄薇薇可是对爸妈揣摩透彻的很,尤其是庄尚明。一看到他神色有犹豫,她就明白怎么回事,忙拽着他,“爸爸,人家要保持全家三口的好形象,我同学都很嫉妒我呢,说我妈妈漂亮爸爸帅气,今天寿星最大,所以你一定要去!” 庄尚明无奈地笑,只好妥协。 庄泽文一早就去接乔茵,两个人去海边散步聊天。 昨晚送完父母再回来,本想去比尔房间打个招呼,但是一向晚睡的比尔却已经熄了灯。他心里虽然有些惊讶,可脑海里已经被订婚的事情填的满满的,又怕抹黑进去反倒自讨没趣,思考片刻也就算了。 他根本想不到,比尔昨晚根本不在自己房间里。 家里已经进入了倒计时关键时刻,周文几乎忙的双脚不落地,跑前跑后跟工人再三确认细节。 唯独庄佩佩没事做,她陪爷爷吃了早饭,搀扶着老人家在后院散了散步,“爷爷,不如我们去打场球吧?今天天气不错呢。”她提议。 庄伟勋看她又贪玩,不由觉得好笑,“你朋友呢?” “她呀,和比尔哥哥天一亮就开车出去了。”庄佩佩耸肩叹气,“成年人有这么多活动,不带我玩呢。” 庄伟勋皱了下眉,“不是说你那个姐姐有交往的男朋友吗?” 本来那个叫达芙妮的女孩子给他的印象还不错,可如果是有了男朋友还勾三搭四的,让这种人和孙女频繁接触有什么好处? 他的脸色跟着就沉了下去。 庄佩佩配合着爷爷的脚步,语气轻松,“爷爷,这世界上未必一男一女就要有感情啊,可以是同事,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战友,您说对吧?” “爷爷老了,你们现在年轻人的想法啊,我也越来越不懂了。”庄伟勋有些讶异地看着孙女,“不过战友?一男一女怎么可以做战友?” “商场上面的战友啊,比如说您和文姨,不就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吗?” 庄伟勋的脚步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搀着他的庄佩佩不得不回过头,“怎么了?” “反正你也帮不上忙,我们就去打球好了。”庄伟勋沉默片刻,脸色恢复平静。复而又迈开了步子。 庄佩佩轻轻垂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 她几步跑上去。“爷爷,我帮您拿球袋!” ****** 庄佩佩和爷爷回来的时候,铁门外已经围了一圈的媒体记者。 庄伟勋摇了摇头,自然是有宾客流出了消息,不过是哪个客人,或者是哪几个客人,根本也查不出来。 既然决定要办这场派对。他已经多少猜到了会有这种结果。 庄佩佩坐在他身边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热闹是爷爷想要的,就是不知道这种热闹,爷爷受不受得了? 在保安的开路下,他们的车才缓缓开进了铁门之内。 大厅里已经站了不少的客人正在低声交谈,因为庄伟勋的到来。人群里开始热闹起来,很多与他熟识的旧友上前寒暄,庄佩佩借着机会又跑上了楼。 她先洗了澡,换了件简单的无袖黑色连衣裙,就去敲达芙妮的房门。 “怎么样?”她快速闪进达芙妮的房间,有些紧张,“办妥了吗?” 达芙妮拉她坐到床边,一脸得意,“我是谁?真应该把比尔那张脸拍下来。黑的比你裙子都深!” “他可比你哥哥好搞定多了,昨晚上喝了酒就抓着我,说自己很难过被人骗了。我借机喝醉了要亲他,他吓得跟见了鬼一样,马上澄清自己是同性恋。” 达芙妮冲庄佩佩挑挑眉毛,“我该说的该做的可都办到了。成不成功可就要看上帝帮不帮你忙了。” 庄佩佩紧紧拥抱她,“有你太好了!” “少来这套,说好了一个月的带薪假,我可是随时会跟你要的。” “没问题,我就算累死了也是笑着死的!” 达芙妮白她一眼,打开一个黑色皮面首饰盒,里面是Grimoire这一季最新的几款项链,“来来来,我们今天可都是Grimoire的活招牌,你挑一样戴。” 庄佩佩心情很好,笑眯眯试了几条,最后选了一条简单的白金波纹链,上面心形挂坠镶着桃红色的水晶。达芙妮又觉得她打扮的太单调了,在她的同意下,庄佩佩用了她的化妆品。 看她熟练的样子,达芙妮咂舌,“你平常上学化不化妆?” “玛吉说上了高中才行,你不知道我学校管的多严,护唇膏都不能带颜色的。” 她一边说,一边很轻巧地对着镜子涂了一层薄薄的粉底。达芙妮本想帮她也画成自己的烟熏妆,谁知道庄佩佩抵抗到底,“你借我根眼线笔就好,饶了我吧!” 宴会厅的门还没开,客人都零零散散在客厅里说话。庄薇薇带着同学在外面玩了一天,到了家又上楼补妆,还没下来。听见下楼的脚步声,很多人都以为是庄薇薇,含笑望上去一看,却看到另外一个女孩缓缓走下来。 虽然略施薄粉,但根本看不出像是化过妆一样,少女无暇的皮肤晶莹剔透,白里透红。眼尾处无意扫过的一点亮粉,让大家更无法分散对她那双灵动眼睛的注意力。干净精致的脸庞,光洁的额头,唇边带着纯真的笑意,明而不媚,秀而不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清新的气质。 她脚步轻缓朝庄伟勋走过去,众人的眼神不由一路跟随,内心不住赞叹,也许并不是在场最美的女孩,但实在青春无敌。跟在她身后的达芙妮也同样赚足了眼球,那又是另一种略带成熟的绚丽。 不多时后,光鲜亮丽的庄薇薇下了楼并没有得到想象中轰动的赞美和欣赏,而是几个女同学一拥而上凑到她身边小声问,“你爷爷身边那个女孩是谁呀?”(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23 宣布 (3) 庄薇薇愣了好一会儿,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家里的规矩摆在眼前,陈怡月的教诲又在耳边,庄薇薇心里哪怕有再大的怨恨,也不得不堆起笑颜,试图平静地解释站在爷爷身边的那个就是她姐姐。 谁知道引来的是又一轮热议,几个女同学围着她叽叽喳喳问个不停,“那个就是你姐姐?”“你不是说你姐姐脸上有疤?”“她看起来不像很难相处啊……”“她戴的项链很漂亮耶!” 什么?这些人都是来参加她的生日派对的,她付钱让这些跟班飞到美国来玩,换来的就是这种结果? 在陈怡月常年的教导下,庄薇薇懂得在外人面前要掩饰内心的情绪,可是她现在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那些同龄人的崇拜目光,那些长辈的掌声,那些都要在她下楼的时候发生的一切一切,全部都被庄佩佩搅黄了! 她气的嘴唇颤抖,眼中带着强烈的恨意,牢牢盯着站在爷爷身边正乖巧笑着的庄佩佩。她身上这件白底粉色圆点连衣裙是从香奈儿特别订做的,庄佩佩身上那件一看就知道廉价的裙子怎么比得上?那条破烂项链又是什么东西?能值多少钱?!从头到脚,她找不到一丝比庄佩佩差劲的地方,凭什么? 她越想越气,又无法回答她们的问题,臭着脸望向身后的陈怡月。 陈怡月早在下楼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现在听见女儿那些同学的话,心里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她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不过很快就面露平和走到庄薇薇身边,那些小女生看到她的到来,顿时都有了些收敛,不再问东问西。 她带着一贯的微笑解释,“薇薇的爷爷年纪大了。我和你们庄叔叔又不能在他老人家身边照顾着,佩佩从小就和爷爷亲近,就被爷爷留在身边了。薇薇小时候最喜欢腻着姐姐玩了,好在有你们一直陪她,她才不会太孤单。这些年一想到我和她爸爸都不在佩佩身边……”她伸手拍拍女儿的头,又抬眼望着远处的庄佩佩,眸中泛出浓浓的爱意,叹息一声说道,“……真的很心疼佩佩……” 那些小女生听了,都跟着她的表情有些动容。到底都是小孩子。听到阿姨这样的口气,都不大清楚要怎么回答。 陈怡月笑了笑。宠溺地说,“好了,薇薇,人家可都是你的客人。可别让大家觉得怠慢了。” 庄薇薇闻言,心里更是徒生委屈。她精心的打扮,没有人来摸摸她的裙子,问问那是什么牌子,她准备好的那些炫耀都无法说出来。明明是她的生日。妈妈倒要说的像是多对不起庄佩佩一样!现在还要她反过来伺候这些吃她喝她却不给她面子的人? 她不甘心。 可心里还是怕陈怡月的,所以只好不情愿地叫她们一起去吃点甜食,等宴会开始。 走之前。她又忍不住瞪了一眼庄佩佩。 无奈对方根本没望她这边看,庄薇薇气的只剩咬牙,她愤怒的转过身,边走边不平的想:她不会忘记今天的羞辱的,不就是爸爸和外面的女人生的野种吗?就算爷爷非要逼着全家人承认她又怎么样?爷爷总有一天会死,到时候庄泽文进了庄氏,爸爸又是庄氏主席,再加上小叔叔的事业越来越有起色,所有人都有能力分割爷爷的那残留的三分之一股份。庄佩佩没名没分,什么光也沾不到,凭什么她这么嚣张? 到底凭什么?! 陈怡月刚才那一番话,根本不是对那些不懂人事的小孩说的。她是说给那些孩子身后他们的家长,还有好事围观的几个宾客。 不知道内情的那些人听了,都觉得豪门媳妇确实难做,对她的苦衷也不免有了几分同情,有什么比不能把亲生骨肉养在身边更让一个母亲难受的了?庄薇薇一走,他们不由都围上来安慰。 那一边庄佩佩在爷爷的安排下和几个庄氏内部的长辈问好,一直很稳当地待人接物,连她身后的庄尚明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她完全不看向大厅对面,但是感觉得到那边一直有人冷眼紧盯自己的一举一动。 只不过陈怡月没发觉,她仔细观察庄佩佩的时候,大厅另一角摆着装饰优雅的推广货架,金发美女举着香槟频频和上前示好的男士碰杯,一边递出自己的名片,轻松介绍着Grimoire这一季的新产品,一边也在观察着她。 很快宴会厅的大门敞开,侍者左右两排站在门口举着餐盘迎接大家入席。华丽的水晶灯下,整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满是花的香气,客人们随着侍者一一入座,像是走近玫瑰花的海洋。 各种色调的粉红色和白色玫瑰花摆满了所有角落,每个桌上的水晶花瓶中也插满了鲜花。墙上特别还用玫瑰花铺成了一个大大的心形,中间写有“11”。最前方是一个舞台,左边是一人多高的十一层奶油蛋糕,右边是一家三角钢琴。通过灯光和花艺的结合,宴会厅呈现出一种神奇到有些童话感的世界。 周文一袭白色长袖旗袍,含笑站在门口冲庄伟勋和庄佩佩招了招手。 忙碌了这么多天下来,总算是按照庄薇薇的要求把会场布置好了,周文终于心里舒了口气,脸上那些紧张也舒缓了不少。 庄伟勋也是第一次看到宴会厅的奢华风格,他站在门口环视四周,眼角的笑意更浓。 连庄尚明也走上前由衷和周文点头感激,“辛苦文姨了。” “薇薇喜欢就好。” 可庄薇薇走进来的时候,眼里近乎没有一丁点兴奋感,她随便看了几眼,碍着爸爸和爷爷在,勉强笑着和周文说了声谢谢就带着朋友入座了。 “文姨,你别忘心里去,孩子玩了一天累了,不懂事。”陈怡月跟周文赔礼。 周文笑着摇头,又问梁妈,“大小姐他们到了吗?” 梁妈轻声道,“到了,大小姐他们嫌外面记者太多,去后院歇着了。” 庄伟勋听了没有说话,脸色却是不大好看了。 他又想到刘明在内地做的那些好事,气就不打一处来。再看乔家一家已经入座,庄泽文却不见影子,他心里更不舒服。 沉默片刻,他拍拍庄佩佩的手背,“去,把你泽文哥哥叫进来。” 可庄佩佩在后院绕了半天,也没找到庄慧文夫妇。 宴会厅里面音乐响起,已经有司仪开始主持节目,正念着致谢词。 天色有些暗了,海风湿湿黏黏的吹得紧,庄佩佩坐在石凳上,望着岩壁下被夕阳照的有些发着紫光的海水,她倒不怎么着急想要回去了。 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那个宴会厅里面,有太多她懒得去应酬的人。 刚才陪着爷爷的时候,好几次爸爸上来想和她说几句话,她都很巧妙地躲开了。 从当年她渴望从庄尚明眼里读出一丝的亲情,到现在……频繁试探的人,却变成了庄尚明。 庄佩佩对他的平平淡淡,已经潜移默化,渗入一言一行当中,成了习惯。 想想,也挺好笑的。 她无奈地挤了挤嘴角,如果不知道爸爸车祸失忆,完全不记得有过那一切,她或许到今天还想着有朝一日能让他像对庄薇薇一样对待自己,她或许还有一肚子的问号无法解释。 爷爷分家之后,仿佛一瞬间卸下了肩上的负担,在他的默许之下,彼得小心翼翼把整件事情告诉了她。 一开始也有震撼,几夜几夜翻来覆去睡不着。 时间长了,有些事情,也就想开了。 细想想前世他对自己的那些种种,如果当时的冷淡是庄尚明选择保护她的一种方式,那她现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也算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庄尚明到现在还在服用抗抑郁的药物,再加上心脏的隐患,很多事情到今天他也不能完全面对。他选择了再不去碰触那些回忆,那些照片,都被他亲手销毁了。 随着庄佩佩一天天长大,怕父女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尴尬,也怕孙女会有越来越多的问题,庄伟勋不得不和庄佩佩有言在先,说时机成熟的时候会告诉她真正的身世。 其实,她早就知道黄佳彤是谁了。她也不会听不出爷爷想要拖延的目的。 明知道庄尚明想不起来也接受不了,庄佩佩不想刺激他。 那些黑白照片里面的女人侧脸,已经刻画在她心里,从五岁开始就跟随着她,根本挥不去。 而真正让庄佩佩决定要对庄尚明一直这样冷淡下去的原因,是他面对证据还要力挺陈怡月和庄薇薇的态度。 三年前,觉得庄尚明的身体有些好转,她写过一封匿名信给他,指出庄薇薇的身份。不仅如此,她信里还附上了一份DNA证明。 但是她费尽心机拿到两个人的头发送去鉴定的那份证明,像是扔进了一个无底洞。那张纸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时间长了就被融化掉一样,不要说激起一阵波浪,连淡淡一刻涟漪也没有。 那封信就这么消失在庄尚明手里,他任何对应的举动也没有。 他唯一的动作,就是反过来查信的来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24 怪人 哪怕对心里的内容不完全相信,哪怕有一丝的怀疑,他也该自己亲自去做一下鉴定吧?可是没有,家里风平浪静,庄佩佩没听到一点点关于这方面的消息。刚才在客厅看到几次爸爸和陈怡月深情互望的瞬间,她强忍着不让脸上摆出任何表情,心里就像是有人猛地对着胸口给了一拳,酸疼过后,又是淡淡的失落感。 他信也好,不信也罢,他总应该有些反应的吧?庄佩佩实在搞不懂,到底庄尚明面对那封信的时候,是什么想法闪过了他的脑海? 她静静等了几个月,家里向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本想要再寄去一封同样的内容给爷爷,但是不久之后,她慢慢发觉不对劲了。 为了不把自己暴露出去,信是委托达芙妮去欧洲旅游的时候投递的,可是事情出在DNA鉴定机构上。 有人要出示DNA证明的医疗机构把申请人的详细信息提供出去。医院不想吃官司,特别让律师打了电话给申请人。虽然是化名申请的,但是为了得到结果通知,联络的电话留的是庄佩佩私人侦探的手机号码。 庄佩佩这才明白过来,有人要把她揪出来。 庄尚明不动声色开始反查那封信的来源,让庄佩佩心里又惊又气。 当时全部的行动不得不突然喊停,还花了不少的钱“请”私人侦探出去躲了一阵子,因为和鉴定机构一开始就有隐私保护合同在前,事情才最终不了了之。 庄佩佩当初完全没想到爸爸会有这种诧异行动。确实有些措手不及。那一年秋天,庄尚明突然出现在洛杉矶,说是出差路过想看看她,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亲自去鉴定机构再想要更多的细节。 对他的到来说不上惊奇。心底多少也猜到,爸爸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心。 她只能认为,或许有了上一次的失败。爸爸对自己这一回的婚姻,快要达到一种病态的维护。 心凉是肯定的,那天看着爸爸离去的背影,想想他的身体,再想想爷爷的身体,她没办法再用这个方式揭穿陈怡月的真正面目。 她默默明白,事情只能从别的方面下手。 爸爸……她是指不上了。 只可惜陈怡月藏的太好。除此之外,她目前还抓不到对方的辫子。爷爷的分家打乱了上一世她记忆中很多事情的走向,陈怡月到今天还在按兵不动,除了本分相夫教子,搞好豪门太太们的关系以外。她没有任何让人怀疑的动作。 甚至连一向对她不喜的庄伟勋这几年对她的看法都改善了很多。 也正是因为这样,迫使庄佩佩不得不和庄尚明越来越冷淡。 她和爸爸的关系,如今并不是不能更亲近一步的。起码庄尚明有在尝试想要和她接近,并不像前世那样带着少许陌生的距离。但是一天查不出来庄薇薇的亲生父亲是谁,庄尚明前世暴毙的画面就总是在她脑海里出现。 她不知道陈怡月背后的人是谁,也不知道到底逼急了他们会对庄尚明如何,目前她不想和陈怡月有任何正面冲突。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悄悄查另一件事…… 这样想着,庄佩佩轻轻冷哼了一下。 奇!书!网!w!w!w!.!q!i!s!u!w!a!n!g!.!c!c 这个家里充斥着各种秘密。一层又一层的掩盖,所有人都是双面人。 没有一个比另一个更笨,只有一个比另一个演技更好。 所有人都在装,包括庄伟勋。 这些年和爷爷接触下来,她多少知道一二,却拼凑不齐整个画面。隐约觉得。爷爷身上的秘密,才是关键。 庄佩佩轻轻蹙眉,双手托着下巴,刻意避开宴会厅里面那些欢声笑语,耳边只能听到波浪翻滚的声音,目光所及就是那海天一线。 落日逐渐褪去余辉,光耀纷纷散去,晚霞的颜色也暗了下来,看着看着,她思绪又飘去很远…… 正在恍惚之际,突然听见扑哧一声,身后有人感叹道,“你表情真的很丰富。” 庄佩佩一惊,回过头一抬眼,正对上了一双浅绿色的漂亮眼睛。 她跟着身体一僵,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时失神。 上一次被这样一对浅绿色眼睛注视着,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瞬间庄佩佩眼前有些重叠,仿佛又看到那个棕发绿眼的少年,站在阳光下冲她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眼神真诚且带笑,就像现在这样默默探询着她。 那个少年会暖暖笑着问她,“艾丽莎,你要喝啤酒吗?” 大概是没想到这个女孩会有这么复杂的表情,面前的棕发少年也不由愣了下,似乎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地沉默了片刻。 接着少年很自然地笑了起来,弯起了眼睛,“我的脸很好看吗?” 语气随性像是开玩笑,眼神却很认真地直视庄佩佩的眼睛,一种强大的自信毫不掩饰地从他眼底流露出。 庄佩佩终于回过神,垂下眼快速咽了口唾沫,随即又皱起眉头,有些不满的再抬起头,眼神已经完全没有了刚前的木讷,反而透着犀利。 犀利归犀利,一时她竟然想不出能反驳点什么。 虽是她家,可今天宴客,家里进进出出都是些庄佩佩悉的人。她坐在这里想事情,根本没注意什么时候身后出现了人,想指责对方没礼貌,又觉得实在没因由,也没有限制客人不许去后院啊。 她还是很不客气地瞪着眼前陌生的少年。 这样仔细一看,这个人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或许更小。和提姆虽然外表有些相似,都有一双漂亮的浅绿色眼珠,都是一头棕色的短发,身形也比较高大,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但还是明显不同的。 到底哪里不同,庄佩佩这一刻也说不上来……气质,是气质吧? 这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的是一种有些威压的气息…… 莫名的,她觉得那个温和笑容带给她的,是种很矛盾的违和感。 她更肆无忌惮的的上下打量他。 少年似乎对她的敌意的目光完全不觉得不舒服,反而嘴角的笑容更深,“抱歉,我吓到你了吗?里面太吵,出来透气就看到你在这里发呆……”他客气地伸出手,“我叫塞斯,只观察了你一小会儿,觉得很有趣,庄大小姐不会介意吧?” 庄佩佩没动。 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警惕。 叫塞斯的少年耸耸肩,不以为意地收回手,下一刻很自然的坐到她身边,也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目视前方。 顿了顿,他轻声说,“我打定了主意要招呼他。但我并没有招呼他,因为他突然做了个动作,好像表示他满足于独自待着。”他像是喃喃自语,“他朝着幽暗的海水把两只胳膊伸了出去,那样子很古怪,并且尽管我离他很远,我可以发誓他正在发抖。我也情不自禁地朝海上望去——什么都看不出来,除了一盏绿灯,又小又远,也许是一座码头的尽头。” 庄佩佩很诡异地盯着塞斯。 这人好奇怪。 什么跟什么? 说完了,塞斯转过头,很近距离地含笑望着她,“我刚才看到你的时候,突然就想到这段话。虽然不大能形容那种感觉,不过我好像刚刚身临其境感觉到你为了什么事情在发愁,所以我也想看着那片大海,体会一下你的心情,可惜,我不懂。” 庄佩佩一脸茫然,像看神经病一样瞪着他,身体不由往另一边挪了下。 他身体又朝庄佩佩微斜过去,意犹未尽地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至少有一项基本美德,而我的美德便是诚实。我认识的诚实的人并不多,我就是其中一个。所以我想告诉你,刚才你的侧脸,很漂亮。你刚才的那些可爱的表情,我很喜欢看。” 这是庄佩佩头一回碰到别人对她说如此怪异的情话。 塞斯的声音平静,像是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刻意要讨好她的意思。 然后又是沉默,他笑望着她的眼睛,似乎在等待她的反应。 “你是谁的客人?”庄佩佩实在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气氛,站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却忽的灿烂展颜笑起来,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你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不对?再开学你必读课本就会有这些内容,怎么,你还没开始读吗?” 这个年纪的人,如果不是跟着长辈一起来的,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庄薇薇请来的。 而且还这么了解她的课程……这么一想,庄佩佩脸色微变,“你透够了气么?我要走……” 话还没说完,远处有人大声喊她的名字。 听出是梁妈的声音,庄佩佩回头应了一声,转身随着声音的方向走了几步。 “哎呦,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里面都上菜了,你爷爷还等着你一起吃呢!”梁妈埋怨地拽她一把,“你泽文哥哥他们都进去好久了,你忘了今天什么日子啦?” 庄佩佩吐吐舌头,小声说,“也不是,刚好碰到一个客人……” 再一回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刚才坐着的地方现在已经一个人也没有。 见……见鬼了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25 联姻 (1) 庄佩佩盯着刚才坐过的石凳发愣,半刻前还一串串说的跟背诗一样,怎么一转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而且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梁妈不解的看她几眼,“想什么呢?快点跟我进去吧!” “梁妈……你来的时候有没有……” 看到梁妈茫然的表情,话到嘴边,庄佩佩终也没问出口。 被梁妈押回宴会厅的时候,舞台上正放着轻快的音乐,有小丑打扮,浑身穿的五颜六色的高长男子,正伴随着曲调用他滑稽的外表和夸张的表演娱乐众人。他熟练的把长条气球扎成各式各样的有趣形状,小兔子、小狗、花朵、宝剑……然后再一一送到客人手里。 他这个举动引来很多小一些孩子的兴趣,有的还离了座位跑过去,吵着要看更多的花样。 大家的视线都被这个小丑吸引着,庄佩佩趁机坐到自己位置上,几乎没引起什么人侧目。 她一坐下,就开始左顾右盼,希望能在客人中找到刚才那个奇怪的少年。 其实今晚请来的外国客人并不算多,大概只有几个庄尚明在美国有常年合作的企业主管,还有就是他们带来的亲属。在满是华裔面孔的宴会厅里,想要找一个白人少年并不算多难的事情。 可是,她看遍了每一桌,也找不到刚才那个人了。 是还没进来?还是又跑到后院别的角落,躲起来继续观察别人去了? 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介意,她也说不出来。 是那个有些迷人的绿瞳。让她想起八年前第一次看到提姆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有些悸动?还是那一身撼人的自信感让她觉得很莫名其妙?或者……或者是因为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会对她的生活如此了解? 她下意识就望了眼庄薇薇。 庄薇薇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同,视线还聚集在舞台上。 或许觉得自己长大了,眼前的一幕有些幼稚,她目露不屑。对台上的表演并不是很投入。 可是下一刻,那个脸上画着一半笑一半哭的小丑,恭恭敬敬地从台上走下来。朝着庄薇薇一步步走来。 他很有礼貌地对庄薇薇行绅士礼鞠躬,手从背后放下来的时候,变戏法一般,已经拿着一个用粉红色气球拧起的公主皇冠。 没有人看到他是何时做好的,又是什么时候藏到身后的。庄薇薇先是一愣,眼望着那个漂亮的皇冠,缓缓长大了嘴。接着满足地笑了。 她伸手要去拿,小丑却手指伸出来摇了摇,他对着撅起嘴的庄薇薇眨眨眼,故作玄虚的把皇冠戴到自己头上。跟着,他伸出双手。摊开在庄薇薇面前,示意要她牵起。庄薇薇的兴致被勾起,手刚要碰触到小丑的掌心,下一秒,只听见“碰”地一声,宴会厅顶部的银白色圆球打开,无数玫瑰花瓣顷刻飘落而下。 不要说庄薇薇,连庄佩佩都看的一怔。 众人抬头的一瞬间,小丑修长的手指间开始变出一枝又一枝玫瑰花。渐渐的已经成了一大束花,他单膝下跪,把花捧到庄薇薇面前。 虽说浪漫,但是配上那个小丑装扮,根本看不出那个人是在笑还是在哭,连两个瞳孔都是不同颜色的。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有些客人忍俊不禁,已经笑了出来。 庄薇薇脸红红的,傻愣愣地接过了花。与此同时,小丑把头顶上的皇冠取下,很优雅地戴在寿星头上。 宴会厅里的众人都同时鼓起掌,为小丑的表演予以喝彩。 陈怡月冲着周文微笑点了点头,她对这个节目很满意,尤其是看到女儿脸上开心的光彩。庄薇薇捧着花窝进妈妈怀里,一脸的甜蜜。 她那些女同学更是羡慕的要死。 虽然说小丑的表演无懈可击,可接下来庄佩佩麻烦了。她本来进来就晚,梁妈特别叫侍者给她上了奶油浓汤,现在上面全是花瓣,还让不让人喝了? 本来心情就被那个神经病搞得有些不大好,庄佩佩瞪了眼正被小女生围住的小丑,默不作声低头捡花瓣。 女儿细微的动作刚好被庄尚明看到,他不动声色捡起一枝玫瑰花,安静摆到她碗边。 爸爸眼里带着些许安慰和心疼的复杂笑意,让庄佩佩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回应。 当年的她,对这种眼神都有深深的渴望。再活一世,她却越来越不习惯庄尚明这样掺杂着歉意的表情。 真的想对我好,就不要一副无能为力的苦笑,不要总在庄薇薇和陈怡月风光背后,像施舍一样给我这种捉摸不透的亲情。 每次面对庄尚明,对他有太多说不清的爱恨交加,她心里并不轻松。 庄佩佩淡淡和他笑了笑,很快装没事人别过脸。 突然想念起彼得和玛吉,不知道他们现在跑去哪里玩了? 整顿饭的时间她都有些心不在焉,舞台上后来又表演什么魔术啊,放什么短片啊,庄薇薇的同学上去拍马屁致词啊什么的,她都不是很注意在听在看。 只不过时不时的,她会抬头看一眼宴会厅大门的地方。 当所有的菜肴都上完的时候,庄伟勋笑着问庄薇薇,“薇薇今天玩的开不开心?爷爷准备的节目可以上演了吗?” 让孙女满意了,接下来的重头戏才可以上演。 都知道庄伟勋指的是庄泽文的事情,庄薇薇已经赚够了面子,她笑着点了点头。 圆桌上那一边庄慧文一家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庄泽文不由望了望另一桌的乔茵。 在庄伟勋的同意下,周文把等在铁门外的记者叫了进来。她选择的几位记者,都是来自没有报道过诋毁庄家新闻的几家大型周刊报社。请进来之后他们都被安排到角落另一桌。送上了酒水招待。因为有言在先不许拍照,五六位记者都轻装上阵,没带任何摄影器材。 虽然在座各位大都听说了这个消息,但是耳闻传言。总比不过当事人正式宣布。哪怕庄伟勋再不喜欢报刊杂志这些挖掘八卦的记者,庄家和乔家的联姻,也是需要一定程度的曝光的。 庄伟勋特别在庄泽文的搀扶下走到舞台正中。先说了一些感激大家进来前来的客套话,跟着话题就变到了乔耀辉身上。他感激乔家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辅佐庄氏,也感慨时间过的飞快,庄氏已经辉煌了大半个世纪,如今都三世同堂了。这一切,除了在座各位的支持,也离不开乔耀辉的努力。 他清了清嗓子。笑着说,“今天是我孙女的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我也还有另外一件喜讯想要和大家分享。”说罢,他回头欣慰地看着孙子。 庄泽文得到了爷爷眼神的示意。心里的激动已经快要按耐不住,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他慢慢走到乔茵身边,深情的凝视着她,伸出了手。 乔茵依旧恬静地笑,嘴边的梨涡浅浅浮现,她脸颊微红牵起庄泽文的手。另一边,又搀起爸爸的胳膊。 乔耀辉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拍拍她的手背。脸上露出几许不舍。 他身边的乔太太忽的眼里升起淡淡雾气,动容地望着女儿,也站了起来。 更让在座大家觉得温馨的,是乔茵的两个哥哥和姐夫都同时起身,对着庄泽文郑重地点头示意。 没有什么比乔家如此善待且完全接受庄泽文,更能让庄慧文夫妇心安的了。 庄佩佩的眼神一瞬不瞬望着乔茵的背影。看着她随着庄泽文走到台上。 庄伟勋复而又笑道,“你们都知道我只有这唯一的孙子,乔耀辉也最疼他这个小女儿——”他笑叹,“泽文从小就寡言,我还总是替他担心,怎么会有女孩看得上他这样的木头?谁知道,朽木开花,还是这么一朵金灿灿的鲜花!” 说的乔茵和庄泽文都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在座的宾客也不由唇边带笑。 “我也不卖关子了,”庄伟勋底气十足,“你们应该都听说外界传闻,泽文和小茵已经交往多时,感情一直稳定,想要牵手一生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小茵是我从小看大的,耀辉也很了解泽文的为人,我们两家人对此事都予以祝福。所以我今天很自豪地宣布,这件事是真的,庄泽文和乔茵将在半个月后正式订婚,希望大家到时候都能来参加他们的订婚宴!” 话音刚落,宴会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长久的掌声落下后,庄伟勋又道,“我也听说了最近一些消息,有人认为庄家和乔家这次的联姻,是政治上商业上的合作,并不是年轻人互相爱慕。自古以来,婚姻者,都是结合二姓之好,但是庄乔两家完全是依照年轻人的意愿!”他转身,让庄泽文和乔茵上前,半开玩笑地说,“你自己解释解释,怎么把人家小茵哄到的。” 场内一阵哄笑,挺拔的庄泽文和优雅的乔茵站在台上,看起来的确十分般配。 两个年轻人眼神中是这么幸福和睦,每一次互望凝视中,都能让身边的人感觉到情意缠绵。哪怕听了外界那些传言,现在看到这幅画面,也都不攻自破了。 “爷爷,这个问题,还请允许我保密。不过,我可以用行动证明……”庄泽文疼爱地望着将要成为自己未婚妻的女子,一只手罩住了话筒,另一手轻柔地揽住乔茵纤细的腰,跟着就要朝她的嘴唇吻下去。 “庄先生,请你先回答一个问题。”场内最后方,突然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请你告诉大家,你的性取向正常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26 联姻 (2) 本来屏住呼吸等待看到庄乔两家后代“一吻定情”画面的宾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散了思路。 是,只是打乱了一些人心中美好的幻想而已,因为没有人迅速能听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可谓谁心里有鬼,谁才听得出来。 庄泽文已经半倾的身体怵然僵住,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乔茵,也感觉到他手臂强烈的颤抖,不禁睁开了眼。 这一看可不要紧,把她吓得心里徒然一缩。 她从来没见过庄泽文会有这么古怪的表情,脸色苍白的他眼珠快速地在转着。他僵硬地还想保持刚才那个让乔茵沉醉的姿势,但是手已经有些不听使唤的没了力气。 乔茵不得已,只好后退半步,挺直了身体。 她用眼睛想要探出个所以,可心里越来越有种恐惧的感觉。 身体如此贴近,她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微颤,庄泽文并不看她,而是眼神开始闪烁飘忽。 而在座的很多人根本都没注意到声音到底来自哪里。 更可笑的是,很多人以为这位“庄先生”,指的是庄伟勋。 因为甚少有庄泽文出镜的机会,一般人想到“庄先生”,都会第一时间联想到叱咤风云的庄氏,和那个到今天举手投足还有威慑力的庄伟勋。 到底是怎么回事?传言他不是有好几个太太的吗?可……那个声音却是如此肯定。那人所问的,已经在自己的问题里给予了回答,他暗指的根本就是性取向不正常! 要是正常,谁吃饱了撑的问这种脑残问题? 带着疑惑,众人面面相窥,所有人的眼神又飘到庄伟勋身上。 庄伟勋同样有瞬间的茫然,他冷厉地朝声音出自的方向瞪过去。那里正是几位记者被安排入座的地方,随着周围别的记者诧异的目光,他似乎找到了挑事的罪魁祸首。 “你什么意思?”他厉声问,面露怒色。 发音的是一个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文质彬彬的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睛,双眼里这一刻还能看到些许胆怯。 正是这样一个完全没有压迫性杀伤力的报社记者,下一句话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庄泽文先生,你的性取向真——的——正常吗?” 庄泽文脸上毫无血色,眼睛根本不知道要看哪里。意识仿佛漂浮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个声音…… 背后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栗感,前一刻还自信潇洒的庄泽文。现在只有面如死灰般尴尬地站在原地,额头已经泛出了细汗。 他不敢回头。 话说着,那个男子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蹭”地一下从位子上站起来。声音因为紧张微微颤起来,“庄泽文,哦不,欧文,你真的要和女人结婚了吗?你做得到吗?你忘了自己只爱男人吗?” 他越说越激动。眼睛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你忘了你只爱我一个人吗?” 逼问的口气,随着问题越来越强硬。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就是不懂中文的几个老外都仿佛明白了什么。 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短暂的沉寂过后,宴会厅里开始出现了宾客窃窃私语的小声交谈,还有人偷偷地用眼神对台上的庄伟勋指指点点。 连庄薇薇都低声问陈怡月,“什么是性取向?” 陈怡月面露尴尬,只能示意她赶紧噤声。 因为桌对面的庄慧文和刘明,脸色已经完全变了。 庄伟勋被这些不敬的问题气的急怒攻心,下一眼看到孙子的样子,脸色竟是彻底阴沉下来。 “住口!”他恶狠狠地看着眼镜男,“莫名其妙!叫保安,送他出去!” 周文闻声,很快站起来朝着宴会厅大门疾步而去。 比他们的脸色更要铁青的,是乔家的人。 尤其是乔耀辉,他的神色变了又变,由惊至怒,最后气的猛然站了起来。 “你是哪家报社的?”他怒不可遏,“谁给你权利这样诋毁泽文?你不要信口胡言乱语,你小心我要去告你们!” 眼镜男似乎已经豁出去了,完全无畏地站在会场中央,拔高了声调,“庄泽文!” 这一喊,又是震得庄泽文身体一颤。 快速的恢复了情绪,他紧咬着牙根转过身,眼神杀人般看向那个男人。 真的是他! 庄泽文微微眯起双眼,心慌过后,他现在只有强烈要保护自己名誉的欲望。 他威胁的话一字一顿从牙缝里吐出,“你如果再说一个诽谤我的词,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着,他牵起身边茫然的乔茵,大声反驳,“各位叔叔阿姨,请你们冷静想一想,这个人的话和他的身份,有多少可信度!你们不要相信他说的话,这些话全部都是他凭空捏造的,一点不能让人信服! “我庄泽文堂堂正正七尺男儿,自小家教甚严,父母关系和睦,一直都为我做了很好的榜样,从来没对同性有过任何奇怪的倾向。我心态正常,人格正常——”他冷冷盯着眼镜男,“我的性取向,很正常!” 他的义正言辞,信誓坦坦,确实让在场很多人点起了头。 也有一部分人还是保持怀疑的态度,又看向眼镜男,不知道他到底还有没有什么证据。 还有的人完全是坐在一边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看看庄泽文到底要用这些话把自己扇的多狠多疼。 乔茵呆呆地转过头看着庄泽文。已经完全不知道要摆什么表情在脸上。 有了庄泽文这些话,庄慧文像是突然打满了鸡血,她又高又尖的声音响起,指着眼镜男的脸,“王八蛋,你凭什么诋毁我儿子?保安呢?保安怎么还不来!” “庄泽文,这都是你逼得!”眼镜男猛地掀起衣袖。露出手腕上一条条惊心怵目的割痕,“六年来,你每一次因为别的男人甩开我,我就在手上划出一道,你要不要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次? 你觉得我好欺负,你觉得我性格很软弱,你觉得你吃定了我?是,我很依赖你,我被流氓追着打,是你帮我摆平的;我妈生病住院。所有的医药费都是你出的。” 他冷哼一声,“你又是什么好东西?那些流氓不都是你找来的?我妈本来没有那么严重的病。不也是你让医生说她一定要住院开刀的?庄泽文,你怎么让我报答你的?要不要我今天说?!” 宾客之中有人发出惊呼声,有的家长伸手捂住孩子的耳朵和眼睛,还有的根本一把抱起年幼的孩子。怒气腾腾从宴会厅走了出去。 眼镜男不顾场面的混乱,朝着舞台走过去,“每一次你回华夏国的时候,都来找我,口口声声说你爱我求我原谅你。然后回到美国又用各种理由搪塞我。凭什么?凭什么我要被你一次次折磨要死要活,你反而可以维持正人君子的形象,现在竟然还想利用女人得到你想要的?你就从来不替自己觉得恶心吗?” 庄泽文还试图面不改色。“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如果再要继续造谣……” “你不认识我?哈哈哈——你真敢说的出来——”眼镜男的情绪激动,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他的手伸进上衣口袋。 宴会厅里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声,“他有枪!” 紧跟着尖叫声四起,有人抱头快跑,也有人蹲到桌子下面,孩童的哭声阵阵,场面已经完全失控了。 陈怡月猛地抱住庄薇薇,母女俩快速躲到桌下,庄尚明则是下意识地抓起庄佩佩的手,把她拽进怀里,继而保护在身下。 让庄佩佩吃惊的,真不是眼镜男可能会有武器的想法。 眼镜男要掏什么,她心里最有数! 可是这么近距离贴着爸爸,感觉的到他跟着心跳起伏的胸口,他的双臂紧紧揽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 震惊过度,庄佩佩鼻头酸酸的。 眼镜男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型录音机。 他满是血丝的双眼瞪着庄泽文,缓缓举高了手。 从录音机里面传出来的,嘴唇碰触的声音,台灯摔下的声音,木床摇晃着一下又一下的冲击声…… 还有,一个男人急促且沉重的喘息声。 是庄泽文的声音。 “……盛睿……我只爱你一个人……真的……你信我……” “你又骗我!回去美国你一定又不会理我了!那个老打你电话的外国人是谁?” “……无关紧要的人……上来……” 庄泽文再也控制不了,瞬间变脸,大骂着脏话冲眼镜男扑了上去。录音机被眼镜男远远抛开,他爬着去想要捡起来,无奈眼镜男死死抓着他的腿,气急败坏的庄泽文攥紧了拳头用尽全力狠打眼镜男的脸。 音频还在继续播放。 “……盛睿,等我下次回来……我就会常住B市了……” “真的?” “等我泡上乔家老四……喂干嘛咬我!……那是个女的!” “为什么?” “……你翻身,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然后又是两个人笑,喊,和更强烈的一轮摇晃声。 庄尚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脸色极为难看的喊了一声陈怡月的名字,一把抓起庄佩佩的手,再也不想在这个肮脏的空间里多待一秒。 他们离开宴会厅的时候,身后刚好传来庄泽文高|潮时满足的喊声,“因为女人……女人是这世上最愚蠢的动物……” 几名保安这时才与他们擦身而过,而不远处,周文正极为缓慢地走过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27 联姻 (3) 保安冲进去之后,宴会厅里紧跟着传来更多的惊呼声,庄慧文的叫骂声,庄泽文已经变了调的在喊,“我要杀了你——” 听那些惊恐的声音,想必是会场里已经见了血。 更多的宾客跑了出来,全部脸上带着恐慌。 周文劝开围在会场外的客人,缓缓合上了宴会厅的大门。 跟着庄佩佩听见很清脆“啪”的一声,像是有人被扇了巴掌。 “爸爸!”庄慧文带着哭腔大叫,“爸爸您要信泽文,他真的不是同性恋!” 好一会儿,里面才安静了下来。 庄尚明神色紧张地望着宴会厅的大门,可他却迟迟没有看到陈怡月和庄薇薇出来。 犹豫片刻,他才要迈步,却被庄佩佩抓住了手腕不松。 “爸爸……”女儿眼底泛出害怕的神色,让他不由停下了脚步。只不过微瞬间,她的情绪已经很快恢复,声音又出奇的冷静,她提醒道,“让文姨送客。” 庄尚明一震,迅速明白过来,他几步上前拦住周文,“文姨,安抚外面的要紧!” 事态已经一发不可收拾,庄泽文的行径现在根本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如今多留下一个目击者,对庄家来说,都是雪上加霜! 看到客厅里怨声四起且目露惊慌的众位宾客,还有庄尚明铁青的一张脸,周文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她在工人的帮助下开始疏散客人,很多在场的宾客都是庄薇薇这回生日宴会请来的同学家长,在B市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发生这种事情,自然心中都有些不满。还有很多客人是庄伟勋点名,特别为了今天宣布庄泽文婚事请来的商界前辈,他们离开前无不一声叹息。对今日的闹剧既无奈,又失望。 连庄尚明都要强撑着笑脸对每位离开的客人报以歉意。想他如今的身份,卷进侄子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里面。还不得不为了家族的利益低头弯腰,心里自然堆满了怒气。 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庄佩佩面带微笑护送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上车,“实在是我们今天照顾不周,发生了这样荒诞的事情,希望您们谅解。”她声调平静,“看在我爷爷的份上。还请大家能帮我庄家一把,我们全家上下都会铭记您们的恩惠。” 那几位老前辈自然会意,小姑娘的意思,是让他们不要出去乱说添乱,哪怕消息被曝露出去。凭着和庄伟勋多年的朋友关系,关键时刻她希望他们能鼎力相助。 她的临危不乱,的确缓和了几位长者心中的不快。眼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能瞬间比危机公关反应的还快,老前辈们眼里也浮现出了赞赏的神色。回去酒店的路上他们把庄泽文的事情抛在脑后,倒闲聊起来这位从未谋面,却让人眼前一亮的庄家第三代。 还有客人上车前反过来安慰庄佩佩,让她不要太难过。 难过? 庄佩佩现在就差仰天狂笑了。 好在快速恭送走了大批的宾客,警察赶到的时候,大厅里稀稀拉拉已经没有了什么人。 宴会厅大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里面一片狼藉。 玻璃碎片和踩烂了的花瓣到处都是,舞台上的蛋糕不知道被谁推翻,早就一滩烂泥,餐桌被推得七歪八歪…… 眼镜男被三名保安强制扣在一角,他的金丝眼镜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庄泽文打飞,左眼疼的完全睁不开。有血从他眼角流下。 庄泽文则被庄慧文和刘明按在地上,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眼里空洞无神,一边脸上又红又肿,手指关节上还残留着血迹。 还留在宴会厅的众人脸上,依旧带着深深的震惊。 警察按例扣下了当场的所有人要录口供,按照美国法律,眼镜男和庄泽文都要被强行带走。但是眼镜男的伤势太严重,在等救护车的关口上,警察只好决定先押庄泽文上车。 庄慧文看着儿子被警察用力揪起,几乎是拖着出去,她嚎啕大哭,“爸爸!您救救泽文,他无辜的,一定是有人陷害他啊!” 庄伟勋眉头紧皱,为了避免自己因为急怒颤抖的更厉害,虚弱地伸手想扶着墙壁,庄佩佩这时候几步跟上,搀住了他。 “……爷爷。”她轻声一叹,扶着庄伟勋坐下,“您小心身体。” 庄伟勋极为悲痛地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睛。 已经被拖到门口的庄泽文,突然之间使劲了全力从警察手里挣脱开。他拼了全身所有力气爬到庄伟勋身边,抓着他的裤脚,红着双眼大声唤着,“爷爷——爷爷——” 在他的声音下,庄伟勋复而又睁开眼,冰冷地看着他。 “那不是我,您信我,那个声音不是我的!我发誓,我只爱小茵一个人,我对天发誓!” 他边说,又朝着乔茵的脚爬过去,谁知乔茵的大哥突然出现,一脚将他踢开。 “小茵,你应该信我的……”他捂着胸口,痛苦地蜷起身体,“你应该信我的……” 乔茵惊魂未定的站在哪里,嘴唇微微颤抖着,有两行清泪划过她的脸颊。 她看到庄泽文对她期待的目光,心里却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该相信什么,还能相信什么。 看到儿子别人这样踢,庄慧文心疼的受不了,她哭的扑上去护起儿子,又被上来的警察推开。 刘明瞪着乔茵的哥哥,厉声反问乔耀辉,“事情还没有真相大白,为什么你们都不能给泽文一个机会……听他好好解释,这件事情真的是个误会,那个声音不是泽文的!我是他爸我能听不出来吗?!” 其实录音机里声音到底是不是庄泽文,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他的家人都很清楚,那个声音确实是庄泽文的。 而和他对话的那个人,也就是眼镜男的声音。 面对这样的事实,庄泽文自己也难以雄辩,可他们一家到现在还死不承认,一口咬定是诬陷,是诋毁,是有人要陷害庄泽文。 乔耀辉黑着脸看向庄伟勋,“庄先生,我看泽文是解释不清楚了,是不是您应该给我们家一个交代?” 宴会厅中有让人沉闷的一阵寂静,片刻之后,庄伟勋长叹一声,音调几乎听不清,“耀辉,是我们庄家对不住你。” 此言一处,庄慧文完全跌进刘明怀里,悲戚地大声哭泣。 她所有的希望,因为爸爸这句话全部化成了灰烬。 可只是这一句话,又怎么能抚平乔家人心里的伤害?尤其是看到女儿无助的表情,乔耀辉心底更是难忍痛楚,“我们走!”他大喝一声,伸手就拽起了妻子。 “……爸爸……” 乔茵微弱地喊了乔耀辉一声,“爸爸……我相信他。” 在场众人都一愣。 “你!”乔太太气的颤抖,“你还信他做什么?你刚才没听到?” “我听到了,可是……”她犹豫地望着庄泽文。 乔茵想象不出那个陪她慢步在沙滩上讲话温柔的男人,会有这样阴暗的另一面。那些夕阳落下时浪漫的亲吻,那些望着她深情款款的眼神,还有那些充满了对她迷恋的笑容……她到这一刻,还不愿意让那一切都化为乌有。 “可是,我觉得我想听他的解释。”她说,“爸爸,妈妈,和泽文交往这些日子,我觉得我是了解他的,他不会是这样的人。不论如何,我想听他亲口解释,爸爸,你说过我们做人不应该有偏见的……” “根本是两码事!”乔耀辉打断她,根本不是对庄泽文是不是同性恋有偏见,是他气不过女儿如此被人玩弄于掌心,他还差一点就要拱手将掌上明珠交托于那种骗子! 乔茵苦笑,“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听他解释,给我听。” 她特别加重了“我”这个字。 乔耀辉无奈,绷着脸重重坐了下去。 滚在地上的庄泽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真的以为自己大限已到,所有的计划都要完全失败,却没想到乔茵在这一刻会站在他的一边。 他不可置信的抬头,“小茵……” “你听我说,那个人是骗子,一定是有人指使他来害我声誉的。”他支撑起身,“音频是合成的,一定是!我听说过那些什么软件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他们可以随便说点什么然后合成我的声音……” 乔茵慢慢走到他面前,声音轻缓,“庄泽文,你是同性恋吗?” 庄泽文只以为抓着声音有问题,还能蒙混过关,没想到乔茵会这么直接的问他。他想也不想就答,“我不是同性恋,我从来没对男人动过心!” “那个人——”乔茵指了指眼镜男,“真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想到自己在短短一天之中,从天堂坠入了地狱,差点就要失去一切,庄泽文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回过头死死盯着一角神志不清的眼镜男,大喘着粗气,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我不认识他,我从来没见过他!” 收回眼神的片刻,他心里突然一颤,胸口的死灰再一次复燃。 他兴奋地冲着会场后方那个熟悉的面孔大叫,“比尔!”(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28 联姻 (4)9票粉红+ 庄泽文这辈子活到现在,恐怕还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激动过。 怎么会忘了比尔呢? 比尔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他的。 他坚信,比尔是他今晚所剩唯一能帮他的人了。 这些年,不管生活中如何起伏,比尔都默默跟随他、崇拜他,爱慕他,连和乔茵的联姻,比尔都亲身前来支持……再加上早就同意会带比尔进入庄氏,他们也有利益上的共享。 最重要的,比尔一向在人前维护庄泽文的形象。虽然自己出柜早成了掩盖不了的现实,但是他从来都坚称欧文只是他最好的朋友而已,两个人没有别的关系。 这么一想,他的气息更加不稳,颤抖中,眼中浮现了一层水气。 这层水气让他看不大清远处比尔的表情。 没时间再多想,他用英文喊道,“比尔,我们同学这么多年,你告诉大家,我不是同性恋!” 宴会厅里又有瞬间静默,大家的目光随着庄泽文的声音,望向了躲在会场后方的白人男子。 那个男人只是冷清看着这一切,脸上甚至读不出喜怒。 乔耀辉不免回头又看了眼庄伟勋。 只见庄伟勋脸上也带着疑惑,在孙女的搀扶下,执意站了起来。 对于庄泽文突然扯进来比尔,虽然不解,但是听着他肯定的语气,庄伟勋眼底似乎又有了几分期待。 比尔和达芙妮都被安排到宴会厅后面几桌,算是还没有完全送走的客人之一, 经过这场闹剧。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却大不相同。 哪怕听不懂中文,事情闹到现在,比尔会不知道怎么回事? 录音机里面那些庄泽文翻云覆雨的兴奋声调,比尔会没听出来? 见他半响不答话。庄泽文又继续恳求,“比尔,比尔你快告诉他们。快啊!” 比尔转过头瞥一眼那个眼镜男,忽的冷笑一声,打破了宴会厅中的寂静。 “我可不想像他一样。”他声调轻扬,带着几许暧昧的口气,“我的脸,可不是用来打的。” 庄泽文听得一愣。 “欧文,我的话他们才不会信呢。”比尔面露为难。耸肩叹息,“算了,我试试帮你解释吧。”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庄伟勋对上的却是比尔充满浓浓恨意的双眼,那种眼神。仿佛要生生撕了他一般。 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好。 “乔小姐,你真的是蠢死了。”比尔不屑地望着乔茵,“你到底觉得欧文看上你什么呀?你身上哪里出挑啦?长相?身材?不要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好不好?” 对他挑衅的神色,乔茵呆住了。 庄泽文大吼一声,“比尔!住口!” “咦——你不是让我解释的吗?”比尔讥讽地勾唇轻笑,眼里闪过更强烈的恨意,“你先告诉我,这个人是不是你上次带来圆石滩的?他就是你一直在OICQ上面勾搭的贱人吧?”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炸的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一时间宴会厅内鸦雀无声,大家又看回去庄泽文。 乔茵震惊站在原地,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脸色跟着沉了下去。 庄泽文回过神来,立刻怒声吼道,“比尔。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根本不认识他!” “你来来回回重复不认识他还有意思吗?”比尔攥紧拳头,眼里射出寒光,终于也提高了声调,“欧文,你不仁义在先,还想我现在为你擦屁股?你疯了吧!” “平日里我替你擦的屁股还少吗!可你怎么报答我的?你在我背后搞男人?你竟然把我拽到这里来,这么羞辱我?” 庄泽文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难看无比。 如果不是因为达芙妮和庄佩佩一起下山听到那些话,如果不是酒后吐真言和达芙妮聊了一晚上,比尔是会打碎了牙也要帮庄泽文澄清的。 这几天在庄泽文对他的不冷不淡,他被心中的不安感折磨的要死,好在达芙妮一直都有安慰他,总算撑到现在。虽然不敢告诉达芙妮他的男朋友就是庄泽文,但是听了达芙妮的同性恋朋友被骗钱骗感情的故事,让他越来越明白,就算孤注一掷支持庄泽文,他最后也无法得到真正想要的一切。 真正让比尔崩溃的,是看到庄泽文扑到眼镜男身上,丝毫不留任何情面,是真的要至对方于死地!再反过来想想自己,他心里既是后怕,又是恨的无法控制。 比尔狠咬着牙根,眼睛瞪着庄泽文,“欧文,别太嚣张了,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你玩的团团转!” “少他妈的装了,你就是同性恋!要证据吗?我房间里有一堆我们的照片,就在我相机里面,要不要我取给你们看?什么姿势都有,保证你们大饱眼福!”比尔又冷笑,“你瞪着我做什么?威胁我吗?没关系,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同性恋,我不怕鱼死网破,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庄泽文又一次爬了起来,冲着比尔冲过去,却被两名警察瞬间制服,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比尔,我X你妈!”他丧心病狂地喊着。 庄佩佩突然感觉爷爷身体软了下去,她猛地回过头想要拉住他的身子,却根本承受不住那份重量,自己的身体也失去了平衡。 就在脸色苍白的爷爷倒下前一刻,还好有庄尚明奔过来,他和庄佩佩一起用力,才没让腿软的庄伟勋重重摔在地上。 “爷爷!爷爷!”庄佩佩忍不住大叫,心中发凉,“文姨,叫救护车!” 不多时前还中气十足的庄伟勋,仿佛一瞬间衰老下去,毫无力气。庄伟勋抓住孙女的手阻止,黯然说道,“让他们都走,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还有什么比突然出现两个庄泽文的男友更让人震惊讶异的? 上一轮因为眼镜男的风浪还没有退去,大家耳边仿佛还环绕着那些不堪入耳的对话,这一波比尔就要爆出更多的私照,势必要将庄泽文完全打入火海,让他永不翻身。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心理承受能力的。 乔茵呆呆后退几步,一个踉跄摔进她大哥怀里。 “哥……”她低声哭泣,“我想回家……我们回家好不好……” 愤怒、寒心已经不能形容乔家人的心情,乔茵的二哥更是不顾庄家的众人,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到庄泽文脸上,“畜生!这就是你骗我妹妹的下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除了庄慧文和刘明嘶声力竭大喊之外,庄家的人竟然无人制止。 几位美国警察虽然不知道一开始这些人都用外文喊什么,但是听了比尔的话,外加那一桌生怕挑不起事端的记者朋友们抢着录口供,大概事情的原因也都明白了。虽然是别人家的私事,但是有伤者在,不管眼镜男到底要不要诉讼,他们也要立案。 救护车终于赶到,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来,小心翼翼把眼镜男抬了上去。因为眼镜男一直捂着胸口,医护现场初步鉴定,可能是有肋骨骨折的迹象。 虽然听不懂英文,但是看到在场所有人凝重的神色,她吓得浑身发抖,而更让她再也无力辩解的,是在抬眼镜男上担架的过程中,他裤子口袋里滑落下来的那组照片。 几十张照片里面,全是庄泽文和眼镜男的亲密合照。 躺在床上的,挤在车里的,有穿着衣服的,自然也有没穿衣服的……眼镜男是有备而来。 这些照片散落在乔耀辉脚边。 还来不及拾起来仔细看,他身边的警察一个手快捡了起来。 几位警察面面相窥,拿着手里那一信封满满的几十张照片,有点不知道要作何安排。因为是从眼镜男口袋里掉出来的,只能作为他的私人物品,交给医护人员带走。 另一边那些好事的记者,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庄尚明明知这些照片一旦离开这个宅子,就再也不受庄家控制,任何人都可以花大笔钱买走,可他没有动。 庄泽文被警察扣上手铐押送出去,明知大势已去,他还是犹存侥幸地望着庄慧文,“妈!救我!” “爸爸!一定是那个外国人勾引泽文,这病是可以治的,您听我说,泽文一定会治好的,我跟您保证!”庄慧文突然又嚷起来,“乔大哥,你信我,我一定把泽文治好。小茵啊,小茵啊,你要相信泽文,他是被人勾引的,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的声声恳求,并没有换来任何人怜悯的侧目。 乔耀辉率先领着妻子,乔茵也在大哥的保护下,一家人极为伤心恼怒地离开了庄家。 庄佩佩和庄尚明齐心合力扶起爷爷,谨慎地搀着他一步步回到房间。 陈怡月自然也牵着庄薇薇快速离开了这里。 另一边达芙妮拍拍比尔肩膀,她的力度很轻,惹得比尔心里一松,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看着自己准备了一周的盛大宴会,以这种方式收场,周文望着宴会厅里面的那片狼藉,心里徒生凄凉感。 何谓热闹? 热闹之极,悲哀到顶。(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29 真相 (1) 庄佩佩和爸爸一同搀着庄伟勋一步步上楼,再将虚弱的他扶到床上。 等待家庭医生到来的这段时间里,房间里溢满了压抑的静默,谁也没有说话。 谁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庄佩佩坐在爷爷床边,轻轻为他拉高了被子。 看着眼前白发苍苍,极为疲倦的爷爷,她突然想到几天前在高尔夫球场上还精神矍铄的老者,一句句不忍心她长大后被人欺负,希望她能有一个好归宿。 “如果有一天爷爷走不动了,坐不起来了,佩佩会不会也这么仔细照顾我这个老头子?” 心中一凉,终有不忍,她长长叹了一声。 “爷爷……”她轻声说,“您的身体要紧,别的事情不要去想了。” 庄尚明心情也很复杂,“爸,佩佩说的是,事情交给我来办吧,您尽管休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伤了身体。” 庄伟勋没有回答,他强撑着睁开眼,失望、失落,还有深深的难堪,全浮现在他眼中。 微弱的声音,他缓缓地说,“我要亲自去给乔耀辉赔不是。” 事已至此,唯一还能做的,只有想尽办法抚平乔家人受到的委屈和愤怒。 可是,太难了。 庄尚明不同意,“爸爸,还是等医生来了看看怎么样?您现在需要休息,我这就去酒店找乔耀辉,我和他说。” “你能说什么?”庄伟勋无奈叹息,“这件事情,我要负全责。我必须亲自和乔耀辉谈一谈。” 如果不是他一直在背后促成庄泽文和乔茵的交往,两家也不会如此之快的就要联姻。如果不是他力挺庄泽文风光进庄氏,今天的宴会也不会请来这么多宾客。这不仅仅是庄泽文欺骗了乔茵这么简单,这等于是在众人面前狠狠侮辱了乔耀辉全家! 而乔耀辉对庄氏的影响力。是绝对不能小看的。 于情于理,还有各自的利益,庄家这次是大大欠了乔家。 话说着。庄伟勋已经支撑着要坐起来,庄佩佩赶忙上去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爷爷,我觉得……”她咬了咬下唇,“我觉得乔家也需要时间冷静一下,现在过去,或许更会火上浇油……乔伯伯还在气头上。就算您出现,也不见得能让他心里好过多少。而且刚才您也看到了,小茵姐姐怕是暂时接受不了……” 她握住爷爷枯瘦的手,“您说呢?” 庄伟勋静静想了片刻,这才轻点了下头。 随即。他的脸色又猛地沉下来,凌厉的锋芒从双眼中射出,“叫和平来!立刻叫他来!” 庄尚明顿时一惊。 以爸爸刚才受到的打击和现在差到极点的心情……他叫金和平来,很可能是要将庄泽文挤出家族基金受益,把他完全除名? 哪怕心里有这层疑惑,庄尚明并没有开口问。 他点头,“好,我顺便联络公司公关部。” 消息一定会出去的。哪怕在场的宾客全部很给面子的保守如瓶,那些记者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么大的新闻。平日里并不是能常常碰到,更何况是庄家请记者们进来的?如此一来,庄尚明更需要担忧的,是这件事情能危害到多少庄氏的商业利益。 离开前,庄尚明又深深看了女儿一眼。 对佩佩今天的表现,他既是高兴。又有些许震撼。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儿已经迅速长大了?那份和年纪不符的沉着冷静、头脑清晰,已经远远超出了同龄人,也远远超出了今天在场的那些大人们。 又惊又喜,也有淡淡的怜惜。 本是应该还窝在家长怀里撒娇调皮的年纪,可是因为身世的原因,让她不得不比别的孩子更早的深谙家族的责任。她的太懂事,让庄尚明更觉得心疼。 庄佩佩没明白爸爸的眼神什么意思,她还以为是在暗示她要好好照顾爷爷,就笑着说,“爸爸放心走吧,我在呢。” 庄尚明这才收回神,浅笑着点了点头。 而躺在床上的庄伟勋,却是很了解儿子这一刻的心境。 因为连他自己,都对佩佩刚才劝阻他的一番话有些感慨。 等庄尚明走了,庄佩佩又不再多言,只静静陪在爷爷身边。 其实她很想讲个笑话什么的,忍了忍,现在实在不是她得瑟的时候。 她心里想的是另外一码事。 意犹未尽,就是这个感觉。 几年来,还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 虽然说没想到庄泽文能把眼镜男打成这样,眼镜男事先准备的那些照片,也没有像她幻想的一样扔到空中,像庄薇薇那些玫瑰花瓣一样华丽散落到众人脚边。不过,该发生的,都发生了,该出现的,也都出现了。 这一场“热闹”的盛宴,她准备了很久。 找到叫刘盛睿的眼镜男,几番周折。虽然一早知道庄泽文是同性恋,但是他装的太好,庄佩佩不信他就一点破绽没有,这几年私底下一直查找庄泽文在华夏国上学时候都接触过什么人,最后才终于锁定了这个人。 一开始刘盛睿很警惕,也很小心,如果不是秦宇查出来他完全是被庄泽文下了套,自己的妈妈平白无故还挨了莫须有的一刀之后,这才松了口。 被庄泽文玩弄了几年,刘盛睿早就痛不欲生,又得知他外面还有别的爱人,更是难过到极致,终于决定要报复庄泽文。 等他反过来再次联络秦宇的时候,手里已经有了那段音频。 虽然秦宇告诉她刘盛睿手里有很重要的证据,但庄佩佩也是今天头一次听到那段对话。在圆石滩和刘盛睿会面的时候,她只不过为了看清对方的面容。递上爷爷的地址让他混在记者群里,很快就离开了酒店。 这几天心里一直捏着一把汗,各种不放心,才选择了让达芙妮再搀和一脚。把比尔也拉下水…… 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总算,成功的演绎了她要的热闹效果。 庄泽文再想进庄氏已经不可能。他现在还能不能被庄家承认,都是一个问题! 不能不说,今天事情完全的成功,除了自己在背后的安排之外,她也得到了某个人的变相帮忙。 保安迟缓的出现,绝对不是一种偶然。 这是她没预料到的,不过。庄佩佩倒乐享其成。 还是紧绷着神经,不敢让自己看起来哪怕有一丝的幸灾乐祸。 这个家里,任何事情都不能说死。庄泽文还能不能翻身,庄慧文和刘明还有没有下一轮的反抗,现在。她还需要等到金和平出现。 “我不应该信他。”庄伟勋突然口气沧桑地说,“我早该看出他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 庄佩佩没有回答,她安静地听着。 庄伟勋想起的是当前庄泽文当着他的面,怎么也不承认自己骚扰庄佩佩养父母的过错,还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别人。他念着庄泽文十五六岁,还是孩子,一次又一次地忍让了庄慧文全家。可庄泽文那个年纪,人生观已经定型,庄伟勋多年想要栽培他也于事无补。现在导致庄慧文一家不仅欺骗自己人。还要去祸害别人家。这样一想,庄伟勋就寒透了心。 他说完这句话,就再没开口。 没多时家庭医生赶到,检查过后庄伟勋并没有大碍,只不过情绪和精神都太消极,医生开了安眠药给他。 庄佩佩陪着爷爷直到他睡下。看他气息均匀,这才退了出来。 宴会厅进进出出正有工人打扫残局,她听见庄慧文呜呜的哭声从里面飘过来,刘明大骂,“现在好了,儿子全是你教坏的!你扯我做什么?他现在变态全他妈的是你宠出来的,我刘家就没有这种基因!” “……这病可以治的……”庄慧文不停哭着重复。 工人面带尴尬走进走出,谁也不敢大喘一口气。 庄佩佩没心情再听下去,她拦住一位工人问,“阿英呢?” 工人顺手指了指后院,“在游戏室,文姐说不让他今晚出来,怕他闹。” 庄佩佩沿着石子路走到院子里,不由又望了眼之前坐过的石凳。 天色已晚,远处海水和天际混成一片幽黑,什么也看不清楚。 连送走客人的时候,她也没看到那个白人少年。 就这么凭空出现,又完全消失了似的。 走到游戏室的时候,阿英正大字型躺在台球桌上睡着了。看护他的两个工人也一脸疲惫地坐在他周围和衣而睡。听到动静,他们这才赶忙起身,“派对结束了吗?” 庄佩佩无奈笑笑,小声说,“你们去休息吧,我陪着他。” 就这么坐着,缓缓让心态放松。才恍惚,这一天过的好快。 太快了,还来不及让情绪沉淀,真正会心的笑一笑。 好一会儿阿英才醒,看到庄佩佩坐在他身边,正笑望着自己,不由也跟着咧嘴笑起来,“佩佩,弹琴!” “阿英,今天我有点累了,明天陪你弹琴好吗?”庄佩佩柔声笑问。 她牵着阿英的手,走着走着,也许是太想找人分享心中的喜悦,声音都有些颤抖,“我今天很开心,你知道吗?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一个一个,我都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怎么对我的,我就要双倍送回去。” 尝到了成功的甜头,心里受到无限鼓舞,想要反击的欲望顶在胸口,让她有点控制不住的微颤。 阿英低着头,对她的话自然没有反应。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一个工人面露焦急地正往大厅方向快步走。 庄佩佩收住了情绪问,“怎么了?” “文姐被打了!”工人面露不平,“我正要去叫梁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30 真相 (2) 庄佩佩一怔,她大概猜出了为什么,不过还是问,“小阳姐姐,是谁动手?” 庄佩佩和家里的工人一向打成一片,从来也没有架子,大家对她心里都有几分喜欢,也知道她不会随便乱说。叫小阳的工人犹豫了一下就小声说,“大姑爷和大小姐先动了手,文姐本来上去劝,谁知道大姑爷跟着就甩了她一巴掌。他说那个记者都是文姐带进来的,整个派对都是她在协调,事情一定是她策划的。扯着她衣领不松,我才跑出来要去找梁妈!” 也许是和庄佩佩混的熟,她说完,轻叹了一声,“根本就是有火没处撒,拿文姐泄愤!这几天我们被他们骂也就算了,谁看不出文姐尽心尽力,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仿佛突然感觉到自己一时口快,小阳脸刷的一下阵红阵白,小心撇了眼不做声的庄佩佩。 眼见庄佩佩脸上倒没有异样,“先别告诉我爷爷。”她吩咐,“你去找梁妈吧,实在不行叫我爸爸。” 顿了下,她又问,“我朋友走了吗?” 工人点点头,“已经都送到酒店了,家里今晚没有外人。” “阿英,走吧。”她捏了下阿英的手,把他分散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脸上,这才冲他甜甜笑起来。 走上楼梯的时候,刚好碰到陈怡月披着睡袍下来。 看到庄佩佩,她有片刻微愣,不禁皱眉,“你怎么还没睡觉?” “正要去呢。”庄佩佩牵着阿英迅速从她身边经过。 陈怡月似笑非笑问阿英。“你还记得我吗?” 她不叫阿英的名字,阿英是根本不会搭理她的。 庄佩佩也并不告诉她,只装作无奈和她笑了笑,“妈。晚安。”说罢就与她擦身而过。 阿英的态度,让陈怡月有些气结,而庄佩佩的不咸不淡。才是真正让她胸口发堵。陈怡月不免脚步停顿,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 还能感觉到背后陈怡月冷眼直视的目光,庄佩佩嘴角缓缓上牵。看吧,多看两眼,等看够了,就是我收拾你的时候! 她把阿英送回去,自己也回了房间。 想想刚才工人的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她没有跑进宴会厅看热闹的理由,周文被打,她跟过去一点用都没有。相反,还可能给大人留下一种好事的感觉。 她没必要给自己添这种麻烦。 况且——周文也不是真的无辜。 为了今晚的派对,家里特别增加了保安。全都站在大门外。只是高喊一声要保安,从大门跑到宴会厅,根本是瞬间的事情。 可是,从爷爷喊出要送客,到庄泽文冠冕堂皇说了那堆歪理,又被刘盛睿一一戳穿,连有人大喊他有枪,保安都迟迟没有出现。直到那卷录音带完全放完,在场所有人面对真想震惊之余。几名保安才“及时”赶到。 庄佩佩记得很清楚,自己被爸爸拉出宴会厅的时候,远处的周文,脚步根本不着急! 做了爷爷这么多年的私人助理,按道理,她不应该让事态最后发展成这样的。最起码她也应该懂得保护到庄家的声誉。 可是她没有。 如果没有周文这个举动,庄佩佩还真的担心刘盛睿讲不完他该说的,就已经被保安强行押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默默在帮忙,这是无形间对她的一种明示,想要庄泽文不能进庄氏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瞧瞧,在这个家待久了,任何人都不能小瞧,对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的信任。 每个人都有陷害彼此的理由。 庄佩佩耸耸肩躺倒床上,衣服都懒得换,现在只想痛快睡上一觉。 有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她先在顾不上周文。再说,精力充沛,明天起来接着看好戏! 正想着,有人在外面敲她的门,“佩佩,睡下了吗?” 正是刚才的工人小阳,庄佩佩有点纳闷,下意识又望了眼楼下,“出事了?” 小阳摇头,“你爸妈出来拦住了,梁妈送着文姐去休息,大姑爷赶去警局,大小姐今晚留在客房,应该没事了。” 那小阳敲门干嘛?不是就为了告诉她这事?庄佩佩不解地望着她。 “我刚才忘了给你这个,今天有点乱,一时忘到脑后了,还好你醒着。”小阳说。 庄佩佩接过来一看,是本英文书。 “这不是我的。”她摇摇头。 “哎?说是给你的。”小阳很确定地说,“刚才送客的时候,有个男孩子说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她挤挤眼,“外国人呢,可帅了。” 关上门,庄佩佩拿着这本书,又坐回床上。 是本很旧很旧的硬皮书,边边沿沿已经有些磨损,封面的印刷褪色严重。书名是《了不起的盖兹比》,看不清是藏蓝色还是黑色的封面上,模糊有个女人的五官,忧郁的双眼,还有脸上滑落的泪痕。 庄佩佩随意翻了翻,内页上几乎每一页都被人用铅笔写了注解,还有下横线标出特别的句子和段落。 翻到扉页的时候,她微微一呆。 “希望你有一个愉快的新学年,顺便请好好保护这本古董,它对我很重要,就像你的那些小表情。但愿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对我态度和善一些,别和黛西一样。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永远乐意为你效劳的, 塞斯。” 用钢笔留下的一串手写英文,黑色的字迹,线条华丽且优美,想必出自一双修长的手指间…… 呸,字写的好看跟手有毛关系? 庄佩佩马上打散了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古怪想法。 她小心翻到最后一页,这本书竟然是印刷在1925年四月,上面印着是第一版。 果真是个古董。 一时间脑袋有些混乱,原来她真的没见鬼,那是个活人?可为什么她就没看到这个叫塞斯的离开?她没有忘记,那些他嘴里莫名其妙的话,浅绿色的双眸,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还有那个带着强压的笑意…… 这怪人到底哪儿蹦出来的?! 刚才的睡意一下子全没了。 这一晚,这幢豪宅内灯火通明,连二楼走廊的灯光都一夜未熄。凌晨两三点庄佩佩还听见门外有脚步声,断断续续的,还能听见有人低声交谈的声音,只是听不清说了什么,好像还有庄慧文的哭声,好像也没有。 直到天边渐渐又亮起来,周围才终于有了暂时的平静。 庄佩佩合上书的最后一页,揉了揉疲倦的双眼。 这才吐了一声:靠。 她竟然一夜没睡,还把整本书看完了! 看完了不禁咒骂,本来好不容易乐呵乐呵,被这破书搞得心里一阵不爽。 呃,其实这是一个屌丝逆袭然后惨死的故事…… 叫盖兹比的穷退伍军人爱上上流社会的小姐黛西,因为无法满足黛西对金钱和身份的渴望,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富家子弟汤姆。多年以后,盖兹比再次出现,已经变成一个富豪,他特意在黛西家附近购买豪宅,整日宴客,挥金如土,为的就是重新赢得黛西的注意和爱慕。 果然,黛西又投入盖兹比的怀抱,但是同样不肯放弃汤姆,心烦意乱的情况下,她开车碾死了人。而这个人还偏偏就是汤姆的情妇,为了保护黛西,盖茨比说是他开的车。结果通过汤姆挑拨,他被受害人的丈夫枪杀,就死在自己家的游泳池里面。 好了,那些吃他喝他的人没有一个去参加他的葬礼,黛西早就跟汤姆两个人跑到美国西部过日子去了,连个花圈都没送,讽刺吧? 其实整本书不光是写这些,作者花了很多心思暗示二十年代美国的风气,什么暗喻啦,对比啦,嘲讽啦,把当时美国人对盖茨比这样的暴发户即羡慕,又不屑他们身世的心态描写的淋漓尽致。那个年代,人们对通过自己努力走入上流社会的人承认度有限,而却无限向往跟羡慕那些家族继承、天生贵族的人。 这书看完了会让人有种凄凉的感觉,一点也不励志好不好。 最恶心的,塞斯那些注解,写的比文章的里面的句子还讽刺,还一针见血。 好几句都是用“你”开头,搞得看他笔记还以为是骂自己,庄佩佩很难不做联想。 还让她“别跟黛西一样”?! 她很郁闷地把书扔到一边,洗了个凉水澡。 在屋里又晃了半天,总算等到了平常要吃早饭的时间,庄佩佩这才出门。 本想先去看看爷爷,走到他门外,正好和出来的周文撞了个满怀。 周文半边脸还肿着,可见昨天刘明手劲多重。 “爷爷还好吗?”庄佩佩只看着她的双眼,刻意不留心她脸上的伤势。 “刚才服了药,你爷爷想再睡一会儿,佩佩下楼吃饭吧。” “文姨一起吧。”庄佩佩提议。 听得出她口气里的不大情愿,周文清楚,她是不想独自下楼和爸爸妈妈碰面。她说了声好,看庄佩佩眼圈发黑,她口气有些心疼,“佩佩昨晚上没睡好吗?” 庄佩佩勉强笑笑,“……有点……泽文哥哥回来了吗?” 周文无奈摇头,“律师已经去了,争取能保释出来吧。” 庄佩佩并不再追着问,两个人很安静地下楼,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文姨,昨天的宾客名单,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31 后果 (1) 虽然心里隐约觉得,这个神秘兮兮的“塞斯”同学,是不会这么容易让她查出底细的,但是庄佩佩还是抱着一些不安想要再查一查。 况且她也实在不想去餐厅见到陈怡月和庄薇薇那对母女的脸。 周文不解地看着她,眼里浮现一丝怀疑,“你要看名单做什么?” 庄佩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扯了个谎,“昨天送客的时候,有一位姓肖的爷爷,一直念叨说掉了老花眼镜,我昨天晚上刚好找到一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想试着查查他住在哪个酒店好让小陈叔叔送过去。” 周文想了下,确实有这么一个客人,是庄伟勋在香港就熟识的老朋友了。 庄伟勋卧病在床,庄尚明又一夜没睡和公关部商讨对策,家里一群人还没从昨晚的事情里面缓过神来,再加上还要等着庄泽文的消息,周文根本忙的无暇应对。 “好在你心细,我放到你爷爷书房桌上了,你去拿吧。”周文笑着拍拍她的手背,“昨天的事情你别想太多,和你没有关系,有空多陪陪你爷爷就好。你要是想帮忙,昨天落下东西的客人很多,梁妈恐怕也盯不过来……” 庄佩佩点点头,“我明白的。” 果然…… 看了两遍宾客名单,也没找到叫“塞斯”的人。那些外国客人和他们的家眷,都没有这个名字出现。庄佩佩又去翻了翻临时工人的名单、帮忙搭建会场工人的名单、送餐服务的名单、花店的名单,还有表演节目的人员,她一个都没放过的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她诧异地撇了下头,心里越来越疑惑了。 到底这家伙没有请柬怎么进来的? 这个叫塞斯的怪人,知道她是谁,知道她的年纪。还知道她下一年读几年级,会有什么课业……还送上一本恶心人的书,害她一晚上没睡着。能不奇怪吗? 庄佩佩还不死心,又拿着昨晚上的节目清单,一一核对。看着看着,她的手指忽然停住,眉微微皱了起来。 跟着她一通电话就打到那个献花小丑所在的公司,谎称自己是昨晚宴会的嘉宾,很喜欢那个节目。也想请小丑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那个小丑在电话里不停提起昨天的那场闹剧,一副幸灾乐祸的口气,问她后来又怎么样了。庄佩佩也很幸灾乐祸的和他八卦了一会儿,气氛竟然很融洽。她最后才问,另外一个魔术表演的演员是不是也属于他们公司。 “没有。我们公司没这个服务。可能是因为他脸上也化了小丑妆,让人以为是跟我一起的。”小丑说,“应该是那家人另请的。” “那你知道那个表演者是哪家公司的吗?你常去参加派对,表演节目的人应该都见过吧?” “我知道圆石滩还有两家搞魔术表演的,不过那个人我没见过,在台下也没交流。我觉得他变的戏法很落伍啊,也没有什么创意,都是些旧东西,喂。你不是想找他不找我吧?喂?” 电话一头喀嚓一声就挂了。 在黄页上查到那两家魔术表演公司,用同样的方式过去询问,没有人昨天出去为任何派对表演。 虽然对昨晚的节目根本没注意,庄佩佩还是记得,小丑之后是有一个魔术表演的。 貌似时间很短,也没给客人留下什么印象。好像连掌声都稀稀拉拉的,就这么结束了。 可是节目单上根本就没有这一项表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的妆容,还让人以为是小丑带来的附带节目,没有引起外人的怀疑。 庄佩佩已经可以确认,问题就出在这里。 可线索也就停在了这里。 她挠挠头,想不出还能从哪里继续查下去。 会不会,连“塞斯”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 直到下午,刘明才垂头丧气的回来。 在美国,法律的定义无论是推了一下,还是把人打个半死,都算身体触犯,都是犯罪,而且还是刑事罪。动手就会被认为是暴力行为,不管你是为了教育人,还是气昏了头,甚至路见不平都不行,除非正当防卫。 美国人就是这样,吵架骂人什么话都可以说,但不敢出手,谁先出手谁就犯法。 刘盛睿的伤势通过治疗稳定住了,并没有内伤,肋骨也没有断,眼角缝了十几针,整个人情绪很低落。 人证物证均在,警察才不管庄泽文为什么打人,不仅扣住了不放,而且快速送进拘留所,不许亲人探视。律师过去协调也没用,一定要等到几天后上庭听法官评判才知道能不能保释。 刘明又跑去医院求刘盛睿不要提告,他好话说尽,还说要给他一大笔钱,但是刘盛睿均不为所动,还是在起诉书上签了字。 这样,庄泽文打人致伤最终立案,他还在公开场合大喊要杀人,严重威胁对方人身安全。等待他的,将是一轮又一轮的上庭,结果如何,现在谁也不好说。 请来的大律师建议让庄泽文老实承认自己的过错,用自己是同性恋多年被人指责歧视,又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人戳穿在亲人面前,一时承受不住才出手的原因,想去赢得陪审团的感情牌。谁知道刘明和庄慧文一口咬定绝对不能让儿子承认是同性恋,要把所有的罪过都加压在刘盛睿身上,反告对方诋毁名誉。 最后谈的十分不愉快,庄慧文大声嚷着要换律师,说律师是故意要毁她儿子。律师也冲庄尚明摇摇头,“庄先生,这个案子我接不了,等你们想清楚了再来找我吧!” 想到庄泽文现在坐在冰冷的铁窗下正无助等待着结果,庄慧文就几乎被折磨的要崩溃。 她赖在家里不走,不管庄伟勋下了要将他们夫妻送出大宅的命令,一次又一次哭着想要冲上楼找庄伟勋求情,搞得戏剧性十足。 刑事上,庄泽文是跑不掉了。 私人恩怨上,等着他的是更严重的后果。 金和平一到庄家,就收到指令,要最快的时间内把庄泽文从遗产受益人上除名。 庄伟勋是真的很生气。 单不说乔耀辉,仅是这样的家族丑闻,对庄氏企业的影响力已经极为严重。 对于豪门家族来说,价值观比什么都重要。传统观念下,身为名门后代,一言一行,都大意不得,如果不能独善其身,不但会让自己颜面扫地,还会连累家族声誉。 从现在开始,庄泽文的声名狼藉会像病毒一样在舆论界蔓延,人们对庄泽文骗婚的谴责,还有他是同性恋的隐晦身份不但不会同情,反过来还会认为是庄家没有从小给他正确的道德观价值观,才会导致如此。 声誉不好,生意也不会好,旗下的上市公司更不会好。 在庄伟勋心里,庄泽文已经和“扶不上墙的阿斗”画上了等号。 哪怕心里还有对血缘的无法割舍,但是想要平复乔家人的愤怒,庄家必须拿出诚意! 这份诚意,就是完全放弃庄泽文。 庄伟勋的狠绝,确实出乎很多人意料。 前一刻还要辅佐孙子进入庄氏,许他一生荣耀富贵,下一刻就要将他踢出门外,丝毫不留任何情意。 其实庄伟勋最无法接受的,是庄泽文是同性恋的残忍事实。他毕竟还是老一辈人的心态,对于同性恋还是很有忌讳的。 他可以忍受庄尚均同小明星挥霍度日,他受不了庄泽文是同性恋。 再加上对乔家的亏欠,他必须先迈出这一步,才对得起乔耀辉,从而稳住庄氏内部高层。 已经被打的有些措手不及,如果再不快速亡羊补牢,怕是全家人都要跟着遭殃。 面对他的毅然决然,家里人谁都不敢劝他。 这还没完,他接着要求金和平重新清算基金的划分,他要减少庄慧文和庄泽文的受益金额! 凡是成年的庄家人,按照当年分家的安排,都会有家族基金可以领。除了庄尚明多了一份经营权之外,庄尚明、庄尚均、白雪君、庄慧文和庄泽文,都在基金名单上,每年领取同一笔价值可观的金额。而小一辈的庄薇薇和庄佩佩,而是一个归在庄尚明名下,另一个由周文安排,再立基金。 这次重新清算之后,庄慧文和庄泽文所持的基金加在一起都不到别人的一半。 金和平面色凝重,“庄先生要多久实施?” “越快越好。”庄伟勋沧桑地说,“我庄家还没有绝后,不能让他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对内对外,我都必须要这样,不能让佩佩和薇薇都以为可以这样做人!就算真绝后了,我也不能放任他这样祸害别人!”他越说越激动,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 从房间退出来,金和平很担忧的看了眼庄尚明。 两个人的友谊并没有因为多年未见而淡掉,反而一直都有互相在工作上有照顾。发生这样的事,金和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庄伟勋,他更担心的是庄尚明。 看到他的眼神问好,庄尚明摇了摇头,“和平哥,你快走,晚一点恐怕能让我大姐生吞了。” 没想到庄尚明还能开起玩笑,金和平稍稍就放了心,“老爷子话里有话,听出来了?” “怎么听不出来。”庄尚明苦笑连连,“绝后的话不就是说给我听得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32 后果 (2) 都是明白人,如果连金和平都能听出话里的意思,庄尚明不会不懂爸爸那一层隐晦的暗示。 金和平拍拍他肩膀,“不如和怡月商量一下,你们又还年轻,再要一个,薇薇也有个作伴的,你爸爸心里多少慰藉一些。” 庄尚明只是淡笑,并不接腔。 两个人边走边聊,刻意都不去提庄泽文的事情,庄尚明反而说起庄佩佩。 “这回看到佩佩,又长高了不少,个头快到我肩膀了。那天文姨拿她成绩单给我看,竟然又是全年级前三,毕业典礼上面还是她代表发言,实在了不得。” 金和平听他口气里满是欣喜骄傲,一直微微笑着点头。 心里突然想起的,是那一年他们两个人在B市庄家电影厅里面的对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抱着那么大抵抗心情的庄尚明,会变成现在提到那个孩子就难掩幸福表情的? 金和平打心底替他高兴,也明白过来为什么庄尚明不打算再要一个孩子的原因。 庄尚明并不重男轻女,既然已经有两个让人羡慕的女儿围在身边,他没必要非要再生一个儿子去培养。 只不过很多事情对庄尚明而言都是身不由己,作为庄家长子,又是唯一一个成家立业的儿子,如果庄伟勋真的施压,他也确实无法一口回绝。 有了对庄泽文的失望,庄伟勋想要孙子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强烈,庄尚明如果满足不了。庄尚均又不是不婚主义。 这里面,掺合着另一层兄弟间的利益较量。 这些,庄尚明都非常清楚。 所以晚上上床前,他走到梳妆台前正在卸妆的妻子身后。轻轻帮她捏起肩膀。 “怎么突然心情这么好?”陈怡月从镜子里笑望他,声音虽然温温柔柔的,却不动声色侧身站起来。避开了庄尚明的手继续在她身上游走。 “薇薇也十一岁了,一晃的功夫就要上大学,家里总是会冷清下来,不如……我们再生一个?”庄尚明小心地问。 陈怡月心里一沉,低着头走了几步,才缓住那份颤栗。 “尚明,有薇薇不好吗?”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眼里多了几分苦涩,“你也知道,薇薇自幼一个人独惯了,这个时候告诉她再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我怕她受不了……况且。你也想想佩佩。她们姐妹俩这些年好不容易有了这份情意,会不会也让她心里不舒服?孩子年纪大了,心思自然走得多,我不想佩佩往后觉得尴尬,我心里跟着也不好受……” 她这点深明大义,一向让庄尚明感激的紧。他跟着点点头,“只不过爸爸下午提起,我就顺口问你一句,别多想了。我觉得有她们两个很足够了。” 陈怡月又朝他走回来,抱住他的腰,将头埋进他怀中,柔声说,“如果为了让爸爸开心,不如我们就再试一试……上两回都失败了。我心里一直觉得很对不住你……再不行,你去外面找人生吧,我不介意!” “说什么傻话?”庄尚明眉头一紧,心中有一股酸楚,“你知道我从来也没有过这种想法!你身体对我来说最重要,这事情以后我不再提了,你也不许再有这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陈怡月听了,把他抱的更紧。鼻尖闻到她身上诱人的香水味道,让庄尚明一时心里有些晃神。自从当年陈怡月小产之后,后来他们还有过一个孩子,可惜没多久就无辜流产了。医生的诊断是夫妻一方有染色体异常,导致胚胎不能正常发育。 那之后,陈怡月心里的负担也越来越大,好阵子都寝食难安,看在庄尚明心里更是焦急。为了安抚她的心情,他毅然停止了继续诊断。 几年过去了,本以为陈怡月的身体已经恢复过来,再重新试一次或许会有转机,没想到这个提议竟然变成她鼓励让他去和别人生孩子? 庄尚明心疼的说,“要么不要,要么就只能是我们的孩子,懂吗?” 陈怡月在他怀里动容点头。 她何尝不想再有一个儿子,牢牢稳住她在庄家的地位? 可是她不能!不,不是她不能,而是…… 而是薇薇的爸爸不能,是他的染色体有问题! 那些难言的原因,让她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这种情况下,唯有更用心培养薇薇…… 在庄尚明的安慰下,陈怡月总算脸色恢复过来,“我帮你去拿药。” “最近已经很好了,可不可以不吃?”庄尚明半开玩笑地恳求,“感觉吃了情绪更不好。” “乱说,英国最好的心理医生开的药,还能害了你?”陈怡月娇嗔地瞪他一眼,就走进洗手间,快速吞下一颗避|孕药。 接着,把庄尚明自认为是“抗忧郁”的药片取了几粒出来,她嘴边浮上一股冷笑,眼里复而又溢满了狠戾。 ****** 这天晚上,家里充斥的全是庄慧文的哭喊声,还有刘明丧心病狂的咒骂声。 所有的工人都提前下班,只留下梁妈在楼上。庄伟勋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不管他们怎么吵,事情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庄伟勋的房间很早就熄了灯,庄尚明送完金和平出门,也很快回到自己房间,再没有出来过。 通往二楼的楼梯处,站了三名身材高大的黑人保安。全部气势威严,面无表情的守在哪里。 已经一早要赶他们出去,无奈庄慧文和刘明死活不走,总不能再请警察过来,再添另一桩丑闻吧? 刘明再怎么骂的难听,他也不敢和这几个保安有任何冲撞。 周文嘱咐庄佩佩不要下楼,可即便这样,她还是听得到楼下那些争吵。庄慧文又开始说自己的母亲多么不易,被庄伟勋抛弃还尽了妇道,倒现在她的亲生父亲要逼她去死。她跟疯了一样大喊,“我一定死给你看!” 到后来,就变成刘明和庄慧文互相在指责。庄慧文骂他无情无义,在外面用她的钱养女人,还嫖|娼。刘明就说了一大堆陈年旧事,骂她当年处处和人说自己是富豪千金,要不然他堂堂一个高中毕业生也不会看上一个中学都没毕业的女工。结果现在搞得他身败名裂,连他儿子都跟着倒霉。 庄佩佩越发不懂他们吵架的目的是什么。 这种时候不应该齐心合力先把庄泽文弄出来吗? 所谓猪一样的队友…… 她摇头冷笑,等楼下声音渐渐小了,她播了电话给秦航。 事情已经尘埃落定,有能力和她争遗产的,现在已经少了一个人。这个人在庄家再不能翻身,连带他父母的势力也削弱到最低,这个结果…… 比庄佩佩预想的还要再好一些。 况且,她也欠万年老二一个人情,现在打电话给秦航最合适不过。 听到她的声音,秦航却是有点着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庄佩佩语气轻松,“华夏国待的习惯吗?真不打算回来啦?” 自从三年前秦宇读上大学之后,秦太太为了维持自己快要不行的婚姻,带着秦航回到了华夏国,试图还能再挽回秦礼超的心。这几年下来,庄佩佩只见过秦航一面,其余的时间都是在网上和电话联络的。 秦宇告诉过她几次,他弟弟在华夏国并不是很开心。因为是ABC的缘故,秦航一开始根本跟不上那边的课业,又因为转学没有朋友,听说还被同学欺负,人变得一度很抑郁,甚少讲话。过了很久,他才渐渐缓了过来。 虽然庄佩佩一有空就打电话给他,但是她也感觉的出来,那个之前爱哭爱笑的秦航,这几年有了很大的改变。 虽不像他哥哥那么冰冷无常,不过年纪不大也内敛了很多,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庄佩佩实在也不好说。 “你哥哥已经回美国了,我哥这礼拜天也要走了。”秦航有些口气有些落寞,“圣诞节如果我去美国,能看到你吗?” “能呀。”庄佩佩拍胸脯保证。 秦航还是不大放心,“你真没事?今天早上我看到报亭杂志封面……说的不是很好。” 原来只不过一天的功夫,消息已经见报? “没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庄佩佩很快换了个话题,“下个月grimoire开分店,记得叫你哥哥来捧场啊。” 秦航轻声笑,“如果我在洛杉矶就好了。” 或许是心情大好,庄佩佩想也没想就说,“再等两年,我过去陪你。” 这话说的秦航微微一怔。 “小梅,你要来华夏国?”他停顿片刻,声音中透着似有似无的惊喜。 “嗯,我——”庄佩佩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她手按住听筒,朝着门外深深望了一眼。 “小航,我明天再打给你好不好?”她抱歉地说,“……家里有点乱,我下楼看看。” 秦航也明白定是有事她才会这样,笑着答好,“别忘了就行。” 电话挂断,庄佩佩就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她刚才有没有听错? 一瞬间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见刘明在楼下更大声地吼道:“方正我豁出去了,如果不把我的还回来,那大家就一起死!我明天就把你和老头子的奸情卖出去,我倒要看看,是泽文同性恋的新闻卖得好,还是庄伟勋有个白痴私生子更爆炸!”(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33 后果 (3) 刘明的话一出,房间里的庄佩佩顿时脸色就沉了下去。 果真是打算同归于尽,连这件事情都敢提? 这么一想,心里的怒气怵然升起。 她紧咬着下唇,眯起的双眸中射出一道冰冷的锋芒。 走廊里开始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庄尚明怒急的一声,“你讲话给我小心点!还不滚?是不是真的让我叫警察?!” 还没听过爸爸有这么不客气的和人说过话,庄佩佩又是一怔,不大确定到底还要不要冲出去。 “你少在这里装蒜!全家上下还有谁不知道?”刘明早就怒火中天,站在楼下与庄尚明对吼,“我就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庄伟勋是个什么好东西!什么他妈的私人助理,根本就是他们两个人遮人耳目鬼混的借口!” 他嗤笑道,“别以为天底下什么事情都可以瞒得过去!老天有眼,她害我儿子现在坐牢,她就活该生个智障垃圾!” 话音刚落,庄佩佩只听见清脆“啪”的一声。 “你敢打我?”刘明嘶声大叫。 庄佩佩才刚轻轻打开一个门缝,眼前黑影一闪,庄尚明正冲下楼去。 她看不到楼下到底现在什么状况,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搀和这事,又听见庄慧文呜呜的哭声,在劝刘明,“……你快住嘴……” “我会乱说?你少拉我。现在不说,难不成要等到老头子死了,遗产让那个傻子分走?到时候还有我们哭的份儿?” 刘明的话说的含糊,知道内情的人却都心里明白。 他骂的人就是周文,那些难听的话里面针对的,也就是阿英。 楼下已经有周文清冷的声音在让保安送人,推搡之下。庄佩佩又听见爸爸和刘明几句争执,庄慧文突然刻意压低了哭音,不停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尚明,他不是这个意思……” 庄佩佩站在门口快速想了想,又合上了房门。 这些年下来,庄佩佩再傻,也不会不懂这里面的隐讳。 谁家的私人助理在上司退休之后还要跟着?不禁跟着,还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超乎助理职责之外的照顾上司衣食住行,带着自己的孩子一同生活?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可像是有种默契存在,全家人谁也不提这件事情。 家里的工人,从原先称她“周助理”,到如今的“文姐”。越来越亲热了。 当时只是有着这个猜测,后来再看看阿英的长相,庄佩佩渐渐就明白了。 周文的身份,根本就不是“私人助理”这么简单,她的儿子阿英。也完全不是她和前夫所生! 懂了这层关系,庄佩佩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爷爷要周文做她监护人的时候,爸爸为什么会气成那样。庄尚明当年在庄家老宅和庄伟勋为了这事大吵一架。不是连夜带着陈怡月和庄薇薇走了,连送都没有送她回美国吗? 那时候家还没分,爷爷又一口咬定要把她放到遗产受益人名单上,还差一点要分给她公司股份。不知道是不是庄尚明的不妥协,让他最终选择了周文。还是因为他一早就有想法,让周文管理庄佩佩的基金,是要提前暗中给周文一些补偿? 那之后,庄尚明和庄尚均联手要推翻庄伟勋,逼他退位易主,和这件事情多少也有关系吧? 庄佩佩实在想不起前世爷爷到底有没有做同样的安排,估计是还没来得及,就已经去世。那之后,周文就从庄家完全消失了,庄佩佩从小到大都没再见过那个爱穿白色衣着的女人,更从来没听过爷爷还有一个自闭症的儿子存在。 有时和阿英弹琴的时候,她也有恍惚,是不是因为第一次和爷爷见面留下了什么印象,改变了前世的一些轨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存在,成就了周文和阿英在庄家的身份? 阿英的病情,让他根本无法和庄尚明庄尚均兄弟去争任何东西,可有着周文的存在,事情就不一样了。庄佩佩不知道前世庄家最后是怎么打发掉他们母子的,但是周文变成她的监护人,等于变相拿到了留在庄家的理由和资本,谁也动不了他们。 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和家里的人一样,完全当作不知情,从来不在爷爷和周文面前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况且周文和爷爷也从来不在外人面前有任何亲密举动,一言一行都还像是上司和下属,她到现在还叫爷爷“庄先生”。 相比有些豪门的四五位太太互相公开争宠,庄伟勋一向在私人事情上面很低调。但是再低调,很早之前就有香港周刊报道过,庄伟勋不是只有白雪君一个老婆。爷爷到今天还不公开承认周文和阿英的身份,怕也是无形间在保护他们母子吧。 而且分家之后,香港、B市,三个子女外加白雪君,他都分的清清楚楚,也没留给阿英任何东西,让谁也说不出什么。况且说出去,对庄家任何人也没有好处。要不是现在突然改基金划分,惹恼了刘明以此威胁,这件事恐怕根本没人会提。 也没人敢提。 庄佩佩之所以生气的,是她处心积虑多年,还没有准备好自己和爷爷摊牌,就被刘明戳破。 这个家待久了,真的什么事情都会免疫。 了解前世庄家人背后的那些秘密,说实话庄佩佩对阿英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反抗情绪。 但是对周文就不一样了。 她会不知道自己和周文未来会有多大的利益冲突? 万一哪天爷爷一旦出事。她会不会成为周文争夺财产的傀儡? 虽然看不出周文是这样的人,几年相处下来,周文倒是无求无欲的人,总是平平淡淡的,很少能看到她有惊喜或者怒极的表情。 唯有看到阿英的时候,她嘴角总是带着暖暖的笑意。 可是庄佩佩还是很谨慎,防人之心不可无。她这八年来对庄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从心底里信任。 再加上庄泽文这次出事,周文的所作所为,让庄佩佩无法不对她有些警惕。 阿英本来是她手里的筹码,现在好了,成了刘明歇斯底里的牺牲品。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走廊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这一夜好似很长很长,最后困意袭来,实在挨不住,庄佩佩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隔天醒过来,还来不及洗澡。梁妈就告诉她,爷爷要同她吃早饭。 “爷爷可以下床了?”庄佩佩讶异。 梁妈想是昨晚也没睡好。讲话很乏力,“去你爷爷房间吃吧,都安排好了。”说完,她欲言又止看庄佩佩。“佩佩昨晚几点睡下的?” “好早就睡了。”庄佩佩揉揉眼睛,“八九点吧?怎么啦?” 梁妈这才勉强笑了笑,“我当你们年轻人都夜猫子,你倒是睡得早。” 庄佩佩抓头嘿嘿赔笑。 爷爷坐在床上,前面摆了一个小桌。上面有他最爱吃的几样早茶点心。庄佩佩就坐在他床边的单人沙发里面,静静吃她的三明治。 吃饭的时候,庄佩佩是绝对不说话的。 等工人收拾完餐具。庄伟勋呷了口热茶,疲惫地问,“佩佩昨晚几点睡下的?” 庄佩佩就把和梁妈讲的重复了一遍。 不过迎着她的,是爷爷略带沉思的双目。 “爷爷,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您跟梁妈都问同一个问题?”庄佩佩笑问,“昨晚上怎么了吗?” 庄伟勋这才收回眼神,片刻之后,长叹一声,“佩佩,要开学了吧?你去收拾一下,早点回去吧。” 他的声音里满是苍老,精神气色也苍凉了许多,让人于心不忍直视。 “爷爷要赶我走啊?” 她一脸吃惊的样子,惹得庄伟勋忍不住笑哼了一声,“我今天要和你爸爸去酒店见乔耀辉,接下来几日都要忙了。你是不打算回去了?赖在这里看爷爷笑话?” 庄佩佩瞬间一愣,不过再看了看爷爷的表情,并没有看到对自己的任何不满或者怀疑,这才由衷地笑道,“那我去陪阿英哥哥弹会儿琴,下午走吧!” 家里现在发生什么事情,她又不是小孩子,自然心里都清楚。庄慧文和刘明不会善罢甘休,必然还会回来闹,爷爷是怕她留下来也尴尬,又帮不上什么忙。 陪着爷爷说了一会儿话,谁也不提昨晚刘明的闹剧。只听到他提起庄薇薇这几天睡不好,一直做噩梦。 庄伟勋口气很自责,“这孩子,都被泽文连累了,我听你爸爸说,她总是担心回到B市被人指指点点!担心的睡不好,万一要是病了……” “爷爷,您别着急,薇薇年纪小,时间长了就好了。”庄佩佩忙说。 “我着急她,我更着急你。”庄伟勋拉了庄佩佩的手,“你这几天总是不言不语的,心里有什么事情别憋着,都告诉爷爷。” “我就是担心您身体。”庄佩佩轻声说,“乔伯伯会明白您苦衷的……您别想太多了。” 听爷爷又是长叹一声,她眨眨眼,“我刀枪不入的,才不怕了,全家人一起努力,就不怕渡不过这个难关。” 庄伟勋眼底这才浮现了些许欣慰,全家人一起努力,也正是他所期望的。 没多久庄伟勋又觉得有些疲倦,庄佩佩也就起身离开。 她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转过身小心翼翼补上一句,“爷爷说的我也担心妹妹了,不如让胡叔叔看看?他是儿童心理学博士,应该能有些办法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34 巴掌 本是突然想到,庄佩佩也是表面上很平常的随口一说,心里固然有些紧张,不知道会不会成就她想要的结果。 庄伟勋靠在床头又想了下,这才点了点头,“你不说我也忘了,胡勇倒是帮得上忙。而且我和他父亲也是老朋友了,这个面子他还是应该给的,容我再想想吧。” 他没有完全同意,也没有否决,反而抬起头望着孙女,“你倒是心细的,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胡叔叔呐?” “当然啦!”庄佩佩很快笑答,“之前见过一回胡叔叔,印象可好了,对我和薇薇也超NICE的。” 看她满眼露出小孩子似的开心,庄伟勋难得露出了笑意,“之前说了你多少回了,要说中文就中文,英文就英文,你瞅瞅你这得意忘形的样子。” 庄佩佩给爷爷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抱头跑了出去。 可胸口心脏狂跳不已,好半天都缓不过来。 真的像是离了弦的箭一般,既然已经发出来了,就不可能再让她回头。 庄泽文的事情给她打了强心针,在她内心产生了一种悸动般的快感。 既然爸爸不动陈怡月和庄薇薇,总还是有人要动手的。 前世的庄尚均把庄佩佩和庄薇薇从小就宠的像是公主一样,要什么给什么,而每回的礼物里面,尤庄佩佩更丰盛一些。再加上庄尚均常常背着庄薇薇又多送她小礼物,这样潜移默化下来,庄佩佩一直对小叔叔有一种依赖感。暗自觉得像是自己和小叔叔之间的秘密。从五岁到十六岁,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庄尚均对她的疼爱是另有企图。她也从来想不到,胡勇很早之前就与他狼狈为奸。 这一世,庄佩佩向来对庄尚均和胡勇有极大的抵触。 她宁可虚伪的和陈怡月庄薇薇走动。也绝对不搭理庄尚均的任何好意。 那是因为胸口里那份对他的恨意,永远不会因为时间而渐渐变淡,反而越演越烈。 不过好在。这一世她对庄尚均一点用处也没有,她的那些曾经让他垂涎的股份,根本就没分到。 庄佩佩已经不下几次听到庄薇薇在她面前炫耀,说小叔叔又送了她什么什么,又买了什么最新最好玩的东西……而庄尚均送给庄佩佩的礼物,她不是卖了,就是扔了。也根本不提。 连句谢谢她都从来不说。 她的“傲娇”,让庄尚均很不喜欢。 相反的,庄薇薇却很喜欢很喜欢她的小叔叔,程度不亚于前世庄佩佩对庄尚均的喜爱。 既然这样…… 那就借一下庄尚均的手,“照顾”几年庄薇薇好了。 庄佩佩站在琴房外面很久才稳住了身体。不让自己再过于颤抖,这才打开门。 阿英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钢琴前,无精打采地望着黑白色的琴键。他身边的社工不管怎么叫他的名字,他都没有反应。 “怎么了?”庄佩佩问。 “听说昨天晚上闹了一宿,才睡了几个钟头就爬起来了,我一早来了怎么劝都没有用,刚才还在砸东西。”社工无奈叹气,“我以为最近状况不错了,不知道为什么又会这样……” 庄佩佩让社工去休息。自己安静地坐到他身边。 这样看着阿英的侧脸,不由想起昨晚刘明的那些话。 她像是喃喃自语,轻声问,“是因为吵的你不舒服,文姨才下楼去让他闭嘴的吧?没想到他狗急跳墙骂你,是不是?还是听不懂的好。听不懂就不会烦恼,不会有一堆问题等着别人给你解答,对不对?” 阿英低声哼了哼,还盯着琴键,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似的,眉头紧紧皱着。 庄佩佩知道,阿英情绪不安的时候,就会这样。 “阿英,阿英!”她大声叫着,抓起他的手,“弹琴好不好?阿英?” 唤了几声,阿英才有些不耐烦的抬起头,赌气道,“我听到了。” 庄佩佩无奈笑笑,选了一首很安静的曲子。 一阵悠然的钢琴音静静地在琴房里弥散开来。音色像是从遥远的过去缓缓而近,带着一股娓娓道来的感觉,无声渗入人的心田。 听着这段琴声,阿英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庄佩佩却怎么也配合不进去,她表情平静,不喜不悲,心底却翻起巨浪,思绪飘向时空的最深处。 说她小家子气也好,说她沉不住气也罢,她就是很想很想找人分享一下这种雀跃的心情,可是她想来想去,竟然一个人都找不到。 她的手心有点发凉,心脏在跳个不停,跳的她有些烦躁。 她恨不得借着庄尚均的手养残庄薇薇的时候,也恨不得能有个肩膀可以靠一下,把紧绷的心情有个松散的地方可以舒缓,轻声问对方,“你觉得这样如何?” 可惜…… 有时候就是多走一步和少走一步的关系,就能改变整个人的人生走向。 重生一世,庄佩佩小心翼翼一步步在改变自己生活的轨迹,可她又不想完全走另外一条路,让她再也看不到汪子诚。 那个男孩,懂她,包容她所有的不完美,还会不停地告诉她:你做得到。 庄佩佩始终很渴望听见这样鼓励的话。 想要再见他一面,除了等,只有等。 她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 要赖就赖这首曲子音律有些伤感吧,像是一双柔和的手,轻轻划过心灵上沉寂多年的地方,让她莫名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琴房的门忽然被踢开,庄薇薇恶狠狠地在门口大叫,“吵死了,你们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她脸色蜡黄,眼睛里带着血丝,“别这么得寸进尺行不行?!” 庄佩佩回过神,伸手关掉了CD机。一瞬间,刚才眼神中的柔和消失不见,变成了一股渗人的冷意。 庄薇薇本来就好几天睡不好,满脸怒气,正要找人发泄,看到庄佩佩的眼神,更是一口气冲到头顶,“你瞪我做什么?我说错了?” 庄佩佩坐着不动,阿英以为音乐结束了,迅速又开始弹起来。 庄薇薇气的快要疯了,长这么大,谁敢这样驳逆她?她瞪着阿英的眼里满是怒火,咬牙切齿地冲着他走过去。 见她边走边抬起右手,庄佩佩微一蹙眉,用力一把将阿英推下了琴椅。 “啪”的一声,庄薇薇的手掌打到庄佩佩脸上。 她几乎是仰起脸去接这个巴掌的,虽然有准备,脸上依旧蹿出一股热意,烧的生疼,耳边嗡嗡作响。 嘴里一阵苦味袭来,庄佩佩捂着脸低头倒吸一口气。 还来不及反应,跟着门外只听见庄尚明冷声说,“庄薇薇,你做什么?” 庄薇薇顿时一愣,回过头,看到爸爸和妈妈都脸色难看的站在门口,还有听到声音跟过来的梁妈和几位工人。 尤其是她看到陈怡月充满怒意的双眼,脸色顷刻间就惨白。 庄薇薇声音颤抖着,“我……不是我的错……” 捂着脸的庄佩佩依旧一言不发,表情很痛苦的低着头,几不可见的挑了下嘴角。 要不是听见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没必要挨这个耳光。 庄薇薇根本是知道打了阿英,他也无处去说理,欺负他解释不清楚。 可打了庄佩佩,还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事情就不一样了。 梁妈心疼地跑过来,“佩佩啊,打到哪里了?梁妈去帮你找冰袋,忍着点,别哭,别哭啊。” 庄佩佩只是揉着下巴,并不抬头,也不向庄尚明投出任何可怜的眼神。 恰恰是她的倔强,惹得梁妈心里又生气又难过,“尚明!”她不管不顾地责备,“孩子是这么教育的吗?” 听见她的话,陈怡月脸上一沉,女儿年纪小一时不懂事也就算了,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下人插手?她转眼一看庄尚明的脸色,心里顿时暗叫不好。 不等他说话,陈怡月已经一个箭步走过去,毫不犹豫地对着庄薇薇就是一巴掌,训道,“都是我跟你爸爸把你宠坏了,谁叫你打人的!这是你亲姐姐,你怎么下得了手!” 她如此严厉出手,又说出这样的话,把庄尚明到嘴边的训斥硬是逼了回去。 这一巴掌貌似比庄薇薇自己那一掌更用力些,打的她后退了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想到自己的妈妈这个时候不护着自己,反倒过来打她,庄薇薇心里满是委屈,“哇”的一声就哭出来。 “根本不是我的错!”她哭着说,“是他们放这么大的音乐,吵得我根本就睡不着,爸爸,我这两天都睡不着,我难受死了……你们都不关心我……是她自己凑……” “住口!”陈怡月喝道,“再怎么样也不可以打人,还不快点和佩佩道歉。” 她想要息事宁人的眼神暗示,庄薇薇却没有看到。 庄薇薇脸上挂着泪水,紧咬着下唇,根本不愿意道歉。一向骄纵惯了,庄薇薇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低过头,凡是让她不爽的人和事情,陈怡月都会帮她摆平。可现在妈妈的态度,让她更加深了心中的不甘,反抗道,“要道歉也是她先跟我道歉,是他们先欺负人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35 反抗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眼看着庄薇薇这么不争气,陈怡月气在心里,恨不得压低她的脑袋赶紧道歉。 她出手打这一巴掌,不禁是做给庄尚明看,也是做给周围的工人和梁妈,更是做给没露面的庄伟勋。 亲妈都气的下手,庄尚明再大的不满意,两边都是自己的女儿,两边都红肿着半边脸,他还有什么话说? 其二,也堵上了梁妈的嘴。什么叫“孩子是这么教育的”?明摆着不问青红皂白就帮着那个野种,让她下不来台。因为老婆子的一句话,惹得薇薇也被打,她也为了变相警告梁妈,让梁妈难堪。 最后就是人不到但是眼线到的庄伟勋。她一定要分得清轻重,才不会让老爷子觉得自己偏心。 陈怡月瞬间可谓用尽了心机,可真看到女儿一半脸微微泛红,她又于心不忍再骂下去。 看到女儿受委屈,她比谁都着急。 这么想着,她抬头瞪了眼庄佩佩。 感觉到对方的眼神,庄佩佩这才缓缓抬起头,与她对视。 想让她帮庄薇薇开脱? 她一脸茫然地望着陈怡月,就是不说话。 庄佩佩的不配合,让陈怡月更火大,只能又继续责备庄薇薇,“别狡辩,打了人就是打了人,在哪里都要讲道理,你必须道歉。” 只不过语气已经轻软了许多。 “我就不道歉!”庄薇薇急红了眼,哭的更甚。 “你——”陈怡月气结,“是不是真的这么不听话?”说着。手又抬了起来。 眼瞅着又要被打,庄薇薇心里害怕,脸别去一边,咬牙切齿的说。“对、不、起——行了吧!” 庄佩佩听她这个道歉,半分诚意也没有。眼睛根本不看着庄佩佩,语气听得像是跟庄佩佩有多深仇大恨一样。 她干脆根本不说话。低着头继续揉那半边脸,像没听见一样。 陈怡月的手就这么尴尬抬在空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这时,庄尚明抓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庄薇薇面前拉开。 他声音冷冰冰的问庄薇薇,“疼吗?” 庄薇薇拼命点头。眼里吧嗒吧嗒地掉。 “你妈打你,是为了让你知道疼。你现在明白姐姐脸上是什么滋味了?” 庄薇薇眼眶红红的不说话了。 庄尚明并不看庄薇薇,走到庄佩佩面前拿开她捂着脸的手,看到她有些肿起来的左脸,眉头就皱了起来。“薇薇,道歉!” 可庄薇薇就是死活不道歉,这些年,庄佩佩只有陪衬她的份儿,向来她都是踩着庄佩佩,怎么可能现在败下阵来?哪怕一时的低头,她都不甘心! 她就又瞥了眼陈怡月,想让妈妈替她说话。 这一回,她总算看懂陈怡月眼神中的怒气。脸色变得更白。 不得已,她只好低声说,“佩佩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做错了,你别跟我计较。” 陈怡月心里这才舒口气。 可她没有听见庄佩佩说话。脸色又变了变,难不成这野种还不满意?她看庄佩佩的眼神越过庄尚明,直直盯着庄薇薇的方向…… 心中一凛,难不成她要打回来? 顺着她的眼神,陈怡月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目光锐利的庄伟勋。 “你们在吵什么?”庄伟勋在周文的搀扶下,一步步走了进来。 庄尚明本是背对着门的,听见声音才回头,一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而这时候的庄佩佩,眼圈却渐渐红了起来。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谁不爱漂亮有自尊?庄薇薇被陈怡月打是因为她打人在先,庄佩佩被打是完全无辜的。看到爷爷,她自然一副看到亲人的样子,低着头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你应该也和阿英道歉。”庄佩佩突然抬头,盯着庄薇薇说,“你气我们弹琴吵到你,可是你不知道,阿英向来都是听完乐曲就跟着弹出来的。他不懂,你也应该懂。况且这是他的日常习惯,他每天这个时间段都练琴,八年都是这样。” 她的声音不急不缓,听不出喜怒,在场的众人却因为她的话神色各异起来。 除了庄薇薇没听出来,屋里的大人心里都有微变。 还蹲在她身前的庄尚明更是心里一惊,佩佩刚才话里的意思,是在说这里是阿英的家?他们才不过是客人而已? 阿英还傻愣愣坐在地上,完全空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周文过去扶起他,声音沙哑,“阿英,怎么摔倒了?” 阿英指了指庄薇薇,又指了指庄佩佩,支支吾吾说不出整个事件经过。 看到阿英这么纠结的表情,庄伟勋心中不忍,脸就沉了下去。 梁妈这时搭腔,“两个人弹琴吵到了薇薇睡觉,她当时冲动了,打了佩佩一巴掌,又推了阿英……” 反正她听到声音走到门口的时候,阿英已经被推倒在地上了。 “你胡说!”庄薇薇恨恨盯着梁妈,“你又不在,你胡说八道什么?” “薇薇,为什么动手打人?”庄伟勋打断她,一双眼睛犀利地瞪着她。 看女儿身体在颤抖,陈怡月还想替她打圆场,可话还没出口,庄薇薇忽然又嘶声力竭哭起来,“爸爸就知道心疼她,都不想着我!爷爷也偏心,你们都太欺负人了!说什么过生日,这是我过的最讨厌的一个生日!所有的同学回去都要笑话我,好端端把我从B市抓过来,我不管,整件事情都是爷爷的错!” “等回去B市,还不是我被人指指点点?我连礼物都没拆,蛋糕都没吃到。全让爷爷搞砸了!”她边哭边手指着周文,极其败坏地说,“我让你给我同学一人拨一万美金,让你去赔礼道歉。不许他们再提那天的事情,你办了吗?你们都拿我的话不当话,不把我放在眼里。连他们两个都骑到我头上来,故意不让我睡觉!” “全是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我都已经道歉了,还想我怎么样?!”庄薇薇说完,哭着冲出了琴房,跑回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了门。 庄伟勋脸色忽的一下难看起来,厉声问庄尚明,“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都没听说?这是用钱可以解决的了的事情吗?” 庄尚明也是头一次听到。 他疑惑地望了眼陈怡月。看到妻子的脸色,瞬间明白过来。 “是你给薇薇出的主意?”庄尚明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陈怡月苍白摇头,“小孩子说话不过脑子,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我让她去说的?”看到庄尚明的略带怀疑的目光,让她失了平日里的稳重。声音都有些着急,“爸爸,薇薇是娇惯了些,今天都是她的错,可刚才的话我确定孩子是无心的。睡不好,情绪就不好,讲话没大没小的……您别往心里去,我一会儿一定去说她!” 庄伟勋并不搭理她,径直朝庄佩佩走过去。柔声问,“还疼吗?” 庄佩佩摇了摇头,“现在好点了,妹妹手劲不大的,没事儿。” 手劲不大刚才为什么不见好就收?陈怡月冷眼瞪着她。虽然薇薇今天表现太让她失望了,但是陈怡月不是傻子。她看得出庄佩佩刚才是故意耗时间,就是为了等庄伟勋出现。 可是现在让薇薇这么乱搅和一通,她除了心里恨得牙痒,暗自记下这笔账以外,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既然听陈怡月所有的话题都离不开庄薇薇睡眠不足导致情绪激动上面,庄伟勋反问她,“是不是因为泽文的事情?” 陈怡月一听有台阶下,苦笑着点了点头,“毕竟还是年纪小,平时又没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当着同学们的面一下出了这种事情,是有些接受不了的……” 庄伟勋若有所思想了想,“那打电话叫胡勇过来,让他给薇薇看一看。” “爸……”陈怡月一怔,“薇薇只要好好睡觉就没事了,胡勇这么忙,还是不要麻烦他了,你说是吧尚明?” 庄尚明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薇薇这几日却是精神不好,让胡勇看看无妨吧?总归是比外人强的。” 陈怡月心里无名有股怨气,胡勇是儿童心理学的专家,叫他来给薇薇看病,不等于是说薇薇心理有问题吗?薇薇小小年纪如果要戴上这顶帽子,岂不是以后所有人都会有用色眼镜看她?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们庄家的人就不会替薇薇想一想?! 她越想越气,最终往前一步,挺起了胸膛面对庄伟勋,“爸,我不想让薇薇看心理科。” “说的什么话?胡勇还能害了薇薇不成?”庄伟勋不耐烦地大掌一挥,示意她噤声,“好好的孩子,现在被刺激的都动手打自己姐姐,这还像话吗?说出去正常吗?” 他语气又是失望又是痛惜,“有了泽文这档子事,我半个身子都进了棺材,还要爬出来去笑脸迎人赔礼道歉。万一十年之后再发现薇薇情绪上的问题,你这个当妈的心里过意的去吗?你担当得起吗?” 庄伟勋的戳戳逼人,让陈怡月很尴尬的站在一边,低着头不再敢接话。 庄尚明把她拉到自己身后,“爸,怡月不是这个意思,您也不必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阿勇又不是没给薇薇看过病,我打电话叫他飞去B市就好了。” ===== 大年二十九排队回家的人你伤不起。。。这一章可能有些仓促,几乎是在路上写的。。。先恭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蛇年大吉大利~~(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36 罗马 庄薇薇躲在房间里不会知道,她接下来的人生会有什么改变。 只有庄佩佩心里明白,因为爷爷的态度强硬,还有爸爸的支持,庄薇薇要接受胡勇治疗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对送到嘴边的这块肥肉,庄尚均不可能不做任何打算。 庄佩佩几不可见地浅笑了笑。 整件事情,比她想象的来的还好更快更好一些。 陈怡月找不到任何理由再反驳庄伟勋,脸色变了又变,眉头一直微微皱着。 “时候不早了,尚明,我们该走了,别让乔家等太久。” 庄伟勋发了话,大家就明白是要散场的时候了。 梁妈领着庄佩佩去楼下擦药,看到她有些红肿的脸颊,梁妈心疼的紧,差点没哭出来,“一会儿就让小陈送你回去,咱们不在这儿待着受气!” 庄佩佩想了想,这倒也是个好主意。 与其留下来看陈怡月的脸色,还不如早点离开这个让人难受的环境。 现在的情况,陈怡月还不想活撕了她? 她和阿英道别,又惹得他闹起了脾气。 阿英死活不让庄佩佩走,拉着她的衣角不松,周文好说歹说了半天,他就是不同意。 闹到最后,不得不几个工人拽着他回房间,拉扯之中,阿英的手被工人掰开。 “佩佩……佩佩……”他反复念着,一双眼睛满是祈求的看着庄佩佩。 “阿英!我过几个月就回来啦!”庄佩佩走上去拉起他的手,“阿英。你好好听文姨的话,我下次回来带新的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听到有新曲可以练习,阿英总算不再大吵大闹。但还是很难过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周文无奈叹了口气,阿英真的是越来越依赖佩佩了。 没多久听见外面车子启动的声音,庄佩佩就在梁妈的安排下。让小陈送回了洛杉矶。 一路上她忍不住的想,爸爸和爷爷在酒店是怎么和乔家人道歉的?乔茵现在有没有能看起来精神一些,再不会说,“自己不像自己”了?庄泽文在拘留所里面现在又是什么心情?洗心革面?还是更加深了想要报复的欲望?刘盛睿呢?比尔呢? 无奈因为怕庄薇薇再来翻她的东西,庄佩佩把书包连带手机一早就交给了达芙妮保管,手里现在没有能联络的工具。 “小陈叔叔,一会儿到了洛杉矶市内。可不可以先停一下?我在圆石滩忘了给玛吉和彼得买礼物……” “好的。”小陈笑答,“佩佩别跟我客气,想去哪儿我就带着你去。庄先生刚才吩咐过了,你看看你那边车门下面,那是给你的。” 又是一厚叠的钱。 每次回来。爷爷都会准备好几千美金,放在信封里给她。 庄佩佩从来不会推拖,爷爷给她,她就笑着收下,大声说谢谢。 “小陈叔叔记得替我谢谢爷爷。”她很快就将信封放进口袋里。 拎着两大袋东西到家的时候,玛吉正在烤草莓派,彼得则是坐在沙发里,握着遥控器睡着了。 两年前,因为Grimoire的成功。达芙妮为了答怀特夫妇多年来的帮忙,给了他们一大笔钱。刚好那个时候,又有人开出很高的价钱想要购买他们住的那幢破房子,夫妻两个人合计了一下,就卖掉了最早的那幢房子,在附近小城买了一幢更新一些也更大一些的房子。 其实到现在。玛吉和彼得也不知道,花钱买他们旧屋的人就是庄佩佩。 想要提高玛吉和彼得的生活水平,是庄佩佩一直都想要报答他们的。如果按照彼得的工资,夫妻两个人应该后半辈子都在试图还清房子贷款。等到真的付清的时候,年纪也要六、七十岁了。到那时,那幢旧房子会有更多需要修补的地方,对两个老人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生活环境。 能帮助养父母的地方,庄佩佩一向尽心尽力。 玛吉看到女儿回来,满脸幸福洋溢,恨亲了她好几口,“派对玩的开心吗?” 庄佩佩简单把事情经过和她解释了一下,虽然她语气轻松,但是玛吉的面色越来越凝重。 “怎么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她叹气,“你有没有被吓到?” 庄佩佩笑着摇头。 “你的脸怎么了?”玛吉注视她片刻,忽然瞪起眼睛,“你和人打架了吗?” “没有没有。”庄佩佩赶忙摇手,“昨天睡觉的时候也不知道压到了哪里,醒了就这样了。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玛吉还是不放心,又取了冰袋给她,“你捂一下,在不见好我带你去医院。” “妈,达芙妮有打电话过来吗?”庄佩佩接过冰袋放在脸上,冻得她直哆嗦。 “没有啊。”玛吉冲她挤挤眼,“小航前两天倒是打了通电话找你。” 庄佩佩心想,应该是看到华夏国的报道,担心她会出事,才打到家里来的吧? 她嬉皮笑脸拿了一块草莓挞,就跑到彼得身边。 电视里播着橄榄球比赛的实况,彼得坐在沙发上鼾声打的正凶,手里还托着遥控器。 庄佩佩伸手帮他把电视关了,谁知道电视一关,彼得就一个激灵醒过来,跟着做起了身子,“哎?我正看着呢,干嘛关了啊。” 再一回头,看到女儿咯咯地笑,彼得不大好意思的清清嗓子,“我就是眯着眼睛休息一下……” 庄佩佩笑的更大声。 玛吉听见她的笑声,从厨房走过来,心里满是诧异。 在圆石滩出了这种事情,这孩子怎么还能没心没肺笑成这样? 不过很快,玛吉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毕竟家里很久没听到艾丽莎的笑声了。孩子一走,她心里总是没着没落的,现在看到艾丽莎回来,比什么都能让她安心。 彼得被艾丽莎笑的越来越窘。最后自己也笑了出声。 艾丽莎就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父女两个人这才又打开电视,继续看球赛。 看到客厅里面温馨和睦的画面。玛吉心里暖暖的。 不由心里也叹息一声,要是提姆回来了就好了,全家人围在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那才是玛吉一个做母亲的最想看到的,比他每回汇款给他们要不知道好多少倍。 不知道那个臭小子又跑去哪里疯了…… 回到家,庄佩佩完完全全又变成另一个人。 再也不用察言观色。不用假笑迎人,更不用被周围的气氛压的快要窒息,庄佩佩很乐意做个十三岁的小丫头。和玛吉逛逛街,对彼得撒撒娇,让她收拾房间也会一脸不乐意的叫唤。给她好吃的马上又屁颠屁颠的,到了垃圾玛吉给她十块钱她都能美得跟中了彩票一样…… 正因为一开始对这种日子的陌生,让她总是很好奇,正常人家庭到底是怎么样的?原来,父母也会争吵拌嘴;到点不回家会有人黑着脸告诉你将要被禁足;和男同学打电话太兴奋当爹的也会偷着拿起另外一个听筒;对伙食不满意也可以顶回去说难吃死了……当然,做饭的就会冷冷回你一句:要不你做? 庄佩佩越来越喜欢这种时光,每次不管在外面遇到什么,一回家就像是没电的手机又插进插座,瞬间就能恢复回来。 她甚至能分辨的出。自己在家的笑声,是那么响亮,那么无忧无虑。 两天之后,庄佩佩收到达芙妮从罗马寄来的包裹。里面除了她的书包和手机,一大堆意大利当地的特产和伴手礼以外,还有达芙妮的一封信。 原来。自从那天庄泽文的事情出了之后,达芙妮一直都在酒店里陪着比尔。原先是达芙妮不忍心看比尔这么难过,就主动安慰他,到后来,她自己也跟着说了些感情上面的纠葛,比尔又反过来劝导她。 一来二去,两个人越混越熟。比尔知道达芙妮就是Grimoire的创始人,对她的经营理念崇拜的很。通过了解,达芙妮也知道比尔大学念得是服装设计,因为庄泽文的关系他才好赖又去拿了个管理的硕士,等着未来可以跟庄泽文一起工作生活。 比尔就在餐巾纸上画了好几个项链的草图,达芙妮看过了觉得设计很特别,这下好了,话题从此就收不住了。从圆石滩开车回到洛杉矶之后,竟然一念而起,两个人买了机票结伴去意大利看时装展了! 这还不算,达芙妮还附加说,这趟旅行是公费出差,她是为了下一季的新品,不能算上回说好的带薪休假。况且,她决定回到洛杉矶就聘请比尔,让他参与Grimoire新品的设计。虽然她还在说服比尔的过程中,不过她在信里很自信的写道:亲爱的艾丽莎,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你妹的好消息啊! 庄佩佩很快写了电子邮件给达芙妮,严肃澄清她不同意比尔进Grimoire的态度,无奈达芙妮邮箱早就挂上了自动回复状态,每一封信寄过去,都是同一句话:对不起,我现在正在出差途中,无法回复你的信件,请耐心等待。 庄佩佩都恨不得买张机票立马飞去意大利,用力敲晕达芙妮再把她扛回来! 比尔只不过是庄佩佩打算用一次就要甩掉的人,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种结果啊啊啊!她和比尔不来电啊!那个红毛看到她每回都要用眼神活撕了她啊!比尔对她敌意很大啊!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把比尔带进Grimoire天天一起工作啊!庄佩佩仰天长啸,达芙妮你故意的吧!(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37 Like_The_Angel 回到洛杉矶之后,庄佩佩反倒更忙。 因为跑去圆石滩玩了几乎整个暑假,回到家当然先是要帮玛吉打扫房间。让玛吉体力上轻松一些,也好带她去华人书店买八卦杂志。 她还是很好奇庄泽文官司要怎么解决的。 庄泽文是同性恋的新闻在亚洲几乎是铺天盖地的卖了好几期,因为庄氏大部分的经营项目都在华夏国,相对海外的媒体,华人对庄家的这种丑闻还是更有兴趣知道的。 再加上有当晚到场的那些记者拼命添油加醋,报刊上对那场宴会描写的像是八点档连续剧一样,要多狗血有多狗血。庄氏的危机公关虽然在第一时间早就给了回应,称庄泽文的事情是庄家人的家事,希望外界不要太多关注,给他们一些私人空间。庄氏的发言人也很表示,庄泽文从来没有进入庄氏的计划,这次的事件是他本人的私事,并不会影响到庄氏的正常运作。 哪怕这样,庄氏旗下的金融公司股票还是有了变动。 不知道乔耀辉对庄伟勋的决定同意与否,庄泽文的事情上乔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也不接受任何采访。 但是乔耀辉在庄氏内部也没有什么动作,并不是像庄伟勋一开始担忧的,会鼓动其他的老员工反过来对庄氏做不利的举动。 庄佩佩猜想,爷爷对庄泽文的态度坚决,多少还是让乔耀辉有所撼动吧。 果然。不出几日,庄氏内部就有小浮动的职位变动,乔耀辉的长子乔天空降到金融部,成了管理层的主要负责人。原本是庄泽文最想要的工作,最后庄家还是不得不拱手送给了乔家,以示歉意。 除了乔茵会有心理上的伤害之外,在经济上。庄家这回补偿了乔家很多。 又三日后,就是庄泽文第一次上庭的日子。 庄佩佩自然没空再跑回去圆石滩看他上庭的热闹,只是在前一晚打了电话给周文,问爷爷最近的身体状况。 听到周文说爷爷最近也没大碍了,一早还能在后院面朝大海打会儿太极,庄佩佩听得直乐,末了,她像无意间问,“爷爷明天去看泽文哥哥上庭吗?” “不了,这几天外面记者很多。我们打算今晚带阿英去旧金山转转。刚好社工有推荐一个不错的医生,是专门看阿英的病的……”周文说。 “那好呀。那文姨你们好好玩,渔人码头有好吃的螃蟹浓汤,你们可以带阿英哥哥去试试看。” 电话挂断,庄佩佩咬着指尖想了片刻。就拿出手机拨给了秦宇。 没想到电话一接听,就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能听到很多男女尖叫的声音,庄佩佩不由皱了下眉,“秦宇?” “什么事?”秦宇也是用喊的。“我在外面,在……” 他后面又说了什么,庄佩佩根本听不清。耳边全是摇滚音乐声,和又一轮疯狂的叫喊声。 秦宇也没挂,庄佩佩就把手机拿开一点,强忍着听了一会儿。 虽然对音乐没什么研究,毕竟也是弹了好几年的钢琴,庄佩佩的音律感还是被玛吉培养的不错的。电话那一头是很吵,也听不清歌词,但是仔细听下来,曲子里还有一些流行乐和金属点子的混合风格。 到最后,庄佩佩也跟着节拍点起了头,嘴角牵了起来。 一曲结束,又是更狂热的呐喊声尖叫声,庄佩佩已经可以肯定,秦宇是在听现场的演唱会。 什么状况?万年老二还有这么疯狂的一面? 正想着,音乐声渐渐消失,秦宇的声音又响起,那是那副冷冰冰的口气,“找我有事?” “你在哪儿呢?”庄佩佩问。 “演唱会,你到底有事没事?” 听他这种口气,庄佩佩又是心里一凉。 什么跟什么,好好说话会死啊? 本来刚才还在想,他是不是故意放着电话不挂,为了让她也听一下这首歌的。虽然是通过电话,但是还可以感觉到现场那种高昂刺激的乐曲声,庄佩佩难免会有些感激。 现在那种心情全让他打散了。 她没好气的说,“就是问问刘盛睿怎么样了,明天庄泽文上庭。” “死不了,不过也算破相了吧,之前说的金额要加。”秦宇依旧很平淡,“已经帮他请过律师了,他本人一定要告到底,你是打算让他松口?”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怎么可能!”庄佩佩翻白眼,“我是怕他明天看到庄泽文会心软。” “那就没事了,明天晚上等着见报吧。庄泽文这回如果没有特别强硬的律师团做后盾,很有可能输的名誉扫地。庄佩佩,我帮你这么大一个忙,你就是这么打发我弟弟感激我的?” 庄佩佩拉长了“咦”了一声,“我打电话给小航是我跟他关系铁,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好不好。再说了,你就不怕小航爱上我?” “我弟不会看上你的。”秦宇很肯定地说,“再过几年,等他适应了华夏国,你就没什么用了。” 敢情她在秦宇眼里就是他弟弟的跳板啊? “你还有事吗?”庄佩佩语气不善,“您还是回去接着听摇滚吧。” 电话另一端有秦宇叫出租车的声音,“我已经听完了,不是你打给我的吗?” “这么快?”庄佩佩一愣。 “就只喜欢他们一首歌而已。”秦宇已经伸手叫了出租车。 瞬间,有个很奇怪的想法闪过她的脑海。 这个怪胎不会是跑过来演唱会,只打算听一首歌就离开的吧? “刚才那首歌叫什么?”她问。 秦宇隔了一下,才说,“LIKE_THE_ANGEL” 那个声音,又轻又柔,甚是蛊惑人心。 可不知道为什么,庄佩佩心里没有荡起任何涟漪,反而感觉他的心情因为自己的问题变得特别沮丧。 话到嘴边,她又懒得问。 庄佩佩又说了些不着边的玩笑话,试图让这个对话气氛稍微融洽些,最后的结果是,秦宇讲完自己想说的,就又一次挂断了电话。 “呸!还跑去听什么摇滚,根本就是个闷骚!”庄佩佩大骂。 日子就这样过的飞快,等庄泽文的新闻见报,再运到洛杉矶书店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好几个礼拜。 这段日子里面,庄佩佩还是找不到达芙妮。 达芙妮最近都是单线联系,只打过几通电话给她自己的秘书,安排了一下新店的运作,然后又继续人间蒸发。庄佩佩很确定她看到自己的邮件,庄佩佩现在也明白她是故意躲着不和她联络。 也就是说,达芙妮八成已经和比尔说定了。 庄佩佩恨得牙痒痒,不过这事,她又不能告诉秦宇。 现在只能等达芙妮和比尔从罗马回来了。 庄泽文第一回上庭,法官同意了他保释的请求,要求他付二十五万美金的抵押。法官也同时办理了不许他接近刘盛睿500米之内的禁止令,以保护被害人的人身安全。 从法庭出来,庄泽文和庄慧文夫妇才接受了记者采访。 从照片上看,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双目憔悴无光,那对凤眼再也不让人看起来心悸,而是无精打采的感觉。杂志上说,本来讲话总是带着一股自负的庄家继承人,这回却有些磕磕巴巴,与人对话的时候从不看对方的眼睛,反而四处飘散。 香港的八卦周刊用的大标题:出手伤人,换来牢狱之苦;庄氏长孙,再无出头之日? 庄佩佩冷冷笑了笑,放下了杂志。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庄慧文怎么样也会找个大律师帮儿子打这场官司的时候,又出了另外一事。 庄泽文竟然不顾法官的判决,私下出现在刘盛睿的酒店外面,企图亲自见一面曾经的爱人,试着挽回些什么。或者说,试着让刘盛睿不再继续控诉。 但是他的举动都被酒店的监控器拍的一清二楚。当天晚上,就又警察出现在庄泽文在圆石滩的居所外面,强行将他又带走了。 这回,法官是彻底拒绝了庄泽文的保释要求。 也就是说,四个月后再次上庭前,他都要在监狱里面度过。 仅仅在拘留所里面待了不到两个星期,人已经潦倒成这样,再待上四个月,跟一群犯罪分子住在一起,想想庄泽文的日子不可能好过的了。 这真是自绝活路,庄佩佩都想不通庄泽文到底是怎么想的,还以为自己的魅力很大,可以迷惑住刘盛睿,让对方再一次对他死心塌地? 不过庄佩佩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分心在庄泽文身上。学校发来了下一年的课程表,希望学生可以提早准备。 你猜怎么样? 英语课的阅读名单上面,第一本就是《了不起的盖兹比》! 庄佩佩拿到那张纸的时候,不免又想起那个身份不明的魔术师。 她主动用笔把第一本划掉,“妈,我们买剩下几本就好了,这本有人送我了。” 正当她跟玛吉逛书店的时候,书包里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是达芙妮的秘书桑贾伊。 他带着很重的印度口音问,“艾丽莎,你可以不可以联络到达芙妮?” “发生什么事情了?” “印刷厂昨晚起火了,我们送过去的照片原件被烧坏了!我联络不到摄影师,他的秘书说他在欧洲度假。怎么办?还有不到一星期新店就开业了,我们橱窗里所有的大型海报都赶不出来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38 补救 桑贾伊带来的消息,就像是冷水浇头,让庄佩佩好一顿愣住。 她瞥眼看看还在挑书的玛吉,压低了声音问,“上一次达芙妮打电话回来是哪天了?” “这个礼拜一,也有三天了。”桑贾伊的声音很焦急,“她没留下任何联络方式,只说如果有急事就打给你,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庄佩佩脑袋里面在快速转着,她也一时想不出什么扑救的措施。 Grimoire即将要开业的新店,就在比华利山庄最著名的罗迪奥名店街上。那里是世界上最有名以及最奢侈高级的购物地点之一。为了能更好的将Grimoire推广成奢侈品品牌,也为了庆祝和梅西商场的十年零售条约,达芙妮和庄佩佩对这家新店都下了很大的期望,和资金。 况且今年又是Grimoire整个公司建立九周年,罗迪奥名店街的这家店又是grimoire在洛杉矶的第九家分店,开业日期也就选在了九月九日。 一早就联络了各大地方报纸,还发了请柬给不少爱用grimoire的好莱坞明星,希望他们当日到场,可以把这场开业仪式办的更豪华隆重一些。 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等于开业那天门脸上的装饰物什么都没有,橱窗里面要挂大型海报的地方都要变成空的,不要说桑贾伊,庄佩佩现在都有点紧张起来。 “如果现在联络新的印刷厂,还需要几天才能打印出来?”她问。 “我手里找到了两家很不错的印刷厂。他们的老板都说可以暂停手里别的工作,先插我们的进去打印。如果可以送到两家印刷厂,分开整个打印工作的数量,应该两天内可以做出来。”顿了顿。桑贾伊叹了口气,“艾丽莎,现在的问题不是打印。是我们没办法在两天之内再找到之前的模特和摄影师。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好所有人的时间段,再拍同一套照片出来!” 看到女儿脸色有些苍白,玛吉带着疑惑朝着她走了过去。 庄佩佩看到玛吉,快速和桑贾伊说,“你把这回达芙妮的设计理念马上发到我邮箱,让我先想一想。等会儿回家答复你。” “怎么了?”玛吉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庄佩佩刚挂上电话。 她耸耸肩,一副没事的样子,“达芙妮约我去参加grimoire开业嘛,好烦啊。一遍又一遍确认,好像我会跑掉一样。” 玛吉无奈笑笑,“喏,这是你需要的书。” 其实到现在,玛吉对艾丽莎和达芙妮到底是下属和上司,还是共同合伙人的关系,还是有点混乱。只有grimoire刚开始的那段时间,女儿会来把想法告诉她,让她帮忙找人一起做项链。但是销售的都是达芙妮。后来成立了公司之后,艾丽莎就甚少会在她面前提起grimoire了。 回家路上,庄佩佩一直皱眉在想,周围可以找到谁来填补模特和摄影师的空位? 桑贾伊很快将达芙妮的计划书寄了过来。 按照达芙妮的安排,这一季的设计风格偏向甜美风,所以她一开始请来的五个模特都是长相看起来就很天真无邪的那种。加上化妆和背景修饰,照片要求是要像五个少女在糖果王国里面探险一样的感觉。 想来想去,她现在能找到的,而且能确定有时间帮忙的,只有一群和她同龄的“小朋友”…… 马特接到她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我干嘛?” 庄佩佩沉默半响,最后抬起头,很认真的说,“我需要你帮我拍一组照片,顺便叫马伦带他女朋友一起来可以吗?” 瞬间能想到的,就是这对一直关系很铁的双胞胎兄弟。 这几年也因为学校的关系,庄佩佩一直和马伦马特有联系。他们比她大两岁,今年刚升到高中一年级。因为科技的发展,马特这几年都很喜欢玩相机,他的那台尼康单反,还是自己苦打了一个暑假的工,好不容易凑够钱买到的。 “马伦和她女朋友明天要去迪士尼玩,恐怕不行。”马特说。 庄佩佩叹气,“那你明天一早来我家集合,千万别忘了你的相机!” 跟着她打遍了能想到的女生同学电话,总算找到了一个白人女孩和一个拉丁裔的同学愿意帮忙。只不过,当时找的还有三个模特,庄佩佩是实在找不到可以填补的人。 算了,两个就两个好了,反正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出图。 这一晚上庄佩佩几乎都泡在电脑前准备明天要做的环节,整个人茶不思饭不想的搞到后半夜,最终定下了新的方案。 这不是学校的作业,只要尽力了就对得起自己,老师也会很宽容的给一个过得去的成绩。她现在所作的所有决定,都可能影响到这一季grimoire的销售量和大众对这个品牌的认知,而且,她根本没有时间可以仔细考虑。 到底会如何,现在没有人能定断,也许会是震惊的目光,也许会是厌恶的叹息。谁也确定不了,开业前临时更改设计方案,是好,还是坏。 这样的压力,让庄佩佩反倒觉得有点兴奋。 有些年没有紧张到手心发汗的地步了,心脏跳的极快,脑袋里既觉得刺激,又有些狂躁,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冲击下,天亮了。 六点来钟,马特就踩着滑板到了庄佩佩家门外,他脖子上挂着那台比自己命还重要的相机,背上背了一个大包,里面全是摄影的器材。 其实马特也很紧张。在收到艾丽莎要求的时候,心里跟着一颤。平常拍拍风景拍拍街边的草木,他倒是很有兴趣,拍人,还是要帮忙grimoire拍宣传海报。实在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庄佩佩看出他的不安,只好先行一步自己展现出自信满满的笑容,“别紧张。只要拍出你平日里的水准就行,就当是一次锻炼,要不就当是玩好了。” 马特确实有些心动,“如果不行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耽误大家的时间。” 庄佩佩苦笑,根本没有时间可耽误了,一分一秒。现在都是最为珍贵的。只是,她不能让马特看出来这种紧迫而已。 等到两名小模特被父母送来的时候,刚刚好七点钟。 选择这么早的原因,是因为加州的阳光太烈,只有早上这个时候光线最好。还不会有很强烈的阴影。再晚一些,照片出来的水平就会完全不同。 两个女生一到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虽然高兴可以为grimoire出镜,但毕竟都不是专业,又是好奇,又是抱着玩闹的心态,自然心情一点也不紧张。 不过等看到艾丽莎拿起眉笔,开始准备给她们化妆的时候,两个人都看出了她眼里的严肃神情。互相对视一眼,就不再吵了。 都是从小学就认识的好朋友,既然她们能在放假的时候起早过来帮忙,庄佩佩心里只有感激。她们的全力配合,也让庄佩佩更坚定了成功的信心。 她用小刷子沾着眉粉勾画出两个人精致的五官,加重了一些鼻翼两侧的立体侧影。接着。她用黑色眼影和眼线笔,将两人的眼睛周围完全涂成了烟熏妆,除此之外,没有唇彩也没有腮红。然后她将两个人的长发打散,很蓬松的垂在脸颊两侧,看起来有些慵懒,又不失俏皮。 马特看着她昨晚用手画的效果图,频频点头,明白了过来。他跟着把相机调成了黑白画面,顺势拍了几张庄佩佩帮两个女孩化妆的照片,测试今天的光线效果。 艾丽莎安排其中一个女孩穿上件几何图案拼接的A字连衣裙,另一个则是打扮成利落的中性风格,西装长裤加黑色领带。这些都是她从玛吉和彼得衣柜里面翻出来的,因为号码不合适,不得不又在后面用别针将多余的面料扣住。 都准备就绪后,庄佩佩后退一步,擦了把额头的汗水,看着她们满意的笑了。 两个女孩又是互相看了看,顿时也反应过来,从妆容到服装,艾丽莎完全为她们量身定做的造型,都是60年代的复古风。 既然要拍摄复古风格的照片,不但发型、饰品、服装和化妆风格上体现,还需要用光影加以统一协调。因为黑白照片会弱化色彩,所以照片中更需要强调光影的变化。只有干净且富有层次的光影,才能体现出庄佩佩想要的唯美画面感。 他们就在艾丽莎家后院取景。按照艾丽莎的手画制图,她想要的是有一种散漫随性的效果,所以她嘱咐两个模特,都不需要笑,也不用面对镜头,只要表现出很大大咧咧在阳光下享受的意境就可以。 拍了几张,光线和布景都和庄佩佩心里所想的相同,她站在马特身后点头微笑,“我觉得挺好。”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马特皱眉,“构图很奇怪,她们两个人站在那里,总像是少了点什么。” 庄佩佩愣了片刻,“少什么?再加个包包?我妈还有很旧的靴子,就不知道她们穿不穿的下……” 马特一把抓住正要跑回房间的庄佩佩,“你等一等。”他说着,上下打量她几眼,眼里冒出精光,“艾丽莎,摄影构图里,奇数比偶数构成的图片更有吸引力,你知道吗?” 庄佩佩当下一怔,没听懂马特的意思,只见他抬头对两个女孩使个眼色,她们看看马特,又看看庄佩佩,两个人彼此挑了下眉。 紧跟着,她们一脸贼笑的冲庄佩佩一步步走过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39 暗算 罗迪奥大道占据了洛杉矶最有利的地势,位于比华利山庄,是洛杉矶最高档、最精美的服饰商业街。和纽约的第五大道以及巴黎的香榭丽大道一样,这里聚集了世界闻名而且最受公众欢迎的国际顶级大师的设计品牌。 为了凸显“世界十大购物天堂之首”的地位,罗迪奥大道的建筑采用了大量的华丽装潢。除了世界上最高档的名牌店,还有一些欧式的精致小店,鹅卵石街道,喷泉,小酒馆和高级饭店。 虽然罗迪奥大道很长,但是与圣塔莫妮卡大道交口的短短三个街区,才是一切精华所在。这里也是洛杉矶的时尚风向标,它时刻引领者好莱坞明星们穿衣打扮的潮流。每年有几百万的游客慕名而来参观罗迪奥大道,很多时候都可以看到电视上才出现的明星就悠闲地走在路上。 九月九日,罗迪奥大街上被挤得水泄不通。 在Gucci隔壁,出现了一家装潢别致的精美双层店铺,名为Grimoire。 今天是Grimoire第九家分店的开业仪式。 Grimoire店外停满了各种豪华名车,洛杉矶的社交名流在保安和店员的安排下,一一步入会场。街对面更是挤满了想要看到明星的粉丝和记者,闪光灯和叫喊声不停。 店面外左右巨型的玻璃窗内,挂着Grimoire的两组宣传海报。 一张是三个年纪轻轻不同族裔的女孩,都戴着Grimoire的饰品,懒散地躺在草坪上打发时间。中性打扮的女孩闭着眼睛像是在沐浴阳光。另外两个,穿着A字裙的白瓷娃娃,和满是嬉皮装扮的亚洲女孩正在浅笑交谈。 另外一张,是那个亚裔女孩。正拿着化妆品帮同龄的小伙伴上妆。她眼神严谨,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对面的白人女孩闭着眼满是享受。而身后的拉丁裔女孩。一边佩戴Grimoire的项链,一边一脸羡慕地望着她们。 像是故意拍出外行摄影师的水准似的,光线和背景都和摆拍有极大的不同,黑白照片有些模糊,感觉拍照时相机晃动的厉害,连对焦也不是很准确。但是三个衣着打扮复古的女孩子,在这种忽远忽近朦胧的画面里。脸上都洋溢着青涩又自由的感觉,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从车上走下来的宾客,都会在这两幅海报前面顿足,有的面带欣赏的微笑,有的更像是想到曾经的自己。陷入了沉思。 刚下车的是一位好莱坞著名的女星,她站在店门口和Grimoire的创始人合照,激动地说,“达芙妮,你们的宣传很有创意!” 达芙妮今天已经听了这些赞赏不下几百回,有不少影星直接找到她问摄影师是谁,也想拍一组这样唯美的复古照片。 她由衷笑着说,“谢谢,因为Grimoire有一个很好的团队。” 马特远远对着庄佩佩高举手里的可乐。示意碰杯。迎接他的是艾丽莎鼓励赞赏的微笑,两个人心中都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是在学校永远体会不到的,老师的表扬与在社会上真正被人认可是不同的,这里面有太多的让人激动的因子,太多让人振奋的信念。 店铺内今天收起了所有的柜台,也不做任何销售打算。只将Grimoire本季的新款放在一排玻璃罩中,像博物馆一样的陈列方式,展现在众人面前。大厅内做成了小酒吧休息室,把柜台变成了吧台,调酒师站在后面供客人点单,还请来著名DJ在另一边现场助兴。 墙面上有投影仪打出的更多三个小模特的照片幻灯片,每一张都带着浓郁的60年代复古怀旧风格。她们的表情和动作都不夸张,只是静静地站着或者坐着,给人更大的想象空间。很多人不由停步,举着香槟杯静静地站在屏幕前,用心灵感受她们心底的恬静。 为了突出grimoire这一季的主打理念——自由,大家都觉得60年代的混搭风格最适合表现女性独立自主的风气。除了牢牢记住这组宣传海报传达出来的气息,在场的宾客也都记住了Grimoire,还有这个品牌推出的迷人新款首饰。 Grimoire这一季的宣传册准备了一千份放在大门处,远远超出今天到场的客人人数,可哪怕这样,开业仪式还没完全开始,宣传册已经全部被拿光了! 那些最重视形象的好莱坞明星,根本忘了拿着宣传册四处走动,无形间等于在给Grimoire做免费广告。有的一个人甚至拿了十几本,想要回去分给自己的朋友。 全部宾客到场之后,在主持人的示意下,达芙妮敲了敲手中的香槟杯,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继而开始了她的开场演说。 “我要先谢谢各位今天的到场,谢谢你们这么支持Grimoire,我们才能今天在Gucci和Prada中间,挤出来这个小铺子营生。” 在场的宾客听着她开玩笑的语气,都笑了起来。 “我也要谢谢我的合伙人,还有公司的所有股东以及员工,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Grimoire。”她说的时候,感激的眼神寻向了庄佩佩。 站在人群中的庄佩佩带着笑意地冲她翻个白眼。 她心里还是气的半死,达芙妮前一天晚上才从意大利玩回来。面对庄佩佩急疯了的样子,达芙妮一副意犹未尽,满嘴还是意大利时装展多好多美。 最可气的,是比尔从刚才就拿着酒杯跟着庄佩佩,没玩没了的跟她灌输自己的设计理念。跟他们两个有多熟一样。 看样子这段日子在意大利玩的不错,比尔红光满面,根本看不出是刚被多年的男友玩弄了感情,反倒频频冲着人群中的男人抛媚眼。 达芙妮继续发言。比尔凑近了撇嘴说,“你这个应急的措施还是可以的啦,不过要是我的话。照片一定会更美感一些。你看看你那个嬉皮的头绳,如果再加两条羽毛,是不是更漂亮?而且你化的那是什么妆,起码戴个假睫毛嘛。” 庄佩佩狠狠瞪他一眼,“我跟你很熟吗?” 比尔撅嘴,“以后就会熟了嘛,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也是Grimoire的创始人。”他冲她挑眉挤了挤眼,“你哥哥把我骗了,我还这么尽心帮你,你应该感激哟。” “你威胁我?”庄佩佩眯起眼睛。 “不敢不敢。”比尔翘起兰花指握着酒杯。抿了一小口香槟,眼神黯淡,“达芙妮说只有你同意了,我才可以进公司工作……艾丽莎,我被欧文设计的很惨耶,你就当帮帮我,给我个工作混口饭——等我以后成名了,你放心,就算你怎么留我。我都不会稀罕的。” 这是求人的口气吗吗吗吗? 庄佩佩只等着一会儿找达芙妮算账,索性根本懒得理他。 达芙妮发言之后,大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按照下面的节目安排,几个模特出现在搭起的T台上,开始展示grimoire这一季的新品。 当众人的视线都被T台上吸引着的时候,庄佩佩下意识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顺着那个眼神望回去。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 提姆淡绿色的眼眸一直暖暖望着她,嘴边的笑意满是欣慰自豪。他身边的秦宇还是冷漠地撇她一眼,很快就别过了头,继续看向T台。 不知道万年老二有没有听出来,今天DJ的伴乐是她特别安排的,其中就有那首《Like_The_Angel》? 那是朋克摇滚乐队Rise_Against今年的新歌,她费了半天的劲才通过记忆找到了歌的原主。做这个准备,就是怕一旦今天的海报出了问题,起码先拍拍大股东的马屁,到时候别活吞了她。 可看秦宇的眼神,那就是根本不买账,反倒有点怒意似的。 庄佩佩冲提姆招招手,就迈出了脚步。 谁知道比尔一把抓住她,低声问,“那个帅哥是谁?” 一想到比尔看上了提姆,庄佩佩跟着就火了,“你老实一会儿行不行?不打别人主意会死吗?” “咦——随便问问嘛。”比尔丧气地看她,“他刚才瞪我,让我浑身酥麻,你凶什么嘛。” 本来已经甩开了比尔的手,庄佩佩听了他的话一怔,“谁刚才瞪你?” 比尔冲秦宇努努嘴,“那个帅哥啊,是我喜欢的型。” 庄佩佩身子一僵,顿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神情复杂的看看比尔,又看了看秦宇。 庄佩佩总算反应过来,伸手搀起了比尔的胳膊,柔声说,“你知道他是谁么?” “干嘛的?快告诉我。”比尔来了兴致。 “那个人一直想要搞垮 grimoire,我和达芙妮都头疼死了。”庄佩佩一脸委屈,硬是将心里的狂笑压了下去,“一旦被他把公司买走了,我们都要失业,他根本不懂任何美学设计……” ”那怎么办?“比尔皱起了眉。 庄佩佩收回了视线,她的笑容忍不住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等会儿你跟我一起过去,我帮你们介绍认识一下。这个人比较怪,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对我和达芙妮一直超有敌意的,也不知道为什么。” 比尔愣了下,很快说,“他跟我一样?” “不知道耶。”庄佩佩微笑,“要不你试试他?要是你们能在一起,让 grimoire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继续经营下去,顶级设计师的位置不是你的还能有谁?” 让你一天到晚绷着脸装深沉,让你从来讲不出个人话,让你整天插手我的公司……庄佩佩想着,和比尔眨了眨眼。(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40 逼近 听了庄佩佩的暗示,比尔当下就动了心。 不过动心归动心,他可不想犯罪。 那个秦宇一看就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再怎么打扮老成,脸上的英气还是带着几分稚气的感觉,比尔不是看不出来。 “你勾搭我坐牢呢?他多大了啊,念高中了没有?”比尔瞪了庄佩佩一眼,可眼神还是不停朝着秦宇撇过去,上下打量他。 “有什么关系,又没让你跟他怎么样。你要是真喜欢人家,不得从小培养感情啊?再说了,他现在也是加大伯克利分校的大二学生,长的年轻罢了。”庄佩佩耸肩,“他周围可都是成年人。” “真的假的?”比尔眼里又冒出精明的亮光,“再跟我说说他的事情。” “话说你恢复的挺快的啊?”庄佩佩偏要这时候换话题,就是把他的心悬在那里不告诉他。 比尔很不屑的说,“我才不像别人因为失恋就自甘堕落呢。你说像那天你哥的旧情人,满胳膊上面都是血痕,多恶心啊。我这么漂亮修长的手腕,可不是用来这么毁坏的。” 提姆眼看对面艾丽莎迟迟不走过来,又见她跟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低头窃窃私语,心里就有点不是味儿了。 尤其是他看到那个红毛现在一脸贼样频频对着艾丽莎耳边低语,心里想要保护妹妹的警惕就提到了最高点。 他碰了下秦宇的胳膊。“宇,和艾丽莎说话的人你认识么?” 秦宇漫不经心朝庄佩佩那边撇了眼,看他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样子,还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又很快躲开了目光,心里顿觉不好。 “不认识。”他说着,渐渐眯起了眼睛。“又在合计怎么算计人了吧,你妹妹长项。” 虽然说也反驳不了这句话,艾丽莎从小就鬼灵精怪的样子,可听他那个冷漠的口气说出实话,当哥哥的心里总是不好受。 提姆脑海里还是那个一见到他就会咧嘴大笑的妹妹,时常抱住他的脖子死命要赖在他大腿上,怎么掰都掰不开。小时候艾丽莎总喜欢扁着嘴,用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向他撒娇,那时候他觉得这个妹妹挺可爱的,忍不住就想要保护她。结果就变成了习惯。 眼看艾丽莎越长越大,也越来越漂亮。提姆总是怕她遇到什么烂人被骗,对妹妹的保护心理有时候甚至比彼得还要严重。 实在安奈不住心里的担忧,提姆冲庄佩佩喊了一声,“艾丽莎。过来我这里。” 听出他话里的急切,庄佩佩和他点点头,拉着比尔走了过来。 她很亲热地和提姆拥抱,之后不忘给他一拳,“知道回来了?” 这一拳打的提姆胸口一阵吃紧。可见用力。 他笑着亲昵揉揉妹妹的头顶,另一手就将她从比尔身边拉开。 “提姆,这是我们公司新聘请的设计师。叫比尔!”庄佩佩笑着介绍。 “比尔.雷顿。”比尔看也不看提姆,他伸出手,冲着秦宇媚笑打招呼,“很高兴认识你,请问你是?” 秦宇顿了下,才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与他相握,“叫我宇就好。” “宇?很好的名字啊。”比尔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对方的淡漠,紧跟着上前一步,很近地贴在秦宇身边,“我对中文字还是有些研究的,你是哪一个宇?” 说着,他摊开手掌,眼神暧昧地望着秦宇,“你写给我看嘛。” 秦宇没动,反而很戒备的瞪了眼庄佩佩。 那眼神就是在问:这疯子哪里跑出来的? 庄佩佩装没看到,继续和提姆低声说话。 “我妈最近怎么样?”提姆微笑问。 “什么你妈我妈的,你直接说咱妈不得了。”庄佩佩翻白眼揶揄他,“你还真是个叛徒,要不要随着秦宇往后叫怀特太太算了?” 提姆失笑,又是无奈地揽住她的肩膀,“咱——妈,最近怎么样?” “减肥呢,不光她减肥,连带不许彼得多吃。你不知道彼得最近多郁闷,天天拉着我出去吃小灶。” 提姆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深深看着妹妹的眼神里全是宠溺。 莫名的,庄佩佩下意识不敢与他直视。 并不是因为提姆,而是那双浅绿色的眼眸,总让她有些茫然。 她最近常常会想起圆石滩上遇到的那个塞斯。 虽然只见过一面,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再见他一次。 正说着,前方T台上正是今天的压轴模特出场,是个近几年娱乐界热捧的A模。她的一出场引来了不少宾客的惊呼,大家屏住呼吸,望着她脚步轻盈地配合着音乐节奏走出来。模特身着一袭梨花白绸缎长裙,随着她的脚步,飘逸的裙摆在风中微微纷飞,好像翩翩起舞的蝴蝶,撩动了在场众人的心弦。 她细长的脖子上带着一款全玻璃制作的Grimoire秋季新款,项链长到胯部,就像透明水珠一样从她勃颈处缓缓下落,和她的长裙混为一体。给人一种刚出水的希腊女神幻觉,美得让人窒息。 等她转身离开之后,大厅里又响起了一阵长久的掌声。达芙妮和设计师这时候走上T台,一一和宾客致谢。 “听说Grimoire新店你这回立了大功?”提姆满是自豪的口气,“刚下车的时候,小宇说跟当初定稿不一样,他当时脸色阴沉的可吓人了。我们站在橱窗外面好半天才认出来照片里面有你,再加上桑贾伊的解释,才知道事情经过。” “我本来还担心小宇会和你因为这事又吵起来,可是你猜怎么样?他盯着那些海报倒笑了,嘴里念念有词说了什么,都是中文我也听不懂。无论如何,我想如果连他这么难对付的人都赞赏你这次的决定,艾丽莎,你真是越来越了不起了。”他由衷地说,“一般需要十几个人甚至几十个人提议再决定很久的事情,你可以用一天就一个人搞定,而且很明显今天的新店开业很成功,我真心替你高兴。” 或许达芙妮今天已经习惯了听到这些赞扬,但对一向低调的庄佩佩来说,她还是不大习惯有人这么直白的表扬她。 她听了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脸颊有些发热,“也不是一个人,马特也帮了很大的忙,还有我两个同学……” 提姆冲她挤挤眼,“这有什么害羞的,是你的成就,就不要拱手送人。一个团队也好,也要有一个领导人,要对自己有信心。” 庄佩佩闻言,冲他甜甜一笑,重重点了点头,“嗯,我功劳很大,这给我累的。” 兄妹俩静了一下,紧跟着又大笑起来。 她小心地抬眼,朝秦宇看了过去。 万年老二竟然会赞赏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没法不好奇到底他自言自语说了什么啊! 秦宇现在已经被比尔堵的死死的。他后退一步,比尔就更上前逼近一步,他面向哪里,比尔一定会很快就跳到他面前,加上比尔总是时不时碰他一下,挤他一下,万年老二现在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 可是周围这么多人,他又没办法发飙。 秦宇浓眉紧皱,冷眼盯着比尔,他现在非常恼火,“你怎么回事?” 声音里透着一股寒意。 “你把电话号码给我吧。”比尔和他眨眼,还是不依不饶的,就跟完全看不懂对方的怒意似的,“我一定不会骚扰你的,以后我如果有对Grimoire设计上有什么灵感,也好和你商量一下嘛。” “你不必跟我商量,找达芙妮就行。”秦宇发现已经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女人看女人的东西很主观的,我们男人才能看得出她们到底需要什么,你说是不是?”比尔一手按住墙,硬是将秦宇生生堵住,让他动弹不得。 秦宇被他这个突然之举,惊得一愣一愣的,原本就浑身散发着快要杀人的煞气,现在脸色更是比猪肝还难看。 他眼里闪过一丝戾色,“让开!” 比尔好像就在等他这一句,连连点头,脸却是更凑近了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给我电话号码我就让开。” 眼看秦宇拳头已经攥起,庄佩佩赶紧一个手快将比尔拉开,趁着这个空挡,秦宇一个闪身就冲了出去。 [奇书网 www.qisuwang.cc] 比尔撇撇嘴,很不满意庄佩佩的做法,“干嘛啦,差一点就要到电话了,这样的人你不激怒他,他是不会就范的。” 激怒他,你就等着被打死吧。 “不是让你试探他口风吗,我再不出来你是不是都要跟他亲嘴了啊?”庄佩佩也有点不满。 “要留个很深刻的第一面印象嘛。”比尔挑眉说。 典礼眼看还有好一会儿才结束,秦宇下了命令让提姆迅速带他离开,连一开始打算要看上一季度Grimoire收益表的事情都不提了。 他脸色铁青盯着庄佩佩,心里恨得他咬牙切齿,早把她凌迟了几百万回。 达芙妮一直都被客人围着,询问怎么购买这一季Grimoire的新款,虽然也看到了人群中的提姆,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真正过来打个招呼。 两个人只在大厅两边很客气地点了下头。 提姆心里自然是有些失落的,他问艾丽莎,“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比尔听到提议,脸上满是喜气,“好耶,我知道一家很好的地方,气氛很阴暗,最适合亲……最适合了解彼此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42 谋划 (2) 看艾丽莎跟秦宇坐在位子上很严肃地好像在讨论什么大事,比尔就一肚子不乐意。 提姆喊了好几声,“该你了。”他都充耳不闻,就直愣愣盯着秦宇的侧脸发呆。 哎,他就是喜欢亚洲人,尤其是华夏国的人,那种幽深的气息总是让他很着迷,像是身上背负着几千年的诗韵,既神秘,又内敛。 “你知道——我很确定宇喜欢女人。”提姆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把比尔吓了一跳。 “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让他喜欢我。”比尔没好气地俯身,随便打了个球,自言自语道,“他只要习惯有我存在就好了,习惯了,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提姆笑着摇摇头,这人哪儿来的这么大自信?说的那口气,秦宇就像是已经被恶狼盯上的小羊,只有献身的份儿了似的。 他跟着比尔,接着也打了一球。 像是漫不经心突然提起,可心里早就紧张万分,“达芙妮说她喜欢艾丽莎的哥哥?” 比尔又不是傻子,他会听不出来提姆嘴里的期盼? 明明“表兄弟”和“哥哥”是两个英文词,他就偏要用“哥哥”,就是闲的没事,自己不痛快也不能让提姆痛快了。 “啊。”比尔含糊点点头,“她就是这么说的。” “她还说了别的没有?呃,像是艾丽莎的哥哥这个人怎么样……一类的?” 比尔老想着走回去看看艾丽莎他们两个人在嘀咕什么,这个叫提姆的老拉着他不放,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烦死了。 “说他英俊潇洒,说他待人和善,说就没碰上过比他还好的人。”比尔心里偷着乐,“都给她说哭了。” 如果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提姆这一刻的激动心情。那就是: 死灰复燃。 本已经沉淀于心中的某些记忆和青涩回忆,因为比尔这通胡编乱造,竟然又一一浮现在他眼前。 提姆低头浅笑。他想起那一年自己被鲍伯踢断了肋骨,达芙妮第一次进他房间看望他,特别买了花。他连那束花的香气还记得,清新又诱人,亦如达芙妮,又有邻家女孩的甜美,又有成熟的心态。 本来他也没大碍了。早就活蹦乱跳正常人一个,但是看到心仪的女孩子这么着急自己,心里暖洋洋的,更是躺在床上哀嚎了半天,跟快死了似的。 达芙妮担心他的病情。一个劲儿地抱歉,最后说着说着鲍伯的罪状,竟然说红了眼眶。 最后他又反过来安慰达芙妮,让她不要太内疚,鲍伯是个混蛋没错,但也跟她没关系啊。 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就聊了好几个小时。 虽然认识达芙妮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能这么近距离和她说话,也是第一次达芙妮不是练完琴敷衍地和他对付两句。他突然觉得。这肋骨断的特别值得。 也是因为Grimoire当初刚开始运作,达芙妮更常常来家里找艾丽莎,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可以见到心中的女神。当心中遥不可及的女神接了地气,成了自己身边一个普通亲和的朋友,那种振奋人心,连伴着音乐声嘶吼都给予不了他。 他还记得。高中毕业那一年,达芙妮因为纠结于是要继续考取她想去的音乐大学还是去学商,他们总是在家门口那颗半死不活的橘子树下聊很久很久。他知道最后能做决定的还是达芙妮自己,但是通过她的语气,他已经能猜出她心中的想法。 就是这样,他申请了那所达芙妮嘴里提过的纽约大学。 等他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知道,达芙妮最终却选择了另外一个州的另外一所大学。 他怅然若失,好阵子郁郁不乐。 又一次半夜自己独自喝醉了酒,艾丽莎听到声音,陪他坐了大半宿。有些话,他是不可能告诉任何人的,接下来会有大学生活等着自己,他没有时间再为达芙妮伤神。 那一晚艾丽莎不服气地问他,“达芙妮到底有哪里好?” 他也说不上来,哪里都好? 高中毕业典礼结束的那天晚上,达芙妮开车过来找他道别,他们又坐在那颗橘子树下,聊着聊着,她突然说,“艾丽莎很埋怨我,说因为我你才要去纽约,是不是真的?” 他愣了很久,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然后,达芙妮也红了脸,她主动亲他脸颊。两个人有瞬间静默,非常近距离的对视之后,他又吻了她的嘴唇。 要是现在,他才不会傻到就碰那么一下,可那个时候,连这么短暂的嘴唇接触,都让他心跳加速,无法自已。 可他明白,那是个施舍怜惜的吻,和爱情无关。 不知道是不是被艾丽莎看到,她有好几年不怎么搭理他,从那之后也再不坐在他腿上撒娇了。 那之后,他刻意再也没有联络过达芙妮,只在经济新闻上偶尔会看到她出现,因为Grimoire已经成了不能小视的品牌,未来不可限量。 七年多了,不是没听说过达芙妮交过男朋友,他自己也认识了别的女孩,展开了新的恋情。只不过有时候想起来,心里还是莫名酸酸的。 也甜甜的。 他从来很想问达芙妮一句话,如果有一天他再也不是那个毛头小子,变成一个社会上的成功青年,她会不会对他的感觉有所不同?她会不会总是高高在上? 所以他和秦宇合作,一向竭尽全力,他的名字这几年也出现在很多科技杂志报道中,作为DUCA电子公司的经营者,提姆.怀特对很多同行来说并不陌生,甚至是一种威胁的存在。除了秦宇的能力在他背后支持之外。他自己的能力也并不差。 他也确实越来越喜欢这种拼搏的生活。因为大家都太忙,他渐渐再也没有机会能好好和达芙妮在回去那颗橘子树下,再一续前缘。 比尔这一句话,恰恰让他心里某些东西又浮躁了起来。那种感觉,又痒,又难受。 ****** 庄佩佩和秦宇两个人说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很有默契的都不言语了。 就这么静默坐着,各怀心事。 酒吧里音乐响起,是首老歌,伴随着萨克斯风,四周有种惆怅的蓝调感。 让人忽的又想要聊天的冲动。 “庄泽文还能翻身吗?”秦宇目光幽冷地看着她。 “我觉得不能。”庄佩佩笑了笑,“我希望不能。” “你们有多大的仇恨?” 这个问题,让庄佩佩恍惚半响。 她没有回答。反问,“你和那个姓韩的又有多大的仇恨?” 这话一处,秦宇定定看着她,目光阴晴不定,侧过脸不答。 庄佩佩难免觉得自己问的有些突兀。 不管是谁。心里只要有珍惜的人或事情,一旦遭人侵犯,都会全力维护。 更何况是目睹亲人挚爱遭受对方多年的残害,换成是庄佩佩,也会拼劲余生向凶手报复。 在这个事情上面,庄佩佩难得和秦宇是没有任何分歧的。 “阿姨现在好些了吗?”她垂下眼眸,有点怅然,“情绪依旧很难控吗?” “有小航陪着她,总是比我强一些的。”他自嘲地笑笑。“看到我,她情绪比较难控。” 庄佩佩又不知道要怎么接他的话了。 昏暗的灯光下,她看不大清秦宇的表情。 仿佛周围地一切死一般凝住了。 听小航说过,秦太太和秦礼超的婚姻一直无法挽回,这些年都在离婚的边缘上徘徊,再加上秦宇奶奶和姑姑们的极力排挤。秦太太的情绪曾经崩溃过几次。她痛恨秦礼超再也不回家,她痛恨对方家里人几次想要将小航从她身边抢走,她最痛恨的,竟然是秦宇和秦礼超长的越来越相像,连劝她离婚的口气,也越来越像秦礼超。 秦太太情绪好的时候,会和秦宇道歉,会像以前那样依旧温柔,可情绪不好的时候,到最后发展成她宁可弯下腰去求秦礼超不要和她离婚,反过来把所有对秦礼超的气都撒到秦宇身上。 也是因为这样,秦宇才执意一个人留在美国上学,秦太太也没有勉强,一年过来看他一次,其余的时间都在华夏国。 具体的事情庄佩佩也不是很清楚,曾经还有一段时间因为秦宇戴了牙套,她整日嘲笑他。后来秦航看不过才告诉她,那是因为秦宇本来有两颗虎牙,和他爸爸一模一样,就为了这个,他宁可去戴牙套受罪,也不愿意秦太太看了心里难受。 打那之后,庄佩佩也就不老笑话他整容了。 可哪怕这样,似乎也没有让秦太太觉得好过一些。 所以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话题就停在这里,庄佩佩安慰别人倒是有很多话,可对着秦宇,就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气氛变得有点压抑,她心底不由泛起一阵苦涩感。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想要挽救爸爸的命,秦宇也想要挽救秦太太的命,可明明有这么强烈的意念,事情办起来却总有千丝万缕的干扰。 而真正成功之后,被救的一方到底会有几分真心的感激? 她只好改了个话题,“我不知道你喜欢听摇滚。” “嗯?”秦宇听见她的话,面目表情地抬头看她。 “我是说,Like_The_Angel,你今天在Grimoire听到了吗?”庄佩佩笑问。 他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好半天没有说话。 “你没听到吗?就是……” “庄佩佩,我的事情你以后可不可以少插手?”他目光又恢复了冰冷,像是刚才她的话莫名戳到了他什么死穴似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43 谋划 (3) 话音刚落,庄佩佩一开始有些茫然的看着他,渐渐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本来难得有片刻不吵架不噎人的对话,又不知道踩了他哪条尾巴,激怒了他,也惹得庄佩佩一肚子火。 她淡淡的问,“你的什么事情我以后应该少插手?所有事情?刚才说的那件事我也不用办了是吧?” 听得出她话里明显的怒意,秦宇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 表情清清淡淡,不喜不怒,浑身却散发着一种寒气。 他突然觉得,最近很难越来越通过她的表情再猜到她内心活动了。 刚认识那会儿,她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想要算计她,真的不是多难的事情。可现在,不知不觉的,她也学会隐藏情绪,面对不同的人有了不同的表情。 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他就这样定定看着她,一时竟然被她震住,半响没说话。 他突然觉得庄佩佩这时的眼神有些熟悉。 就像是当年她准备要扇懵他的时候一样,这么一想,心里不免有了几分顾虑。 要是没记错,八年前她哭着猛扇了他一嘴巴,直接把他扇进了急诊室,挂了一晚上盐水才总算活着出来…… 秦宇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松,“我们之间真的有必要每次都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乖乖,是我好言好语在和你说话,你自己要绷着脸突然说这些让人不痛快的话好不好!你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庄佩佩还在气头上,没听出秦宇突然的情绪转变,她看也不看他。“不过是一首歌,是你非要小题大做把气氛搞僵的,别说的好像我有责任一样。” 本来是想表达一种强硬的口气,也不知道怎么的。话说出来倒一副小家子气,跟她所要的感觉完全不同。 庄佩佩撇撇嘴,怎么倒觉得她抓着这首歌不放似的。 本来刚才的话题就有些沉闷。惹得她心里对他稍稍有点同情,结果又搞成这样。他这个问题,说的自己好像很无辜一样,好像每回都是她挑起的争端,庄佩佩心里自然一股怨气。 她跟着只好又补充,“用不着你提醒,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你的事情都与我无关好了吧?下回不问不就得了。哪来的这么多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 说完,她又歪着脖子愣了愣。 哎?怎么这调调越来越幽怨呢…… 正逢最近庄泽文的事情大获成功,她心里开心的要命,可一碰到秦宇就总是冷水浇头,把她噎的难受。每回看到他讲话已经斟酌再斟酌了。怎么这冰块还总是没完没了的找麻烦? 越想越郁闷,越郁闷越火大,越火大越控制不住嘴里能讲什么,讲出来又是什么语气。 她跟着长长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解释,“我是说,你的事情管我屁事,别觉得好像我很想打听你一样。我真没空关心,不是。我根本懒得知道!” 她的口气生硬,一脸的纠结,就是找不到那种能表现她很酷很潇洒的气魄。越解释越恶心。 庄佩佩索性不解释了,低着头喝她的可乐,故作豪迈扔下一句,“懒得跟你说话。神经病。” 秦宇就坐在庄佩佩身边,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一副对他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全看的一清二楚。 在灯光的照射下,她的侧脸显现出特别精致的轮廓,修长的脖颈有一抹白玉般的光泽。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她时而有些孩子气似的轻轻抿嘴,时而浅浅蹙眉。 很安静,很动人。 很动人? 他微微一愣,没有作答。 只觉得胸口突然有种揪紧的感觉,秦宇皱起了眉。 极力打散掉方才心里的一种奇异的想法,这才平稳住自己的情绪,黑眸没有再一次浮上冷凝。 这一刻他的目光反倒有些平静,没人能读懂他眼底到底存着什么样的意思。 他嘴唇微张,顿了片刻,别过脸什么也没说。 眼看那边艾丽莎和秦宇的气氛明显僵持下去,比尔觉得,他终于有上场的机会了。 他理也不理提姆的阻拦,腻腻歪歪又蹭回桌边,一手按着桌面,一手轻搭在秦宇肩膀上,“宇,你饿了吗?我们吃饭好不好?” 见小帅哥还一脸惊慌跟见鬼似的,比尔拉了把椅子,硬挤进他们中间。 他用胳膊肘杵了下庄佩佩,“再不吃饭,我会得胃病的。” “那就点菜,打我干什么?” 庄佩佩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比尔望着她凶巴巴的目光,“哟,你吃了火药啊?” 恰好提姆走过来,快速又夹到比尔和艾丽莎中间,“我们吃饭吧,我看达芙妮不会来了。” 寥寥点了几个菜,桌上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胃口,各自怀着不同的心事,几乎都没有什么对话。 除了比尔还是笑嘻嘻不停夹菜给秦宇之外,提姆脸上写满了失望,庄佩佩则是气的根本没食欲。 夹沙拉的时候,庄佩佩和秦宇的叉子不小心碰在一起,两个人抬起头对望一眼,又很快都躲开了视线。 直到这顿饭吃完,他们两个人一句话再没说过。 只不过,心境大不相同。 提姆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 “不如买单吧,我晚点还要送小宇去机场,他明天还有课。”他说。 就在这时,庄佩佩的手机响了起来。 “艾丽莎你在哪里?”达芙妮的笑声甜甜的,“快告诉我,我马上就过来!” 又等了半个多钟头,达芙妮才姗姗来迟。 和她一起出现的,是那个叫罗德曼的男演员。 提姆的期盼落了空,嘴角勉强牵了牵,露出了个自嘲的笑。 “艾丽莎,今天多亏有你!”达芙妮一到,就捧着庄佩佩的脸亲了又亲,“你都不知道,你们刚才走了之后,有多少人问我橱窗海报的细节,你设计的那条水滴玻璃项链,詹妮弗的经纪人说要预订,明年年初的奥斯卡红毯就要让她戴着那条项链去!” 庄佩佩心里一惊,总算有了笑容,“真的?” “骗你做什么!”达芙妮一坐下来就用手指夹了庄佩佩盘子里剩下的薯条吃,“咱们呐,这次真的要大火了!你就等着看吧,我一定要让Grimoire成为一个奢侈品名牌!” 她一旁的罗德曼一直托腮温柔望着达芙妮,眼里流露出的意味和他的全身气息一致,满是风流倜傥。 说实话庄佩佩不大喜欢和陌生人进餐,又是担心提姆的心情,她不由抬眼朝他的方向看了下。 一抬头,就又碰上秦宇盯着她的目光。 他的眸光在她脸上缓缓转动了一下,很快又跳开。 庄佩佩只是用眼角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根本懒得理他。 达芙妮很快就随着比尔的眼神暗示看出今晚的气氛不对劲。 她笑着和艾丽莎说,“为了感激你的大恩大德,我请你感恩节去滑雪好不好?” 庄佩佩又不是小孩子,别人哄几句就屁颠屁颠没事了。 她跟达芙妮还有账没算,哪这么容易就便宜了她? 她白达芙妮一眼,“我自己没钱不会去滑雪么?我不可以去罗马度假么?” 达芙妮讪讪笑了。 “去大熊湖嘛,罗德曼在那里有一套别墅,听他说就在山顶上,可以出门走路就到滑雪场,还可以将整个湖看的清清楚楚的。” 罗德曼很快接话,“那套别墅很大,你们都可以一起来。” 为了追到眼前的金发美女,这种大方他还是有的。 比尔听了,一时兴奋就拉起秦宇的胳膊,“宇,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好不好?” “我没空。”他甩开比尔的手。 提姆努努嘴,“他们两个闹别扭呢。” 庄佩佩瞪他一眼,“你说谁?” 比尔小声问达芙妮,“他们平常也这样吗?” 达芙妮原本正和罗德曼在眼神交流,互送火花,听见他的话才有些不情愿地扫了眼庄佩佩和秦宇,“习惯就好了。” 比尔点头,“我懂了。” “你懂了就好。” 隔了一下,达芙妮又转回来头,“你懂什么了?” 比尔满脸的志在必得,和她挑了挑眉,“宇真的讨厌女人。” 达芙妮无奈笑笑,转身问提姆,“你感恩节会回来吗?” 提姆握着啤酒瓶的手微颤了一下,客气笑道,“回来。” “一起去吧,我很多年没看到你了。”她由衷地说。 提姆确实有些动心,他瞥一眼罗德曼,心里有些东西又在翻滚。 ****** 这晚回到家,庄佩佩收到一封电子邮件。 是一封提示邮件,告诉她GPS系统已经启动,感谢她购买这项服务,也感激她大力投资给公司测试这个新型实验。 她坐在电脑前面轻咬指甲,点开了GPS系统的定位功能软件。 屏幕上显示出正在寻找几个字,很快,就锁定了华夏国的B市。 不仅锁定了B市,还精确到街名。 庄佩佩点开放大,看到那个地址,不由怔了怔。 缓缓的,她眯了眯眼睛,眼底浮现了几分喜色。 那个地址她再熟悉不过,那里正是香港回归之后胡勇到B市开办的第一家儿童心理科诊所,她前世每周都要去的地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 144 重见 这个年代,gps定位还没有变成手机里固定存在的一项功能。手机还没有发展到智能的地步,目前连发短信都不是用户很热衷的事物。 这家gps定位系统是一家小型科技公司与nasa共同开发的新型设备,目前还在适用阶段。因为需要大量的投放金额,凡是能提供大力投资的企业和各人,都能第一时间参与这项实验。 庄佩佩得到这个消息,很快就汇了一大笔钱给这家公司,也想要一份定位芯片。也就是在圆石滩的时候,她总算有了借口把这块小型芯片镶进送给庄薇薇的手机里面。 从圆石滩回来大半个月,也没见庄薇薇启动那台新手机。 直到今晚,她终于等到了。 这些年,她在遥远的洛杉矶,对在b市的陈怡月母女动向总是抓不清楚。但是以后有了这个gps定位,她就能更快更准的知道庄薇薇每天都去了哪里。哪怕能从中得到任何线索,这笔钱花的都值。 面对电脑屏幕,庄佩佩又仔细盯着那个地址瞧了一会儿。 脑海里那些尘封的回忆又大片大片涌来,五岁的她怯怯地坐在冰冷的皮沙发上,对周围陌生的一切都是打心底里的恐惧,唯有胡勇轻软的声调,能让她有几分暖意。 “你现在正在下楼梯,每迈下一步,你的身体就越来越轻……跟着我的指示,你现在开始放松身体上的每一个关节……” 伴着胡勇在耳边的轻言轻语,她总是很快就觉得发困。 可醒过来的时候,脑袋中却是更严重的嗡嗡响,四肢更加无力。 胡勇则会柔声安慰她:“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年可以调理,胡叔叔一定会帮佩佩把病治好,你相信胡叔叔吗?” 庄佩佩猛地回过神,眼光中快速闪过一丝狠戾。 这一刻坐在那张栗色皮沙发里面的,换成了庄薇薇。 胡勇又会用什么语气。去让庄薇薇放松身体,从而在他的花言巧语下沉睡过去呢? 从始至终,庄佩佩对庄薇薇没有一丝怜悯。 庄薇薇和她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她们母女合伙一起骗了爸爸,还最后将爸爸和庄佩佩都置于死地,不管怎么样她永远没办法释怀。 况且到今天,这对母女对她从来就没有发自真心的善待过。庄薇薇在圆石滩那个巴掌。庄佩佩可还没忘。 她的怜悯,不想用在这种人身上。 虽然重生给了她一个新的家庭,在玛吉和彼得的照顾下重新对生活有了期盼,渐渐拥有了另外一个天空。可是那二十五年的痛苦和压抑。一看到庄家的任何人,都会叫嚣着冲击她的心底。 既然庄尚明不对陈怡月母女做任何怀疑。还一如既往的宠爱她们,庄佩佩却不能坐视不管。 这笔账,是应该算一算了。 看着这个gps定位,庄薇薇应该已经在庄尚明的安排下开始接受胡勇的治疗。如果不出任何差错,这个消息恐怕早就传到了庄尚均耳朵里。 这些年,庄尚均收敛了不少曾经的花花公子形象。连女朋友都是八、九年没换过。自从傲风影业不得不拱手相卖之后,他把所有精力投入到了鸿途地产之中。香港回归之后,内地的房地产业当时刚刚起步,他在z市和g市两个靠近香港的海滨城市投标到几处大型商业住宅区的建设,不出五年净资产就翻了又翻。今年年初,庄尚均终于高调又将傲风影业买了回来。 庄尚均如今在香港越来越吃香,通过自己的团队包装,商界舆论界对他的看法改观了不少。提到他,大家都会笑叹一声:浪子回头。 可庄佩佩明白。庄尚均的视线不可能停留在香港,他想要的。是庄氏。 其实和前世没有太大的出入,庄尚均为了争取自己在庄家也是继承人的身份,他这几年对庄伟勋表面上更加服从,对庄尚明也更是 庄佩佩深吸一口气,目光越发坚定,伸手关上了电脑。 ****** 感恩节的滑雪计划并没有成行,因为十一月底的洛杉矶根本也没有雪。 提姆难得有空回家过节,玛吉做了好大一餐火鸡宴,华盛顿的茱莉亚和大卫也都飞过来,像这样全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日子这几年并不多见了。 但是那个演员罗德曼看来对达芙妮真的动了心,十二月初大熊湖刚下了第一场雨,山上才有了些零星的雪片的时候,他就又建议大家一起去他的别墅小聚。 那个时候庄佩佩早就开学,提姆也回了东部,秦宇一早回到伯克利上课,比尔进入了ire做实习设计师,达芙妮又在欧洲跟美国两边跑寻找新设计,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暇应对这个时候有什么旅行。 本来看似无法成行的事情,却在圣诞节前夕突然所有人都同意前往。 最终约定在了圣诞节之后的30日,三天两夜,除了故意不让比尔去以外,大家一起跨年。 别人怎么想的庄佩佩不难猜到,但是秦宇竟然会同意跟他们一起旅行,简直是闻所未闻,无法不让她怀疑起这个万年老二的目的。 再说了,大冷天带个冰块去旅行,这不是膈应人吗? 圣诞节前夜,庄佩佩被提姆一早就叫醒,坐他的车去接秦航。 初冬,外面虽然有些寒冷,但洛杉矶国际机场接机厅里面却暖融融的。也许是圣诞节将至的原因,人流增倍,四处都是人头,很是热闹。但越走近接机口,庄佩佩越觉得一阵阵阴风袭来。不用说就知道,秦宇已经到了。 他穿着简单,外套是一件小羊皮的修身黑色皮夹克,牛仔长裤搭配一双黑色短皮靴,鸭舌帽戴的低低的,一副黑墨镜几乎遮盖了半张脸,脖子上围着酒红色的厚围巾。果然提姆眼尖,要不然她还真认不出这半张脸就是秦宇。 还别说,以庄佩佩多年从事时尚业的眼光来看,这小子看上去的确有种特别的气质。 说不上高贵奢华,但是低调里面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硬朗间有他自己的那份品味,很适合他的风格。 两个人见面依旧无话,她抬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他更是墨镜也没摘,冷然地扫她一眼,又很快望向了接机口。 身边的提姆不禁心里叹气,这俩人一见面跟多大仇似得,不见面又联系不断,搞不懂,亚洲小朋友的友谊都是这么怪异的么? 好像是一下子同时有多个国家的航班到站,中东、法国,意大利和华夏国。旅客像潮水一样涌出。不多时接机口开始有亚裔面孔出现,庄佩佩心里也开始忐忑起来。 这样的场景让她想到当年送小航上飞机回华夏国,他眼里含泪让庄小梅保证不会忘了他,谁知道一晃就是三年。 庄佩佩嘴角不禁缓缓挑起一抹温暖的笑意,就在这时,她听见有人大喊她的名字:“庄小梅!” 庄佩佩抬头随着声音望过去,那双再熟悉不过的清澈眼睛正远远地看着她,那样从容真挚的笑容从对方的嘴边蔓延开,她看的眼睛竟然有些发酸。 是小航,真的是他! 长高了,变瘦了,真的无法再把现在的他和小时候的他重叠,可那双眼睛,那个笑容,只能是秦航不会再有他人。 庄佩佩眼前一亮,立刻快步走上去,大声笑着说,“秦航!” 背着双肩背包高个子男孩穿着一身休闲装,当年那头柔软的头发早就剃成了板寸,却不失阳光。听见她的喊声,笑容更甚,英俊的脸颊有淡淡的红润。 还是一看到她就会脸红。 随机跟上来的秦宇接过弟弟的行李箱,朝他身后望了几眼,声音清淡,“妈没来?” 秦航抱歉地点点头,“最后一刻决定不来了……年底比较忙……” 听得出,他的声音里面有很多不安和不确定。亲太太怕是根本就从没打算来再来美国看秦宇的生活。 庄佩佩赶忙伸开双臂,给秦航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回来!” 搞得秦航更不好意思了,双手不知所措地伸出来,又不敢拍她的后背,只小心翼翼地解释,“那个……华夏国不流行这个,你勒得我有点紧……” 这样一说大家都笑了,庄佩佩笑瞪他一眼,“还不知道当初谁像跟屁虫一样缠着我,现在我倒成了惹人烦的。” 一路上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秦航不停回答庄佩佩的问题,“b市怎么样?”“你吃过那个什么什么没有?”“什么什么街上有个什么什么店你去过没有?”“天气如何?”“学校在学什么?”“功课多吗?” 相比他们两个人的热乎劲,坐在前面的秦宇只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静静地听着。 没人看得到他现在的表情,是失望,还是落寞。 玛吉已经安排好了秦航秦宇的房间,能再看到这两个邻居小兄弟怀特一家都很开心。 晚饭过后,庄佩佩本打算拉着秦航去她的房间再聊,谁知道警惕的彼得不同意两个少男少女关门聊天,只好换成了后院,以便彼得好监视。 庄佩佩伸手去摸秦航紧贴着头皮的头发茬,语气轻柔,“跟和尚一样,扎手。” 秦航暖笑着,声音里有掩盖不了的开心,“再见到你真好。” ------------ 145 追逐 说实话,能再见到秦航的感觉很棒。 多年未见的小正太,没有长残,还越变越英俊,庄佩佩很有成就感。 娃娃脸上大眼睛一闪一闪,眼睫毛又长,鼻子高挺……秦航继承了亲太太身上最好的优点。也同样是这样的颜,让人很自然就有一种舒缓的暖意,不像他哥哥那么冷俊。 接下来的两天,秦航都跟着庄佩佩一起布置圣诞树,陪玛吉去购物,还帮彼得洗车,俨然又是那个熟悉的邻家男孩。惹得茱莉亚和大卫也频频夸他是个有礼貌又大气的小青年。 相比起来,他哥哥就孤僻多了。 30号一大早,达芙妮的小跑车就停在了怀特家外,五个人一起开车去大熊湖。 一路上有说有笑,虽然是两个钟头左右的路程,可感觉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实在有些意犹未尽。罗德曼已经早早到了自己的别墅,为美人准备了香槟迎接。 大熊湖是洛杉矶周边有名的度假胜地,靠山面水,不但冬季可以提供最佳滑雪场,夏季又是登山划船的好去处。罗德曼的木屋别墅隐藏在山间,空气清爽,又能望到山下的大湖,风景好的没话说。山上白雪皑皑,山下湖面平静绿树成荫,仿佛春夏秋冬四季美景都能尽收眼底,大家对这次的旅行地点都很满意。 听罗德曼介绍今年的雪季来的比较早,雪道上已经被白雪覆盖,这几日又有冷空气降临。据说这几日可能会有大雪降临,明日的滑雪场一定漂亮的不得了。下午罗德曼自告奋勇要带大家下山去看看街边的小店,除了达芙妮积极响应以外,别的人都兴趣不大。 其实住在洛杉矶附近的居民。甚少有没来过大熊湖的人。庄佩佩以前跟着怀特一家早不知道来了多少回,秦宇和秦航也不是第一次来,谁也不愿意去做电灯泡。 懒懒洋洋在木屋里混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庄佩佩抓着秦航绕着山间小路散步,说要观察地形。其实就是吃多了消消食。这几天好像话说的太多,两个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就安静地欣赏美景。 过了一会儿,秦航才说,“小梅你变了很多。” “哦?哪里?”庄佩佩笑嘻嘻地,“变漂亮了吧?嘿嘿嘿嘿……我也觉得……嘿嘿嘿嘿……” 秦航笑了。 笑过之后,却严肃地说,“你变得离我更远了。” “我觉得你和我哥哥,还有特姆哥哥,达芙妮姐姐。你们都是一类人,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永远有积极向上的动力。你们聚在一起,聊得都是些经济、致富,消费……一张口一闭口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美金的生意。提姆哥哥和达芙妮姐姐也许年轻有才,可你和我哥……” 秦航低下头。“可你和我哥,我们是同辈人不是吗?小的时候,我觉得我们的差距不大。你们处处都带着我玩,我以为有一天我也会像我哥一样聪明,仿佛对世界上所有事情走向都了如指掌。我以为我也会像你一样勇敢,鬼点子特别多,跟任何人打交道都知道怎么开口……可是……” “可是我越来越发现,我被你们远远的甩掉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眉间也缓缓蹙紧,“我拼命的追。我真的很努力在学习,回到华夏国也竭尽全力让爸妈放心,让奶奶满意,快速融入国内的环境。可我……可我和我哥还有提姆哥哥坐在一起,听他们讲着那些工作计划。研究销售报表,我发现我完全没有插嘴的地方。” 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秦航长叹了一口气,“我完全听不懂。” 庄佩佩被秦航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说得傻了眼,她神色微震,想要安慰的话就在嘴边,可她再看到秦航认真的表情,她明白过来…… 小航不想听到她的安慰。 或许对这个年龄的男孩来说,她说出的任何安慰,都等同于怜悯吧。 秦航又开口,“小梅,我想我太自恃清高了。我以为我追不上我哥的速度,我觉得我还是可以追上你……你的速度,可是刚刚我在车上听到你跟达芙妮姐姐的对话,我真心替ire的惊人成绩开心,我也觉得,我好像怎么样都和你们不一样了。” “小航……” “不,你听我说完。”秦航转过身,依旧微笑着,脸上看不到任何的不甘心、自卑或者妒忌,只是平平淡淡,有礼貌的笑着。 “在学校我是成绩很突出的好学生,因为那样奶奶会很开心,她也就不会找我妈的麻烦,这样,我妈心情好了,哥哥才可以过他的生活而不去担心。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发现我原来也可以帮到我哥很多,对吗?”秦航低头浅笑,像是喃喃自语,“和同学交流之后我发现,真的不是我笨我傻,而是你和我哥哥太聪明,是你们异于常人,而不是我发育的有问题。” “我这样说,不是希望你替我惋惜或者同情我,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些话很久了。”秦航由衷道,“你知道吗?自从你堂哥的事情出来之后,我听到我爸爸提到过很多次你的名字,那些参加宴会的b市政商,根本对你堂哥的八卦没兴趣,而是牢牢记住了那个宴会上处事不惊的你。我自问了很多遍,如果我是你的话,我都没办法有那样的应变能力,你是真的不同的,小梅。” 被这样一说,庄佩佩不免心中苦笑。 秦航一个十几岁才上中学的男孩,他怎么会知道面前这个和他外表上同龄的女孩,到底和他哪里有不一样呢? 再往下想,却又有种酸涩。 从小生活在“哥哥是天才”的阴影下,回到华夏国又被秦太太拿来用作保护自己婚姻的救命草。家庭中的阴暗面他都见到,却没有办法像他哥哥一样有改变自己人生的能力。 这样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庄佩佩也低下头,秦航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已经证明他是个很了不起的男孩了不是吗?他没有自怨自艾。他甚至没有一句抱怨,他只是在淡淡的叙述这些年他体会到的感受,他也是不同的,不是吗? “小航,让我来告诉你,你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庄佩佩满眼笑意。走上前伸手挽住秦航的胳膊,像是小时候每次秦航哭起来她去牵他的手那样自然,“秦宇再如何‘天才’,再怎么样有钱有能力,他却解决不了阿姨对他的看法。你奶奶最疼爱的还是你爸爸前妻的儿子秦霖和你对不对?你说你觉得我应变能力很强,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家里真的很乱关系很复杂?” 她轻声道,“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像你一样生活。” “我猜,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小航。他讲了这么多,可能只是因为心里的不确定,不确定我们以后会不会因为离开这么远,生活又这么不同而变得渐渐疏离?”庄佩佩缠着秦航继续走下去,“怎么会呢,你对我们是不同的。我和你保证。” “你们?”秦航明显是永远适应不了庄佩佩对他说亲就亲说抱就抱的性格,脸又噌的一下红了。 “好啦,那个冰块儿,啊不,你哥我是不知道了,但是你对我很特别的,这样说秦先生满意了吗?”庄佩佩眯着眼睛大笑,“哎哟我怎么嘴这么甜,受不了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话虽这么说。回到木屋之后庄佩佩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那个总是在她屁股后面无论怎么欺负都不会逃跑的小航渐渐长大了,与其说秦航担心他们的友谊在未来会变质,不如说这个话题让庄佩佩也不敢去细想。 会不会有一天,她会连累到善良的秦航,让他再不与自己做朋友吗? 庄佩佩和秦航下午回来的时候。秦宇就已经在睡觉了,听提姆讲好像有些感冒。也难怪,早上在车上看他就没什么精神。 晚餐是提姆亲手做的意大利面,罗德曼和达芙妮打了电话回来说要去山下的餐厅吃饭,会很晚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提姆今天做的番茄酱特别特别的酸。 才五点多钟,天就沉沉的阴了下来,没多久就大黑了。 提姆望着窗外喃喃道,“他们怎么还不回来?看起来要下雪的样子。” 庄佩佩也兴致不高,陪提姆和秦航看了会儿电视,就起身回房间早早休息了。 快到凌晨的时候,提姆突然接到达芙妮的电话,“提姆,艾丽莎的电话总是打不通,罗德曼喝醉了,现在雪下的好大,我不敢让他驾车,你们可以来接我们吗?” 听得出达芙妮的焦急,提姆赶紧套了外套,可打开门一看,却愣住了。 才几个钟头的功夫,外面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地上覆盖的积雪已经快要盖过门槛。漫天大雪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能见度微乎极微。可担心达芙妮的提姆顾不了这么多,硬着头皮就要冲出去。 “等等!”秦航拉住他,“你不要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帮你看路!” 在他们离开不多时之后,电视屏幕上面播放的画面突然定格,插播出紧急暴风雪警告:卡罗拉州暴风雪正在向南加州快速移动,其中大熊湖一带将会有35英寸的降雪和每小时风速约五十公里的暴风。加州州长已经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大熊湖等部分地区将普遍遭遇冷空气,大熊湖机场现已取消所有航班,今晚十一点钟到明日中午十二点钟之间将进行封山封路的措施,请市民尽量留在室内,保持温暖。 ------------ 146 暴风雪((1) 庄佩佩是被冻醒的。 她已经缩成了一个球状,还是禁不住身体强烈地颤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庄佩佩迷糊着心想:都几点了,外面电视怎么这么吵? 坐起来才明白过来,那不是电视声音,是呼啸的大风吹得玻璃窗户哗啦作响。 摸摸身边,空的,达芙妮还没有回来? 再试图开灯,可怎么样也不亮,灯泡坏了? 黑暗中她终于找到手机,先是看到时间,不过两点多一点,再一看可不了得,三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一堆短信。 她在被子下面抱住自己,哈着气用冻得僵硬的手指一条一条地读。 “艾丽莎,怎么不接我电话?”“艾丽莎,罗德曼喝醉了,我打不通你手机,快接电话”“好了我打给提姆了,不用给我回电话了,我们一会儿回来,下大雪了,好冷!”“艾丽莎,快一个小时了,提姆还没到,我很担心,他的手机关机了。”“老天爷!我看到提姆了!”“艾丽莎,快接电话!我是提姆!”“小南瓜,我听说大熊湖有暴风雪,你们没事吧?你爸跟我都很担心!”“艾丽莎,我们回不去了,雪太大封路了,警察正在派遣我们到附近的旅店。你们还好吗?”“刚才警察说已经封山了,到明天中午才解禁,有部分家里断电了,你们那边如何?”“罗德曼说木屋后背有备用的木条,你们找到了可以用壁炉生火,不会的话打电话给我们。”“小梅,你睡醒了吗?”“艾丽莎,封山要到明天中午结束,救险队员也上不去,上帝!你们千万不要有事!”“玛吉打电话来了,她说再联系不到你就要报警。我们真的很担心你们!” 最后一条发自半个小时前,庄佩佩哆嗦着拨打了达芙妮的电话。 “我的天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急死我们了!”达芙妮带着哭腔。 “没没没没没没事,我手机调调调调调成震震震震动了,我我我刚醒醒醒。” 提姆抢过电话,“我们都在山下的旅店,我们都没事,你呢?” “我我我我没事,好像像像停停停电了。就就是冷冷冷冷冷。” “艾丽莎,罗德曼说屋后面有砍好的木条,你拿进去烧起来,会暖和一些的!”达芙妮急着说,“你一定要多穿!” 秦航在后面抢着问,“我哥呢?他还好吗?他的手机也不通!” “秦秦秦秦宇也也在?”庄佩佩一愣,“我过过去看、看看看看……我手手手手机要没电了了了了了……” 话没说完,电话已经自动关机。 这下惨了,没有电。与世隔绝。 庄佩佩只好摸着黑把手提箱里面的滑雪衣翻出来穿上,先保暖要紧,她又披上那床被子,扶着墙走到秦宇的房间外面。 “喂,老二二二二,你你你……” 哎哟麻烦死了,下巴这个不听话,有什么的,秦宇还能光屁股睡觉不成。就算他光着屁股,这么黑她也看不见啊! 这么一想。庄佩佩用力推开房门。“喂!” 房间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好不容易摸到床边,庄佩佩像瞎子摸象一样,开始寻找冰块的躯体。 找了半天,啥也摸不到。 就当她要放弃的时候,房间角落里幽幽传来低沉的男声,“找我?” 靠!靠靠靠靠靠! “你说句话会死啊!”庄佩佩吼道。 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浪费热热热热量。” 噗!让你嘴硬,冻死你! 她顺着声音找过去。秦宇正抱着自己披着被子背靠墙角,他用枕头把自己围起来取暖,看样子好半天了,因为那个角落明显温度比枕头外面暖一些。 庄佩佩正想挤进去的时候,却被秦宇一把推了出来,“你干嘛?” “你看我是要干嘛?” “我看不见你,不知道你要干嘛。” “要不你摸摸我的脸,看看我表情是不是很猥琐?” “不摸。浪浪费我热量。” 庄佩佩再不搭理他,硬是挤了过去。“让让,我冻死了对你没好处!” 两个人挤在一起,果然觉得周围暖和了些,虽然还是冻得要死,不过总算拉了个垫背的,心境上比刚才有底气多了。 离得这么近,庄佩佩几乎都能感觉到他呼吸出的气带着薄薄的暖意。 默默坐了一会儿,庄佩佩不再抖的那么厉害,这才用最简单的词解释说,“封山了,停电了,手机没电前已经联络到他们,大家都好。” 秦宇“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四周又静默下去,只有木屋外的风声吹得紧凑,感觉没有要停或者减缓的意思。 稍微有了些暖意,庄佩佩的困意又袭来,有些不争气地睁不开眼睛,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不能睡不能睡,怎么样也要撑到天亮! 实在没办法,她不情愿地开始找起话题。 “我不怕世界末日,不怕外星人,不怕僵尸,也不怕冻死……我就是觉得死之前最后见到的人是你,实在不甘心……” 谁知道秦宇比她怨气还大,“我哪次跟你独处有过好事了?” 本想狡辩,不过想想,咦,好像是这样啊…… 不是被她扇巴掌,就是被她逼着吃塑胶玩具,哪怕不是独处,她都能把他脑袋打出个包…… 呵呵呵呵呵,这么一想,庄佩佩暗自骄傲起来,小姑娘你挺行的啊,你真是不吃亏啊,冰块儿这辈子受的暴力委屈大概都是从你这儿得的吧。 庄佩佩耸肩笑叹,“没办法,明天中午才解禁,说会儿话吧,别睡着了省得冻死。” 秦宇没反对也没出声,就算是同意了。 想了想,庄佩佩突然想到一个只有他们俩才能聊得话题。 “你死得早还是我死得早?” 秦宇被她问的一怔,听她轻松的语气,才明白过来。 “你。” “那我死了以后多久你才死的?” “没多久。” “你怎么死的?” 黑暗中庄佩佩并没有等来秦宇的回答,他嘲笑,“你死的倒是挺惨。” 这下轮到庄佩佩无言以答。 空气里渐渐溢满了沉重的气息,她缓缓低下头苦笑,“……你们都觉得我是自找吧。” 秦宇的声音再次响起,听不出任何起伏,“没有人应受到那种待遇,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的词语一向简洁,其实他想说的是,无论如何,前世庄佩佩的死法确实太不人道。但是冷清如他,是说不出这种话的。 庄佩佩仿佛是听懂了他话里的安慰,不由挑起嘴角浅笑,“我问你一个问题,请你严肃告诉我。你前世的时候,小航有受到过什么伤害吗?” “为什么这么问?” 提到小航,秦宇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 “我只想知道,小航过的好不好。”庄佩佩又想起下午秦航的那番话,他的那句“我想我怎么样也跟你们不一样了”,让她很介意,她希望听见秦宇肯定的语气,那样她会去相信秦航不会有事。 “那是我家的事情,再如何,那也是我的事情。” “其实你不用每次提到这些就像斗鸡一样,小航很崇拜你,他需要的是个哥哥,不是救世主。”庄佩佩小声说,“你一定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是下午他告诉我,站在你的影子里生活让他不得不迅速长大……这……不是你想要的吧?” 秦宇有一瞬间的静默,“我弟弟这么跟你说的?” 顿了顿,他突然改了语气,柔缓了许多,“他希望我怎么样他会……快乐一些?” “缓慢你长大的速度可能会好……” “不可能。”秦宇截断她的话,又恢复了他异常冷淡的口气,“我没有你这么多的监护人,我也没有你的美国父母,如果我不快速接触成人社会,我永远做不了我想要做的事情。” 听他讲话这么冲,庄佩佩不知道自己又挑了他哪条神经线,不想吵架,只有闭嘴。 “怎么不说话?” “你已然是个神经病,我要保持热量。” 他突然说,“小航没活过16岁。” “什么?!”庄佩佩一惊,“为什么?” 记忆中最痛恨的画面又再次重现,秦宇闭了闭眼睛,却发现这个话题一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有血有肉,怎样都挥不去了。 那份感触太过真实,连他的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庄佩佩感觉得到,抬头朝他的方向看过去,“……你不用一定告诉我的。” 他好半响的没有接话。 “你说的没错,小航很崇拜我,从小到大他都是我的跟屁虫……”他微微一笑,“我妈……被秦礼超逼疯了,我们去疗养院看她,她看到我像疯了一样拿剪刀要捅死我……” “小航替我挡了那一刀,就在他心脏上。”秦宇的声音不高不低,却透着一股刺骨的寒。 “他的最后一句话……”他忽然一顿,声音有些哽咽,“他说他终于解脱了。” 秦宇深吸了一口气。 庄佩佩静静坐着,任由身边的人强忍着自己的尊严和无法偿还的愧疚,肩膀上下轻微抽动。 ------------ 147 暴风雪(2) 庄佩佩眼睛也红红的,黑暗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像是漆黑无声的海底,压抑的空气近乎于让人窒息,说什么都是无力的。 说实话,依着秦宇的性格,今晚能不再竭力自持说出这样的感受,甚至说到哽咽,对他来说太难了。 不要说让他把自己的内心表露给任何人,连平日里多让他说几个字都是那么辛苦。 庄佩佩心里也蓦然有了些触动。 很久之后,秦宇的情绪似乎终于平静下来。 庄佩佩揉揉眼,“所以你才决定一个人留在洛杉矶,不让阿姨看到你会心里不舒服吗?所以你才故意和阿姨保持距离,这么多年从来不回b市吗?” 她从提姆嘴里略有耳闻,这些年秦宇用秦太太的名字买了一些期货股权和房产,想必也是为了以后秦太太的生活做准备吧。依着秦太太的性格,让她主动离婚或者对秦礼超失去念想太难了。连秦航都不止一次说过,他妈在家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个钟点工,可哪怕这样,她依旧觉得秦礼超有一天会厌倦花天酒地…… 长子被寄予厚望,小儿子又总是最得宠,夹在中间的秦宇,既不能张扬,又不能太过低调…… 秦宇和她,他们两个人真的有太多相似的地方,连处境都如此接近。 在重新规划这个人生的时候,起码庄佩佩体会到了亲情,而他,却一直是孤独的。 连最想要保护最想要补偿的弟弟,也表露了对他的无法理解。 更让庄佩佩心里有微妙的,是秦宇对他爸爸的称呼。 他叫秦礼超全名,而且说出口的时候语气是那么憎恶。 胡思乱想中,她听见他突然道,“换个话题。” 声音里面满是和年龄不符的沧桑感。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庄佩佩缩着脖子,头低低压下去。“本来想身体暖和点再去做的,结果一说话就忘了。” “什么事情?” “那个姓韩的女人事情已经搞定了。”庄佩佩声音越来越细,“还有那个罗德曼说房子后面有柴火可以烧……我忘了说……” 秦宇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望向庄佩佩,瞬间过后,他突然把脸凑近庄佩佩,近到鼻尖几乎都挨到鼻尖,她都可以感觉到他呼吸出的热气吹在自己脸上。这个动作把庄佩佩吓得一惊,想挪开身子可自己根本就是背靠着墙,退无可退。想要别过脸的一刻。秦宇冰冷修长的手指猝然扳住她的脸。 庄佩佩立刻紧张起来,身上寒毛耸立,“你这是干嘛?!” “我倒是要看看,这么半天宁可冻死也不去拿木柴。非要凑到我身边不怀好意的猥琐女是个什么表情。哦,原来是这个样子。”秦宇冷冷一笑,凑近庄佩佩耳边轻声说,“你最好现在站起来马上去拿木柴给大爷取暖,你看看,这夜黑风高的。男女独处一室……” 他猝然把身体往前一倾,“我现在的心情和刚失身的小少年一样无助恐惧,感觉像是自己保护了很久的东西一下子赤裸裸展现在猥琐女面前,被凌辱的体无完肤。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清。不,还有些玩味……不,好像还有些认真? 庄佩佩噌的一声站起来,转过身冲着门连连后退,“我觉得你需要休息,休息一下……血脉喷张这个病无药可治,秦大侠万万不可做荒唐鲁莽之事!待小的这就去给您烧火取热,祛祛您的霉气。” 一回头。“咚”的一声整张脸撞到墙面。疼的庄佩佩呲牙咧嘴,“你要是毁了小的这张脸,哎呦疼死我了。我要是找不到好夫婿……” “还贫?” 走廊里都是庄佩佩扶墙而出痛苦不堪的哎呦声,秦宇的手缓缓放下,刚好放在刚才庄佩佩坐过的地方,依旧留着她的体温。 他嘴角不经意地挑起一个笑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没过多久客厅传来疯婆子喊道,“大侠救命!”,秦宇蹙眉抬首,快速从地上站了起来。才走几步,又听见庄佩佩狂喊“我受伤了!”的时候,秦宇眼里已经失了刚才的淡定,疾步朝客厅奔了过去。 客厅大门开着,呼啸的冷风裹着雪片不停地灌进来,就着外面的零星亮光秦宇才找到庄佩佩,她半个身子插在门外雪地里,双臂不停地晃来晃去,“雪好深,我动不了了。” 秦宇已经冲到门口,一把拉起她的胳膊,把她拽回木屋。 “你哪里受伤了?” 秦宇一瞬间语气里的担心庄佩佩却没听出来,她还嬉皮笑脸的说,“外面雪太深了,我根本挪不开步子……我的心灵受伤了……” 秦宇蹙眉朝木屋外面看了看,“我去吧。” 庄佩佩有一刻微怔,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冰块能主动帮人? 她还在回神的过程中,那边秦宇已经披上了大衣换了雪靴,围巾、帽子、手套,凡是能套上的都没浪费。 看他裹得跟包子塞得,脸上只能看见那双漠然的眼睛,庄佩佩笑呵呵凑过去,“哟,犀利哥,好久不见啊!” 谁知秦宇一把抓住她胳膊,硬是用剩余的那条大围巾把庄佩佩的脑袋裹了一圈,只抠出一个缝儿让她喘气看得见。 “没事的,我等你就好了,我待在屋子里面没这么冷……哎?哎?哎哎哎你拽我去哪儿?哎?我不去啊啊啊啊!!!” 说时迟,秦宇一个转身猛然朝着外面白雪皑皑大步而去,后面跟着个被他拽的踉踉跄跄的庄佩佩不住在骂,“你不是自己去吗?!”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去了?雪这么厚你不觉得有义务推我一把?” “明明就是见不得人好吧!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庄佩佩抗议。 话虽这么说,很快庄佩佩就被冻得不想再骂了。狂风夹杂着大雪铺天盖地的袭来,脚刚落地,她就被吹得倒退了几步,脸上像刀割一样地生疼。 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秦宇不由把她离自己又拉近了些,用他的背脊替她挡着风雪。 “这里有东西,抬脚。”他轻声说。 庄佩佩完全看不到前面的路况是什么样子,只能把头紧紧顶着秦宇的后背,他说什么,她就跟着照做。好在有秦宇在前面开路,积雪都被他推去两边,走起来的确轻松多了。 两个人像地鼠挖洞一样,匍匐,啊不,慢慢围着木屋移动。 好不容易摸索到木屋后方,眼前却是一片被大雪覆盖的物件,根本看不到哪里放着木柴,哪里又放着哪些危险物件。 肆虐的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寒风依旧刺骨,秦宇只好用手不停地在积雪里面扒拉着,庄佩佩也学着他的样子刨来刨去。 “找到了。”不多时听见秦宇大喊一声。 寥寥几根木柴,看来因为有空调的关系,罗德曼并没有准备太多,不过也足够两个人暖和一阵子了。 看庄佩佩抱着木柴走路都有些不稳,秦宇有些不耐,“平日里也没见你少吃,怎么关键时刻这么靠不住。” 你也不看看我外表几岁?庄佩佩狠狠白他一眼。 可话说着,他还是返回来把庄佩佩手里的木柴都放到自己抱着的木柴上面,转身按原路返回。 庄佩佩就快步跟上去,躲在他身后避风雪,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角。 秦宇感觉得到,他甚至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什么也没有说,却缓缓放慢了脚步。 终于安全回到了木屋,两个人翻箱倒柜的开始找一切能生火的东西。还好罗德曼在厨房柜橱里留了半包火柴,顺势也找到了手电筒,庄佩佩更是把提姆带来的这半年duca的收益报表都揉成了纸团点火。好在学校有教过野外如何生火,两个人连吹带护,终于把木柴点着了。 看着跳跃的小火苗一簇簇变大,他们坐在火炉前面总算松了口长气。 或许是真的折腾累了,庄佩佩和秦宇谁也没说话,就安静坐在火炉旁,若有所思的看着火苗发呆。 炉火映出秦宇越显单薄寂寥的背影,他望着那团火越少越旺,心绪漂浮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像是不想让眼前的影像再清晰重叠,他拿起刚才找到的半瓶威士忌,冲庄佩佩摇了摇。 只是淡淡一眼,他的目光落在庄佩佩脸上,心里有什么地方忽的一软。 庄佩佩的脸被炉火映的绯红,像块白玉中透着雾蒙蒙的桃花色,竟然有些娇媚。 那个侧脸,不由让秦宇想起前世那唯一的一次看到庄佩佩的画面。 那时候的庄佩佩比现在年长几岁,脸庞的线条生动立体,五官也更加精致,他记得那个漂亮女孩的侧脸,站在自家的露台上,浑身上下全都是悲怨消极的气息。 现在的女孩依旧有着那张已经成型的脸型,却再没有那种让他厌烦的自怨自艾感。相反的,却是自信,是希望,是他说不出来的一种耀眼…… 被人这样楞楞盯着,庄佩佩似乎感觉得到,她长长地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转过了头。她的目光清澈如水,带着少许疑惑,刚好与秦宇的目光相接。 四目相触的一瞬间,秦宇忙转过头,望向别处。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却有些奇怪,“喝酒么?” ------------ 148 暴风雪(3) 虽然那瓶威士忌确实让庄佩佩狠咽了口唾沫,不过一想到刚才在房间里秦宇那个口气,连连摇头,“戒了很久了。” 自打小时候喝啤酒被怀特夫妇狠狠教育了过后,这么多年庄佩佩真的就再也没有碰过一滴酒精,连在圆石滩宴会上爷爷纵容地给过她一小杯香槟她都悄悄放去一边。 像是心理有附加反应一样,一看到酒精饮品就会想起提姆被玛吉打到嘶声力竭的杀猪声,什么心情都没了。 秦宇也不介意她的扫兴,仰头猛灌了好几口。 辛辣的感觉瞬间冲破喉咙,引得从食管到胃里一阵难言的灼热刺激。秦宇闭眼抬头,长长哈了一口气。 终于感觉身体里有些微热起来,感冒导致的头晕也瞬间缓解了许多。他依旧大口大口喘气,似乎还无法适应威士忌后劲带来的冲击。 外面风声吹个没完,火炉里面传来的劈啪声,连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格外清晰,秦宇只觉得几乎都要听见自己胸口里面快速的砰砰声音。 一定是感冒引起的头昏脑涨,要不然刚才为什么看到那个女人会有那么奇怪的想法? 这么想着,他拎起酒瓶咕咚咕咚又是好几大口。 看他那跟平日里的淡然极不符合的动作,庄佩佩眉间微有变化,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想不出来要说什么。 安慰冰块儿的话,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良久的安静之后,秦宇的呼吸终于恢复平静,他依旧闭着眼不看她,冷清地问。“姓韩的那事怎么办的?” 听他这么问,庄佩佩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 “她在曼哈顿有套公寓,这是不难查到的。这几年一直跟一个叫查理的小画家交往,那个画家的作品并不卖座,也是她一直给他经济上的支持。你知道艺术家这个职业……呵呵,长话短说吧。反正就是听说因为要找灵感,和人体模特搞到一起去了,我也就是找人拍了点他跟模特的‘艺术照’,威胁说要寄给姓韩的,他倒也痛快,把装好gps定位的手机送她做生日礼物。她公寓里面的微型监视器也很容易都安装好了。” 秦宇沉吟片刻,低声又问。“你安不安全?” 咦?万年老二竟然先问她因为这事会不会被牵连进去? 庄佩佩吓得一傻,不由转过头多看了他几眼,没听错吧? “这事从头到尾我都没出手,事情都是那个查理做的,接触他的人只不过是我在东部有些私交的私人侦探,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因为gps定位的具体事宜也不是直接传到我电脑上面,连私人侦探也不知道我真实身份,微型监视器以现在的科技她也查不出来内容传去哪里……”她稍有得意地笑了笑。“反正不会查到你身上就是了。” 韩美美就是秦礼超的高干前妻,秦宇想要查她动向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秦霖,庄佩佩主动帮忙的原因不光是之前庄泽文的事情欠他一个人情,也因为秦礼超也是她的敌人。 于情于理,她也要插手的。 况且他们两个人早就有言在先,凡是会怀疑到彼此身上的麻烦事情,都拜托对方去做,做完了再算费用,目前为止还没出过什么差错。 依照平日里这样的解释,秦宇问过也就过了,可今天晚上不知怎的,他突然介意起她的安危。他继而又说,“你把资料传给我,我接手吧。” 庄佩佩眼睛一瞪,这可不行!她现在已经像是出了鞘的剑,哪有说停就停的?况且她自己里面也不是没有私心! “我欠你一个人情,这事情不查出个切入点我也不好交差。”庄佩佩小心翼翼撇他一眼,“再等等吧,你当初查庄泽文那个小情人也没少周折,这点忙我还是帮的上的。” 听她语气这么坚定,像是很着急地想要帮他做点什么似得,秦宇睁开眼,颇有深意地望了望她。 “随便吧。”他说,紧跟着又补了几口酒。 既然话题谈到正事上,也就不免又提到庄泽文的官司。 “还在等再次上庭,他不承认故意伤人罪,也不承认违反法官发的对被害人的禁止令,甚至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第二次开庭后又要求换陪审团,打拖延战术呗,法官也不给他保释。”庄佩佩耸肩,“不知道那家人怎么想的,为了莫须有的名誉,就不怕庄泽文在监狱里面捡香皂?” 她说的轻松,秦宇还是听出了她试图掩盖的那层担忧。 “别让他们家翻身。”他提醒,“永远是隐患。” 庄佩佩抿抿嘴,“我也不想,可总不能杀人放火脏了我的手。我爷爷那边已经把庄泽文从遗产受益人名单上去除了,我大姑和姑父在庄氏本来就是隐形人,我听说爷爷在和金律师商量要给他们一笔钱,把他们从基金里面完全删掉。” “会不会狗急跳墙?” “会也不会……”庄佩佩低头沉思片刻,“狗急跳墙是肯定的,但是跳不跳的过去是另外一说,他们手里没有任何能牵制庄家的东西。如果有……也不过就是阿英罢了。我猜……”她顿了顿,才说,“爷爷可能要公开承认这个小儿子了。” 阿英的事情秦宇也不是完全不知,对周文一直在庄伟勋身边服务到现在,他也早就起了疑心。 “有需要我做的么?”他问。 看他的样子并没有看好戏或者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阴冷样子,庄佩佩也不介意能有人能一起分享她肩上的担子。 她笑笑,“别让那个刘胜睿临阵逃脱不告庄泽文了就好,如果他坚持提告,庄泽文的牢狱之灾是跑不掉了。” 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庄佩佩也顺带问了问秦宇那边的“进度”。要是平常。一提到这些,换来的不是一句不咸不淡的,“管得着吗?”,就是一声不吭。不知道是不是这样封闭的环境下让秦宇有了想要聊天的欲望,还是酒后的他慢慢放松了心理的防线,他倒是不紧不慢的回了她几句。 他家的身份本来就比较隐晦。不像庄佩佩家经商起家,现在手下的企业大都也都是上市公司,很多经营资料按时都要发布给股东。而秦家,做什么的、有多少钱,有多少权,这些内容不是这么容易能查出来的。 举个例子。庄泽文这样的事情,在内地和港澳台都可以炒的风风雨雨。庄家却没有办法让所有人住口。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秦家,不要说主流报纸不会报道一个字,连外媒报道的内容都一个字也不会流入华夏国。想封锁一条消息,太容易了。 舆论对他们的影响力,在现在这个年代还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们的势力是大于金钱可以买到的。 对他们这些人的身份背景,大多低调。从不像富家子弟那样招摇。可富家子弟所有的花费都是自己掏钱,而他们所有的花费掏的…… 反正不是自己赚钱自己花这种方式了。 听秦宇寥寥几句已经明白过来,他在下一场很大的局。 像是最近华夏国最大的炼钢企业领导调整的新闻。就是其中一场戏。这个位置是不是肥缺,并不需要多高的智商都会明白。这个企业是基本不招外人的,高位都是内部子女培养出来的。明明已经内定了秦礼超的大哥秦礼辉出任新的董事长,各方面也都打好了招呼,谁知道最后政府内部又推出了另一家高|干的子弟任职,秦礼辉只得了个总经理的位置。 这样一换,手里管辖的金额、项目、分配和权力……傻子也知道会不一样吧? 庄佩佩低头数了数手指头,惊呼,“这少说十个手指头的差额吧?太牛了吧?!” 威士忌的后劲已经一点点涌现出来,秦宇明显感到头有些沉重。他用手扶着下颚,没有回答她。 实际上是比她想象的更多一些的,也更复杂一些的,他嘴角有一抹淡笑,庄佩佩这样睁大眼睛一脸崇拜的样子,他有些受用。 胸口哪里软绵绵的…… 可不管庄佩佩再怎么问,秦宇也不愿意再透露更多细节了。 庄佩佩暗想,量他也没有那么大能耐能左右一个国家的政权,谁知道暗地里勾结了党内哪一派?他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自然知道党内的斗争都是谁跟谁哪派跟哪派,想要抑制秦礼超未来不可限量的前景,那就要和秦家的对手为友。 “呐……”庄佩佩挤挤秦宇肩膀,狂眨眼睛,“你就告诉我一个名字就行,我也好让我爷爷别站错了队……” 秦宇冷哼一声,“门都没有。” 庄佩佩泄气。 在火光下她的脸颊红彤彤的,学着他冷冰冰的样子,自己对着空气对口型演他刚才那句话,“门都没有”,“门都没有”…… 她这么做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身体部位不在抖动,活像个谐星在夸张地表演模仿秀。 秦宇嘴角的笑意更浓,最后竟然展开成了一个哈哈大笑。 他这么一笑,好么,把庄佩佩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哈哈笑完,表情又有些无奈,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直愣愣地端详庄佩佩的脸,眼里已经有了几分暖昧。 “看你表现吧。” 声音里有种闻所未闻过的宠溺。 他说完,把酒瓶里最后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热的脸,又闭上了眼。 惊恐地看着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庄佩佩悄悄往另一边挪了挪。 她心想着:事出反常必有妖。 ------------ 149 暴风雪(4) 他又看见自己站在庄家那幢白色大宅的露台上。 是在做梦吧,不知道为什么,睡得一向踏实的自己最近时常梦到这一幕。 还能隐约听见楼下宴会里酒杯交错的欢笑声,舞曲一首又一首,年轻男女嬉笑的声音时不时传上来,可他,却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扇紧闭的玻璃门。 像是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那扇门忽的一声,开了。 秦宇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又不知为何,顿在原地。 是她。 正是青春年华的妙丽少女,赤着脚一步步慢悠悠走出来。她身上那件大红色连衣裙长短恰到好处,既没有让人觉得过于暴露,又很好的托陈了她那年轻的身形。 女孩的身体靠在露台上,她雪白的皮肤在月光下闪着白玉一般动人的亮光,安静如海,周围的一切声调仿佛在一瞬间消失。 她望着圆月缓缓抬起头,片刻之后,她笑起来。 这一次他总算走近了一步,他看清了她的容貌,高挑的鼻子,精致的五官,还有,让人舒服的笑容。 那个笑容漫延在她脸上,也漫延在他心里。 只是很快,他听见那扇玻璃门后面有个轻佻的中年男声发出。 “佩佩,你在做什么?” 少女警觉地回过身,面对那扇门后面模糊的身影,她的眉头紧紧皱起,用力紧咬着下唇,眼神中迸发出惊人的仇恨。 秦宇已经朝庄佩佩快步走了过去。 他脚步很急。手也很紧张的伸了出来,只要一瞬间能抓住她的手,他马上就可以带她离开这一切。 他觉得有这个能力,他对自己有无限的信心。他也必须这么做。 “宇哥哥!” 秦宇身体猛地一僵。 不是的,不会的…… 他不可置信地朝那个声音看过去,下一秒狠狠震在原地,瞬间表情大乱,有一层苍白渐渐浮现在他脸上。 那里现正站着另一个妙龄少女,一张惹人疼惜的俏脸嫣然笑着,大大的眼睛又黑又亮。她穿着粉色芭蕾舞裙,更突出她修长优美的身形。 “宇哥哥。”少女站在那里,就这样笑望着他。“你把我已经忘了吗?” 秦宇那只悬空的手臂“啪”的一声落下,他嘴唇动了动,像是很用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缓缓开口,“小……” “是我啊,我是宇哥哥的小丸子啊。”少女笑容更深,“你忘了,那年我们去爬山我崴了脚,是你背着我从山上一步步走下来的?你还总教训我,要我好好保护自己的腿。不要动不动就乱跑乱玩。你忘了吗?” “你忘了,在学校他们欺负小航,你跑去为他打抱不平,是我冲出来替你挨了一拳……”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就是这里,还留下了疤痕呢。” “还有还有,小航出殡那天,你在我怀里哭出来,你说这个世界上现在你只剩下我了。你还记得吗?” 少女的眼里突然浮现一抹戾气。“宇哥哥,你没有忘了。我的腿是怎么断的吧?” “你是不是忘了,我为什么会死的?” 秦宇黑幽的眼眸里慢慢浮上了一层雾气。 他目光直直盯着那个少女,双拳紧紧攥着。“我没有忘。” 说到“忘”字的时候,眼中有一行热泪缓缓流下。 而和他近在咫尺的庄佩佩,仿佛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一样,她冲着玻璃门的方向走过去,一字一句,像是咬牙切齿,“小叔叔,我在这里。” 同一时间,远处的少女也转过身,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 ****** 庄佩佩再醒过来的时候,又是被冻醒的。 也不知道到底几点睡过去的,秦宇说了神经兮兮的话之后不久就酒醉不醒,后半夜她困意袭来,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也就睡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靠在秦宇的肩膀上。 庄佩佩赶紧一个激灵坐直身体,乖乖,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差点羊入虎口啊! 窗外的风声已经停了,外面灰蒙蒙的亮着,想必天已经大亮了。 可火炉里面的柴火已经烧尽,一丁点火光也没有了。 刚想要起身去再扔点duca的项目表格进去烧起来泄愤,身体刚一动,一只大手突然死死抓住她的胳膊。 “疼疼疼——”庄佩佩被掐的生疼,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秦宇的手拽了一个踉跄,硬是被他抓紧怀里。 他双眼紧闭,身体微微颤抖着,“别走,别走……小丸子……” 他喃喃地声调不大,可是庄佩佩清晰地听出他声音有些异样,这让她不觉皱起了眉。 秦宇并没有醒,睡梦中的他将庄佩佩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恨不得要把她活活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 他不停梦呓,“小……对不起……小丸子……对不起……” 秦宇带着酒气的气息吹到庄佩佩脸上,她不由眉头皱的更紧,不管他现在是在做梦还是借酒装疯,庄佩佩都要快速从他怀里出来! “什么小丸子,你在找你的花轮哥哥吗!” 但是她越挣扎,秦宇就抱的越紧,根本无法挣脱他那双有力的手。挣扎中庄佩佩的脸碰到秦宇的脸颊,她突然一怔。 他怎么这么热? 她这样停止了动作,那边秦宇的手劲儿也渐渐送了下去。 庄佩佩小心翼翼地用手背碰了碰秦宇的额头,再碰了下自己的额头,乖乖…… 烧得很厉害啊! 又想起昨天下午和小航回来的时候,提姆已经说秦航有些感冒睡下了……庄佩佩皱眉,既然感冒了干嘛还要跑到木屋后面拿木柴啊? 她用力回想,凌晨两个人坐着说话的时候,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 一眼扫到秦宇脚边空空的威士忌酒瓶,她又是长长叹了口气,这不是作死吗? 没办法在他怀里半天没动,直到感觉得到秦宇不再抓着她,看他双臂缓缓下坠,她才悄悄从他胸口钻出来。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封山结束了吗? 由不得多想,庄佩佩把身上穿的滑雪外套脱下来,披到秦宇肩膀上。见他只是蹙了蹙眉,换了个姿势又靠在沙发边上,像是又睡熟了,她这才干轻手轻脚站起来。 现在木柴也没有了,电也没来,炉头也是电的,连壶热水也烧不了,虽然天亮了,但一时半刻房间里面也暖和不起来。眼看秦宇的脸颊微微发红,要不知道还真以为他是喝多了才这样,庄佩佩只好把房间里所有能搜刮的被子毯子枕头都抱了过来。她把能披的都披到秦宇身上,能围的都围在他周围。 不是不着急的,本来就暴风雪天,外面又封山封路的,他这样一发烧不是麻烦了?庄佩佩紧张的坐在秦宇身边,苦着张脸瞪他一眼。 怎么你就不得点别的病?每次都发烧? 事情已经这样了,着急也没用,得快点想想解决办法,先给他退烧要紧。 庄佩佩把浴室擦手的毛巾都用凉水打湿,她挑了一块小的,轻轻盖在秦宇额头上。瞬间的冰凉也没把病号冻醒,反倒是皱着眉哼了几声算是抗议,很快又睡过去了。 这当中她还不忘时不时叫醒一下秦宇,让他喝杯冰水再睡回去。 不管怎么样,感冒发烧多喝水准没错。 就这样,庄佩佩手里的毛巾稍微有了温热就换下一条,都用完了就回去继续打湿,来来回回折腾了几趟之后,秦宇额头的温度感觉稍微稳定了。 这时候庄佩佩才把他身上披着的杯子外套一件件又拿下来,最后只剩了一件单衣在他身上,庄佩佩也脱不下来,心想算了。 这种条件下,物理降温是唯一的方法。 她暗自念叨:各位神灵,留他一条小命吧,这小子活着虽然是个祸害,不过我还用得上他啊…… 那一边封山解禁了之后,另外四个人焦急地开车回来,一打开门就看到一脸倦容的庄佩佩满眼都是血丝,硬撑着坐在秦宇身边,机械性地还在一条条帮他换毛巾。 连听到他们开门都没反应。 可看到客厅里面一地的被褥枕头,撕烂了的碎纸片,保暖的外套帽子手套都乱七八糟的仍在一边,秦宇和庄佩佩都是一件单衣,还有一瓶空了的威士忌…… 罗德曼和达芙妮对了下眼神,达芙妮又和提姆对了下眼神,三个人站在门口有点反应不过来。 只有秦航仿佛根本没看到这些似得,快步走到庄佩佩身边,他伸手扶住庄佩佩按在秦宇头上的毛巾,顺势用另外一个胳膊揽住庄佩佩的肩膀,好让她的身体有个靠点。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问。 庄佩佩早就累得不像话,嘴都懒得张。太累了,一晚上根本没怎么睡,还要打起万分精神照顾秦宇,生怕他有个好歹。总算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她这才合了合眼,声音干涩,“他发烧了。” 众人这才七手八脚过来帮忙,达芙妮扶着庄佩佩回房间休息,提姆和罗德曼齐力把秦宇抬到沙发上休息。 只有秦航站在客厅正中,把地上的凌乱又环视了一遍,他的眼神停留在地上那瓶威士忌酒瓶上久久没有移开。 ------------ 150 梅花 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来了电,庄佩佩暖呼呼睡了足足一觉,再醒过来天已经黑了。 一睁眼,只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眸,秦航坐在她床边,正笑盈盈望着她。 庄佩佩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身,“几点了?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秦航摇摇头,“你需要休息的。”说着,把手里因为一直小心端着都有些捂热的水杯递给她,“有哪里不舒服吗?” 庄佩佩摇头,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果然舒服了许多。 “你哥呢?”她突然想到,“他烧退了吗?” 秦航看她掀起被子要下床,就拿了件外套给她,“好多了,已经醒了,在客厅。” 一向一看到庄佩佩就有说不完话的秦航,今天讲话却少有的简洁。 庄佩佩撇他一眼,并没觉得有哪里奇怪的,也就没多问。 厨房里达芙妮和罗德曼正在忙着做饭,提姆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着电视,不时回头瞧几眼那边的小情侣,又默默转过头。秦宇披着个毛毯,就坐在提姆身边。 看到庄佩佩出现,达芙妮冲她挥了挥手里的花椰菜,“亲爱的,好点了吗?晚饭这就好了,你看会儿电视吧。” 提姆伸手让她坐过去,“我打过电话给咱妈了,虚惊一场,她说你醒了给她回个电话就行。”他挤挤眼,“你爷爷不知道,别怕。” 他身边的秦宇并没有抬头。 “好在你们没事。”罗德曼跟着说。“我们昨晚在山下差点没有急疯了,达芙妮都快哭了,你们年纪这么小,就怕出点什么意外。好在你们都没事,我刚才看报道说这附近还有个老太太昨晚就没撑过去。” 他这么一说,庄佩佩和秦宇不约而同互望了一眼。 秦宇的脸色因为生病看起来有些苍白无力。眼神却又恢复了犀利。他不紧不慢扫了眼庄佩佩。眼神又快速地移开。 他浑身上下的气息再没有凌晨的那种放松感,仿佛那些层层保护自己的盔甲又一件件穿上,秦宇又变成了那个冷冰冰拒人千里的秦宇。 其实他心里这一刻是很尴尬的。 恍惚中他是记得有双冰冷的手按在他的额头上,他记得那个柔细的声音叫他喝水,他甚至对自己怀里那个温暖的触感都有些印象。醒了之后听到别人告诉他庄佩佩一直照顾他到封山结束,凌晨的画面又一点点清晰起来…… 现在他再怎么装着若无其事,也无法抑制住内心中越加复杂的情绪。 他觉得。他现在只能和她保持距离。 那个梦让他心有余悸,让他从来没有的有了彷徨感,让他极为厌恶这个不够意志坚定的自己。 更让他难以释怀的,是自己竟然会面对一个中学女孩,有那种变态犯罪的想法。 哪怕是发烧,哪怕是喝了酒,哪怕是他看到的是隐藏在那个年轻身体里面的庄佩佩。他依然原谅不了自己的失态。 那样的自己。那样的庄佩佩,让秦宇莫名的有些恐惧。 庄佩佩倒不觉得有哪里尴尬,她也猜到秦宇清醒之后会变回冰块。如果说因为一个晚上的闲聊让万年老二突然变了形的话,她还真接受不了。 不过,说句谢谢有这么难吗? 庄佩佩撇撇嘴,在提姆身边找了个很舒服的位置窝着。直到晚饭开饭。他们两个人再也没有什么交谈。 达芙妮和罗德曼烤了简单的牛排,还煮了一些蔬菜。虽然简单,但是所有人都快要饿疯了,谁也没有抱怨。 大家围着火炉席地而坐,达芙妮举起手里的香槟,“首先我们要先感激上帝让宇和艾丽莎的平安,我们来干一杯!” 她这样一说,众人的眼神都聚集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庄佩佩主动向秦宇举了举橙汁,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秦宇并没有抬眼看她,他的嘴唇几不可见地颤了颤,一点表示也没有。 见他沉默太久,达芙妮轻咳一声,“宇,大家在等你碰杯呢。” “干杯。”秦宇淡淡的开口,跟着喝光了水。 提姆虽然没有惊讶,不过也转过头看着庄佩佩的表情,很小声的问,“你们发生什么事了?” 庄佩佩摇摇头,表示不想说。 这短暂的尴尬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达芙妮很快又举杯:“为了这个世纪的最后一天,我们干杯!” 罗德曼赶忙跟着说,“希望千年虫不会毁灭我们!” 说到千年虫y2k,庄佩佩不由又瞥了眼秦宇。她知道,秦宇的科技公司duca因为研发生产几家电脑公司的核心配件,这一年为了人心惶惶的千年虫危机,大大地赚了一笔。 那些所谓的提款机会故障、电话接通故障、无法解决的电脑病毒,甚至核能发电、航空导航、交通系统、医疗仪器等设施会引发连锁反应,造成的人命伤害恐慌,搞得像是世界末日似的……这一切,都在未来几年证明并不是真的那么恐怖和严重。 秦航嘴里那个“好像能预知未来”的哥哥,怎么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不过庄佩佩也不眼红,罗迪奥大道上的ire分店为公司产生了惊人的效益和名气ire今年的营业额近乎以倍数超越了往年的收益。 庄佩佩也于年初和达芙妮共同创造了ire旗下的科技时尚品牌epic,将在千禧年的一月推出悬挂式u盘首饰品,以此抢先占领市场。这个新项目现在就由比尔在设计,庄佩佩前几日收到达芙妮寄来的新货样品也很满意。因为她知道。或许对现在而言,u盘不过是一个小巧却装不了什么文件的摆设,但是这个小小芯片的未来绝对不可限量。 自然,所用的u盘技术也是从秦宇的duca手里低价拿来的。 这样想想,庄佩佩浅浅笑了笑。 这一年,必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还没到零点。达芙妮已经有些微醺。她靠在罗德曼肩膀上。听他叙述自己那部连续剧新季度的剧情走向。看提姆的表情明显有些不耐烦,庄佩佩戳了戳身边的秦航,“走,拉你哥我们四个人打扑克。” “玩什么?”秦航眼里亮了亮。 庄佩佩想了想,目露精光,嘿嘿一笑,“玩憋七吧。输了罚钱,不过你可输了别哭。” 提姆根本不怎么会玩,秦航再怎么说还是个小朋友,她就不信秦宇玩个憋七还能比她强了? 当钟点终于步入千禧年的一刻,昨晚对艾丽莎的担忧让达芙妮紧绷着自己的精神,一放松下来才发觉有多累,罗德曼的那些话她听得了无情致。她早就趴在罗德曼身边睡了过去。而想要在零点亲吻美人儿的罗德曼明显的很失落。闷闷不乐的支撑着达芙妮靠在他肩膀上的头,只剩下喝闷酒了。 另一边庄佩佩因为已经输过了百位数美金,无奈只好答应被提姆把自己的脸画花抵账。提姆完全不顾庄佩佩恳求的目光,硬是给她画了个绅士胡子,还上翘的那种,然后那个畜生指着她的脸哈哈大笑。 庄佩佩气的牙痒痒。“你真不是亲哥啊!” 后半段提姆也连输几局,被秦航同样画的亲妈都快认不出来了。 再后来秦航也输了。庄佩佩和提姆联手把他也画成了个长着长睫毛有红脸庞的大姑娘。 或许是玩的太夸张,惹恼了正太的哥,那之后秦宇连赢了好几把,庄佩佩和提姆的脸上都贴满了纸条,上面写的都是什么“我有病,治不好”一类的。一局也没赢过的庄佩佩脸上竟然有二十多个纸条,鼻子、耳朵、嘴唇,头发,凡是能贴得地方,秦宇自然饶不了她。 天边静悄悄的露出鱼肚白,逐渐亮了起来,没多久窗外微微能看到霞光。四个人打了通宵的扑克牌,最终以庄佩佩再输就没地方贴了为由,游戏终于结束了。 想站起来照照自己脸上的战果,才发现腿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一旦没有了打牌的刺激,困意瞬间就布满全身。 庄佩佩也不记得有多少年她都没有这样熬过夜了。 看罗德曼也早就仰头长着大嘴睡着了,提姆有些心疼地看了看达芙妮,不过总算没有发生什么让他崩溃的事情,也算松了口气。 他扶着沙发站起来,语气疲倦,“我弄点吃的去,你们谁要?” 秦航趴在沙发边上摇摇头,要不是看小梅的牌瘾这么大,他刻意支撑着精神陪她玩,早就困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宇把身上的毛毯披在弟弟背上,揉了揉也有些发酸的脖颈,这才站起来打开了门。 这场雪来势凶猛,铺天盖地,可大雪过后大片大片的银装素裹,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洁白无瑕,安静的覆盖世间一切。仿佛那场暴风雪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留下的只是漫山银白,还有他心里的一些不安。 他静静靠在门边,心里突然想到一句话:雪压清松松更翠,霜打梅花花更艳。 秦宇的思绪被身后秦航一声唤庄佩佩的声音打断,他听见弟弟亲切地叫,“小梅。”,那边庄佩佩轻轻“哎”了一声,就走了过去。 谣闻爆竹知更岁,偶见梅花觉已春。 这是秦宇没想到的那句词的后半句,他或许还没想到,那朵被严冬摧残着的梅花,这就要顶着凛冽的寒风,傲然怒放。 那样的迅速,连他也始料不及。 ------------ 151 EPIC 三天两夜大熊湖旅行最终要画上句号了。 也不知道为何,一群人最后下山前打雪仗堆雪人的画面,就这样牢牢地刻在了庄佩佩的记忆里。 那里有庄佩佩被达芙妮不怀好意的用雪球扔进衣领里,冰的她大喊大叫;那里有她尖声怪叫地扑倒秦航,把他按在雪里让他大喊救命;那里也有提姆狠狠用雪球砸过罗德曼的脸然后假装失手的吐吐舌头;那里还有那个堆的奇形怪状的雪人,戴着庄佩佩的毛线帽子,围着罗德曼的皮带,眼睛是达芙妮切的花椰菜,鼻子是那个威士忌空瓶,提姆把自己的袜子打了结做它的领结,还有秦航留下的几个石头做雪人的衣扣。 那里也有秦宇一直靠在门边淡淡望着他们发疯…… 庄佩佩还记得,那天下午无论因为什么无意间抬头,她都会很容易就找到秦宇定格在自己身上的眼神。 那样复杂的眼神,她读不懂。 她一路上琢磨,她甚至觉得这样琢磨秦宇的自己有些奇怪,这才打消了一探究竟的念头。 等送秦航上飞机回华夏国的一刻,却是庄佩佩红了眼眶。 小航苦笑不已,才在山顶告诉他说不会因为离开这么远变得渐渐生疏的人不是小梅吗?那个信誓旦旦向他保证他是不同的小梅,怎么现在却红着眼睛皱着鼻子,像是一肚子的委屈似得? 他轻拍庄佩佩后背,“说不定我明年还能说服奶奶让我来玩,到时候你再来接我呗。” 语气听似轻松,任谁都能听得出他也有浓浓的不舍。 庄佩佩忍着眼泪拼命点头。 她是太介意秦宇那天晚上的那些话,她生怕小航有个闪失,那个大大的眼睛再不会追寻着她的背影,她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 似乎是庄佩佩的动作太过于戏剧化,秦航也禁不住红了脸。 看庄小梅这么在乎自己的去留。他心里默默觉得,已经和三年前他离开的时候她大大咧咧的样子有了很大的不同。她这样明明白白地把情绪表露出来,让他心里感觉暖暖的。 不远处无奈望着两个小年轻依依不舍的三个成年人,互相对了个眼神。达芙妮凑到提姆身边,满是羡慕,“年轻真好!” “加油。”秦航对庄佩佩轻声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在b市随时欢迎你。” 他指的是庄佩佩当初告诉他两年后会去华夏国的话。 见庄佩佩还是只顾着点头。秦航心里又有些不确定她是不是在敷衍自己,随后补上一句,“你做的到的,小梅,我相信你。” 庄佩佩听了一怔,她缓缓抬起头,眼神忽地严肃起来。 “我一定说话算话。” 秦航一进入安检入口,秦宇就要求和提姆离开洛杉矶,前往他们在硅谷的总公司。 一行人在机场大厅分离的时候。秦宇也没有说出一句类似谢谢的话。他只不过眼神带到,算是说了句再见。 这世上估计也只有庄佩佩能把那种冷傲的眼神读成再见了。 回家的路上,庄佩佩眼望车窗外面洛杉矶市中心那片高楼耸立,心里想着的却是秦航的那句话。 竟和她记忆中汪子诚常安慰她的那句“你做得到”如此相近。虽然出自不同人的嘴,虽然所指的事情、所面对的困难都不一样,可听在庄佩佩耳朵里。却有种异曲同工的微妙感觉。 难以相信,这些个月来她心底里的那些小不安,那些不确定,已经渐渐没了影子。事业上的成功,亲人的温柔相待,让庄佩佩早就充满了新一轮的斗志和信心。再听到这句“你做得到”的心情,已经早就不是渴望被人承认。而更像是一种肯定。 她嘴边牵起一个极为温柔的笑意。 秦航,等我过两年去帮你撑腰!汪子诚,等我过两年去把你迷得要死要活! ****** 千禧年正如庄佩佩所预料的,是极为不平常的一年。 一月十日,epic的春季新货成品出炉,一个个集装箱的货品运到洛杉矶海港,随即便有物流公司按照事前安排好的行程,将货物分发到ire在各个城市的分店中。 二月五日ire旗下新的科技时尚品牌epic设计师比尔.雷顿和总经理达芙妮.韦佛尔在纽约时装周发表会上,第一次介绍了epic品牌,并推出了epic将会在三月开始发售的第一批产品,取名one。 在发布会上,比尔和达芙妮面前摆着一排粉、蓝、绿、银,金五种糖果色的圆柱体小挂饰,大小差不多和大拇指那么大,全部为不锈钢抛光材质,挂链为同款色系的尼龙绳。 这就是epic推出的移动usb盘挂饰。 并没有特别的噱头,只不过抢在了很多人的前面,刚好ire的名气又是这几年势不可挡的新兴品牌,在时尚界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说服力搭载了两种容量,5gb和10gb,定价为199美元和299美元。这点容量用未来的眼光看,要价过高了,但是现阶段u盘才刚刚兴起,还没有替代软盘和cd/dvd的市场,这样小型的移动硬盘在当初并不便宜。况且有ire的设计元素跟品牌定位在里面,价位上庄佩佩觉得可以尝试风险。 比尔介绍完的设计理念后,另有公司的技术人员介绍内部的组件,最后达芙妮宣布了价格,并称会在三月初投入市场。 她微笑着面对媒体,“我和我的合伙人对epic投入了巨大的经费和精力,我们有信心可以将ire的时尚风格介入到科技技术当中来。所以为了让大家能更好的接触到我们公司的产品,在产品上市后的一个月内,顾客凡是可以将不用的软盘回收给我们,每张软盘我们将减价10美金,最高可减100美金。我们会将软盘合理科学的再回收或再利用,以此保护我们的环境。” 当被问到为什么没有考虑制作当下大热的便携式mp3播放器,而是还没有被人们熟识的u盘时,达芙妮甜美一笑,“ire的品牌形象是要创新是我们送给千禧年的第一份礼物。” 其实达芙妮心里也有大大的疑惑,为什么艾丽莎坚决不同意投入mp3播放器市场,这对她来说才是眼前能看到的回馈率最高的投资!为了这事一向目标明确的两个人还在办公室里差点吵了起来,艾丽莎最终妥协:epic现在刚刚起步,没办法承接那么大的工作量,如果一年后可以和主品牌分开营业再考虑mp3播放器。 真正呢? 庄佩佩记得2001年苹果公司就会推出第一代的ipod,那将是会颠覆mp3播放器的一阵旋风。她还记得自己收到小叔叔送给她的那个白色ipod的同一天,那个才用了没一个星期的mp3播放器就躺在了垃圾箱里面。 她无法和达芙妮解释,为什么mp3播放器不出一年将会被市场淘汰。 隔天,就有时尚界评论家在报纸上抨击价格过高,华而不实。玛吉担忧的把报纸拿给庄佩佩看,“达芙妮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会有人买吗?” 庄佩佩只随便翻了翻,就顺手扔去一边。她耸肩,“管他呢,反正货都到了,不行的话把比尔开了让他承担责任呗。” 接下来的一个月庄佩佩几乎每天都在学校和公司两边跑,电视广告的制作已经接近尾声,达芙妮一个人忙不过来,只好让她过去盯剪接。 工作人员虽然不懂为什么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可以在身后对自己指指点点,但是看得出总经理对她的极度信任,也都不敢造次。 每天庄佩佩到家都是晚上九十点钟了,还要把学校的功课做完,往往就快要凌晨才能睡下,隔日一早六点就要爬起来,紧跟着又是紧张的一天。 玛吉和彼得看在心里,也都替她的身体担忧。 孩子从小就自律的很,做父母的不用那么辛苦自然欣慰,可如果什么都插不上手,他们就有些不安了。 终于有一天晚上,当彼得看到自己的宝贝艾丽莎趴在书桌前沉沉睡去,胳膊下面还压着没写完的功课,脚下是一张张写的密密麻麻的广告画面构图的一刻,再也控制不了对女儿的心疼怜惜。 他打了通电话给达芙妮,少有的失去了平日里的憨厚,而是非常坚决的告诉她,“赶快把艾丽莎从你的团队里面撤出来!” 第二天达芙妮特别抽空带着比尔到坏特家赔罪,毕竟彼得是她最敬重的老师,这个人可万万得罪不起。她跟彼得玛吉保证,绝对不让艾丽莎再去公司。可在艾丽莎软磨硬泡之下,彼得总归还是相信了她为了多学些社会经验的借口。但是玛吉仍旧坚持,她的小南瓜每天只能工作两个小时,多一分钟都不行。 这样被迫减缓了脚步,庄佩佩终于有了时间在家吃饭,晚上也多出了陪彼得看电视的节目,可她的心还是被紧紧牵着。为了给自己舒缓压力,她每天睡觉前都会用另外一台手提电脑,查查庄薇薇最近都去了哪里。 看着看着,她心情就会越发好起来。 很快,就到了正式投放市场的那天。 ------------ 152 成绩 三月三日星期六,庄佩佩天一亮就起床,不管做什么手里都紧紧攥着她的手机。 八点钟的时候,达芙妮打来第一通电话:纽约的ire店外目测大概有一百多人已经在排队要购买。 时间快速的无法想象,短短半个小时后,另外八家的店长向达芙妮汇报的内容也相近,有的分店外面排队人数甚至多过了纽约这个时尚大都市。 十点钟所有分店开门的一刻ire公关部经理站在罗迪奥分店前接受当地几家电视台的采访,镜头后面,正有一大群人拥挤着涌进店里,大部分都是青少年和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人潮涌动,甚为惊人,连门口维持秩序的保安都差点被人推倒。 这组镜头当日便在全国各大电视网不同时段的新闻上连续播出。 为了不造成人员伤亡,各家分店只好开始控制人流。 快到中午的时候,达芙妮已经接到电话,说有两三家分店因为销售速度过快,很快就将要售空现货,急需总公司安排调货过去。 听到达芙妮的话,庄佩佩总算露出了轻松的神情。这一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不仅没有白费,还交了一份好成绩!会大卖的原因,除了她们付出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去回收软盘,让顾客只要带着十张软盘就能减去一百美金的售价,是个非常划算的买卖之外,u盘的内存容量也是目前市场上最大的。 还没有任何一家公司生产的u盘目前为止超过2gb。 而现在比较成熟的cd/dvd市场,最大的容量也就是dvd的标称容量一上市就公布了最大10gb的容量,而且不像dvd只能刻录一次,从技术上已经远远领先了市场。 再加上清新简洁的设计和极为方便的携带方式,给人的感觉要比市面上任何u盘都提升了几个档次,形成了气质上的区分。 庄佩佩和达芙妮商量了一下即将要到达洛杉矶港的第二批货分配。又叮嘱了一番晚上要投放的电视广告安排,最终挂断了电话。 等把手机真正放到一边,她才惊觉手心里有一层微薄的细汗。 心里既是紧张,又是兴奋。是一向对自己的能力有些不满意?还是源源不断的满足感? 她也分不清楚。 她仿佛快要忘了,还有一个曾经无所事事只懂得挥霍放纵的庄佩佩。那个她一辈子没有工作过一天,那个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现在这份成就感。 合了合眼。她心里悄声对自己说:再等等。 当天晚上,全美知名的几家大型电视网络台都在黄金时段播放了顺序不同的几支广告。 其中一段刚开始是一对中年父母坐在电脑前面。两个人小心翼翼商量着要选哪些照片,挑着挑着,都不约而同面对一个大笑着的孩童照片露出了笑容。画面一转变到了法国铁塔,跟随着镜头,观众看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棕发男孩背着书包走到公寓外面,有邮递员笑着递给他一个包裹,用法文问候着:“这是这个礼拜第几次啦?女朋友吗?”男孩腼腆笑笑接过包裹,回到房间里他拆开箱子,里面是的精致小礼盒。和一个卡片上写着“我们的爱与你同在,生日快乐!”的一行小字。他脸上有一丝好奇,把弄了会儿就将它插进电脑里面,看着看着,眼里一点点蓄满了温情。像是有些激动,男孩微微红着眼眶不得不把一双手轻捂在嘴边。电脑屏幕上。正是远在美国的父母为他精心挑选的,从婴儿时期到他最后离开的那些照片。每一张照片上,都有着他成长的印记,还有他父母温柔的笑容。 背景音乐是极为平缓抒情的钢琴乐曲,男孩正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眶,只看到貌似他室友的另一个男孩走进画面,用法文问着:“下午的课别迟到了。一起吃午饭吗?”男孩慌忙抹了把脸,把电脑关了,顺手把拿下啦戴到自己脖子上,走过去和同学挥拳打招呼,两个人年轻的背影消失在镜头前。 最后画面黑下来,出现一行白色字体: you love。 另外还有一则广告同样让观众记忆犹新的,是几个中学女孩轻松聊着天放学走路回家,当她们走到一幢房子外面,几个女孩互相看了看,开始笑着起哄,推着其中一个露出害羞模样的金发女孩到大门外。那个女孩咽了咽口水,咬着下唇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和她们同样年纪的金发男孩,看起来有些疲倦的样子,但是见到那个女孩嘴边还是牵起了一个青涩的笑容。 “你病好些了吗?”女孩羞涩地问道。 男孩点点头,才要说些什么,后面起哄的几个女孩子们已经开始窃笑。这样搞的那个女孩大窘,赶忙把脖子上挂着的摘下来扔到男孩手上,“这是地理课后天考试的提纲!” 说完,头也不敢回的跑到朋友身边,拉着她们快步离开。 男孩低头看看手里的u盘,又抬头看看女孩的背影,红着脸抓了抓头 you love 这一次一共打出了三组广告,除了剩下一个完全展示产品和组件的,这两款专打温情牌的广告几乎是瞬间在网络上火爆了起来。 公关部经理很快告知达芙妮,公司的电子邮箱快要爆掉了,写信进来的都是说广告如何如何感人,让观众感受到自己曾经的那些片段。还有父母写信说他们的小孩就在国外读书,这样的广告让他们眼含热泪。 这两款广告都是出自庄佩佩的策划、编排和剪接。直到看到这些,玛吉和彼得才总算明白过来,他们的小南瓜这大半年起早贪黑的成绩是这么漂亮! 那天晚上临睡前,玛吉依偎在彼得身边。两个人躺在床上又再看那个父母选照片的广告。两个人许久都没有说话,盯着电视的眼神里各自有些复杂的神情。 有欣慰,有感动,有微微发涩的双眼,也有对女儿惊人能力的自豪感,还有些淡淡的伤感。 玛吉默默地想。他们会不会也像广告里的那对夫妇一样,在不久的将来只剩下空空荡荡的房子。只剩下电脑屏幕里面儿女们嬉笑的照片…… 他们是不是也会这样一张又一张重复地翻看之前的照片,看着提姆和艾丽莎从小长大,然后双双离开父母的怀抱,朝着更广更高的天空而去…… 想着想着,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像是明白玛吉的落寞感,彼得轻轻把妻子揽在怀里,柔声说,“亲爱的,永远别忘了我们为什么叫她艾丽莎。” 玛吉吸吸鼻子点头。心里也有些感慨。 “只要她健康快乐就好……” 还是忍不住的心慌,她的小南瓜永远不要长大就好了。 不出一个星期,九家ire已经完全售空了所有的现货,连入驻在七百多家梅西商场里面的柜台也销售一空。在第二批货到达洛杉矶之前,想要买到的买家只有尝试在ebay这样的网购页面以高价竞拍的方式去抢夺。 达芙妮的声音因为太过激动都有些颤抖,“艾丽莎。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快告诉我,我怕我心脏受不了!” “等。”庄佩佩微微一笑,只留下这一个字。 等什么呢?达芙妮一筹莫展。 可不管她怎么问,只能听见艾丽莎心有成竹的语气说,“等就对了。” 再等几个星期看销售业绩吗?达芙妮错愕的想,可现在的势头空前的凶猛,销售业绩不用猜也会是让人惊喜的数字。 难道还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开头的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庄佩佩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也就不怎么惦记了。 她又乖乖恢复了平日的作息,学校一下课就回家陪玛吉。 庄佩佩看得出来,玛吉是真心替她高兴的,也是真心最近有些郁郁寡欢的。 大致原因她也不难猜出。 自从提姆去了外州上大学,毕业了又一年到头为着duca全世界的跑,逢年过节就算回家也就那么几天。 怀特夫妇就把心底的那些牵挂和保护都寄托在了小女儿身上。 提姆大大咧咧不走这些脑子,庄佩佩可比他心思细腻的多。 玛吉虽然口头上说乐得清闲,但是私下不是没有抱怨的。 最近为了epic家里已经频频给她开绿灯,现在事情告一段落了,庄佩佩也喜欢待在家里懒洋洋的感觉。 况且玛吉和彼得的要求并不高,她下午回来坐在厨房边写功课,边看玛吉做饭,有时候母女两个人弹一会儿琴,聊聊天。等彼得回家了三口人乐融融吃顿饭,彼得不教课的时候他们就看看电视,说说学校里面的趣事,一天一天过得很轻松。 按照庄家的要求,庄佩佩今年开始有了比以往更多的课外科目。本来已经在学马术、网球、高尔夫和法语的她,被爷爷要求今年要在他列出的名单里再多选出两样。 彼得把单子拿给她,努努嘴,“你爷爷这是要累死你吧。” 庄佩佩看了也不免无奈,她觉得,是该给周文打通电话了。 ------------ 153 叔叔 从小学开始,庄家就为庄佩佩安排了很多培养贵族千金的课程。 刚开始从简单的绘画、音乐和舞蹈,到后来庄伟勋又点名加入了高尔夫和中文课。随着庄佩佩的年纪一天天长大,身体也逐渐成型,庄家又要求怀特夫妇为庄佩佩报名马术课以及网球,后来看她中文学的似模似样就又加入了法语课。 但是今年,似乎庄伟勋对自己的孙女有越来越多的期望,庄佩佩又被要求要多加两种学校以外的课程。 这份名单里面已经不仅仅是击剑或者滑雪这些体育运动,西班牙语、经济学、管理学,微积分…… 这些内容连庄佩佩都无法相信,爷爷到底是疼她还是要整死她。 目前学校的课业虽然不多,但是加上已经有了的那些庄家要求的课业,还有私底下ire的经营,庄佩佩已经有些吃不消。 更别说她还需要很多私人时间去调查前世的那些因果仇恨,更需要时间去紧盯很多人的生活走向…… 爷爷的固执有时候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服的,这种时候她正需要庄家的监护人为她做点什么。 而且有些事情,也是该时候和爷爷说清楚,打声招呼了。 可想来想去,庄家也没有很快要求怀特一家做出选择,庄佩佩觉得现在还不是时机。 六月七日是庄泽文再次开庭的日子。 提前一个月的时候,庄伟勋一行人突然出现在洛杉矶。 他们在比华利山庄的四季酒店住了几天,才通知怀特一家。说庄老先生想和孙女见上一面。 对爷爷的这次行程,庄佩佩是完全不知道的。 所以听到消息的时候。未免有些措手不及。 她随着彼得和玛吉一起开车前往,路上不停转动着脖颈上戴着的粉红色,心里有些紧张。 想到那个四季酒店,就想到五岁的那一年圣诞节,她紧抱着身体窝在那个餐车里面,听着金和平在劝爸爸不要长跪。听着周文那些长叹,还听着爷爷分家退位的决定…… 爷爷从圆石滩过来,应该不是旅行这么简单。 等到了四季酒店的时候,庄佩佩的心态已经恢复了平静。 面对爷爷,自然要有另一番面貌。她快速整理了心情,眼里浮现了一层机敏。不管爷爷这一次到底来洛杉矶干什么,她不能先慌了阵脚。 所以一见到那个坐在皮沙发里望着落地窗外沉思的老者背影。庄佩佩就快步走了上去。 “爷爷!”她亲切唤着,“您怎么来啦?” 庄伟勋这才收回眼神。慈笑着拉住庄佩佩的手,温和道,“佩佩不喜欢看到我这个老头子,我还不得积极些?” 庄佩佩就挤进爷爷怀里,咯咯地笑,“爷爷又取笑我!好些日子没看到您了,一见面就是数落我!哪有不想见爷爷,分明是爷爷不搭理我嘛!” 又见到孙女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庄伟勋心里就舒服了几分。 自打去年圆石滩那次宴会之后,庄佩佩被爷爷早早安排回洛杉矶,祖孙二人也只是平日里在电话上聊聊而已。庄伟勋再也不在孙女面前提一个关于庄泽文事情的字,庄佩佩也从来不多嘴。 最后在圆石滩看到爷爷那副苍老虚弱的面容一直挂在她脑海里。她强忍着歉意不敢去回想,可这次看爷爷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她也打心底里面替他开心。 庄伟勋和怀特夫妇打了招呼,语气轻松,“好山好水看久了也会腻,时间长了也要到大城市里面散散心。” 一直站在一旁的周文就微笑着上前,“庄先生订了七点钟楼下餐厅的位置,你们要不要先喝点什么?” 她说着,就要引玛吉和彼得去隔壁的小厅。 怀特夫妇明白她的意思,倒也乐意让艾丽莎单独陪一会儿爷爷。玛吉笑着挽住彼得的胳膊,“我先生晚上还要开车,不如给我一杯玛格丽特酒?” 这时候庄佩佩已经从爷爷怀里出来,她就坐在爷爷身边,细细打量着他。 气色是好了许多,可也同样瘦了,两颊无肉,眼眶深陷,比上次她看到爷爷的时候仿佛又老了一些…… 庄伟勋眼神温柔的看着孙女,唇角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佩佩盯着我看做什么?” 庄佩佩淘气地伸手摸了下爷爷鬓角稀疏的银白色头发,吐吐舌头,“我看爷爷越来越年轻啦,比上回我看到您的时候又帅了好多。” 看她又是一副没大没小调皮的样子,惹得庄伟勋忍不住也笑骂一声,“这话也就你说得出口!可别当着外人这样说话,让人家当我庄家长孙女就这个德行。” 庄佩佩就嘿嘿的笑。 她环视一下爷爷的总统套房,纳闷地问,“爷爷,阿英哥哥怎么没来?” “想阿英了?”庄伟勋眉宇间露出满意的神情,“你文姨给他报了个活动,都是他那样情况的孩子,让护工陪着他去西雅图了。” 庄佩佩眼睛暗了暗,“那就没办法给他弹我新学的曲子了……爷爷,那么老远的活动,阿英哥哥行不行呀?闹脾气了可怎么办啊?” “这家里也就你惦记着他!”庄伟勋欣慰而笑,“他也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文姨,你文姨也会有不在的一天,就像爷爷我……” “呸呸呸,爷爷可不带这么说话的!”庄佩佩赶忙打断他。 她认真地模样又把庄伟勋逗得一乐。 那双略显枯瘦的大手一直轻拍着孙女的手背,满是宠爱。 想想现在,也就唯独看到佩佩能让他心里这样暖和踏实了。 想着想着。庄伟勋眼里又浮上了一层说不清的复杂神情。 “佩佩啊……”他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番庄佩佩,轻声道。“爷爷有些话想要亲口问问你。” 庄佩佩立马坐直了腰板,脸上也没了刚才的顽皮胡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认真,“是,爷爷您说。” 果然是有话要和她说。 庄伟勋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佩佩很喜欢阿英是吗?” 庄佩佩点点头,“我一直很喜欢阿英哥哥啊。他陪我练琴,教会我好多曲子。” 庄伟勋看着孙女这样真挚的小脸,话到嘴边,却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他闭目沉吟片刻,缓缓叹了一口气。 庄佩佩心里有数,屏住了呼吸,只等爷爷开口定夺。 “佩佩。今后如果让你管阿英叫小叔叔,你愿意吗?” 庄佩佩心里一怔。 她愿意吗? 爷爷在问她的想法? 还是在试探她知道什么? 这个问题她怎么回答? 本以为爷爷是要像往常一样。告诉她阿英是他小叔叔的事实,她只有点头接受的份,可爷爷这样一问,倒让她有些吃惊。 一时间脑中有些混乱,庄佩佩眼珠快速转了转,并没有做任何回答。 庄伟勋已经睁开眼睛,静静端详孙女脸上这一刻快速飞过的那些表情。 不敢让爷爷看出她走什么心思,庄佩佩只好低下了头。 四周围的空间像是静止了一般。丝毫听不见任何声响。庄佩佩眼观鼻,鼻观心,只能隐约看到自己的胸脯一上一下随着呼吸而动。 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惊讶或者震惊的表情,她甚至没有开口问为什么。因为这个问题来的太快太猛。她装不出不知道事实的样子。 这件事情跟她有切身的关系,她没办法,她也不想装下去了。 “爷爷……”庄佩佩抬起头迎着爷爷探索的目光,“我不愿意。” 庄伟勋的眼神就黯淡了下去,嘴角那一直微牵的笑意,有了些勉强。 “可是,我觉得我不应该这样。”庄佩佩表情严肃,“姑父说,阿英哥哥是爷爷的孩子。我第一次看到阿英哥哥……阿英叔叔的时候,爸爸并不喜欢我,爸爸甚至不想要我回来。可我那时候不知道爸爸失忆的事情,我只觉得很伤心,为什么爸爸不爱我,为什么爸爸不摸我的头,亲我的脸……” “那时候如果没有爷爷坚持,如果没有文姨照顾,如果没有彼得和玛吉保护我,我想我一辈子都会那么伤心,那么孤独,永远不知道原来世上有这么多人爱我。” 她说着,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我在圆石滩听见姑父那样说,我一开始不相信,可是我回到洛杉矶想了很多,爸爸当初也不相信我不是吗?我觉得我不能这样对待阿英叔叔,这样对他不公平。爷爷,我不想阿英叔叔跟我一样,有那种伤心的感觉。我们不能因为觉得他不懂不明白,就这样欺负他。” 庄伟勋心中一颤,看着孙女动情的神色,多年来那份对她的深深的愧疚又溢了出来。 他眉头紧皱,遗憾,疼惜,还有那些深深的亏欠,这一刻全浮现在他眼中。 庄佩佩伸手揉了揉发涩的双眼。 “我不愿意,爷爷,我不愿意就这样简单的把阿英哥哥变成阿英叔叔。我不愿意永远不被爸爸接受,做一个背后影子一样的女儿,我也不愿意阿英叔叔做这样的人,永远生活在阴影里面。” 她用力抿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可是,豆大的眼泪还是从她晶莹的眼眸中滚落,打在庄伟勋手背上。 “我想要爸爸对别人介绍我,自豪的说我是他的女儿。我也希望我能自豪着跟我朋友介绍,这就是我的阿英叔叔,他是个钢琴天才!” 走廊里的周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会大声哭出来。 ------------ 154 正名 是夜,天色将暗未暗,一轮圆月高挂苍穹。 空气中有种淡淡的青草味道。 城市间闪烁的灯光和远处几座高层建筑物像是一幅浓墨重彩定格的油画。 在这样的高度向下望去,远远的那些灯火更像是倒看星空,一片辽阔无边的银河一般。 如此耀眼绚丽,又不失宁静悠长。 庄伟勋自打吃过晚饭就这样静静坐在沙发里面,一直望着窗外的景色沉思。 几个钟头了,也不见他动一动,或者说句话。 看他苍老的背脊这样面对着浩瀚的夜空,周文忍不住的揪心。 她终了还是泡了杯蜂蜜水,递到庄伟勋面前。 “好歹喝一些东西。”她清冷的声调里有掩饰不住的担忧。 庄伟勋没动,而是缓缓闭上了双目。 周文长叹一声,还是坚持着,“我把水放在这里,不要放凉了。” 她放下水杯,转过身走了几步,似是有话要说,又走了回来。 可走到庄伟勋身边,周文欲言又止,辗转片刻,眼神里尽是无奈纠结。 庄伟勋似乎是感觉到了她这样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本是刚刚舒缓的眉间就又蹙了起来,沉声道,“说吧。” 周文咬了咬牙,“我还是不同意。” “你没听到佩佩如何说的?”庄伟勋反问。 他只听到周文又是一声叹息。 庄伟勋睁开眼,转过头看她,“为何我庄家上下就没有一个人能有佩佩这样的气量?” 听似询问,周文却听得明白,这里面是满满的怨气。 她便不说话了。 许久之后。庄伟勋伸手拿拐杖,周文赶紧上前扶他,却被他用手轻轻推开。 他杵着拐杖在屋里走了几步,眼神就变得锋利起来。 “我这辈子,还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彻大悟过。”庄伟勋说,“你当一个孩子她不懂?你当你骗着她,不告诉她,她就不知道?我告诉你,越是孩子。她越是明白这里面的隐晦!” “作孽,作孽啊!”他说着,自嘲着哼了一声,“我这辈子做的最作孽的事情,就是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没有人,没有人能告诉我要怎么做,谁也没有这个权利。这如今。这就是报应!” 他太过激动,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还好周文手快,扶住了他的胳膊。 “庄先生,您小心身体!” 庄伟勋揉了揉眉心,顺着周文的手又坐回了沙发里。 “这孩子,就是老天爷来惩罚我的。他就是为了告诉我,我庄伟勋不配有这样的后代,我罪孽深重。他就是要让我自己扇自己的嘴巴!” 周文心里一惊,生怕庄伟勋真对自己下手,一着急,又落了泪。 “你别这么说……佩佩能有一个爷爷,尚明能有一个女儿,这就是我们家的福气,修来的。是修来的……” 一想起孙女傍晚的那番话,庄伟勋心里就有莫大的伤痛。 “她聪明伶俐,她从小心眼就多,可你说,她不这样做,她怎么在这个家待?就是因为她明白,她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庄伟勋的眼神沉了下去,“她说她明白自己生活在阴影里面,她说她都明白她爸爸不要她是怎么回事……你说她这些年从来不提这些话,你以为她真的不明白?还不是怕伤了我这个老头子的心?也让她那个不懂事的爸爸难堪?同样阿英的事情。放在泽文身上就想着要从里面拿什么好处,要是薇薇,有她那个妈带着,也免不了打这里面的主意。可佩佩呢?” 他说着,眼睛盯住周文,“佩佩怎么说的你也听到了。” 周文流着泪点头。 “我说要给阿英一个身份。你偏偏不同意。阿英是我儿子,难不成我要让他一辈子活在影子里面?再作孽,再作孽我也活不久了!尚明也好,尚均也罢,他们不同意他们也管不着!他们哪个不是花我的钱?哪个不是用我一辈子辛苦撑起来的家业养着?!” 庄伟勋顿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舒了口气,“佩佩这孩子,我欠她的太多了。还不清,还不清了……” “别这么说,佩佩还小,往后还有好多年等着您培养她。”周文忙接话,“这孩子往后是不一般的。” 沉寂了许久,庄伟勋再开口已经十分疲惫。 “没佩佩今天这席话,我还真不确定要不要把阿英那孩子公布出去。我也怕,怕他那个病受不了这些刺激……可听了她这样说,我忽然就明白了。我不能一错再错,等哪天我走了……” “别……”周文打断他。 庄伟勋反手按住周文的手,“我是真的不希望佩佩对我有怨言,我也不能让你跟阿英往后这样没名没分的生活!不管我们之前怎么定的,我还喘一口气,我就得付这个责,你懂吗?” 看周文含泪点头,他也跟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阿英的身份,你记着了,就是佩佩给的。往后,我们也要帮她,把欠着她的都补回来。”庄伟勋重重叹了一声,喃喃道,“都补回来,都得双倍补回来……” ****** 没几日,庄佩佩就收到了金和平寄来的关于基金的一些法律文件。 上面头一次加入了一个新的名字:庄尚英。 既然已成法律文件,那证明全家人都通知到了。 她仔细看了看资产划分,原先庄泽文那份,就转到了庄尚英名下,由周文代理。 这份文件里面同样也做了决定,庄泽文、庄慧文和刘明将不再继续享有任何庄家的资金分配。庄慧文全家将收到三亿美金的最终金额,然后庄家再也不会支付他们一分钱。这里面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如果是刘明主动提出和庄慧文离婚的话,他无法和庄慧文平分这笔费用。 爷爷这次的决绝,想必是对庄慧文一家人伤透了心,也再也无法修好关系了。 但是这样,他还是尽力保全了庄慧文那摇摇欲坠的婚姻。 听说刘明因为基金的事情跑去金和平律师楼大闹了一场,扬言誓不罢休,一定要让庄伟勋身败名裂。 大概两周之后,香港的报社说有人匿名爆料,庄伟勋除了庄尚明和庄尚均之外,另外还有一子。 消息来源可靠,香港那边很快就铺天盖地的宣传了起来。大批的记者又一窝蜂的赶到白雪君处,连庄尚均办公的地方也没有放过。 虽然没有得到当事人的任何回应,但马上又有消息称这个第三子是个傻子。 几乎隔日,印有庄尚英在自闭症活动上的杂志封面就一摞摞送到了各个报停。 同样,庄尚英的母亲周文的身份也被周刊媒体大揭底。 紧随庄伟勋身边多年的这为助理,不用质疑的已经被港媒封为庄伟勋的“三太太”。 连周文已经去世的前夫,还有她和前夫的几个子女,都一并被周刊挖掘了出来。 这样一连串的爆炸新闻,让庄家很多人都一瞬间无法适应。 庄尚明虽是一早就收到父亲消息要公开庄尚英的身份,还来不及跟妻子女儿解释,就马上要组织公关部写对应发言稿。 庄薇薇那日回家大发雷霆,因为在学校有人取笑她叔叔是傻子,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骂庄尚均,气的她狠狠赏了那个同学一个巴掌。等看到别人手里的周刊杂志,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中午就跑回家跟庄尚明大吵大闹。 “我不管,你叫爷爷不许承认那个傻子!我只有一个小叔叔!我不要那个傻子,叫他们都滚!都给我滚蛋!” 庄尚明也被她激怒,“你怎么这么说话?嘴巴放干净些!我跟你妈是这么教育你的?” 他最近越来越对庄薇薇不满意,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这一年来脾气越发急躁,动不动就又哭又闹,摔东西打人,前些日子都敢指着老师骂人,成何体统? 听见女儿哭声快步赶来的陈怡月在门外听见庄尚明的责骂,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恨意。她无法不停下脚步,站在屋外平复自己的心情。 听着薇薇嘶声力竭的哭喊声,她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个房子,烧死所有人,只带着女儿离开这里,到她亲生父亲身边去! 白雪君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庄尚均也没对这些新闻做任何反应。 他们母子该打牌的打牌,该消遣的消遣,在外人的镜头下,似乎对这件事情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私底下那就不好说了。 金和平在六月一日终于做出了回应。他发表了一封庄伟勋的私人信函,内容是承认庄尚英是其第三个儿子的事实,其余的都不做表态。他只替代委托人恳请媒体给予私人空间,仅此而已。 这场“庄尚英”风波来势凶猛,怕是很久没有这么劲爆的八卦新闻了, 一连闹了好几个星期不停。 这样一闹,把庄泽文的官司风头都盖了过去。 他的判决书出来,都没有混到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很多杂志都是在报道对庄尚英的猜测顺便提到,哦对了,他们家还有个外孙,判刑了。 庄佩佩翻完周刊撇撇嘴,啧啧,这八年判的,多不风光呀。 ------------ 155 判决 那天从四季酒店出来,玛吉看着女儿红肿的双眼,就一直问艾丽莎到底爷爷和她讲了什么。 艾丽莎只摇摇头,不是很想讲的样子。 等看到庄家这样的新闻见报,玛吉和彼得私底下猜测,估计是那天庄伟勋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提前告诉一声孙女关于阿英的安排吧。 可为什么女儿那天哭的那样厉害? 彼得心中暗自叹息,比起提姆当年的叛逆,艾丽莎要乖巧的多。但是女儿真的长大了,已经步入青春期她亭亭玉立,那些小女孩的稚嫩渐渐退去,越来越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 也越来越让他猜不透心思了。 庄佩佩只是不大想再碰触心里那些略有复杂的情绪罢了。 在爷爷面前称这么多年不知道阿英身份是假,可提到对爸爸的那些情愫,那些都是真真正正她多年心底的祈望。 那些敢怒不敢言的苦闷,每次看到庄尚明就隐隐要发作。 虽然刻意和爸爸保持距离,虽然爸爸这几年频频在向她示好,可庄佩佩没有忘记,以目前的进度来看,想要跟爸爸有一段普通人的父女关系依旧遥不可及。 她没有让这些低沉的情绪继续泛滥,而是认真读起私人侦探发过来的电子邮件。 她让私人侦探亲自去观看庄泽文上庭,然后把整个过程叙述给她看。 六月五日,庄泽文的案子开庭。 在庭上,庄泽文的律师公开了很多庄泽文与历任女友的亲密合照与细节,并反告刘胜睿勾引不成制造假音频并损害庄泽文名声。庄慧文和刘明也作为庄泽文的证人,说儿子从来没有不正常性向,是刘胜睿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下,实在没有办法才采取的自卫行为。 可是刘胜睿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资金。竟然请到了加州最有名的刑事律师。庄泽文那边所有的谎言都在庭上被原告律师有力的证据一一揭穿。不仅如此,还爆出了庄泽文学历作假,硕士学位竟是他花钱请人考下来的。毕业论文他一个字也没有写!比尔作为原告证人,陈诉庄泽文和自己几年来的交往关系。还表示他一直知道庄泽文有暴力倾向,他本人也很害怕庄家的报复。原告律师还播出了圆石滩宴会上的监视视频,指着那个用力殴打地上奄奄一息刘胜睿的人说,“这真的是被告律师嘴里那个文质彬彬的有为青年吗?” 六月九日,终于轮到被告作证。 庄泽文一次又一次高调地重复自己不是同性恋的事情,指刘胜睿缠扰自己多年,已经忍无可忍。还在自己的订婚宴上播出那些伪造的音频。他说他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年,他说他作为庄家的继承人一早就被人盯上,才导致这次的诬陷。说到激动处,他双眼通红。大声控诉,“我从小被寄托整个家族的兴旺,一直生活在强压之下从未有一天轻松过,现在还要经受这种莫名的指控!刘胜睿一定是受人指使,我完全是出自自卫。如果我不出手,他就会伤害我的未婚妻!我不是故意伤人,我就是只把他打成了轻伤,所以我无罪!” 由于庄泽文在证据面前不知悔改的态度,令民主对他的不满逐渐加深。六月十七日。被告律师突然改口,称庄泽文其实有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他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司法形式,他需要的是心理医生。 法官以被告律师最后一刻的改口证据不足为由,不允许陪审团考虑采纳。 尽管法官对陪审团强调,在作出判决时不应该考虑道德标准,也不应有任何性向上面的歧视和倾向,即使部分证据令人困扰或同情,都不可以被个人情绪左右。陪审团必须依照法律的条款对庄泽文伤人事件进行裁决。 六月二十五日,经过一周紧张的等待,加州高等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庄泽文的威胁杀人罪成立,故意伤害罪成立,两项罪名将判刑六年监禁,同时由于庄泽文违反保释条例罪成立,且没有认罪悔改的表现,又被加了两年监禁。总共八年监禁,而且出狱后不可以任何方式联络或跟踪原告和原告证人,一旦违反,将会有更重的刑罚等着他。 刘胜睿稍后申请了美国移民庇护,将受政府保护隐名埋名生活下去。 庄泽文得知判决后,一度呆滞在现场,后来情绪失控失声掩面大哭。庄慧文和刘明面带痛苦,大喊法律不公,并威胁一定会上诉。 当晚庄氏发表的回应上说,对于这样的结果庄氏持保留态度,庄氏全家上下对整件事情深表遗憾,并称相信美国司法制度的合理性,也希望所有的媒体骚扰告一段落,不要再打扰庄家成员,恳请给庄老先生一份平静。 一个月之后,联邦最高法院驳回了庄泽文上诉的请求,维持原判。 整个案件纷纷扬扬闹了快有一年之久,终于有了结果。 也正如庄佩佩所猜测的,因为庄家快速果断的回应了庄尚英事件,打乱了庄慧文和刘明的小算盘,他们想要的结果一件都没有发生。 但是给媒体爆料庄尚英存在的人,是刘明,还是爷爷自己呢? 是不是又是一出爷爷以退为进的戏码? 这些庄佩佩就想不出来了。 她知道爷爷想要给阿英和周文名分是真,特别跑来洛杉矶给她解释,怕她接受不了是真,但是她不知道,她的那些话才是庄伟勋下定决心的契机…… 这世上唯一不等人的就是时间。 庄泽文锒铛入狱,庄慧文和刘明拿了那三亿美金之后,也没有回到华夏国,而是定居在美国好去探望儿子。庄薇薇再开学将要进入初中,她过于情绪化的急躁终于引起了庄尚明的重视。在几位权威心理学医生的确诊后,陈怡月也不得不同意让胡勇为庄薇薇开了第一颗控制狂躁症的药片。 庄尚英正式成为了庄佩佩的小叔叔。或许因为这样,周文最近也更专注于关心庄佩佩的生活起居。那些本来要加的课业,在和怀特夫妇商量过后,周文也同意暂时不再多加,好让庄佩佩享受多几年普通孩子的童年在强势销售半年之后,俨然已经成为如今从青少年到大学生最热宠的一个产品。第一季度的营业额报表里面营收为七十亿美元,净利润十五亿美元ire整个公司营收和利润双双再度创下历史新高。 转眼又是暑假,庄佩佩以全部课业全a,总的好成绩顺利从中学毕业,迎接她的,即将是九年级高中生的新身份。 美国的中学只有七、八年级两年,高中则是四年制。 玛吉陪庄佩佩收拾去圆石滩的行李。 她细致叠着女儿的衣服,虽然艾丽莎直说不用,她还是执意想要帮忙。 “妈,我就去一个星期,用不了这么多衣服啦!” “多带几件换着穿呗。”玛吉笑笑。 庄佩佩看看挤得满满的小行李箱,笑着摇头。 她坐到玛吉身边,给养母大大的一个拥抱,“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啦,我一定每天打电话回来。” “知道就好。”玛吉这才停手,她亲昵地吻女儿额头。 母女俩腻在一起就这样抱着,感情好得不得了。 “艾丽莎,我们给你的生日礼物,都两个月了,你想好什么时候用了吗?”玛吉轻声问。 庄佩佩心头一闪。 玛吉和彼得送她的十五岁生日礼物,是一张没有时间期限的香港往返机票。 他们没有避重就轻,而是很大方的告诉她,你已经是一个大孩子了,你有权利了解自己的身世,我们可以一起陪你回去。 回去那家孤儿院,回去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们把她当成年人一样对待,鼓励她去了解自己出生的地方,还想要配合她一起去体会。 对养父母的这份心意,庄佩佩很动容。 可她的兴致并不高。 她对香港的印象很陌生,前世的她也没有回去过那家孤儿院,那些残存的记忆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值得兴奋开心的东西。 “妈,我觉得我还没准备好……我粤语也不灵光,孤儿院的那些日子都记不得了,况且,我怕爷爷会不开心。” 玛吉微怔。 她回味着艾丽莎话里的意思,沉默起来。 既然艾丽莎不愿意回去,她也没必要再勉强。如果万一因为这事让艾丽莎的爷爷有所怨言,到时候左右为难的还是她的女儿。 “反正机票没有期限,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我们就走。” 庄佩佩点点头,“我刚好去圆石滩也问问爷爷的意思,毕竟咱们一家也好久没出去旅游了。” 看女儿这样懂事,玛吉忍不住地亲她。 母女俩正聊着,就听见彼得在楼下喊,“艾丽莎,你有客人来了。” 谁呀?今天也没跟人有约啊…… 庄佩佩不情愿的从玛吉怀里坐起来,不是很乐意动的样子。 楼下,秦宇摘下墨镜,客气地接过彼得递过来的可乐,勉强笑了下。 ps: 祝大家春节快乐!回不了家的人森森羡慕中…… ------------ 156 命案 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八月的洛杉矶大太阳晒得炙热无比,秦宇在咖啡厅外面挑了个阴凉的位置,又压低了戴着的鸭舌帽。 哪怕这样,还是让他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不得不又戴上那副黑漆漆的墨镜。 这其实只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借口罢了。 没人能看到他现在的目光,不温不火的正看着在店里排队点饮料的那个女孩背影。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刻意把脸别开一边,只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庄佩佩。 看她低头数钱包里面的钱,看她用手指轻轻戳着嘴唇,对着墙上挂着的菜单思考,看她撇撇嘴,不时皱下眉,一脸乱七八糟的的小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姿势有点奇怪,看得他有点犯晕。 他摘下墨镜轻柔眉心。 怎么感觉越揉越晕…… 庄佩佩点了杯最贵的特大绿茶奶昔给自己,然后选了最小号最便宜的冰镇黑咖啡给秦宇。 一出门就被闷热的气温包围,庄佩佩也把墨镜戴上,走到秦宇身边,说的跟真的一样,“我钱没带够,你喝黑咖啡的吧?” 秦宇听见声音赶忙戴上墨镜抬头,庄佩佩已经随意的坐到了他对面。阳光下她的黑发闪烁着淡淡的金棕色,鹅黄色的体恤衫、磨白的牛仔短裤和一双白色夹脚拖,看得出她根本没有打扮。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衣着,却让人觉得另有一番洒脱随性。 他的眼神不受控制的在她细白的长腿上打了个圈,最后落到庄佩佩正大口大口喝着的饮料杯上。 再看看自己面前那杯拳头大的杯子…… 什么玩意儿? 墨镜下谁也看不见谁到底什么眼神。庄佩佩自然看不到对面射过来的一抹冷光。 看不到不代表感觉不到,冰凉的奶昔舒缓了喉咙,总算解了一时的燥热,庄佩佩完全没有歉意的耸耸肩,“ 穷啊。” 秦宇也不搭腔。 他只盯着杯子外壁上的点点小水珠沉思。因为暴热的天气,水珠一颗颗碰到一起,顺势滑下。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庄佩佩大半杯都要喝完了,也不见秦宇冒句人话。 “你是特意来打算烤死我的?”庄佩佩没好气,“我又哪儿得罪你了?” 大半年不见,突然跑到洛杉矶来,又一句话不说。 这人别在精神病晚期了吧? 上回烧的? 嗯,估计就是自己给自己冻傻了…… 弄不好前世就是自己把自己憋死的。 庄佩佩正胡思乱想着。没看见秦宇已经扔了几张照片出来。 他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把庄佩佩的心思聚了回来,冷声说,“别老心里算计我,正事。” “谁算计你了?我有病呀?”庄佩佩心绪的瞪他一眼。随手把照片拾了起来。 这什么东西? 照片里是一幢烧焦了的房子内部。墙壁四周和家具都漆黑一堆根本分辨不出来什么跟什么,里面站着几个警察,地上是两具被袋子裹住的……尸体? 庄佩佩一愣,试探的眼神望向秦宇。 不等秦宇开口,她又翻开剩下的照片。 一张很模糊的商店监视器截屏,两个华裔男子低头挑选东西的背影。 下一张是同样的店内环境,像是刚才其中一个男人正在付钱,虽然拍到了正脸,但是效果很差,看不清是谁。 两张照片右上角都有时间。显示的是十年前的五月十八日,晚间11:40。 她不解地再一次抬起头,“他们是谁?” 几乎是瞬间,庄佩佩眼中一闪,眉头突然紧紧皱起,又低头仔细端详着最后一张照片上面的那个男人。 “……陈怡峰?” 秦宇微微颔首。 庄佩佩指着第一张照片,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问,“死了?” 秦宇又点头。 “另外一个就是陈强,你姥爷。”他冷淡的说。 “你姥爷!”庄佩佩怒不可遏地吼出声,明知道陈怡月不是她妈,这种时候开什么玩笑?! 没想到庄佩佩会反应这么大,秦宇被她吼的也是一怔。 顿了顿,他干咳两声,由衷道,“……抱歉。” 庄佩佩并不买他的账,她脑海里正快速想着,试图把整件事情拼凑起来。 “陈强和陈怡峰十三年前窃取了庄氏内部机密,卖给了你们家当时同一个项目的竞争对手,大概获益五千万美金,加上挪用庄氏财产,一共卷款一个亿左右,之后下落不明。”秦宇坐直了身子,声音温和许多,“这你也知道。” 庄佩佩点点头。 “这两张监视器的照片,拍摄地点是在法国一个叫克利希的小城市。那栋被烧毁的房子则是在意大利的杰拉,人口只有不到十万人。火灾发生时间是在同一年的八月,事发的时候这栋房子早就空了有三四年了,所以没有人知道里面被烧死的两个人是谁。警察没有收到任何失踪人口报道,无法核对死者身份。周围的邻居说案发前一晚这房子里面还没有人住,有可能两个人是被杀了抛尸在那里然后纵火的。” “等等!”庄佩佩打断他,“无法核对死者身份,怎么知道就是陈强和陈怡峰?” 秦宇犹豫片刻,“我推测的。” “这场火烧起来之前,陈强父子在欧洲已经落脚了几处,这些都有过证实。但是最后的证据就是他们出现在克利希,那之后,就人间蒸发了。”他语气仍旧不变,“这样的案件在意大利小城市算是大新闻了,警察还在报纸上发布了悬赏,希望有知道内情的人联络,但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实质的结果,到现在还是那个城市的悬案一桩。” 秦宇看她一眼,“我觉得是有人跟随他们到了那里然后下手的。” 庄佩佩愕然看着他,“你觉得是我爷爷干的?” 扬言必定要追查整个事件的人,当年就是庄伟勋! 被跟随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腹又是亲家捅了这么一刀,全世界最想陈强和陈怡峰消失的人,只有庄伟勋了吧? 这样一想,庄佩佩心里就冷了一大截。 又惊又恐,这么热的天气,她却觉得后背微微冒了冷汗。 秦宇却摇了下头,“我觉得不是。” 好些年前,庄佩佩就拜托他帮忙查一下陈怡月的底细。因为有消息称陈强和陈怡峰最后出现在德国,可庄佩佩怎么查也查不出来,duca又刚好在欧洲有分公司,她也就随口问过。秦宇一开始并没上心,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要能查庄伟勋早就查出来了,还轮得到庄佩佩?不过反正是花着庄佩佩的钱,不花白不花,他就请了个口碑不错的退役军人侦探,一直不声不响的查着。 这中间其实非常复杂困难,跨越不少国家,很多次查着查着线索就断了,秦宇也不怎么在意。有了新消息,他就发给庄佩佩,然后敲她一笔竹杠。 去年的时候,他得到消息,线索又断了,就断在克利希。 他就想着,这么多年了,这两个人哪怕四处逃窜,也不可能十几年一点马脚不露。 何况陈怡月现在在庄家混的风生水起,他们父子在欧洲日子并不好过,难道不会联络一下陈怡月?让她跟庄泽文美言几句?或者找她要钱? 难不成死了? 有了这层想法,秦宇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靠着在b市的隐秘关系,和军区的一些人有着不直接的联系。也是辗转了不少路子,费了些办法,花了不少钱,他静静观察起陈怡月的生活。 一开始几个月都没有丝毫进展,可就在不久前,他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 他发现,陈怡月在b市一个胡同里面,有一套四合院。 那里面曾经住着一个叫刘静的女人,十几年前是陈怡峰的情人。 “曾经”的意思,也就是刘静已经不住在那里了。 胡同里的邻居说,刘静很多年都独身住在那里,二十出头妙龄女孩,却没见过有男人进出那个院子,只有些时候会有个衣着靓丽的女人过来看看刘静。 刚开始的时候刘静是个很活泼的女孩,花钱也大手大脚从不心疼,她和邻居炫耀说男朋友在国外做生意。这样住了一段时间,刘静越来越变得寡言少语,那些外国货名牌包也逐渐不用了,过的有些拮据。邻居猜测她男朋友可能做生意赔了,问她她也不说。后来,邻居大妈有一回傍晚碰到她魂不守舍的站在门口张望,像是很惊恐的样子。 上前询问,刘静只是摇头,一直不停地哭。 问她男朋友呢?她就哭得更伤心。 隔了几天,她就在那个光鲜靓丽的妇人陪伴下,离开了这个院子。 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个四合院也空了很多年了。 而时间上,正好就是十年前冬天的样子。 秦宇心里的怀疑就更肯定了几分,有没有可能陈怡月把刘静安排在那里,是想靠着刘静知道陈怡峰的动向? 那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刘静那么恐惧?最后在陈怡月的安排下刘静又消失了,应该是没有用处了吧? 他冷静分析了数日,把前因后果都反复琢磨,然后让人去查,法国,不,整个欧洲所有国家,十年前是不是出了什么和华裔有关的命案 。 果然…… ------------ 157 别扭 果然像他猜测的那样,最终在意大利的杰拉市,找到了这宗到现在也没破了的纵火命案。 他得知了消息之后,隔天就拿着这些照片来到了洛杉矶。 或许是有些冲动了,他甚至都没想好要怎么把这些前因后果说出来。 这样一系列的举动太不像他的作风。 庄佩佩只听见秦宇一句“我觉得不是”,却没了下文。 看他陷入这么久的沉思中,她就暗觉不好。 不是爷爷……那还能有谁? 秦宇应该已经知道答案,要不然不会亲自跑这一趟。 对吧? 她又有点犹豫,难不成是自己接受不了的结果?像爷爷特意过来询问为阿英正名那样…… 冰块应该没这么好心吧? 庄佩佩略有忐忑的问,“……你觉得是谁?你说吧,我有心理准备的。” 话到嘴边,秦宇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是,他是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有他想表达的意境。 他真正开始留心去查刘静的事情,也就是在从大熊湖回来之后不久。 不知怎的,他突然开始有些介意起庄佩佩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已经让他有些应接不暇,本不应该这么草率,把别的事情都拖去一边而放重心在这上面的,可是,他有些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撇开心里明明在说要和她保持距离的警告。 控制不住的想到庄佩佩那天凌晨,在火光前很着急的想要帮他监视韩美美的样子,一直让他很在意。 这一切,同时也深深困惑着他。 心底里面的一些微妙感触,他不想去面对。 怕是不敢去面对吧。 再后来。是上市的消息,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他也没想到庄佩佩能有那种能力,把一个u盘卖到几十个亿!在他知道那两段温暖人心的广告出自庄佩佩之手后,始料不及的冲击感,让他一时哑口。 从那次亲眼所见ire分店开业前的补救措施开始,秦宇对庄佩佩的看法就渐渐起了变化。 那个他记忆中不学无术名声浪荡的富家败类,和他真正接触过的这个庄佩佩。仿佛根本不是一个人…… 那种敏锐的经商头脑和执着的学习力,单靠重生的运气,是绝对办不到的。 而自己一路上从伯克利开车下来洛杉矶,脑海里莫名其妙想起的,是庄佩佩听见他费尽周折得到的结论一刻,会不会还有在大熊湖那样一脸惊奇崇拜的眼神? 能让一个坐拥上亿资产,还经营着个一线时尚品牌的女人露出那样的表情……任何男人,心里都不可能没有满足感,甚至。还会有些享受。 这样想着,他唇边就会有一抹浅笑。 但是人一向冷傲惯了,他却是不知道要怎么能营造那样的气氛,好让庄佩佩再有那种动人的模样…… 他从来就没有对异性主动过,哪怕有丝好感,也是从来不表示的。他这种若即若离。高深莫测的神秘感,在前世是受女孩子追捧的。 反正他在这上面没碰过钉子。 他这样长时间的沉默,让庄佩佩很是不舒服。 “喂!”她不耐烦地把照片扔回去。“你到底说不说?卖什么关子啊!” 秦宇这才幽幽道,“我觉得是陈怡月干的。” “陈怡月?”庄佩佩不由提高了些声调,“她为什么要害自己爸爸和哥哥?” 心中疑惑更大,陈强父子犯得是经济案件,而且在当年是立案查过的,陈怡月也是排除了怀疑的,要不然爷爷怎么能放着任由她在庄家大摇大摆活着? 她还是觉得陈强父子之死,和庄伟勋有分不开的关系。 但是心里还有一丝希望,这个下手杀人的始作俑者不是爷爷。 她想要从秦宇口里证实不是庄伟勋,可对方像是挤牙膏一样的反应。让她心里途胜烦躁。 “陈怡月有什么犯案动机么?”她说,“你要不就说要不就别说,一口气把话说完行不行?别老跟全天下人都欠你钱一样。你这样真的很烦啊!” 语气已经有些厌烦。 秦宇先是一愣,很快眼里就有了怒然。 他突然觉得一有消息进展就跑过来跟她汇报,想听见她赞美看见她笑容的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从来没感受过这种耻辱的秦宇,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案发的时候你爸要逼你爷爷退位,你爷爷在医院里面差一点死了,他怎么下手?!” “几亿美元的损失,何至于杀人灭口?庄伟勋吃饱了撑的?!” “陈怡峰在德国的公司一直亏损数年,那之前就有陈强私自挪用庄氏资金的报道,陈强父子犯案前一年,陈强就被调出了董事局,早不就是你爷爷的心腹。这些内容当年都是见报的!庄伟勋早就对陈强有了怀疑,他兜售的那些机密文件后来也证明并没有损失多大。你为什么从来不想想,陈强为什么敢惹怒你爷爷?他女儿是庄家长媳,光凭这一点他就没必要折腾。何况他自己也应该知道庄伟勋对他的态度,再傻的人也不应该短时间内做出那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那一亿美元犯不犯得着让他们父子后半辈子居无定所?!” 似乎是怒了,秦宇的语速极快,说的庄佩佩一愣一愣的,好半响没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 “是有人要用这种事情把陈强父子逼出公司,损坏他们家名声让陈强和陈怡峰再无法立足,我想不出陈强有什么原因要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况且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你想得出来吗?” “……我……” “你想得出来吗?”秦宇逼问。 庄佩佩一时无语,瞥了他一眼,不做声了。 仔细想想,秦宇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陈强年轻时能力很强,是在当年庄伟勋的丈人王国康安排下指认给庄伟勋做助理的。他也是辅佐庄伟勋从王家分出来成立庄氏的老臣了。如果不是和他有私交又信任于他,爷爷绝不会同意他女儿陈怡月和爸爸的婚事。就凭这一点,庄伟勋或许对陈强后来的作为有了忌惮,也不至于杀了他们父子这么心狠。 也实在不合逻辑。 而陈强最后在庄氏的所作所为,卷款而逃这种撕破脸的事情,确实没什么必要。 怕是不知道替谁背了黑锅? 庄佩佩轻舔下唇,“……你刚刚说陈怡月做的,有什么证据吗?” 秦宇没有回答。 “那个……陈怡月……她有什么把柄在她爸手里?”她小心地看着他。 秦宇还是不理她。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庄佩佩尴尬地干笑几声,低头喝她的绿茶奶昔。 隔了会儿,她还是不死心,又问。 “陈强父子跑去欧洲,如果是被人陷害的,怎么一直也不敢联络我爷爷?”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也没办法跟我爷爷开口?” “如果那两具尸体就是他们,那如果就是陈怡月干的,那他们一定是知道什么陈怡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秦宇已经细细品起他的咖啡,脸色依旧是有些铁青的。 庄佩佩看他这么不搭理自己,也悻悻然不问了。 暗自想着,八成是知道庄薇薇的身世了? 她所知道陈怡月最大的秘密也不过就是这样,为了庄薇薇,陈怡月可以杀了庄尚明,可以杀了庄佩佩,为什么不能杀了陈强和陈怡峰呢? 心中不寒而栗,陈怡月身后的能力到底有多强大? 庄薇薇到底是谁的孩子?能让陈怡月为了保护她继续在庄家生活下去,不惜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和哥哥? 庄佩佩并没有告诉过秦宇有关庄薇薇的事情,她不想透露给外人太多庄家的秘密。 秦宇想要告诉庄佩佩有关刘静的那些话,始终没有说出来。 他这大半年来的努力,她并不买账,也没有什么欣喜若狂的反应。 这让他很不满。 那些本来在脑袋里面一幕幕画面瞬间就模糊起来,悬在那里的那颗心,也就凉了大半截。 果然不应该来的。 为什么不听从那个理智的声音? 非要让自己觉得失了自尊才明白? 死活问不出秦宇说是陈怡月做的有哪些证据,但是他如果没有把握,应该是不会说这些话的。也应该不会特别过来洛杉矶告诉她这些的。 庄佩佩心里对他又有了些感激。 不过不知道这一次又要被他敲多少钱走就是了…… 她始终没觉得有什么歉意。从第一次见面两个人就这么说话不是么? 良久沉寂之后,庄佩佩抓了抓脑袋,像是依旧满脑袋疑惑,轻叹一声,“算了,以后再慢慢查吧,这次多谢你了……”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大大一笑,“报价单到时候寄给我呀。哦对了,你听到索尼要收购epic的消息没有?” 最近因为销售效益太好,索尼公司私下联络ire,想要购买她们旗下的epic公司。她不停地给他解释这里面的利弊,而另一边的秦宇,却对她这样轻松转换话题有了些怀疑。 他觉得,她知道为什么陈怡月有杀人动机,却不打算告诉他。 ------------ 158 文件夹 有了这一丝丝的怀疑,秦宇胸口里剩下的那半截还有些余热的心,就全凉了。 一时间那股冷意贯彻全身,让他对庄佩佩后面的话完全没有了兴致。 秦宇觉得有些难受。 这种感觉像是被人闷声轮了一棍在胸前,然后对方指着他痛苦的脸哈哈大笑。 嘴里残留的黑咖啡味道更苦涩了。 他查不到为什么陈怡月会有杀害陈强父子的动机,他只查到了刘静,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庄佩佩……可他明明感觉的到,庄佩佩是知道那背后的原因的。 但是她瞒着他不说,她根本没有想要告诉他的想法。 在她心里,自己到底是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存在着? 不想让这种情绪再泛滥下去,秦宇只能低头大口喝着那杯对他来说再没有味道的饮料。 可庄佩佩还以为他是在思考她的“伟大”计划。 她便说的更带劲。 “这回可是索尼高层联系的达芙妮,你知不知道啊,我等这一天等了大半年了。”她一脸得意,“先前已经有微软公司打过电话给epic总部,想要拿二十五亿美金收购epic,可是达芙妮就跟嫁女儿一样不乐意。这次索尼开出的价钱我觉得还是合理的,你猜猜多少?” 由于的大卖已经影响到了同行业的很多商家,这当中就有微软公司。微软在去年推出了几款样式浮夸的u盘,但是市场反应平平,并没有达到预期的回馈。再加上的强势推销手段、诱人的价位以及超大容量的技术,在u盘销售行业瞬间就占据了主导位置。几乎垄断了美国的u盘市场,将微软打得措手不及! 在现在这个年代,微软在与电脑有关的市场中还占据着不可撼动的垄断力。 一直以来,微软公司对于任何能够威胁其地位的公司,一般会有两种结果。要么,做出一款比容量更好设计更创新的产品,以打压的政策。将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要么,就完全将它收购,使其成为微软的一员。 第一条路目前显然是行不通的。 遗憾的是,恐怕微软也未曾预料到,成立不到一年的epic,成功地对微软公司的移动u盘地位发出了强劲的挑战。 想要打压的销售,就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做出相应举措,但是随着第三批的货柜缓缓进入洛杉矶港,而又有消息称epic two已经在投入设计制作……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 而第二条路。正是庄佩佩一直让达芙妮“等”的目的。 庄佩佩从来没有想要拿去市场上硬碰硬。她清楚的知道,u盘的市场并不是真正那么广阔。随后一两年内,当苹果占据手机市场开始,一个存储移动硬盘的用处将会越缩越小…… 她不过是想借助这场科技革命到来之前,将ire推向更高更无可捍卫的位置,顺便赚点小钱罢了。 可区区二十五亿美金。实在没办法让达芙妮点头。 光是第一季度就销售了七十亿美金! 不过最近又冒出来想要合作的索尼公司,就明显更有诚意一些了。 庄佩佩眨着大眼还等着秦宇去猜,可对方根本没有想要理她的意思。 那杯黑咖啡很快见底。 秦宇依旧沉默着。 庄佩佩被这种压抑的气氛搞得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有些丧气。 她长叹一声。也没了刚才那份兴致。 “你也是ire的股东,我才会和你讲这些。反正你也知道了,细节上面最后敲定了会有文件寄给你,跟duca比起来虽然是小钱,不过对我和达芙妮来说确实是一种成就……”她耸耸肩,“话我带到了,你没异议就成。” 庄佩佩也很无解,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从来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说话。 要么就是有一搭无一搭的互相顶撞,非要把彼此最烦躁最讨厌的一面逼出来。 要么就是这样,连个整句都接不上。 反倒上回在大熊湖的时候。秦宇的态度是有些不大一样的。 原本以为互相讨厌又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说话的两个人,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彼此唯一知根知底的朋友…… 不过好像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嘛! 两个人各有所思的坐了一会儿。庄佩佩看看手表,实在不想再这样耗下去了。 “送我回家吧!”她已经站了起来,“明天一早要去圆石滩,我行李还没准备完。” 这句话好像也是秦宇在等的。 他开车送庄佩佩回家,一路上一声不吭。 接下来短短十来分钟的车程,像是有几个小时那么久。 庄佩佩情绪有些失落,这趟出来到底是干嘛的? 她别开脸,无意间撇到后座上有一个包装的很精致的小盒子。 淡黄色的包装纸上面,是明黄色的小格子花纹,盒子上面环绕了一圈柠檬绿的丝带,在最顶部打了一个蝴蝶结。 包装的很漂亮,她不由多看了几眼。 盒子也就手掌那么大,看起来就像是给女孩子的东西…… 她突然有个奇怪的想法…… 下一刻庄佩佩有些不确定地望向秦宇,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却没问出口。 庄佩佩转了转眼珠,迅速又看向窗外。 不可能的,冰块才不会送她什么生日礼物好不好。 黑色宾利车终于缓缓驶进庄佩佩家院子,无声无息停了下来。 墨镜下秦宇幽深的黑眸静静扫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庄佩佩,意思是让她赶紧下车。 庄佩佩自然领会得到这层不客气的冷意,她很快就跳下车,扶着车窗跟他道别。 “路上小心。”她说着,似有似无的瞄了一下后座上那个小盒子,“有事我们再联络。” 这么快的一瞬间,庄佩佩有些好奇的目光却被秦宇抓了个正着。 他随着她的眼神回过头,嘴角几不可见的有一抹自嘲的意味,下一秒眼神又稍有黯淡的垂了下去。 他没有去碰那个盒子,而是把后座上一个米黄色文件夹拎了起来。 “细节都在这里。”他把文件夹仍给庄佩佩,“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我的使命到此为止了。” 低沉的嗓音里似乎有一种从未听过的落寞。 庄佩佩才刚拾起来文件夹,那一边随着黑色的宾利车引擎“轰”的一声响,短短几秒钟里,车速提升的飞快,已经离开了她的视线。 庄佩佩没好气的冲着秦宇消失的方向瞪了一眼,转身朝房子走去。 神经病! 车子快速开上高速,依旧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秦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路况,眉头却渐渐拧成了一团,刚毅的脸庞不知不觉中透射出他一贯的冷冽气氛。 长长的一声叹息,不但没有缓解胸口的压抑,反倒让他气的更不是滋味。 庄佩佩,你凭什么?! ****** 这一晚,庄佩佩乖乖陪玛吉和彼得吃过饭,全家三口一起出去看了场电影。 彼得一有空就在喋喋不休地“教育”女儿,“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是脑袋坏掉的,一心只想着跟女孩发生关系,根本没有真心,根本没有!”“艾丽莎我跟你说,你才十五岁,大把大把的青春一定要好好享受,不要以为男孩子请你喝饮料吃东西就是对你好!”“还有啊,如果你真的有喜欢的男孩子,你一定要告诉我啊,我帮你看看他是不是真心对你好。你别不告诉我啊!” 爸爸对女儿的这份担忧、疼爱和关心,总是那么让人感动。艾丽莎就拼命点头,“我看不上他们,他们太幼稚。” “对对对!”彼得跟着也点头,想着想着又有些诧异。 “宝贝,你也不要喜欢年纪太大的男孩,他们也都是脑袋坏掉的……” 看见他这副样子,玛吉就一直在笑,“你爸爸对你可真是爱的天地可鉴!” 这样一闹,到家也快十点多了。庄佩佩洗漱完毕又清点了一下明天要带的东西,准备睡觉前按照老样子打开手提电脑,看了看庄薇薇最近的行踪。 她看到gps显示今天下午庄薇薇最后待过的地方就是胡勇的诊所。庄佩佩若有所思的咬了咬手指,突然想起下午秦宇扔给她的那个文件夹。 本以为是调查陈强父子的后续,文件夹一打开,却完全不是那回事。 这一看,足足看了快有三个小时。 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庄佩佩直愣愣盯着墙上的挂钟发呆,眉头却越皱越紧。她拿起手机,来回翻着通讯录里面的名单。 犹豫了很久,还是对着那个“2”按下了拨出键。 只响五声,她暗自对自己说,五声不接她就不会再打。 电话那头只响了两声,就听见秦宇疲倦的声音,“喂?” 庄佩佩只觉得心脏有一刻停跳,“是我。” 不等秦宇回答,她紧跟着说,“你下午怎么没提那个刘静的事情?我看到资料了……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 159 是友 关于刘静的那些资料,秦宇早就整理好放在了文件夹里。 并不需要多高的智商,已经可以明白这些细节是费了不少心思的。能从两个失踪的人口追踪到意大利的命案其实早就超出了庄佩佩的预料,而看完这厚厚一叠的内容之后,她深深知道,如果不是真心想要一追到底,谁也不会有这种功夫和精力,这么细致地把那些复杂的关系滤清,然后再呈现在她面前…… 她也同时在背后做着这些事情,自然最清楚这里面的难处。 头一次,她觉得自己那些对秦宇的抵触心态,还有总是怕他从她身上捞到好处的防范心理,有了些别样的感觉。 算算他们也认识十年了。 从第一次见面的不善,到后来的互相讨厌、频频试探,再到后来互相揭穿、捆绑创业、彼此插手对方的生意,谁也不让谁痛快……似乎这样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可今晚庄佩佩却觉得,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一直存在着小人之心? 因为在急诊室得知秦宇是秦礼超儿子之后,她就打定了主意不能让到手的肥羊跑了。这么多年有意无意也都在秦宇一家的动向,相反的,却很少打心底里信任秦宇,把自己家的内幕告诉他。 十年间,她感受到秦航那些温润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那些真心实意想要她生活快乐,想要和她一起长大的秦航。确实也让她颇有感触。同是一家人,秦航和他父亲的性格是截然不同的。 不过对他哥哥,庄佩佩总是游走在分不清是敌是友的边缘。 从大熊湖的时候发觉秦宇对秦礼超的恨意,到今晚看到文件夹里面的内容。了解他是真正在帮着自己而竭尽全力…… 是敌是友,很清晰了不是吗? 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她再藏着掖着,实在说不过去。 况且,鼓足勇气把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说出来的感觉,让庄佩佩内心觉得好受了许多。 娓娓道来那些前世死后才知道的真相后,庄佩佩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觉得我爸爸是知道的……可能他知道的太晚了……” 声调有些哽咽。 “嗯。”秦宇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他心中的疑惑渐渐清楚了起来,不过他只是端着手机默默的在听。只在庄佩佩有些情绪激动的时候。才回应一下。告诉她自己有在听。 “所以我猜,陈怡月应该就是为了保护庄薇薇的身份,才对陈强和陈怡峰下手的吧。”庄佩佩无奈笑笑。“我觉得自己也挺没用的,整整十年,我还是不知道庄薇薇到底是谁的孩子。” “有时候我觉得……不,不是觉得,是怕。怕我还是保护不了我爸,我不想再听见他说能给我的只有那么多……我很想帮他,可是只要碰到陈怡月和庄薇薇那就是他的软肋……他宁可不相信亲子鉴定。如果真的撕破脸,他受不了的……”庄佩佩声音越来越细,到最后还是说不下去。 秦宇听见她颤抖的声音,心里又是一紧。 谁都有脆弱的一面。在大熊湖被问到秦航的那一刻,他也是同样像是被狠狠戳中了胸口。像是诺大的世界里,那些封存的伤疤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不仅有人能懂,还同样有着切身体会的透彻。 他现在很能体会庄佩佩的心情。 迟疑片刻,秦宇轻声安慰她,“没事了,已经过去了。你还能活着,就是她们最不想看到的。” 下午还在和她针锋相对的眼神早已经被一层淡淡的怅然所覆盖,秦宇缓缓望向窗外,朦胧间已然有了点点泛红,隐约中似乎能看到一抹朝霞。 天已经要亮了。 他的思绪,也顺着他的目光飘去了很远的地方。 忽然,他眉头一皱,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那你二叔庄尚均呢?他对你怎么样?” 口气平淡无奇,像是很无意的问到,可只有他心里清楚,在这貌似镇定的反应下,是他在很刻意掩饰心底那份不安。 话一出口,徒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和突兀。 他站在那个露台上,他目送她走进那扇玻璃门后面,他看见那个房间里面熄灯……那一切他都亲身亲临却没有伸出援手。 那时候那个红衣少女和他没有一丁点关系,要不是后来听到b市那些闲言碎语,他甚至都不确定那个女孩是谁,房间里面那个让人不舒服的男人又是谁…… 只不过这一次,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你不用回答了。”他很快补上一句,“都不重要了。” 庄佩佩在被子里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并没有回答他。 但是眼底却有一股戾气一瞬即逝。 庄尚均那笔帐,必定要血债血还。 她绝对不会放了他的! 现在,她还没有准备好,对秦宇,或者对任何人,曝露出那段人生中最折磨最痛苦的那件事情。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到天完全亮了起来。 庄佩佩累得不像话,要很用力强迫自己才没睡下去,眼睛又酸又涩,喘息也一声比一声沉重。 秦宇一早开了几个小时从伯克利过来,下午又同样闷气开了回去,早就折腾的精疲力尽。再加上又一晚上没合眼,脑海里还不停地在琢磨庄佩佩的话……他眼里满是血丝,声音也越来越干涸沙哑。 哪怕这样,他们却很有默契的谁都不提挂电话休息的话。 庄佩佩微微一笑,“我真没想过可以和你说这么久,还没有想要弄死你的念头……” 秦宇就轻哼一声,浅笑起来。 “睡一会儿吧。”他沉吟片刻,“事情总会有转机的,我帮你想想办法。你还信得过我吧?” 黯哑的声音中,充满着掩饰不住的疼惜。 “看你那一厚叠的文件,谁还敢说信不过秦二少的本事了?”庄佩佩吐舌头笑了笑,“……可是我不想睡……” 庄佩佩的声音很轻,最后三个字被她拉的长长的,听在秦宇耳朵里像是撒娇一般。 秦宇顿时笑了,眉间不经意布满了柔软。 “上次在大熊湖,谢谢你。” 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庄佩佩心里有些暖和的感觉。 这片刻的温暖,让她觉得很舒心。 “没什么的,下回我要是也发烧了,还要劳烦秦二少赏条活命。” 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笑出声。 “对了,小丸子是什么东西?”庄佩佩突然纳闷问道。 然后是略有尴尬的一阵沉默。 秦宇眉宇一凛,却是轻咳了几声,“这次去圆石滩打算待多久?”他问道。 真的太累了,庄佩佩没有心思再去揣测他为什么这么快速的换了个话题,她只喃喃接话说,“一个星期吧。我想和爷爷商量一下,看看明年能不能让我回国读高中。” 秦宇闻言稍有一怔,随即有些紧张的问,“为什么?” “……没什么,还是想亲自回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改变一些事情。”她的声音依旧很轻,慢慢说着,“不想让现在的生活和b市完全断了瓜葛,在你眼里应该算自讨没趣吧,不过……” “打算去多久?”秦宇打断她。 显然他对于她要离开美国的计划有些不悦。 庄佩佩想了想,“一年?两年?三年?或许更久吧,我也不知道。” 那里有一个对她很重要的人,她想去试试,试试还能不能拾回来前世断掉的那段情…… 她看不到秦宇现在的表情,只不过因为对方很久没有发出响声,她不由问道,“睡着了吗?” “没有。”秦宇声音又哑了几分,顿了顿,他音调更低地询问,“有必要一定回b市吗?” 完全没有一贯那种咄咄逼人的质问,而是一种很平和的,像是商量,不,像是请求…… “我想试试。之前有些人……有些责任我是要负的,我不想逃避。” 听见她这样坚决的回答,秦宇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是傻子,他不会没听出来庄佩佩有她自己暗藏的原因,认识这么久了,秦宇对庄佩佩的情绪变化还是有些拿捏的。只是,他不大想知道,庄佩佩一定要回国的理由,是不是自己真正想听的。 莫名的有些怵头,怕答案是和他听到“小丸子”时候一样的复杂。 他没有回答庄佩佩的疑问,他也更不确定他们现在这样微妙的关系,他有没有资格给她“意见”? 秦宇还在晃神的时候,就听见庄佩佩支支吾吾地说,“下午是我态度不好,误会了你的意思……我跟你道歉……” “什么?”他本能的脱口而出。 “我跟你道歉。” “大声点我听不见。” 这下庄佩佩是确定冰块故意在刁难自己了。 她没好气地提高了音量,“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秦宇还想说点什么,只听见电话那头突然传出玛吉询问的声音。他的笑容一僵,“你妈醒了?” “嗯……我先挂了。” 庄佩佩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立马关了手机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装睡。 ------------ 160 亭子 玛吉推门走进艾丽莎房间,瞬间就怔了怔。 刚刚明明听见女儿在房间里说话,难道听错了? 她蹑手蹑脚走到艾丽莎床边,轻轻掀起了女儿的被子。 看女儿正沉沉睡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醒了艾丽莎,“宝贝,醒醒,八点多了,等一下你爷爷的司机要到了。” 艾丽莎的眼皮动了动,很不情愿的睁开了一条细缝,“妈……让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她恳求道。 是真的困死了,眼睛一合上,根本就跟涂了胶水一样,再也不想睁开了。 玛吉可不知道她一整晚都做了什么,她笑着摇头,“平常一叫你就起了,怎么非今天赖床?” 怕是舍不得走吧?她默默地想,心里就有了一股暖意。 “我下楼做早饭,你再躺一会儿吧。”她揉揉女儿的鼻子,“要是让你爸知道了,他可要美疯了。” 庄佩佩哼哼唧唧的嗯着,根本没听见一句玛吉说的话。她一个翻身,脑袋里嗡的一声响,然后就是空空的一片,什么也抓不住了。 等到司机小陈的车到了,她才迫不得已爬起来,在众人目光下吃早饭。 维持着笑容跟玛吉和彼得道别,车子一启动,庄佩佩就横躺在后座上,“小陈叔叔,我再眯一会儿……” 小陈就笑着点头,“佩佩昨晚玩的太晚了吧?” 听他这样一说,庄佩佩瞬时睁开了眼。跟着就坐了起来。 她微微一笑,抱怨道,“哪有时间玩呀,还不是最近功课太多了。等下见到爷爷我可要抗议啦。”话说着。手已经开始慢慢揉起太阳穴。 是小陈的话点醒了她,这是爷爷的车子,爷爷的司机,再困再累,她也不想让爷爷听见什么闲言,以为她这个年纪就玩得不着调。 从洛杉矶开车到圆石滩,大概要五个小时左右才能到。 一想到要再撑这么久,庄佩佩头就更晕了。 没一会儿车子开上了高速公路。 为了不让自己再睡着,庄佩佩硬撑着和小陈随便聊了聊。不过小陈平日话就不多,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圆石滩的事情。他说。阿英知道庄佩佩要去。高兴地在家转圈。 他还说。爷爷最近身体不大灵光,每天早起总是念叨胸闷气短,周文又请了华夏国的中医冯大夫过来号脉。 “冯大夫说先开几服药吃吃看。不过还是建议庄老先生能尽快去做个体检。我听梁妈说,冯大夫是想让庄老先生查查心脏那方面,可是老先生不大乐意。”小陈轻叹一声,“庄老先生不大相信西医,也很抵触那些仪器。这几天吃了冯大夫的药听说见好,庄老先生就更不想做什么检查了,文姐劝了他几回都不同意。” 庄佩听了,心里不免替爷爷担忧起来。 可爷爷那倔强脾气全家都知道的,一旦他决定不做的事情,任谁都说服不了他。 “等我到圆石滩试着劝劝爷爷吧。”她说。“到时候小陈叔叔你们可要帮我一把,咱们一起把爷爷身体调好了。” 小陈听了直笑,“梁妈就说,要是佩佩来了,庄老先生的病就好了一大半。昨天晚上,庄老先生还嘱咐呢,说今天你来,一定把你爱吃的菜都买齐了。” 庄佩佩心里暖暖的,想到每次爷爷那张严肃的脸上,唯有看到她才会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跟着嘴角也牵了起来。 想想那一年从生死线上把爷爷求回来,十年多爷爷身体也一向硬朗,平日里打打太极拳,唯一的爱好就是抓着孙女打高尔夫球。可经过庄泽文那件事情,还有后来刘明和庄慧文在家里那通大闹,上次看到爷爷的时候,庄佩佩已经明显发觉爷爷老了。 杵着拐杖的那个老人,走起路来有些步履蹒跚,银白色的头发越来越稀少,人,也越来越瘦了…… 她眼角有些发涩,索性把脸别去一边,车窗外的一切,安静地向后快速移动着,一闪而退的车影,一晃而去的树木,还有那大片大片满眼的绿色。只有远处的高山和云朵,慢悠悠地向后飘移。 同样的景色看久了,眼皮又有些沉。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叮”地一声响。 “醒了?” 她看到消息,抿嘴笑了笑,快速地按下字母键。 “醒了,正在被押往圆石滩路上。你不睡吗?” 她两个拇指就悬空在手机按键上,静静等着对方的消息回来。 很快,消息就过来了。 “睡个屁,在上课。” 庄佩佩噗嗤一声笑,正要打字,又过来一条:“你怎么不补觉?脸不要了?” “有眼线。”她回。 “该。” 庄佩佩翻了翻白眼。 “又犯病了。” “谁有病?” “你。” “你有药?” “有药也不给你。” “吃了死更快。” 庄佩佩又是没好气地笑出声。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发了一路的消息,本来漫长的路程,却感觉时间过得飞快。 直到最后,庄佩佩的手机热的像是要炸掉了,屏幕上已经亮起了电力不足的讯号。 “快没电了,别叨叨了。” “向你推销duca牌携带充电器,美观实用,耐玩不贵。” “营销文案太差,打回重写。” “你们家那么煽情的写法,我们不屑用。” 他指的是那句 you love. 当时文案出台的时候,秦宇没少跟提姆吐槽。说写的娘气太重,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庄佩佩冲着手机翻白眼,只听见小陈在前面轻声说,“庄小姐。再有半小时到了。” 窗外的景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了变化,高速边陡峭的山崖下,海水拍打着岸边的礁石,泛出阵阵白色的浪花。 她打开车窗露出一点空隙,海风袭来,带着淡淡的湿咸味道。 人也精神了很多! “快要到爷爷家了。”她低头发出消息。 “玩的开心点。” “你这么说话我真不习惯。” “那去死吧。” 庄佩佩哈哈一笑,手机就在这时十分“配合”的自动关了机。 大概半小时后,车子缓缓开进了那个长满青藤的院子里,最后停在那幢西班牙风格的豪宅前。 庄佩佩轻拍拍脸颊,确定自己现在“精神百倍”。这才跟小陈说了声谢谢。跟着蹦下了车。 梁妈已经笑呵呵出来迎她。 “佩佩!哎哟!”她亲热抱着扑进怀里的女孩。“快让我瞅瞅,是不是又漂亮啦?” 庄佩佩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梁妈您又取笑我!”她脸红扑扑地搀起梁妈的胳膊。跟着一起走进大宅。 周文也是听到笑声,才从厨房赶出来。她连身上的围裙都来不及摘,笑着说,“佩佩来了!” 这一句佩佩来了话音刚落,楼上“咚咚咚”地就有脚步声快速下来。 “阿英!”庄佩佩热情地走上去,很自然拉起阿英的手,“阿英,我带了新曲谱过来,你想死我了吧?” 这一说把客厅里的众人都逗乐了。 阿英吸吸鼻子,有些犹豫地上下打量她一番。确认了一小会儿,证实是他印象中的庄佩佩,这才脸上有了喜光。 “弹琴!”他说着,就拽住庄佩佩衣领,硬是要把她拖上楼。 好在大家都在,好说歹说这才阻止了一场惨剧。 “阿英!”周文拦住他,“佩佩要先去跟她爷爷打招呼,你别这么冲动。” 庄佩佩这才有空环视一下客厅,她问梁妈,“爷爷呢?” “在院子里呢!”梁妈呵呵笑着,“快去快去,从早上就等着你了。” 庄佩佩也不客气,从梁妈手里拿过一个苹果啃了一口,“我去找爷爷了,你们别把我忘了,一会儿就回来!” 身后又是一阵笑声。 周文和梁妈互看一眼,又不约而同的朝着庄佩佩跑去的方向望着,心里都有些感慨。这大宅子里面,只有庄佩佩来的时候,才能有这么多欢声笑语。 也只有这孩子,是没有任何企图心的,真心来看她这个爷爷了。 跟客厅里面的热闹不同,后院里静悄悄的,只能隐约听到海浪的声音,让人心宁。 和b市的庄家大宅相同的,这里也有一个精致的小竹亭隐藏在后院深处,爷爷最喜欢坐在那里喝茶观海景。 这样想着,庄佩佩就加快了脚步。 她一向人未到声先到,所以刚看到亭子的一角,隐约能看到爷爷的背影,她就张开了嘴。 “……以前是我们多有不是,您一直都不计较,这些年我真的心里很愧疚!这次的事情您肯帮我们,我们心里只有感激!如果我曾经说过什么得罪你的话和事情,还请姐夫别往心里去,是我当年年少不懂事,听信了别人的谗言。我以茶代酒,给您赔不是!” 庄佩佩那声爷爷就这样被吞了下去。 知道亭子里还有别人在,她的脚步也缓缓慢了下来。 那人说的粤语。 “姨丈,我也敬您一杯。” 亭子里又传来一声低沉的粤语,庄佩佩就停在了原地。 她站在树后,看不到亭子里到底现在有谁,但是她只看到爷爷的背影并没有动。 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ps: 多谢雨天里的青蛙和玄庵因砚菇凉的粉红票,鞠躬感激! ------------ 161 舅公 现如今亭子里坐着三个男人。 庄伟勋对面站着一名年纪六十上下的老者,身材不高,上着深绿色西装外套,外加一条土黄色的西装裤,领口处系着花样夸张的紫色领结。他身边站着的另一个人,则是目光阴沉且精瘦的中年男子,笔挺的黑色西装。两个人都端着手里的茶杯,等着庄伟勋搭腔。 看得出,那名老者明显眼底有些忐忑,脸上的笑意也似乎有些僵硬。 他好像已经猜到面前的威严老人会是有这样不给面子的回应,倒也不恼,还是挤着笑说,“姐夫,这杯我干了,您随意,您随意。” 说着,那杯清茶一仰而下,然后他刻意把杯底冲庄伟勋晃了晃,继而把杯子放到小桌上。 他身边的那位,也没有迟疑的做了同样的动作。 只不过,那个人却没有故意讨好的意思,喝完茶就坐了回去。 显然这样的举动让身边那名老者很不满意,老者瞪了回去,声调提高了些,“配天,你姨丈还没发话,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话说的有几分埋怨,可庄伟勋听得明白,那分明是来反将他的。 果然几十年了,做人依旧不真诚,浮夸的外表下,还是那颗浮躁的心。 说什么年少轻狂不懂事,人到了他这个年纪还是这样,早就定型了! 庄伟勋眼底有一瞬即使的鄙夷神色,不过他很快摆摆手。声音洪亮,“啊鑫,你也坐下说话,不要把气氛搞得这么见外。倒好像我这个老头子不对了!” 他语气平稳,丝毫没透出什么喜怒的气息。 那边被叫啊鑫的老者,又是干笑两声,“说的是,说的是,瞧我……”他悻悻然瞥了眼庄伟勋,一肚子的伎俩早被对面的人轻松识破,他也一时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这片刻坐如针扎的感觉,让他额头微微冒汗。 就在这时,亭子外有几声轻盈的脚步声。然后是青涩的少女轻声道。“给我好了。” 啊鑫就朝那个方向望了望。 再回过头看庄伟勋。只见老人家脸上已经露了喜色,嘴角不经意挑起,身子也朝着那声音的方向侧了过去。 脚步声在亭子外面顿了顿。之后是同样那个女孩的声调又响起,“爷爷。” 又轻又柔,毫不张扬,听在庄伟勋耳朵里,他脸上就有了满意的笑容。 “进来吧。”庄伟勋笑答。 连那个精瘦的中年男人也不由朝着脚步声看了过去。 庄佩佩端着一盘切好的果盘,这才慢步走了进来。 她就安静站在亭子入口处,她的眼神和那两双探究的眼睛一一快速碰过,客气地点下头,跟着侧身,望向爷爷的眼里除了亲切和喜悦。再无其他。 庄伟勋笑着轻拍身边的空位,庄佩佩点头示意,把果盘摆在小桌上,就坐了过去。 庄伟勋那双枯瘦的大手轻拍孙女后背,声音里满是宠溺,“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到的。”庄佩佩朝爷爷身上靠了靠,“不知道爷爷有客人,我太鲁莽了。” 恰恰是孙女这份大气和细心,才是最让庄伟勋释然开怀的。 没有以往看到他就嬉皮笑脸的猴相,而是明白在外人面前要保持优雅的待人接客,还能在同时让他感受到见到他的开心…… 全部连贯的丝毫不做作,让庄伟勋倍感欣慰和有面子。 这些,是庄伟勋从来没有教过她的。 有这种聪慧的孙女,怎么能不让人疼爱? “不是客人。”庄伟勋闻言笑着给她介绍,“这是你舅公,那个是表叔。” 他又和对面的人道,“这是我长孙女,佩佩。” 来不及反应,庄佩佩已经面带笑容起身,朝着对面的两个人鞠了鞠身,头却是没有低的。 “舅公好,表叔好。”她轻声道。 被叫表叔的人只是微笑点头回应,可舅公却同一时间站了起来,连连点着头,说着蹩脚的普通话,“这就是佩佩吧?你瞧,我不知道你会来,什么都没准备……”说着,就在裤兜里面掏起来。 他手里那一叠钞票才露出边缘,庄佩佩已经发话,“舅公千万别客气,您的钱我可不能要。” 庄伟勋伸手就将孙女又揽回身边,“啊鑫,家里不兴这样,你又没有多少钱,别搞这些了。” 啊鑫脸上阵红阵白,手里的钱不得不又放了回去,他干咳几声,“……头一次见面,就怕佩佩埋怨了我这个舅公了,也不知道孩子喜欢什么,这才想说……” 他再抬头,看庄伟勋早就将目光慈善地聚集在孙女脸上,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自讨没趣的又坐了下去。 听见爷爷这么说,庄佩佩心里大概有了几分明白。 爷爷是不大喜欢这个舅公的。 “你舅公他们是一早从温哥华过来的,请他们过来聊天,一下就这个点数了。”庄伟勋伸手杵起拐杖,“你一路过来还没吃饭吧?走,咱们一起吃饭去。” 庄伟勋一起身,亭子里所有人跟着就站了起来,庄佩佩扶着爷爷先行走了出去。 看着他们爷孙二人的背影,啊鑫用胳膊杵了下身边的人,小声用粤语问,“配天,这就是尚明的那个女儿?” 被叫配天的男人意味深长地看着那个少女的身影随着庄伟勋消失在树荫之后,这才点了点头。 “看来就是了。”他道,“不是一直养在老头子身边?” 这样一说,啊鑫就若有所思点点头,“那跟咱们可就亲近些了。” 配天一声冷笑,没有接话。 “你说,你姨丈是不是真心肯帮我们?” 配天没有理会他,只快步跟了上去。 饭厅里,早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饭。 庄佩佩被安排做到爷爷身边,舅公和表叔坐在他们对面。周文换了一席白色旗袍,坐在了庄伟勋的另一边。 看来自从庄尚英的身份被承认之后,周文也就冠冕堂皇的坐在了女主人的位置上。 不过这“舅公”,到底是谁的亲戚? 爷爷只一句叫她喊,那是根本不打算解释清楚的。 舅公舅公,是按照香港的叫法,那应该是谁家女方的兄弟? 看对面“舅公”对周文入座时不喜眼神就知道,那肯定不是周文的亲戚。 难不成是陈怡月娘家亲戚? 陈怡月娘家已经没活人了啊…… 可看到梁妈端菜进来,左一声右一声“鑫少爷”的唤着,甚是亲切的样子,而那个舅公,也很是熟识的叫着她“梁姐”,庄佩佩心里顿时想到一个人。 ……奶奶王荷的弟兄? 午饭吃完,庄佩佩的怀疑就有了证实。 仿佛了为了证明自己跟庄家有很深远的关系,舅公一顿饭都在念叨。他看到桌上的兰花便说,“当年姐姐活着的时候,最喜欢这花。我小时候为了让她开心,还翻过墙为她去摘,后来被老父打了一顿,哈哈哈——”看到桌上的豉汁蟠龙鳝,就又说,“姐姐最爱这道菜,这味道和在香港的时候一样,现在香港都吃不到了。”后来上了糖水,他又和梁妈打趣,“梁姐还记得我最喜欢桂花,这是多给我放的吧?” 梁妈便笑,“鑫少爷口味没变,还是和在香港的时候一样,爱吃甜食。”她招呼着,“配天小少爷也多吃些!” 舅公每次这样说些什么,眼神都会似有似无的瞄一下庄佩佩。 好像这些话都是在跟她讲的似得。 庄佩佩感觉得到,刻意不跟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爷爷在小亭子里对这父子并没有什么亲热的表现,庄佩佩也不是很清楚奶奶那一边的亲戚和爷爷又有什么过节,这种时候她只要哄好了爷爷就成,别的事情由不得她多心。 四十年前王荷在医院被刺身亡的那些报道,庄佩佩都是知道的。 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又有王国康跳楼,王氏差点破产,庄氏大面积收购然后解散王氏的那些新闻,庄王两家,应该不会这么和谐。 前世爸爸也从来没和她提过还有什么舅公和表叔的事情,看来庄尚明对他们的关系也很淡薄。 似乎是因为有周文和梁妈在场,小亭子里那个低声下气的舅公,在饭桌上摆出的却是有些高人一等,故意展示他才是庄家最直系亲属的样子。 不过他好像不知道,爷爷最讨厌吃饭的时候有人讲话。 庄伟勋和梁妈要了杯茶,呷了几口,就对庄佩佩道,“佩佩还有没有精神?陪爷爷打几个洞?” 庄佩佩笑着点头,“打完球好跟阿英叔叔练琴,爷爷不累就行。” 工人闻言,就有人去拿球带。 “姐夫还在打球吗?不如让孩子去休息,我陪您打几个洞?配天也打得不错的。” 他这样急于求好的模样,让庄伟勋有些厌烦。 见庄伟勋面露不耐,精明的周文这时起身,“两位王先生一早过来必定也累了,不如先休息片刻?庄老先生很久没见到佩佩了。”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王鑫脸上虽然挂不住,但也不好再勉强。 他身边一直不做声的王配天,眼睛在庄佩佩身上快速打了一个圈,最后落在她嘴角边。 他看到她刚刚有一闪而过的讥笑。 ------------ 162 坚定 庄佩佩明显感觉得到,爷爷今天真正想要打球的欲望并不高。 祖孙二人开了一辆高尔夫球车,爷爷也由着她开车,才打了两个洞,庄佩佩就感觉得出爷爷有些疲倦了。 开球的时候力气就用的不是地方,依着爷爷的球技,不会才两个洞就补了这么多杆。很明显的心思不在这里。 庄佩佩哪怕是想配合,也没办法这么故意的输杆。 她小心翼翼地问,“爷爷我们打完下个洞就回去吧?” 庄伟勋却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脑门,“家里太闹,头疼!” 爷爷也会有被人逼得不想回家这种事情,庄佩佩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印象中的那位厉害的老人,只有别人怕他的份儿,还没见过他怵头过什么人。 想想也有些好笑。 庄佩佩就抿嘴笑出了声。 不料被庄伟勋听见,他笑骂道,“就这么喜欢看爷爷笑话?” 庄佩佩把车子停到第三个洞口附近,嬉笑着摆手,“舅公是有些吵的,可是爷爷也不至于怕他呀。这是爷爷家,不喜欢舅公把他们送去酒店就好了嘛。” “债啊!”庄伟勋长叹一口气,接着冷哼一声,“我怕他作甚,要不是惦记你奶奶最疼爱他,他都进不来我家的门!” 虽是在抱怨,口气却又有几分玩笑,像个老小孩似得。 庄佩佩又是笑。 “你奶奶啊,就他这么一个弟弟。全家上下宠的不得了。我早看他不顺眼,又是个没本事的,整天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总以为自己聪明的很!”庄伟勋连连摇头。“这么大岁数了,还穿的跟个调色盘似得。” 庄佩佩被爷爷的话逗得直乐,“我刚才也被舅公的衣服吓了一跳,又不好意思笑……” 庄伟勋又是无奈叹气,“你越笑他,他越觉得开心嘞。就是有这种人,好赖话分不清楚,太伤脑筋!” 脸上带着倦意,不过看起来心情还是不赖的,听爷爷说出这些话。庄佩佩心里也就定了神。 “舅公这么老远来看爷爷。怕也是想爷爷了呗。”庄佩佩随意附和着。 谁知庄伟勋却戳了下孙女额头。横她一眼,“我问你,刚才在亭子外面站了多久了?” “什么都骗不过爷爷。活不下去啦!”庄佩佩眉头一皱,鼻子一缩,满脸痛苦,“要不是小阳姐姐端了果盘过来,我都不想进去了。” “有什么好怕的?这可不像是我孙女了。”庄伟勋唇边带笑的瞪她。 谁知道庄佩佩“扑哧”一声,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我在小亭子外面看您动也不动,就知道大事不妙了。爷爷都不敢回去跟舅公面碰面,这么厉害的人物,我岂不是要吓死了?还说不是您孙女的样子呢,爷爷不也不像爷爷了嘛!” 一看这皮猴又开始混起来。还开起自己的玩笑,庄伟勋是又想装怒又忍不住发笑,倒把他一下憋得无语,隔了下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这个嘴呀!”他大掌一挥,然后轻轻拍在孙女肩上,眼底里全是宠溺,“你舅公就是不识趣些,根子里人倒是没有坏心的,就是不上进罢了。我是看不过他那些哗众取宠的样子,但是王家家风一向很严,他骨子里没有歪脑筋,也压根学不会。” 庄伟勋顿了顿,才说,“你舅倒是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就是公子哥,爱玩爱风光。你奶奶去世之后,王家那些家产他维持不了,后来变卖了不少。几十年前我也出手想帮他,谁知道他比我还好面子,一来二去,也就不怎么走动了。倒是你那个表叔,是有些本事的。” 难得看爷爷这么有耐心的给她解释,庄佩佩颔首,静静地听。 “配天呢,他母亲是个唱戏的,外面名声也不好,当初王家是死活不让进门。后来在外面生了配天,也一直就养在他母亲那里,你舅公那时候也不管这些,都是你奶奶主动去送钱送东西……” 庄伟勋又是一声叹息,“他比你爸爸还要大两三岁,名不正言不顺的,他母亲走得早,年少的时候也没少吃苦。好些年前的事情了这都是,后来配天想去外国念书,你舅公也没有钱,就找我要。这孩子也是个倔强性子,大学一毕业就把钱都还了回来。过了很久我才听说,他十七八岁打几份工,硬是自己攒够了学费去念得牛津大学。” “这些都是后来他发达了,人家做采访的时候他自己说的,两三年没尝过一口肉味,一天只吃一顿饭。虽说报道都会夸大其词,但是在那个年间肯定是比较辛苦的。所以你看他现在,四十好几了,别人这个年纪都有些发福了吧,他身上还是这么瘦。刚才吃饭我看他也是有一口没一口的,估计肠胃也好不到哪里去。” 庄佩佩心中微怔。 爷爷嘴上虽然说不喜欢舅公的浮夸,可心里明明还是很惦记的。几十年不走动的亲戚,他还是有在意王家后人的生活,连饭桌上的表现都如此留心。庄佩佩颔首,“爷爷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庄伟勋心中暗喜,这孩子果然一点就透。 不想因为自己对王鑫的态度,让佩佩对舅公表叔也有所忌讳,他还是很希望孙女能好好接纳这些亲戚。大人的恩怨放去一边,毕竟,佩佩是阿荷的嫡孙女啊…… 他若有所思地失了下神。 庄佩佩很有默契的没有打断爷爷的思路,她试图回想,不过一两个钟头前才见过面,可爷爷嘴里的表叔样貌却有些模糊。 因为庄佩佩根本没放什么心思在那两个人身上。 陌生的亲戚,疏离的纽带,前世完全没有出现过的人们,她重生十年也没见过的人们。 她没有那种好像又遇到亲人的热切感觉,心底平平淡淡的,并没有什么涟漪。 她比任何人都体会过曾经这个家里的人情冷暖。越是这样的豪门家族,关起门来背后那些你虞我诈勾心斗角越是汹涌。 人一旦利益攻心,眼前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前世大部分对她示好的人,都不过是看在钱的份上。而那些置她死地的人们,也全是为了钱。 大把大把的钱,可以带给你风光无限和尊崇地位,却带不来一丝真心。 她不知道舅公和表叔的来意到底是为了什么,单凭在亭子外面听见的,已经可以猜到并不是“探望”这么简单。 一定是有事相求,才会语气这么低声下气。放下骄傲,放下自尊,甚至可以放下很多恩怨情仇,只为博得爷爷一个点头。 而混迹商场这么多年的爷爷,必定心里是最冷暖自知的。 海风轻轻徐来,吹在脸上,清新又凉爽,慢慢的,所有的情绪都平息了。 “爷爷。”庄佩佩轻声说,“我会善待舅公和表叔的,您放心吧。” 庄佩佩对那对父子没有感情,但是她对爷爷有。 如果这样做能让爷爷开心点,她做做戏无妨。 庄伟勋清淡笑了笑,颇有深意的看了她几眼,语重心长道,“佩佩长大了。” 庄佩佩把头靠在爷爷肩膀上,笑的很安宁。 “佩佩,上次在洛杉矶你说有话要告诉爷爷,现在想好怎么说了吗?”庄伟勋问。 “嗯,我特别做了个ppt幻灯片,想给爷爷讲一讲我的打算。” “哎哟……”庄伟勋拉长了声的笑叹,“又说些爷爷听不懂的话。爷爷老了,跟不上你们这些孩子的脚步,你有话就直接告诉爷爷,别拐弯抹角的。” 上次在洛杉矶匆忙见面,庄佩佩临走前就给爷爷卖了个关子,说她下次到圆石滩有重大决定要告诉爷爷,就是还没准备好。 庄伟勋一直惦记着。 庄佩佩坐直了身子,神色很淡定,“爷爷,我希望明年可以去华夏国上高中,您觉得可行吗?” 孙女问的很直接,庄伟勋就深望她几眼,“佩佩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 庄佩佩没有逃避爷爷的目光,“因为我十五岁了,爷爷说过,我这个年纪正是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最重要的几年。您也一直教育我不要忘本,华夏国才是我的根。况且……也许在爷爷眼里我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可是我觉得我已经够成熟了,我有能力,也想去面对……面对爸爸。” “爷爷,哪怕给我一年时间,我想去试试!”她坚定地说。 庄伟勋的神色瞬间复杂起来。 他面色一沉,平静地把视线从庄佩佩脸上移开,缓缓望向了远处。 他又想起在洛杉矶佩佩说的那些话。 时间为什么总是过得这样快? 仿佛上一刻还是在b市书房里,那个眨着大眼睛的女童轻拉起他的手,毫不畏惧地笑着说,“他们说你是爷爷,你不是爷爷吗?” 这一声声爷爷,就从那一天开始,清脆地环绕在他耳边。 一转眼,那个孩子已经亭亭玉立地坐在他面前,执着的说她想去试试。 不需要他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去解释她的身世,不需要任何人再替她试图维持这怪异的关系,也不再坐等庄尚明某一天能转变想法,甚至,她的决定里面没有一丝的求救讯号。 她把所有的一切扛在了自己娇柔的肩膀上,她要亲自去讨个明白! ps: 为这几天不定时的更新说声抱歉,下礼拜应该会好一些:) ------------ 163 苍白 想着想着,庄伟勋心里空空一片,竟然茫然起来。 这样大片大片的空白压抑着他的胸口,连眼前的视线都有些苍凉,他不得不合上了眼。 眼睛一闭上,浮现的却是香港旧宅的大书房。 “话我已经说完了,你应该听得很明白吧?” 听见他没有半分感情的语气,对面那个面容苍白的年轻女子轻轻咬了咬下唇。 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近乎于绝望的神情。 “爸爸……”几乎是带着哭腔,她用力摇了摇头,“我不走!” “既然你这么坚决,我倒想问问你。”庄伟勋冷笑道,“我很想知道,你和尚明如今结了婚,你要做什么打算?” 不等对方回答,庄伟勋幽幽一笑,“你学表演出身,又不是大红大紫,真踏进我庄家的门,我们不可能让你顶着庄家儿媳的名号出去拍戏。那等于,你这几年大学除了傍上了尚明,其余什么也没做?我可不可以认为这本来就是你最初的目的?轻轻松松学个表演,红不红无所谓,先傍上大款有人养是主要?” 女子猛摇着头,“我绝对没有这个……”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庄伟勋冷声打断她,“靠自己去打拼拍戏?让外人看我庄家长媳怎么在屏幕里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不可能吧?那靠尚明的力量?让他为你量身定做戏路?让他花大钱去捧红你?” 他讲的咄咄逼人,对面的女子睁大了眼睛。眼底全是震惊。 “我没有!爸爸,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 庄伟勋看也不看她,“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不如这样,我替你回答吧。你父母健在的时候。整个家月薪在九龙深水涉租个十四平的出租屋就要用去一多半,这没错吧?像你这样,年纪轻轻长得漂亮的女孩,不先想着怎么解决温饱,难道真有这么大的理想要跑去英国念表演?伦敦艺术表演学院是私立大学,你又有多少钱供得起?” “我为什么不可以?我拿全额奖学金,我从来没有花过家里一分钱!学表演是我从小到大的愿望,我家里虽然穷,可是爸爸妈妈活着的时候都支持我!”女子终于按耐不住,涨红着脸反驳。 庄伟勋又是冷笑。“你怎么去的英国念书我不想知道。因为揣测下去。我想不出一条光明正大的路!” 女子眼里充满了被羞辱的愤怒,她紧紧瞪着庄伟勋,急怒攻心。有两行热泪从通红的眼中滑下。 她一字一顿,强压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我不在乎您怎么看我,尚明是知道我清白的!” “那好,我们就说说尚明。”庄伟勋脸色瞬时沉了下去。 “尚明刚出生就没了母亲,我一个大男人带着他,把我所有的精力给了他,从小就培养他接我的班。你知道我送他上飞机去英国的时候心里有多不舍?你知道我看见飞机起飞,一个人坐在车里心里空荡荡的,五十几岁的人了。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十五岁我就送了他出去,这比割我的肉喝我的血还要疼,我为什么?我为了让他寒天腊月觉也不睡天一亮就陪你去批发市场,为了几块英镑的东西跟人讨价还价?难道我是为了让他在英国和你一起摆地摊卖首饰?!” 说到这里,庄伟勋也激动起来,怒吼着,“难道我是为了让他不去上课跑半个伦敦给你买你碗热粥喝的?!” “爸爸……” “不要叫我爸爸!我没有你这种儿媳!”庄伟勋大掌拍下桌面,震得桌上的物件跟着一阵颤动,“他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他是我庄伟勋的儿子,庄氏未来的继承人!你是什么东西?你能给他什么东西?!” “他从出生就寄予庄王两家人的厚望,他以后要经历的人生,遇到大起大落,遇到浮浮沉沉,遇到瓶颈遇到难题,你能做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只以为陪在他身边就能化险为夷,不要告诉我你以为做上阔太就一帆风顺!要钱要名,这我庄家都给得起,可反过来我们找你要点什么,你能给他什么?!” “你懂得经商吗?你有呼风唤雨的父母吗?你有人脉吗?你这种清高的人拉的下脸去跟别的富豪名媛打好关系吗?!” “我从来没有想要做阔太,爸爸,我有手有脚,我可以……” “少放屁了!”庄伟勋一声怒斥,“你想做新时代女性,你就去找一个跟你一样水平的普通上班族,你自己用用脑子,我庄家放着几千亿的生意不管让儿媳出去赚钱?你让尚明以后怎么在商界混?你让他回家没人等着照顾他,你又有何用?!” 极大的委屈,女子终于再也压制不住,表情痛苦地哭出了声。 “我不走!”她咬着牙说。 “好一个你不走!你缺什么你告诉我,我庄伟勋砸锅卖铁的给你,但是你要是这么恬不知耻赖在我家,我就有能耐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庄伟勋越说越气,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着对面身体颤抖的女子,“你知道尚明和我说什么?他说他不要家产了,他说他什么都不要了,他连我也不要了,他要陪着你去英国,陪你实现你那狗屁梦想。姓黄的,你叩心自问,你何能何德让他抛弃这一切?你何能何德让我死不瞑目,连送葬的长子都没有?!” 庄伟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紧咬着下颌,脸上青筋暴露,牙根都被他咬的咯咯作响。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那女子哭泣的声音,空气压抑到让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好一会儿沉寂之后,庄伟勋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缓缓慢下来,“你想过他的梦想没有?你想过他日日夜夜熬夜在图书馆里面学习是为了什么?你在乎吗?你真在乎他,你忍心让他做这种决定?哪怕有一日你真的大红大紫,难道让他一辈子做你身后的男人?抹去他所有的光环和希望,让他朝九晚五看着别人脸色,赚那薄薄一份薪资?” “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了谁活不了的。你们都年轻,你放了他,给他一条活路,也给我一条活路。” 他瞥了一眼瘫坐在椅子里瑟瑟发抖的女子,没有一丝怜悯的说,“趁着你们结婚的事情外面还没有人知道,我定会帮忙让你以后不会背着离婚的名号。这样,你也清白,他也清白。伤心难过是难免,但也是暂时的。我还是那句话,你要多少钱尽管开口不需要不好意思,你非要高风亮节,我也不拦着你。但是,你必须走。” “越快越好,而且不要让尚明知道。” “你真爱他,就不要再联系他,也不要让他再找到你。”庄伟勋重重坐回椅子里,揉了揉紧蹙的眉间,“不要再做什么灰姑娘的梦了,他和你根本不存在一个世界里。我也是过来人,才最后劝你一句,你们如果一意孤行,就是彼此害对方,谁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 庄伟勋回忆至此,他甚至好像看到,看到那个女人扶着墙离开他书房的时候,手紧紧地捂在小腹部……或许也没有……太多年前了…… 他是故意想要忘掉那一天。 从那个女人出现开始,他和尚明的关系就紧张起来。他老早前就说过不同意,尚明表面敷衍他,两个人就转到了地下。他看到私人侦探发回来的照片,漆黑的街道昏暗的路灯下,庄尚明冻得满脸通红蹲在地摊前面,把毛线帽子带到那个女人头上,自己却被吹得头发凌乱,还要讨好地向路人推销那些手工并不精美的首饰。 他的儿子,他庄伟勋的儿子。 他逃去香港一路快要没命,为人擦鞋每天只能换来一顿热饭,夜里睡在纸箱搭的空隙里。他一步一步,在香港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为的不是有个好生活?为的不是让后代有个好未来? 看见尚明那样为了一个女人堕落下去,他没办法放任不管。 哪个父母祝福的出口? 而那个女人又是那么不会低头。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背景有什么让人难堪的地方,或许是在学校表现优越,她自恃清高,独立且理直气壮,甚至连想法都前卫大胆。处处都能体现她所谓的“有思想”,“有内涵”。 恰恰是这种性格,这种让庄尚明爱得要死要活的性格,庄家是没办法容她的。 庄伟勋想要的是一个性格温和,又能左右逢源在富豪圈中的儿媳。她必定要有一个成功的父母亲,做事不拔尖也不逞强,可以依附着尚明,又不会左右他、管制他的女人,才是庄伟勋满意的。 陈怡月一开始就是这样做到的。 可是后来,庄伟勋终于明白,陈怡月非常会做戏,那些当初看似美好的柔声柔气,都是她运用自如的利器。 那天在他书房里,那个敢和他面对面僵持不下,瞪眼吼他的女人,就有了鲜明的对比。 尚明当初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他就是爱她的真性情。 ------------ 164 反转 “爷爷?”庄佩佩轻声唤他。 听见孙女的声音,庄伟勋才又缓缓睁开眼。 他久久深望着她。 像是要在她眼底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庄佩佩的眼睛也并不躲避,探究地回望着脸色极为苍白的爷爷。 “您还好吗?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她试探地问。 最终,庄伟勋长叹一口气,“佩佩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呢?” 语气很沧桑复杂。 很欣慰孙女这些年对他的淳淳教导学的又快又精,也同样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一瞬间小鸟翅膀硬了,已然再也按压不住。 舍不得,深深的舍不得。 最让庄伟勋难以言表的,是他不知道如果某一天孙女吧所有过往搞清楚了,那以后,对他…… 他送走了一个最疼爱的儿子,最后也失去了那个儿子。 很多年后,他是不是又要亲手送走最宠爱的孙女,寄予她一个爷爷可以给的所有希望,却也同时失去了这个孙女? 心里徒然一凉。 果然他的报应来了! 庄佩佩看爷爷的眼睛呆滞,他的眼圈也红了起来。她忙说,“您还记得我小时候您说的那个故事吗?那个鸡和蟒蛇的故事?” 见爷爷没有什么反应,庄佩佩又继续说,“大蟒蛇生活在动物园里面,每天有饲养员按点喂食,吃的都是些切成小块它好下咽的事物。这样养了很多年。突然有一天饲养员想看看蟒蛇如果碰到活的东西会不会捕捉,所以他就扔了一只鸡进去蟒蛇的笼子里。”顿了顿,她提高了些声调,“那只鸡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明知到怎么样也是一死,不如试着搏斗一番。所以它拼了命的对着大蟒蛇猛啄起来,大蟒蛇被这突如其来的猛攻弄得措手不及,连眼睛都被啄瞎了,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没多久竟然被只鸡啄死了。” “您告诉我,遇到困难要勇于出击,不能坐以待毙,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同时也要自己去争取。您说过。守株待兔是不行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犹豫片刻,庄佩佩把手放在那双枯瘦的手背上,“爷爷。山不过来,我过去!” 她的最后一句话让庄伟勋听得一愣,身体不由微颤,眼前竟有一层雾气。 他抽回手,用力擦拭着眼角。 那句话传出的讯息,深深震撼着他的内心。 片刻之后,庄伟勋缓缓舒出一口长气。 “那些都是我教你的经商之道,佩佩,你可知道,那只鸡的下场会好吗?” “我不知道。但是爷爷,故事在此结束了不是吗?结局留白,正是让人有无限想象空间,那只鸡可以被饲养员杀死了,也有可能因为博得到一条命,最后被饲养员放了呢?爷爷是讲故事的人,我是听故事的人,我们谁也不是编故事的人。所以我不知道那只鸡下场如何,但是我愿意去盼望,那只鸡最后活了下来,回到了自己家人身边,陪着她最喜欢的人到老。” 庄佩佩这一席话,又是让庄伟勋怔了一会儿。 第一次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孩子不过六岁多一点,只顾着点头。现在,她已经可以举一反三,并且反过来教会他,做人要有希望。 他隐约明白,事情的走向再也不是掌握在他手中。 这个孩子所表现出来的魄力和聪慧,正是他十几年来精心培养出来的,也是让他最自豪最欣慰的结果。可小鹰不能一辈子藏在老鹰翅膀下,她终有一天是要飞出去,自己面对广阔的天空,寻找她的自由和生活。 只是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人或许老了,看待事情就失去了很多锋芒和厉气,他这些年一直想要的,只是维持家族里面的一团表面上的和气和安宁。他不在意儿子们表面上对他的嘘寒问暖,他也不介意外面到底怎么报道他这个老头子的,他只想要一个平静的晚年,有个疼爱的第三代围绕在他膝下…… 然后,他就可以一无反顾的死了。 他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在阴曹地府面对他所作过的一切。 庄伟勋半响没有说话。 很显然,庄佩佩想要回到华夏国,必定就要打破他的计划。她的到来,必定对庄尚明的生活产生极大的影响。能不能调剂好这份父女关系先不说,对陈怡月来说也是一种威胁。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一旦有了冲突,必然有人受伤。 这些,庄伟勋觉得他有义务为孙女铺好一条安全的路。 海风带着丝丝凉意,远处海天一线,海面被日落西下照出一层金色,朦朦胧胧的,徒增几分凄清寥落感。 庄佩佩走下高尔夫球车,从车后面取出一件运动外衣套上,又取了爷爷的羊毛衫,轻轻披在他肩上。 她站在爷爷身边,一言不发,眼睛直愣愣地望着不远处的球洞,一时有些晃神。 不会看不出爷爷这一刻心中的纠痛和浓浓的不舍,庄佩佩深深明白,这十几年来爷爷对她是多么重视多么爱护有加。不管是因为愧疚来补偿她,还是因为再无男丁而培养她,那些宠溺的笑容,温暖的拥抱,全是发自内心。 爷爷是真的很爱她。 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决定,她不想再等了。 也不能因为现在心里对爷爷的愧疚和不舍,让她改变主意。 这些年她一直都在留意,爷爷没有要告诉她事情真相的打算。或许因为难以启口,或许因为怕她知道为什么会流落到香港的福利院而对他不可原谅? 她一直惦记着爷爷的身体,她不去问。并不等于她不想知道。 她是一定要回华夏国的。 长久的沉默中,祖孙二人谁也没有再讲话。 庄佩佩的不退步,就更加深了庄伟勋心中的痛楚。 他们就一坐一站,直至夕阳西下。天水之间,被晚霞照的像一片火海,再然后,天色由紫转灰,沉沉暗下去了。 庄伟勋伸手拍了拍身边的驾驶座,“回家吧。” “爷爷……” 庄伟勋双目微涩,又平淡着重复了一遍,“回家吧。” 庄佩佩无奈,坐回驾驶位,向起始点开回去。 也不过是一年前。在庄泽文的订婚宴前。他们也这样开着一辆高尔夫球车。庄伟勋笑着问她,佩佩是不是野心很大? 其实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二十分钟后,车缓缓停在起点处。不远处的小陈就朝他们招了招手。 这段路上,庄伟勋差不多也想清楚了。 小陈看到面露凝重的祖孙二人,尤其是庄先生那一脸的苍老憔悴,脚步就停了。 就在这时,庄伟勋冲他伸出手,做了禁止的指示。 他转过身,意味深长的望着孙女,“佩佩,你知道你舅公他们这趟来是为了什么?” 庄佩佩被爷爷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有些发蒙。 她摇头,“……我不知道。” 庄伟勋唇边含笑。轻拍了拍她的头顶。 “你表叔在加拿大的生意大部分是依靠和美国农业贸易赚钱,他每年光是给美国出口加拿大木材就有几十亿的出口额,算是做得很不错的。”他柔声说,“最近有消息说美国打算在明年要征收加拿大27%的反倾销税,这对他的企业来说是很吃不消的。况且,明年可能还要增高小麦的反倾销税,这些都是跟他有切身的利益危害。” 看孙女稍有明了的点了点头,庄伟勋问,“明年开始,美国要拨款两千个亿补助国内农业,你说这个举动是为什么?” 庄佩佩想了想,“因为要保护美国本土的农业,这样也利于美国经济吧?” 庄伟勋微笑颔首,他静静地等孙女继续往下说。 “可是爷爷,这样不违反农业贸易自由法吗?”庄佩佩轻咬下唇,不确定地喃喃道,“舅公是来要让爷爷投资的吗?不对呀,如果已经明显是要赔钱的生意,没理由再投入大笔资金了啊……” “你觉得他们需要我的钱?”庄伟勋笑问。 那就肯定不是了。 庄佩佩认真想了片刻,语气有了几分肯定,“既然法案还没有通过实施,那就只不过是政客发出的烟雾弹。年底前要大选了,很有可能只是拉选票、保证参议院席位的措施罢了……” “爷爷,我觉得舅公他们现在需要的应该不是钱。如果要保证明年出口美国的小麦和软木材不受大影响,他们应该……应该……” 看她鬼机灵故意有话不说的样子,庄伟勋就笑骂她一句,“别折腾了,赶紧说。” “应该走点偏路。” 庄佩佩说完,瞥了眼爷爷。 庄伟勋哈哈大笑起来。 人小鬼大,果然说的头头似道。小小年纪不但能从简单几句话分析出里面的利弊,然后还能快速根据最近发生的时事推断出背后的隐情,更让他心中开怀的,是孙女竟然说得出最后的结论。 他拍拍孙女后背,“去拿球包,我们回家去。” 说罢已经杵着拐杖,大步朝着小陈走了过去。 庄佩佩背着大大的两个球包,一路小跑跟着,满脑子的疑惑。 “爷爷,爷爷!”她有些着急,怎么话题一下子转变的这么快速? 爷爷到底是怎么想的?让不让她回华夏国了? ps: 这章有点卡……顺便和姑凉们说,下礼拜会有现代言情分页上面“精品vip推荐”,里面那个30-50w字的推荐,吧嗒受宠若惊。有兴趣的姑凉们可以找找看,不过能顺便投几张票票最好了……明天开始应该会有双更的,求支持。 ------------ 165 旋律 看到他们祖孙一前一后过来,小陈扶着庄老先生先行上车,这才反过来接庄佩佩身上的球包。他笑着问,“今天谁赢了?” 庄佩佩哪还有那种好心情? 她勉强笑了笑,“天色暗了没打完,没赢没输。” 小陈多聪明的人呢,见她脸色不晴不阴的样子,也就不再说话了。 他暗想,没见过庄小姐有这种表情呢,平日里被她爷爷骂了都能笑得出来,今天倒是怎么了?可也没见庄老先生刚才上车的时候有什么异样,看起来心情还是不错的…… 他只管将车子平稳开回去好了。 回去的路上,庄伟勋索性把眼睛闭上,根本也不给孙女说话的机会。 庄佩佩心里一肚子憋屈。 怎么就这么不小心,一下子让爷爷把话题转到了那个舅公表叔身上?! 明明感觉到爷爷对她的决定有了些许动摇,再加把劲,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这下好了,连提都不让她提。 依着爷爷的个性,她再没完没了的去说想要回华夏国的事情,一定会有一种画蛇添足的感觉。那样,爷爷很容易就可以怀疑出她回国的动机不纯。 跟着爷爷这么多年了,什么话该说,什么时候该闭嘴,她最清楚。 爷爷如果要拒绝她,那是有千百种理由。 年纪小、经历少、不安全、庄尚明没有准备好、去了华夏国不容易回来看他、阿英会闹脾气,无法和养父母交差…… 这些那些。爷爷只要说出一个,然后咬死也不点头,她庄佩佩就根本离不开洛杉矶。 但是爷爷都没提到…… 他没点头没同意,也没说一个“不”字。 哪怕是自己安慰自己。庄佩佩瞥眼瞅了瞅爷爷,快速地转了转眼珠。 等车子停在大门前的时候,庄佩佩已经平复了些心情。她先行跳下了车,走到爷爷那边帮他开门。 大门前迎着他们的,是梁妈和舅公。 庄佩佩才扶着爷爷下车,身边已经站了快步过来的舅公,“我来我来,佩佩快点去休息吧。” 见梁妈给她试了试眼色,庄佩佩的手就松开,笑着答。“那麻烦舅公了。” “爷爷。我上去洗澡。然后陪阿英叔叔弹琴好吗?” 庄伟勋微一颔首,“别误了晚饭。” 看孙女搀着梁妈的胳膊走进了大宅,庄伟勋的脚步就顿了顿。 阿鑫感觉的到。忙说,“佩佩真是乖巧懂事,长得也像姐姐!姐夫也慰藉不少吧?” 直到她们的身影消失了,庄伟勋转身推开王鑫的手,“不用扶着我了,你也不比我年轻力壮多少。” 王鑫又是干笑,“姐夫说的是说的是。” “我就是担心,看天都要黑了你们还没回来,一个多钟头前就过来等着了。” 庄伟勋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他对阿鑫这种故意阿谀奉承的样子很不喜欢。也不习惯。 阿鑫拿不准庄伟勋的意思,他们一前一后走了几步,他就又挤着笑容说,“我们来打扰您也过意不去,配天的意思是我们今晚就走的,可是我觉得好些年没来看望您了,总是心里不大乐意……” 庄伟勋打断他,“有什么事情晚饭之后再说,我现在没有心情。” 本想说套套话,看看庄伟勋到底是打算怎么帮他们,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阻止,阿鑫脸上挂不住,心里也顿觉气恼。 怎么说自己也是想当年香港叱咤风云的王家后代,年轻时候谁不是看着他脸色说话?一辈子下来,还真没跟谁说话像现在这样困难过。又要看着对方脸色,又要舔着老脸拍马屁,对方还丝毫不给面子! 他脾气也上来,脸色难看的跟着庄伟勋走,不言语了。 那一边庄佩佩上楼洗了澡,又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这才有空给手机充电,顺便把行李里面的衣服挂起来。 没多久手机一来电,嗡嗡嗡的跟着响了好几声。 她拿起来一看,全是秦宇发过来的消息。 庄佩佩本是凝重的脸上,逐渐有了笑意。 “真去死了?” “???” “怎么这么不识逗?” “吃饭了。” “我这家日本拉面店你下次有空来可以试试,他家有大胃王比赛,十五分钟吃完超辣的一大碗可以免单。你来几次应该他们就关门了。” “关门前我可以替你拍照留念,替我买单就行。” “下午课不去了,回家睡觉。” “还不回?” “这是你感激恩人的行为吗?” “我刚才吃饭看见好几个人脖子上挂着。” “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睡觉了,再见不联系。” 庄佩佩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也奇怪,刚才回家的时候还心里那么不痛快,看完这些不着边的短信之后,心头却逐渐暖了起来。 谁能知道,秦家二少那张冰冷的面孔下,竟然是个话痨?? 她本想打几个字回他,想了想,又删了。 看时间估计还在睡觉吧,别消息发过去又吵醒他。 万一冰块话匣子收不住,她这一晚上啥也别干了。 这么想着,她就翻出了几张新拷贝的cd,找阿英练琴去了。 来这次之前她就做好计划,不能总让阿英听了钢琴曲弹出来就罢。阿英的钢琴水平很高,她也要在旁边帮帮忙,让阿英能听到别样乐器弹出的曲子之后,还能流利的弹出钢琴曲。 可是她给阿英解释了几遍都无果。阿英盯着她的眼睛,一片茫然。 他只会拉着她做到钢琴前,指着cd播放机让她放歌。 等到前奏响起电吉他声,阿英的眼里就亮了起来。 随着朋克重金属乐的高低起伏。他的手指像是触了电似的,悬空在琴键上不停颤抖着。 这首歌超乎寻常的带劲,歇斯底里的吼声陪着有巨大爆发力的旋律,听着能让人热血沸腾。 短短两分钟的歌曲一停,阿英就忍不住快速弹下了几个音节。 然后他眨眨眼,眉头就紧蹙了起来。 “佩佩,重播!”他喊着。 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 第四遍重播这首歌的时候,阿英的头已经很自如的随着曲子里面的鼓声点起来。 庄佩佩看的暗喜,“阿英。还要播吗?” 阿英就又点头。不过他要求。“把那个讨厌的说话声音去掉,我不喜欢。” “阿英,去不掉的。那个是演唱的人,我没找到背景乐。”庄佩佩耸肩。 “他在唱什么?烦!” 庄佩佩只好和他解释,“这是讲一个男人被喜欢的女人备受折磨的歌,他觉得那个女人像天使一样,她的笑容在他胸前创造了一片耀眼的光芒。但是她的答案总是‘也许’,让他不得不起身离开……这类的吧!” 直到晚饭前,阿英大概只能弹出这首歌的前奏而已。 极大的困惑没有阻止他的兴趣,反而像是受到挑战一般,死活拉着庄佩佩不许她下楼。 最后还是惊动了梁妈,几个工人连拉带拽才把阿英按住。 哪怕这样。阿英眼底还是闪烁着惊喜和浓浓的好奇心,他望着庄佩佩的眼里全是喜悦,“我还要弹!” 看他这么不舍得走的样子,庄佩佩只好跟梁妈商量,能不能让她留下来陪阿英,晚点再去吃饭。 梁妈拿不定主意,只好下楼去问庄伟勋。 没多久她端着水果上来,笑呵呵地说,“你爷爷让你们小声点,楼下有客人呢。”说着就把一个苹果塞到庄佩佩怀里,“还说了给你们留饭,让你们玩开心点!” “你爷爷说,让你吃了饭早点休息,明天陪他吃早饭。” 庄佩佩点头,“梁妈我晓得了。” 看来爷爷今晚都不打算再和她讨论什么事情了。 与其下楼去听舅公讲那些没内容的陈年旧事,倒不如现在这一刻和阿英待在一起有意思的多。 他们一起弹到晚上九点多,庄佩佩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响个不停,阿英嫌她肚子太吵,瞪着眼让她出去。 庄佩佩软磨硬泡才把阿英劝下楼一块吃饭。 这样一通折腾下来,总觉得身体轻飘飘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一样。 好说歹说才把阿英还要弹琴的念头打消,跟着工人去洗澡睡觉了。 她重重摔在床上,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爷爷…… 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顺手拿起床边的手机,看到又有一条新消息。 是秦宇两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醒了吗?”他问。 庄佩佩回他,“正要睡觉,好漫长的一天。” 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回,她无奈笑了笑。 总不能因为自己一时的无助,就期望找人分享,别人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一旦放松了对秦宇这么多年来的警惕和怀疑,她瞬间就对他有了说不清的依赖感。 这世上,也只有他能明白,她的那些苦涩感吧。 眼皮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沉沉地合上了。 在梦里,她好像又听见晚上教阿英的那首歌,一声声冲击着她的内心。 “空荡的房间里一个滴答滴答的时钟……始终讲述着曾经……即使我已经回来了这么久,我知道我还有好远的路要走,现在我起身去探险……你就像天使……” ps: 为昨天的失踪道歉,一整天都在外面跑回家太累了,今天会把昨天的一起补上的。对不住大家了!争取四更中…… ------------ 166 诚意 庄佩佩没有做梦。 半夜阿英自己偷偷跑到琴房,硬是反复播了那首重金属,想要连夜学会怎么弹出来这首歌。 可能是不大会用cd播放机的缘故,或许是为了听得更仔细,他把音乐声调到最大音。 可想而知,被那些嘶声力竭的激情摇滚乐震醒的一干人等,是何种惊恐的面容。 这一切庄佩佩都不知道,她一晚上睡得死死的。 隔天一早,迷迷瞪瞪的醒过来第一件事竟然是去摸床头的手机。 又是半夜发了好几条短信。 “睡吧,我也才醒。” “刚才没回你消息是在和小航打电话。” “我妈最近不大好,算了不说这些,你睡觉吧。” “刚才查了下索尼上个季度的营业额,应该拿不出过百亿的数额收购epic。” “有八十来亿也不错了。” “最少别低于七十五就行。” “伯克利现在华氏60多度,我看明天圆石滩白天挺热的,要快80度了。” “困了,晚安。” 庄佩佩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最后一条发自差不多凌晨三点钟。 她笑着摇摇头,快速回了一条。 “我怀疑是不是前世你周围的人受不了你这个絮叨,合伙把你弄死的?” 发完了她抿嘴一笑,这才起身去洗澡。 一早上起来心情却豁然开朗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实在太困,脑袋也不大好使。总是想东想西又专注不了,才因为爷爷的话搞得心情很沉重? 吹干头发的同时,她也分别打了电话给玛吉报平安,还有达芙妮问了问最近公司的进程。 话题自然就聊到索尼要收购epic上面。 “我还是不确定……”达芙妮哈欠连连。“我觉得他们不会同意我们的要求的,金额要的也大,附加条件还一堆,epic只不过是个刚起步的品牌……我怕会谈判破裂。” 庄佩佩对着镜子摆弄她的头发,“如果九十七亿美金他们觉得不合理,我们可以往下面再降降。” “我给你一个最低的额度,不低于七十五亿吧。”她说。 对秦宇的工作能力,她还是深信不疑的。 她也相信,秦宇发的短信不是说说就罢,他一定是昨晚真的有在电脑前面研究过索尼的那些数字才会下结论。虽然寥寥几句。后面投入的时间却不可能一带而过。 也就是说。七十五亿美金是秦宇算过最合理的。 他也没必要骗她。或者故意说出个低于市价的数字看她笑话。 庄佩佩也算是个多疑的人,可秦宇的话,她愿意相信。 “七十五亿太低了吧!”达芙妮抗议。 “好啦好啦。这只是我们的最低额度,你就不能谈到九十亿呀?”庄佩佩翻白眼,“转手才是最要紧的,我上回已经告诉你了,duca那边有了消息,明年市场会有革命性的产品,一出来就会打击epic的销售。不信你去问提姆呗,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被庄佩佩这么一激,达芙妮那边不说话了。 她才不会去像个傻子一样问提姆,“明年是不是epic要完蛋呀?” 好在两个人之间最可贵的就是信任。索尼的购买如果谈成了,对epic来说无疑也是有好的未来。当初为了epic而去贷的款额也很快能还上,还多出了很多资金。 “好了,陪你倒卖军火的爷爷吃饭去吧。”达芙妮撇撇嘴,不过她突然想到一事,又神色诡异地问,“小星星可不可爱啊?啊?” “什么猩猩?” “装不知道是吧?”达芙妮笑的更大声,“我就说duca应该改改名字,叫闷骚二人组算了。艾丽莎你太不可爱了,竟然跟我装神弄鬼,哎哟我伤心了!” 庄佩佩听得莫名其妙,才要问怎么回事,那边达芙妮已经把电话挂了。 “什么啊?”她拿着电话一顿愣住。 什么猩猩?怎么又牵扯到duca?什么闷骚? 到底是谁装神弄鬼啊! 她没好气地把手机扔到床上,看看表,也是时候出去跟爷爷吃早饭了。 走之前,她又翻开手机盖,看看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在等到否定回答之后,她耸耸肩撇下嘴,把手机藏到了枕头下面。 一出门,碰到苦着一张脸的梁妈刚好上楼,庄佩佩忙问,“梁妈早!您怎么啦?没睡好呀?” 像是点醒了茫然中的梁妈,她“哎”地一声叹气,无可奈何地看她,“还不是你给阿英听得那……那什么鬼哭狼嚎的,可吓死我了!” 梁妈就把半夜里阿英独自爬起来听歌练琴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见她说大家听到声音冲到琴房,看阿英坐在漆黑一片的屋子里面,前后晃着身体,跟中邪了一样。周文喊他他也不应,完全聚精会神地听曲子。后来两三个工人才把他拽回了房间,临走的时候他还手扒着门边,一口一个“佩佩”的叫着。 后来梁妈本想把cd机关了,也不知道按错了什么按钮,那杀猪的曲子没了,接下来放出来的歌唱的跟要杀人磨刀一样,比前一首更渗人,而且怎么关也关不了,要不是小陈把电线拔了,用梁妈的话,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颤悠。 整个晚上梁妈耳边都回绕着那些比念咒还吓人的曲子,根本就睡不好了。 看梁妈形容的时候那个眼神和动作,庄佩佩听得哈哈大笑,最后都不得不捂着肚子蹲下身。一个劲儿赔不是,“对不起梁妈,梁妈我错了,我就是为了让阿英叔叔有点进步。没想到他能这样。” 梁妈看她这个样子,也生气不起来,“你呀!”她拉庄佩佩起来,又拍了拍孩子后背,“你这份心意,你文姨你爷爷都看得见,梁妈也不是不明白。这下好了,你不给阿英放这曲子他也肯定不依了,你爷爷昨晚可都被吵醒了,你自己想想怎么跟他解释吧。” 庄佩佩抓了抓脑袋。小声问道。“阿英叔叔起来了吗?”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别盼着他起来了。”梁妈哭丧着脸恨不得掐她。 庄佩佩顺势亲了一口在梁妈脸颊上,“我去给爷爷负荆请罪啦,梁妈别怪我了。我晚上给您捶背!” 说罢已经一溜烟跑了。 梁妈捂着脸上刚才庄佩佩亲过的痕迹,那一点埋怨全被这孩子的举动给冲散了,心里反倒甜丝丝的。 真没想过事情会弄成这样啊…… 谁能料到阿英对新曲子能有这么大热情,大半夜都要摸黑去弹? 说是让阿英有个新技能不假,庄佩佩本来也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 她默默朝着后院走过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是希望’等阿英学会了之后能教会她,才特别选的这首歌。 自从那次跟秦宇打电话,听见电话那头现场播放的那首歌,后来又在ire分店开幕仪式上,为了讨好股东特别又放了一遍。再然后那一年跟着秋季新货登场的宣传,一遍又一遍地听下去,庄佩佩莫名也喜欢上了那首like the angel。 自从提姆高中毕业以后,庄佩佩很多年没听过这么大爆发力的摇滚乐了。 可她就是觉得那个旋律好像很熟悉似得,听久了,还不觉得空洞没有内涵。 所以她也试图自己编曲,把这首歌能换一种乐器,不用这么强硬的表现出来,只不过一直都不满意,这才打算借助阿英的手…… “阿鑫,你也知道,我退下来很多年了。这些事情我都不想再去插手。” 庄佩佩脚步一顿,怎么舅公又在小亭子里? “姐夫我们都知道的,配天一开始也都是自己在联络,可是您也知道的,美国这些政客家族,讲究的也是像我们华人这样的走关系。不是随便靠钱……” 阿鑫还要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发现小亭子外面有人,突然噤声。 庄佩佩就在这时候走进亭子,“爷爷早!”她说着,朝舅公和表叔面带微笑点头,“舅公早,表叔早。” 她回头望向爷爷,见他面前正留着自己的那份早餐,很自然就坐了过去。 王鑫和王配天面前,也都有简单的中式早餐。 那也就是说爷爷一早就决定要和他们一起共用早餐,还依旧叫了庄佩佩过去,根本没打算避嫌。 庄伟勋慈爱地和孙女笑了笑,拿眼指给她桌上的橙汁,孙女就笑着伸手端起来喝。 “阿鑫,你继续说。”他头也不抬,只顾着把自己盘子里的火腿夹到庄佩佩盘里。 王鑫面露尴尬地看了眼王配天。 本是大人说事,又是这么要紧的复杂关系,这庄佩佩怎么这样没大没小?在个孩子面前,他阿鑫还怎么说些拜托庄伟勋的话? 他的脸往哪儿搁? 这么一想,他肚子里对庄伟勋的作法又是不解,又是埋怨。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张不了口。 庄佩佩并没有刻意去和舅公有眼神相交,昨天已经听说了他们父子来的目的,也明白爷爷对他们的态度,她要做的,就是平常心面对。 叫她一起用早餐,不见得是爷爷非要让舅公下不来台。 片刻沉默,王配天突然发话道,“姨丈,就像刚才父亲说的,他们走关系要看生熟,我这样的生面孔他们不相信,却认得您的名号。” “我这人比较直接,也不大会拐弯抹角,我带来的是adt面粉公司49%的股份,还望姨丈不要觉得礼轻了。” 他的话音一落,庄佩佩明显感觉到,爷爷缓缓坐直了身体。 ------------ 167 换人 果然王配天比他父亲要直接多了。 直接归直接,谁都能听得出他话里的弦外之意。 这哪是送礼? 分明是在和庄伟勋谈条件,看他要拿多少才满意罢了。 庄佩佩并不言语,低头老实吃她的煎蛋。 王配天说的没错,他一是华裔,二又是加拿大那边的人,可服务的却是美国的农业进口业务。他这样的身份,哪怕做再大的生意,也永远处于被动,迈不进美国的主流。 他再有钱又如何?比他有钱的人有的是,比他有钱更有身份和关系的人,更是一大把。 如果像昨天晚上庄佩佩猜测的那样,对小麦和木材如果真的要增加反倾销税,那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年底就要大选,美国两大政党从去年就开始硝烟不断互相攻击,为了保证投票率和支持,这种时候放出消息要增加反倾销税,然后大力扶持农业,一定会赢来各州农场主的欢迎。 可不管谁拿到了选票胜出,往往政客们的嘴脸就隐藏不住了。那些发誓会争取到的法案,会因为各种利弊,各种政党之间的拉锯战最后不了了之,或者在参议院无休无止的投票、被拒、两党互相埋怨、再投票、再被拒……等到下一届总统大选的时候,再出台新的政策消息,再继续拉拢选票…… 说来说去,利益会有损失的永远不会是那些政客,而是和那些政策法案息息相关的人们。 所以王配天坐不住了。 他一定是很想要知道。这套法案试行的可能性有多大。 或者,一旦试行,有没有别的变法从美国这边给他开些必要的绿灯? 想必他已经尝试过了,碰过壁了。才最终想到了庄伟勋。 庄氏旗下在美国有二十几家上市公司,美国银行又是庄氏开展业务的最大投资商,庄伟勋在美国没有过任何负面消息。他的孙女被美国人抚养,他每年按时向国税局缴纳大量金额的税收,庄氏在美国每年单单为慈善机构卷款就达数十亿美金…… 最重要的,庄伟勋在美国政界有很好的关系。 庄佩佩暗暗想,王配天比他父亲王鑫要聪明的多。 从昨天庄伟勋的态度上,他大概就明白,光靠王鑫那几句奉承,喊几句亲切的“姐夫”。是远远达不到他的目的的。 庄伟勋同意帮他们。却丝毫不提什么办法。 都是生意人。这里面的利弊想想也就清楚了。 庄伟勋花费这么多财力人力维持出来的美国关系,能这么简单就给了他吗? 所以王配天今早直接拿出几乎一半的公司股权,也不再谈什么亲戚关系。“直接”地把礼物送到了爷爷手边。 同穿一条裤子,就必须同为一个方向而走。 拿了这些好处的庄伟勋,也就必定会把王配天想要的给他了。 可是…… 爷爷会稀罕吗? 果然,庄伟勋虽然坐直了身子,表明了他有些许的兴趣,但很快就笑着说,“配天,你把姨丈看的太轻了。” 这话把王鑫吓得不轻,他忙说,“姐夫你别怪配天。他也是着急……” “我既然答应要帮你们,就定然会帮的。”庄伟勋直视王配天,“我每年光是散出去的钱就有几十个亿,你辛苦拼搏来的产业,姨丈怎么能要呢?” “姨丈必然是看不上这点小钱,但是我诚心希望您能帮忙,我不会收回去的。”王配天坚持道。 他话已出口,又得到了庄伟勋首肯一定会帮忙,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大半,那些股份已经不是他心中惦记的了。 庄伟勋没有再顺着他说,而是敲了敲手边的拐杖,“阿鑫,我腿脚不便,多年不出远门了。这些年,都是尚明他们飞过来看我,我最远不过去洛杉矶转转,别的地方我是真的吃不消了。” 庄佩佩在旁边就跟着小大人的点点头。 “你要我帮忙,我便写封信派人捎去,你若是让我亲自跑一趟……”庄伟勋摇了摇头,“我恐怕是奉陪不了了。” 王鑫一听,先是一怔,紧跟着脸色就变得紧张起来。 “可姐夫……安德斯家说只认您一个人,这……我……”他狠一咬牙,“要不然让尚明随我们跑一趟可好?” 庄伟勋没有回答他。 他的目光轻扫一遍王鑫和王配天的表情,缓缓收回,最后落在低着头的庄佩佩身上。 王配天随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眉间略有微皱,眼睛眯了起来。 “我老了,总有一天就走不动了。孩子们都长大了,阿鑫,配天长大了,尚明也大了,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这么多年再如何辉煌,都比不过孩子一双清澈的眼睛。” 庄伟勋说着,唇边不由牵起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信我写,人我就不到了。如果真要有庄家的人到场安德斯家才肯帮你们,那就让佩佩去吧。” 庄佩佩嘴里的火腿差点没喷出来。 她快速咽下嘴里的东西,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望着爷爷,一脸的不可置信。 庄伟勋嘴角的笑意更浓,“佩佩长大了,也是时候我介绍一些朋友给她,让他们知道庄家后继有人,能在未来一直互相照应着。尚明自幼在英国长大,他的关系都在那边,可是佩佩一直留在我身边,我能给她的也不多,美国这些好朋友引荐一下是应该的。” 他说的时候,眼睛一直深深注视着庄佩佩。 让她感觉的到,这些话,都是对她一个人说的。 “万一哪天我不在了,孩子自己去哪里都无所谓,但是能铺的路,我现在就尽力的给她铺。” 庄佩佩听到这里,因为紧绷的肩膀突然松了下去,她望着爷爷爬满皱纹的额头,心里猝然一紧。 眼眶里顿时续上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的,让她看不清爷爷的脸。 坐在这么近的距离,却感觉好遥远好遥远。 庄佩佩一时心慌,就伸手抓住了爷爷的胳膊。 “爷爷……”她小声说,“您不要这样说话,我……我不喜欢……” “傻孩子,爷爷说的都是大实话啊。”庄伟勋眼角的皱纹更深,揉了揉她的脑袋。 之后他才抬头,对着一脸愕然的王鑫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身份不好。你们都不是外人,孩子的事情自然都知道,我也就不说了。往后,她还需要你们这些亲人扶持着,你这个做舅公的,还要多费费心。” 王鑫嘴巴张的大大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配天,你能干又聪明,佩佩缺的就是你这样能吃苦的性格,能提点她的地方,你千万别不管了。”庄伟勋没有停顿,眼神很快就望向王配天。 “以后要是能带着她,多给她一些机会跟经验,这孩子并不简单,也能帮到你不少地方。” 庄伟勋的话点的这么明白,王配天不会听不明白。 他微微一笑,“姨丈肯把佩佩交到我们手上,我跟父亲感激都来不及。我公司一直也缺一个年轻些的助手,佩佩要是以后能帮帮我这个表叔的忙,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庄佩佩还在一片震惊中,脑袋里完全混乱了起来。 爷爷要让她干嘛? 亭子里有片刻沉默,四个人各有所思的都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王鑫狠狠愣在一边,好半天,他脸色越来越青,满是忧虑地看了看王配天。 而王配天则是低头沉思,颧骨高凸又无肉,整张脸显得更是精瘦到有些让人生寒。 片刻思考后,王配天已经推断出了庄伟勋的用意,嘴角浮现几不可见的一抹冷笑。 “姨丈,您看这样如何?”他抬起头,“我昨日带着股份转让的文件过来,就没打算再带回去的。佩佩要是有意,不如就把她签在文件上面。adt也不是什么大产业,日后我需要佩佩的地方说不定比她需要我这个表叔的地方还多呢。” 他身边的王鑫嘴巴长得更大了。 庄伟勋嘴边稍稍露出了些满意的笑意。 “姐夫,我觉得这不好吧……”王鑫终于咽了口唾沫,“佩佩还这么小……” 不料王配天却打断他,“爸爸,您也不是十二岁就被爷爷写进了公司股权划分?这有什么呢,佩佩人小志大,又是姨丈重心培养的,我高兴还来不及了。” 被自己儿子这么一噎,王鑫双肩塌了下去,满是不甘地瞪了他一眼。 人活了一辈子,年轻的时候有花不完的钱,中年之后有借不完的钱,好不容易到了晚年,儿子孝顺,让他跟着一起做买卖又赚了一些……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一走点好运,就一定会出现个姓庄的人,非要把他的东西分一半走? 王鑫心里郁闷的很。 可公司是王配天的,他非要拿着几乎一半的股权送给一个十五岁的女孩,王鑫想管也管不了。 庄伟勋得到他想听的结果,这才拍拍孙女的肩膀,“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谢你表叔和舅公?” 庄佩佩忍着一肚子的问号和震撼,她起身,冲着他们点头,“谢谢舅公,谢谢表叔。” 她身后的庄伟勋跟着舒出了一口气。 ------------ 168 安德斯 庄佩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后院的亭子里出来的。 她脑袋一团浆糊,左思右想,根本摸不清爷爷的思路。 她只记得爷爷最后说,要让周文去安排一下机票和行程,也要跟他们要拜访的家里打声招呼,如果不出意外,大概就是明后天的事情。 机票?行程?明后天? 这是要去哪里? 庄佩佩使了劲儿的想,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等看到爷爷步入书房,舅公和表叔都不在的时候,庄佩佩紧跟着就走了进去。 看到她的庄伟勋并没有惊讶,他幽然地坐在太师椅里吩咐,“先去给我沏一杯蜂蜜柠檬茶来。” 一旁的周文才起身就被他叫住,“叫佩佩去。” 庄佩佩泄气地跑下楼去。 “我倒还是头一次看她使脾气。”周文笑着说。 “往后让她着急的事情多了,我得让她明白,世上永远有的是措手不及。” 他说完,就放松的合上眼休息。 不多时鼻尖闻见一阵柠檬的热气,庄伟勋笑了笑,“放下吧。” “泡的这么快,有没有搅拌仔细了?”他睁眼瞥了瞥庄佩佩,低头呷了一口茶。 和平日里味道没有不一样的,似乎是知道他的喜好,蜂蜜放的不多不少,恰恰能品尝出茶叶的清香,还能嘴里留有甜味。 他便满意的点头,“你去拿把椅子过来。” 庄佩佩又赶紧跑去搬了把椅子放到爷爷身边。一屁股坐了下去。 可好半响,爷爷也不说话。 庄佩佩真坐不住了,“爷爷!”她提高音调,“您这样安排。也要跟我说个原因吧?到底是要我做什么呀?” “你不是要回华夏国吗?不回了么?”庄伟勋突然问她。 庄佩佩想也不想就答,“我要回去。” “那我同意你回去了吗?” 庄佩佩赌气地说,“您也没同意,您也没反对啊。” 她孩子气的撅嘴模样,把周文都逗得忍不住发笑。 “你想要一个人回华夏国就要先证明给我看,我要确保你不是随便说说,是真有那个本事!”庄伟勋淡淡说。 庄佩佩纵然想反驳,也一时找不到词。 她撇着嘴,皱着眉不说话了。 庄伟勋拿眼横她,“你给我说说。刚才爷爷是怎么安排的。” 这是考她记忆力吗吗吗? “表叔的公司要给美国进口木材和小麦。这不是遇到困难了。想要爷爷在美国政界的关系,拉拢拉拢……我猜是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少付点税,或者打探一下这边的口风吧。爷爷呢。又说了要帮他的忙,又不想平白无故帮他的忙,所以从昨天就不怎么搭理表叔,等到表叔自己说要把半个公司给爷爷,就想让爷爷去找一下政界的朋友。然后刚才,爷爷就不同意去,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我去,还威逼利诱让表叔把股份不情愿的给了我。” “胡说八道,你爷爷我怎么不搭理他们了?”庄伟勋瞪她一眼,“你给我好好说话。” 庄佩佩长叹一口气。“我明白爷爷刚才说的话,爷爷心里对我好,替我想得周全,我都知道的。可是爷爷,为什么要让我拿表叔公司49%的股份?我帮忙跑跑腿,替您把信送到了就好了,如果这里面有好处,也应该是爷爷的,不是我的。” 庄伟勋用手戳孙女脑门,“你好好想想,他把股份分给我,让我帮他去跑关系。就算成功了,可公司分出去一多半,他划不划得来?” “他的目的不在这里。”庄伟勋低头呷了口茶,“他是要我整个美国的关系网!” “配天的心思这几年早就不在加拿大,他五年前开始就收购了几个美国农业公司,他是要把产业直接挪到美国来。以为我不知道?说什么反倾销税,他就是想通过我联系到安德斯家族,然后一点点建立他自己的关系网,跟人家去谈农业合作。” 他说完,刻意蹲了片刻,等孙女自己去琢磨。 很快,庄佩佩就点着头说,“所以表叔才这么不心疼adt面粉公司的股份,因为如果和爷爷的朋友打上交道,他就有更好的发展了。” “可是爷爷,那我们还要他的股份做什么?” “我不需要他那些小本经营,但是我也不能白白送了他那些关系,然后让他把我踢得一干二净。”庄伟勋冷哼一声。 庄佩佩快速想了想,应该不是爷爷说的这么简单…… 念着奶奶的情分在,爷爷应该一早就决定要帮舅公写信了。或许因为不喜欢舅公的浮夸,还有表叔表面顺从心底里却想要踩着自己往上爬的想法,爷爷收下这些股份,大概也有堵心人的成分在里面。 而最后又突然决定要让她去送信,还让王配天自愿的把股份都转给庄佩佩,爷爷这里面走的心思就深了。 等于是借助他的手卖了庄佩佩一个面子,也恰如爷爷说的,他是在给她铺路。 铺一条阳光大道。 这样想想,庄佩佩那些捋不清的结扣就解开了。 心里对爷爷除了感激再也找不到一点怨气。 看她坐在自己面前红着脸嘿嘿笑,庄伟勋就猜到她八成是弄明白了。 “不要嬉皮笑脸的,你赶紧去给我做功课,把安德斯家的情况调查一遍,明天早上给我好好讲讲。”庄伟勋说。 “还有,别让阿英再播那些鬼哭狼嚎的曲子,你说不定明天晚上就要上飞机,那之前你去想办法,要是你走了他再像昨天晚上那样闹起来。我可饶不了你!” 见爷爷一脸严肃,庄佩佩也就跟着点头,“我知道了,爷爷放心。” “怎么还赖着不走?” 庄佩佩立马从椅子里面跳起来。转身走了几步,又转过身,“爷爷,是安德斯还是安德鲁?我没记住……还有,我要飞去哪里啊?是不是先跟彼得打声招呼?” “安德斯。”周文笑答,“要飞去达拉斯,你养父母那边我去安排,最多去一两日而已,不会耽误你整个行程的。” 庄佩佩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整个下午她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查资料。 爷爷这样精心的安排,她压力很很大。 头一次以庄氏继承人的身份面对外面的世界。庄佩佩觉得自己有种使命感。 不想辜负爷爷的一片好意栽培。很想好好表现一番。也就像爷爷说的,她必须展现自己的能力,才有机会让爷爷点头同意她回华夏国! 这样想着。庄佩佩心里有莫大的振奋感。 她拿出两百倍的精力去查安德斯家族。 安德斯是美国政坛的大家族。远在十九世纪的时候,安德斯家族就专注于商业运作,利用金钱暗中影响美国政治。后来,当了解到政治对其商业运作的重要性之后,这个家族就开始了对美国政坛的渗透。 安德斯家族出过一位副总统,一位州长,四位联邦参议员,六位联邦众议员,一位联邦内阁部长,全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 不同于别的大家族将力量伸展到美国东西岸海峡。安德斯家族一直专注于他们所生息的地方——德克萨斯州。从第一代成员参加美国独立战争,并作为德克萨斯州联邦参议员开始,这个家族的朝代延续了六代之久,乃是美国政坛其他大家族所无法超越的。 时至今日,安德斯家族参政地六代肯特.罗斯福.安德斯,仍然是联邦众议员,他和他的父亲布莱德.布莱克.安德斯,持续担任德克萨斯州联邦众议员一共十七届。 美国众议员每两年重选一次,也就是说光是肯特和布莱德父子就连续承传了三十四年之多。 这还不算,安德斯家族的成员还占据着德州巨大的石油链,还是很多家农场的农场主,在德州,不,在整个美国的影响力是相当强大的。 查完这些,庄佩佩才恍然,爷爷果然说的没错,表叔的目的绝对不会是“打探”那么简单。 她的手机又“叮”地一声响。 “资料寄到你邮箱了,还需要什么?”秦宇问。 “我先看看。对了你帮忙找一下安德鲁.罗斯福.安德斯的资料,我只知道他是布莱德的长子,可是查不到别的了。” “好。” 庄佩佩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她就联系上秦宇帮她一起查。 好在他今天也不上课,倒也乐的同意。 爷爷给的时间太有限了,为了缩短时间,两个人各查各的,能找到了足够的资料秦宇就寄给她,她再做笔记把要主意的地方写下来。 “你爷爷到底认识的是安德斯家的谁?” “不知道,我猜是布莱德,年纪跟爷爷差不多。” “布莱德他爸还活着呢,一百多岁了。” “嗯?你哪里找到的?发给我。” 两个人正发着消息,忽然有人敲庄佩佩的房门。 庄佩佩起身去开门,来人却是周文。 她看桌上电脑开着,地上全是庄佩佩打印出来的纸张,就笑了笑。 “喏,这里有我以前查过的一些资料,你爷爷让我给你送过来。” 又是厚厚的一摞,庄佩佩抱着都有些费劲,“谢谢文姨!” 周文还想说点什么,只听见她桌上的手机不停地发出震动的声音,只好笑着说,“我把阿英安排好了,别担心他来烦你,不过你也别搞太晚了,早点休息,别紧张。” ps: 上传的时候已经过一分钟了……四更果然是不行,我都要写吐了。推荐票订阅粉红票快到碗里来啊,饿死了…… ------------ 169 功课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庄佩佩查资料查到深夜。 她抬头看看挂钟,发消息给秦宇,“不早了,睡觉吧,我撑不下去了。” “你去睡吧,我在看雅各布的竞选材料,他的演讲稿挺有意思的,晚些发给你。” “好,晚安。”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仰着头长长舒出一口气。 要在一个晚上弄明白整个安德斯家族六代的所有细节,实在太难了。 庄佩佩查到的不过都是些皮毛,外面报道的一些资料罢了。 而周文给她的那一大摞,全是些外界从来没公布的细节。光是那些,就看了好几个钟头,还不够那些文件的三分之一。 里面有详细的介绍安德斯手下的工业和农业营业额、从第一代开始投资的产业、每次竞选一共筹集到的款项、背后有多少富豪给他们家的资助……林林总总,看的人眼晕。 去年年中,安德斯家族的第七代,布莱德.安德斯的小儿子,雅克布.安德斯,宣布要竞选德克萨斯州的州长。 当时的州长已经得到大家普遍认为可以连任,但是三十五岁的雅各布突然杀出来,说州长在任期没有太多建树,并提出如果自己当选将会专注的政策领域。在共和党的推送下,雅各布成为了去年州长厮杀的候选人。 他的竞选团队有很多精明干练的专业人士,战略家、政策指导师、政治指导师、助理。管理专员……从上到下,无不是政界的精英人物。 当然,雅各布也得到了大量的资金支持。 这里面就有庄氏提供的,三百五十亿美金。 所以周文当时的资料才会找的这么详细。 雅各布性格外向。待人热情,又深谙媒体之道,善于辞令,一加入竞选热潮就非常显眼。但是随着竞选的白热化,竞争对手摸清了雅各布性格急躁的一点,然后就不断攻击并且竭尽所能的试图激怒他。 终于,在一场电视辩论会上,雅各布因为对方提出关于他父亲布莱德的政绩没有作为的话翻了脸。他情绪激动地试图捍卫布莱德.安德斯,一时失去了分寸,把老父的成绩和当届美国总统相比。反讽总统无能。称赞父亲能力和实力都更雄厚。他连带数落了一番德州的选民。说他们好赖不分。 雅各布这番话,立马引来媒体的围剿,因为他说了“政治不正确”的话。更有人谴责他完全一派公子作风,仗着布莱德的势力为非作歹,连选民都不看在眼里。 稍后雅各布不得不出面道歉,但是大势已去,大批的选民已经对他没了热情。再加上后来选举排名第三的候选人公开支持州长连任,把自己大批的选票也拉去了州长一边,去年的大选结果还没公布之前,雅各布就已经再无反超之力。 爷爷的三百五十亿美金,也就打了水漂。 这些,庄佩佩都是第一次知道。如果没有周文那么细致的安排资料。她只能查到那次精选的媒体片段,却看不到这么一长条背后投钱的名单。 美国的、欧洲的、南非的、甚至亚洲的,每一个资助安德斯家族精选的人,全是有名有姓的大富豪们。 可见的安德斯家族在美国的影响力有多大,还有他们私下渗透的企业有多少!那些富豪难不成是吃饱了撑的送钱过去玩的? 这些都是隐形的商政关系啊! 你以为雅各布输了就没的玩了? 雅各布今年卷土重来,现在正在四处为两年后参加众议员席位选举筹款,而且呼声还挺高。 周文的文件里面称,爷爷已经投资了一百多亿美金进去,未来估计还会有第二笔第三笔。 美国虽然有很明确的法律要求个人对同一候选人的捐款不能超过几万美金。但是由于漏洞太大,捐赠者通过支持某一政策的方式回避法律,是没有上限的。而一项政策很可能就是那位候选人倡导的,但是法律就管不着了。 雅各布这次提出的政策,就是保护德州的农产业,要求联邦给予经济援助,大量扶持美国本土农业。 他的这项政策提案自然得到了很多农场主的欢迎。 当然也有不满意的,就像表叔那样的。 这样想想,表叔也算是找对了人。借着爷爷的关系联系上雅各布,然后攀附上安德斯家族,从而达到利益上的双赢。 想必他也就看不上加拿大那个什么面粉公司了。 庄佩佩边刷牙边想,爷爷这些年虽然说从庄氏高位上退居下来,可是他同一时间也在美国又打开了另一片天地。 有了美国的这些关系网,庄氏的地位更是无人能敌无人能撼动了。 他把香港的事业交给了庄尚均,华夏国和英国的事业都给了爸爸,那美国这一切呢? 爷爷是打算给谁呢? 庄佩佩莫名又开始紧张起来。 她缩在被子里发短信给秦宇,“睡了没有?” “刚把雅各布的竞选材料看完,怎么了?” 庄佩佩犹豫片刻,一直紧咬着嘴唇。 “……要是去了德州安德斯家的人觉得我很没用怎么办?” 她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等着秦宇的回话。 手机就在这时又震动起来,显示有拨进来的电话,屏幕上大大的一个“2”字。 “你刚刚说什么?”秦宇劈头就问。 庄佩佩忙着解释,“不是,我意思是说,要是万一,万一搞砸了,爷爷不是很为难吗?你想啊,安德斯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啊,人家出口闭口就是国家大计,我……” 秦宇哼了一声,语气甚是鄙视,“庄佩佩,你有点能耐行吗?” 庄佩佩撇撇嘴,狠狠翻了个白眼。 她不服气,“我怎么没能耐了,资料你又不是没看到,能一样吗??他们是美国政坛五大家族啊,六代从政从商,大人物啊都是,都是上电视的啊!” 秦宇静了片刻,倒笑出了声,“你不也上过电视吗?” 他满是调侃的语气,让庄佩佩好顿愣住。 她什么时候上过电视了? 嘴巴都还来不及张开问,眼底突然一闪,紧跟着脸色就阴沉下去了。 呸!她上电视那还不是因为拿酒瓶爆了别人脑袋,被警察押着上车的时候拍下来的?! “你有意思吗?!”她在被子下面低吼。 秦宇听着她的声音,想也知道电话那头庄佩佩狰狞的表情,不由觉得更好笑了。 “我道歉我道歉。”依旧冷冽的声音里依稀有几分淡淡的笑意,“没什么大不了的,平常心就好了。你爷爷花了这么多钱维护起来的关系网,要是觉得你没那本事会坏了他的事,何必叫你过去?到时候关系破了钱也白花了,对他,对你,都没有好处。你爷爷这么老奸巨猾,肯定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你爷爷才老奸巨猾,你们一家都老奸巨猾。”庄佩佩骂道。 “我爷爷是挺老奸巨猾的,庄佩佩,你这么多年都在跟华夏国的政坛大家族交手,也没见你怵头过啊?”秦宇笑着说,“你面对个安德斯就吓成这样,你揍我的时候怎么不见手软?” “你也承认我揍了你啊?”庄佩佩得意地笑笑,没好气地说,“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什么政坛大家族,你跟那安德斯家能比吗?” 秦宇眸中一凝,“怎么不能比了?” “你看你看,一激就翻脸,你能有点雅各布的气量吗?” “当我没说,挂了。” “哎哎哎!”庄佩佩忙叫出声。 “干嘛?” 她微笑,“今天多谢秦大侠帮忙啊,我要跟你说声谢谢的。” 听着她奉承谄媚的口气,秦宇一丁点也不觉得别扭,相反,是听得他身心舒畅。本是想回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有些幼稚,秦宇低头微微笑了笑,就只“嗯”了一声。 挂断电话之后,庄佩佩攥着手机有一刻的愣神。 貌似好像什么正经话也没说,可寥寥几句,她刚才那些不安就被巧妙的盖了下去。 冰块是不是故意打电话来安慰她的? 话说,有这么安慰人的吗?! 她想了想就摇着头,把手机放到了床头。 合上眼她还想着,最近秦宇是有点奇怪的。不过到底哪里奇怪,她也说不太上来。就是觉得前后变的有些惊人,她从来没见过这样一面的冰块。 一没了那冷冰冰的渗人感觉,还真不习惯啊…… ****** 隔天天一亮庄佩佩就爬起来,把所有资料整理好,又仔细复习了大半天。直到周文来叫她,她才把哪些文件抱进了爷爷书房。 面对庄伟勋的提问,她大致都能回答的出来。 主要人物对的上,哪些年有过哪些大事件她也能说出点内容,虽然都是些皮毛罢了。 坐在一边的王鑫还听得津津有味。 庄伟勋一边听着庄佩佩滔滔不绝的在讲,另一边就笑着和周文对了下眼神。 周文看的明白,庄老先生眼底满是喜悦。 她笑望着庄佩佩,听她回答庄伟勋问的关于德州的几条特别法案,心里默默的想,看来机票就要定今晚了吧。 ps: 明天一早要去看医生,今天就先更到这里了,大概是欠了一章的样子,回想办法补上的。 ------------ 170 不适 不出周文所料,庄伟勋很快就要求她安排庄佩佩一行三人飞往达拉斯的机票。 一开始周文还有些犹豫,单独让庄佩佩带着王鑫王配天父子去见安德斯家行不行呢? 谁知庄老先生有自己的解释。 “我们庄家肯派人过去为王家牵这个线,阿鑫他们父子如果还不知感激,那我帮他们作甚?你不要忘了,佩佩是主角,阿鑫父子才是她的陪衬!我们多年老朋友了,布莱德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况且,我确实也要看看佩佩有什么应变能力,你就不要替她操心了。” 周文细细品味庄伟勋的话片刻,也就不再勉强。不过怕佩佩连夜过去会休息的不好,她还是订了隔天一早的机票。 从圆石滩转飞机到洛杉矶,再飞往达拉斯,飞行时间差不多要快五个小时。 庄佩佩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安慰自己,只是送封信过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心脏还是不听使唤的砰砰快跳着,一下又一下冲击她的胸口,既是紧张,也有些许兴奋。 实在是太想有所作为,太想让爷爷对她刮目相看了。 爷爷给她的第一个考验,就是要去面对这么庞大的一个政治家族! 不是让她参与庄氏的经营,也不是让她发表什么看法,而是让她去延续一张隐形的关系网,从而让庄氏能在世界走上更高的一层楼。 怕是爸爸都没有这种机会,能在爷爷的安排下会见安德斯家族的人。 他那个风光无限又被外界予以厚望的庄氏董事长都没有的机会。却落在了一个十五岁名不见经传在外界看来毫无作为的女孩身上…… 这样想下去,能没有压力吗? 正胡思乱想着,她的房门被人推开,阿英露出了一个头。“佩佩,弹琴!” 庄佩佩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可真是要逼疯我了。” 阿英完全不知道她说些什么,已经走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拽起庄佩佩,“弹琴,弹琴,我要学会那首歌。” 现在最让庄佩佩头疼的,也就是阿英了。 答应了爷爷无论如何不能再让阿英听着摇滚乐弹琴,可实行下来根本就做不到啊。 阿英就跟中了病一样,死活跟那首歌较上劲儿了。 这两天下来他已经能熟练弹出前奏跟一些副歌的旋律。不过要是弹整首歌还是有些磕磕绊绊的。这种情况以前是没有过的。阿英用过最久的时间揣摩一首歌也不过是一天。 她能明白阿英受到挑战的激动心情。可阿英感受不到为什么全家上下一看他走进琴房就一个个哭丧着脸。 因为,实在太吵了啊…… 而且阿英又拒绝带耳机,耳朵里面一旦有填充物就会大吵大闹。任谁拿他也没办法。 自然罪魁祸首庄佩佩得到了众人的埋怨,她自己也很不好意思。 谁知道会是这样啊啊啊! 看阿英已经很灵活的把cd机按下播放,眼里闪着亮光等待前奏出现,庄佩佩坐在钢琴前面扶额叹息。 “阿英,我们来商量一下好不好?”前奏一开始,庄佩佩就站起身把音乐给停了。 阿英瞪着眼睛望过来,里面全是要杀人一样的愤恨。 “阿英,你听我说,我不能让你听这首歌了。”庄佩佩很诚恳的和他解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去找找有没有这首歌的舒缓版。或者别人已经编好的钢琴曲,你在跟着弹好不好?” 阿英白她一眼,“不好。” “阿英,你也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呀。”庄佩佩板起脸,“梁妈要是被你吓病了怎么办?” 阿英撇撇嘴,低着头不说话了。 可找了好半天,网路上根本也没有这首歌别的版本,庄佩佩泄气,心想,完蛋了。 谁知道阿英却推了推她,小声问,“佩佩,那首歌的歌词你很熟吗?” 庄佩佩点点头,“阿英,我以前都有在跟着哼啊,这两天我跟它还能不熟的了吗?” “那你唱出来吧!”阿英像是很满意自己的决定,点着头,“虽然难听点,我也不介意的。” 这是什么话啊?? 庄佩佩直翻白眼。 不过想了下,她就明白阿英的意思了。 他是要她清唱把歌录下来,然后在跟着她的声音去练曲子? 庄佩佩看着他的眼里就有了几分惊喜。 从什么时候开始,阿英也可以一点点表达他的意思,不再是一个字一个词的蹦出来了? 说干就干,她找工人要了台小型录音机,带着耳机跟着音律把歌就唱了一遍。 阿英摇头说不满意,难听。 她就录第二遍第三遍,直到英祖宗点头为止。 你以为那感觉像在ktv唱歌这么简单?根本不是好吗! 有这么一双严格的眼睛盯着你嘴巴一张一合,还不住皱眉摇头,谁的唱歌心情能好了? 不过庄佩佩通过这件事情也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的音域真的是天生的。 终于,下午的时候家里的工人都没再听见二楼琴房的嘶声裂肺,虽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都露出了大难不死的笑意。 谢天谢地。 晚上吃饭前,王配天就把adt面粉公司的股权转让书送到了爷爷书房里。 一旁的王鑫脸色自然好看不起来。 可不这么做,诚意何在?如果按照计划,王配天今后在美国的关系网明天就可以建立起来了,商场上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他必须要履行自己的承诺。 在爷爷的首肯下,庄佩佩郑重写上了自己的法定名字:艾丽莎.怀特。 签完字,王配天从容地笑了笑,仿佛这一切根本事不关己一般,“以后adt就有佩佩的一份了,欢迎你随时监督。” 庄佩佩依旧不太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就只好客气回笑,“谢谢表叔。” “姐夫,我这就快递给律师,明后天应该就能成法律文件了,您放心。” 庄伟勋摆摆手,示意对这些细节没有兴趣,“还有什么就和周助理谈吧。” 就这样,庄佩佩徒手得到adt面粉公司49%的股份,这应该是她做过最不劳而获的一件事情了。 很早庄佩佩就洗漱妥当准备睡觉了,这几天下来几乎没有一晚睡足了八个小时,明天又有那么重要的会面,她不想出任何差错。 把要整理的文件都安放妥当,行李也早就装好放在了门口,明天要穿的米白色小西装外套和海蓝色连衣裙都挂在衣柜外面,连鞋子也摆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可就是睡不着!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和安德斯家的人见面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场景?接待他们的会是雅各布.安德斯,还是他老父布莱德?她第一句话要说点什么?怎么自我介绍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呢? 万一雅各布提到他后年竞选的细节,她都能回答的出来吗? 她手里一直紧紧攥着手机。 直到后来迷迷糊糊地睡了下去,这一晚她都没收到任何消息。 其实秦航是故意不理她,打算让她大脑放空好好睡上一觉的。 已经快要凌晨三点,他还在电脑前面搜寻这安德斯家族的消息。 不是不懂庄佩佩的紧张,现实摆在眼前,安德斯家无论男女都有着不寻常的从政和从商路,每个人的故事几乎都可以写成一本畅销书。除了第六代布莱德长子安德鲁.安德斯完全抛弃了这一路线,毅然投入文学创作。不过十几年前一场飞机事故,安德鲁和妻子双双殉难,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孩子。布莱德.安德斯还健在的子女里面,五男二女,无一不是商界政界的精英,各个都是富豪。 从一战结束后,安德斯家族就和华尔街金融大亨结成莫逆之交,有着强大政治雄心的安德斯家族还同时与几位美国总统保持很亲密的私交…… 庄佩佩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会不会吓得磕磕巴巴的? 秦宇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拿起他的手机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嘴角不由自主牵了起来。 可庄佩佩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她从一个梦里跳到另一个梦里,要不就是她拼命的在跑,后面突然一声枪响,她应声倒地,满身都是被猎枪打出来的窟窿;要不就是她和布莱德.安德斯交谈,不管说什么对方都不理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要放羊吃她;还有就是梦见在机舱里突然收到秦宇的短信,说飞机有恐怖分子让她快逃…… 五点多一点,梁妈就过来叫醒她,“佩佩该起来了,别误了飞机。” 就这样,安检、候机、登机、转机,再登机,庄佩佩一路都很无精打采。 她头晕,脑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肉不在难受。 可还要在舅公表叔面前强打起精神,听着舅公讲那些香港的旧事,却一个字也进不到脑袋里。 这是怎么了,庄佩佩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庄佩佩你镇定些!别误了大事! 可眼皮就是不配合,眼看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到达达拉斯了,庄佩佩却控制不住的合上了眼。 坐在她一边的王鑫就戳了下儿子,冲他努努嘴,眼神里全是对庄佩佩的不满意。 王配天放下手里的报纸,转过头深深看了眼庄佩佩。 ps: 欠两章了…… ------------ 171 坏事 飞机缓缓降落在达拉斯国际机场。 三个人从头等舱出机口走出来的时候,因为胃里剧烈地抽痛,庄佩佩不得不停了好几次脚步。 她眉头紧蹙,因为太疼额头都冒了细汗,不停地大口咽口水。 王鑫看她那个痛苦的样子,自是有再大的不满意,也说不出什么来。 “佩佩还好吗?要不要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王配天轻声问。 王鑫看看表,估计接他们的人已经到了,心里不由有些焦急。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佩佩去个洗手间吧!”他催促着。 庄佩佩深深吸气吐气,摇了摇头,低声说,“舅公我没事的。” 她比谁都不想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外面有安德斯的人在等着他们,只要走出机场,随时随刻都要保证庄家的形象,一言一行,都必须做的漂亮。 她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在这种时刻有这种反应。 庄佩佩狠狠咬了咬牙,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们走吧,我没事了。” 在机场大厅,他们见到了拿着“庄氏”牌子的一个白人年轻男子。 互相自我介绍后,才知道他是安德斯的私人助理,名叫史蒂夫。 他客气地说,“安德斯先生一早有个重要的会议,他希望我能带你们浏览一下达拉斯的景色,顺便参观安德斯博物馆,你们有异议吗?” 因为几代人都立足在德克萨斯州。又为该州做了巨大贡献,三年前在达拉斯市长的积极响应下,安德斯历史博物馆顺利建成,并且对民众免费开放。 博物馆里陈列着一些年代久远的文件、照片、地图和私人信件。大部分都是第一手资料,主要介绍安德斯一家对德州经济和政治的付出,顺带更大范围的扩展安德斯家族的声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德州气温异常暴热的缘故,庄佩佩一路上头都晕的难受,几次想吐,又几次被自己强硬的克制住了。 到底是怎么了。 她根本不晕车的。 准备了这么多,复习了这么多,为什么到关键时刻身体却突然出了问题? 庄佩佩对自己太失望了。 这不大像她的性格,哪怕再困再累,哪怕心里压力真的很大。她也没有过这么激烈的身体反应。 胃里翻江倒海的那种纠痛感。让她无力面对史蒂夫热情的慰问。 好在王配天英文很好。很快就在车里和史蒂夫聊了起来。 一旁的王鑫陪着笑脸,不时看看庄佩佩。 只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心里对庄伟勋的安排就怨气更大。 叫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来做什么? 只会坏事! 到达安德斯历史博物馆外面。车刚一停住,庄佩佩就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不好意思,我想我需要去一趟洗手间。” 看到她不安的面色,史蒂夫什么也没有问,立马带着她走进博物馆,指给她最近的一间卫生间。 庄佩佩几乎是一路小跑跑进洗手间,单间的门都来不及锁,就扑在马桶上哇哇地吐了出来。 瞬时间一股混着怪异味道的热气冲到她脸上,让她吐的更多。 短短一分钟内。庄佩佩感觉像是要掏空她体内的五脏六腑一样,跪在马桶边上不停地在吐。 由于肠胃的极度不适,她的喉咙有一种灼热的酸楚感觉,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对焦不起来。 她根本看不清自己吐得都是什么,只知道一股又一股的烧灼物从胃里涌到喉咙里,她只能拼命的把它们都吐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再没有了力气,软趴趴地坐在了马桶一旁。 浑身的肌肉没有一处不在抽蓄,她的双臂更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也终于,她的胃痛好过了几分。 但是感觉更晕了。 脑海中唯一残存的一丝理智提醒她,她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一定会引起外面的人怀疑。 庄佩佩冲了马桶,扶着墙硬撑着站了起来。踉跄了几步,才终于稳住了身体。 她慢慢走到水池旁边,把凉水用力拍到自己脸上。稍微清醒了一些,她又漱口,之后大口喝了好几口自来水。 再一抬头,竟然被镜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双眼通红,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了血色。 这样还怎么出去见人? 她赶紧把背包里面的化妆包拿出来,给自己打了些腮红,又涂了点浅色的润唇膏,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狼狈,庄佩佩不得不把马尾放了下来,以便能遮住一些面颊。 哪怕这样,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等在外面的史蒂夫还是看出了端倪。 “庄小姐,你还好吗?需要我做什么吗?”他关切地问。 庄佩佩苦笑,“我想我可能有些中暑,这里太热了,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她的声音异常的嘶哑。 很快,史蒂夫就拿来了几瓶冰镇的矿泉水,“庄小姐,我想你随我来后面的员工区休息一下比较好,等一下我带你们吃过午饭才会去海伦庄园,大概还要有两个钟头。” 庄佩佩看王鑫父子正在展厅里对着黑白照片窃窃私语,就点了点头,“我想我躺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工作。” 她只觉得喉咙异常的干涸,躺在休息室的沙发里大口大口喝水,大口大口咽唾沫,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不停地在想,如果爷爷知道她现在这副样子,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想不下去了。 可一闭上眼,又感觉身体腾云驾雾一般。头晕眩的厉害,她只能迫使自己一直睁开眼睛。 不多时史蒂夫来寻她,告诉她要去达拉斯久负盛名的用午餐。 庄佩佩只好拖着无力的身体再一次坐上车。 王鑫看她那副疲软的样子,打心底里不喜欢。 这孩子是故意的吗! 上飞机前还跟庄伟勋说笑道别。下了飞机就病怏怏的,她是诚心要让安德斯看他们的笑话吗?! 王配天却颇为关心庄佩佩的身体,“好些了吗?” “舅公,表叔,真的不好意思,我想我可能中暑了。” 庄佩佩强挤出一丝微笑,“喝了水感觉好多了。” 王配天就把手里没开的矿泉水地给她,“这里还有,不如你躺一下?” 庄佩佩摇摇头,在安德斯家车里。她绝对不会毫无忌讳的躺下去休息。 整个午餐的时间庄佩佩都在拼命的喝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她想要再去吐的冲动。 但是为了不让史蒂夫觉得她故意不吃刁难。也为了缓和一下舅公对她的不满,庄佩佩还是强逼着自己吃了半份沙拉。 下午三点多,他们才坐着加长豪华轿车到达海伦庄园。 海伦.安德斯是布莱德的母亲。已经去世了。为了纪念她,布莱德二十年前将安德斯庄园改成了现在的名字。 这些资料庄佩佩几天前就已经知道,并且牢牢记在了心里。 车子刚驶进庄园那两扇巨大的铁门中,史蒂夫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因为没有准备,后座的三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向前狠冲了一下。 庄佩佩又是一阵胃酸涌上来,她用力咬紧了嘴唇。 “对不起对不起。”史蒂夫匆忙道歉,“前面有……” 话音未落,只听见不远处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奔驰而来,史蒂夫已经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怎么现在才到?” 感觉很年轻的男人声音,并不厚重。可听在耳朵里却透露着一丝压迫感。 史蒂夫说,“有些塞车,七十号公路封了。” 庄佩佩听得清楚,史蒂夫的声调有些敬畏,明显像是下级对上级的口气。 她坐在车里,又是右手边,从车窗里只能看到四条结实的马腿,根本看不到来人是谁。 “安德斯先生需要我把车停在哪里?”史蒂夫恭敬地问。 “直接停到大厅外面吧。” 史蒂夫就又坐了回来,重新发动车子。 就在这时,马上的人用马鞭敲了敲后面的车窗。 王配天就把窗口打开,他微笑道,“你好。” “你好,我叫提摩西。”对方的声音很随意,“欢迎来到达拉斯。” 说罢,手中马缰一紧,那匹黑色大马跟着就走了起来。 那匹马绕着他们的车子一周,又停在庄佩佩这边的窗外。 同样又是那个马鞭敲了敲车窗。 怎么一个人能霸道无理到这个地步? 想必这就是安德斯家的人? 他们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客人扯着脖子然后看着高高坐在马上的他? 庄佩佩没有动。 哪怕她再想在安德斯家人面前为庄氏留下好印象,她也不允许自己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做出跌下身份的事情。 马鞭就又敲了敲。 坐在中间的王鑫看庄佩佩根本没有要开窗的意思,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身体越过庄佩佩,用手按下了车窗的按钮。 “你好啊。”王鑫扯着脖子往上看。 庄佩佩把身体向后一倾,面无表情看也不看外面。 “你好。”有些不情愿的声调。 跟着,他一个跨腿就从马上跳了下来。 下一刻,他弯下腰,将双臂搭在车窗上,头就探了进来。 “艾丽莎是吗?”少年的脸上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爷爷对我说今天会介绍一个新朋友给我,不好意思我等不及想来看看是谁。” 庄佩佩根本没有准备,会有一张脸这么近的摆在她的面前。 她心里徒然一惊,身体瞬间就僵硬了起来。 但是瞬间,她苍白的脸上神色顿时大变,连瞳孔都为之一缩。 她从对方玻璃珠似得浅绿色眼眸中,认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ps: 抱歉,今天用了很久去查一些资料……因为很怕考据党,所以想确认后面的内容不蹦,逻辑不会出问题……好像大概看懂了些……所以加更会来的。o(n_n)o求支持。 ------------ 172 急救 那双绿眸的主人,曾经坐在圆石滩庄家后院的石凳上笑问她,“我的脸好看吗?” 他送了她一本很旧很旧的书,叫《了不起的盖茨比》,那上面密密麻麻的有他的注解,他说,但愿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对我态度和善一些,别和黛西一样。 他在庄薇薇十一岁的生日宴会,同时也是庄泽文那场订婚闹剧上,表演过一场让人没有印象的魔术。 他还说,他叫赛斯…… 而那个赛斯,现在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没有错,哪怕隔了整整一年,庄佩佩瞬间就能认出来他。 虽然只有极为短暂的相处时间,但是那个怪人的一举一动,还有后来完全让人查不出如何混进庄家的行径,庄佩佩绝对忘不了! 那双比提姆更吸人的绿眼,那头棕色的短发,连笑起来眼睛的弧度都一样。 就是他! 就是那个赛斯! “哦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提摩西.安德斯,今天你玩的还愉快吗?”少年并没有打算和他握手,而是用架在车窗上的胳膊随意晃了晃,算是打了招呼。 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很自然的笑意,弯起来的那双眼睛透着一抹湖绿,丝毫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尴尬的距离。 而且……他丝毫不认识她。 离得如此之近,庄佩佩仿佛能感觉到他轻轻呼在她鼻尖的温气,还有他身上带着马厩特有的草料味道。搀和着很浓郁的野性动物气味…… 突然间庄佩佩拧紧眉毛,手还来不及抬起,已经一大口吐了出来。 大概有一半呕吐物都喷到了那个提摩西白色的保罗衫上。 车子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住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包括不相信自己会真的吐出来的庄佩佩。 叫提摩西的少年震惊过后。眉间的轻皱很快消失,紧跟着身子就从车窗收了回去。 看着他用力抖着保罗衫,想要把身上的呕吐物拍掉,王鑫赶紧推着王配天下车。 “对不起对不起。”王鑫着急的说,“我孙侄女不舒服,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她在飞机上就不舒服,她是中暑了才会这样。” “自然。”提摩西低头看看自己胸口前已经蹭成暗橘色的衣服,再抬起头的一刻,脸上又续了笑容,“我想我的新朋友也不会故意这样做的。” 他笑的阳光。“想要吐出这种颜色和大蒜味道的物体。一定是准备不了的。” 王鑫听不懂他讲的到底是笑话还是讽刺。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整个人僵住了。 提摩西没有停顿。而是又弯下了腰,声音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车里,庄佩佩正用力捂着嘴巴,因为喉咙的巨大不适,表情十分痛苦地闭着眼,面如死灰般。 提摩西见状,脸上的笑意就有了些停顿。 “史蒂夫,你们中午吃了什么东西?” “我带他们去吃,两位王先生分别点了一份七分熟的烤牛排配马铃薯泥和一份油封三文鱼配意大利芹酱汁。庄小姐要了半份凯撒沙拉。搭配千岛酱。”似乎听出了提摩西语气中的异样,史蒂夫很迅速的回答,“没有碰触到坚果制品、奶制品和大蒜。” 提摩西就又看了看庄佩佩。 他抬起身对王鑫父子说,“我想她不是中暑了,这是食物中毒的症状。原因应该就是出自中午的食物,我很抱歉!” 史蒂夫低呼了一声,很是讶异,本想说庄佩佩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有了很明显的不适感,可话没出口,他似乎从对面提摩西看他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 他说,“很可能是本来身体就没有休息好,中午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所致,我这就带他们去‘尼克斯楼’,会通知波顿医生过来的。” “不,把她安排到安娜姑姑的房间里,对波顿医生更方便些。”提摩西说。 史蒂夫面色凝重地点头,冲王鑫父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人已经坐进了车里。 提摩西稍稍凑近庄佩佩,轻声道,“坚持,后面的路还很漫长。” 庄佩佩才刚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模糊,车子已经启动向前驶去。她窗外的那个人一瞬即使,快速向后移去,消失在她视线里面。 虽然身体很痛苦,但是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食物中毒?她食物中毒了? 中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会的,中午她那半份沙拉都没有吃完,而且那之前她就已经在博物馆里面吐了出来。 早上离开爷爷那里之前,梁妈为他们三个人准备了同样的酱肉包和南瓜粥,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疼成这样,舅公和表叔却丝毫没有反应。 而在飞机上庄佩佩什么也没吃过。 她怎么可能食物中毒? 可是一阵又一阵的胃痉挛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再分心去想任何事情。 在听到庄佩佩恐怕是食物中毒之后,王鑫对她的态度就转变了很多。 他一直盯着庄佩佩的脸,观察她有没有什么异常,“孩子,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庄佩佩根本不想说话,嘴里全是满满的苦味。 她抿着嘴摇了摇头,跟着合上了眼。 王配天便埋怨王鑫,“你看佩佩都难过成这个样子了,还怎么说话呢?”他又递了一瓶水到庄佩佩手里,“佩佩拿好,已经帮你拧开盖子了。” 说罢,他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铺在庄佩佩腿上,“想吐就吐在这里,别忍着!” 庄佩佩很是感激地点了点头。 王鑫也不由催促着史蒂夫,“快一点开,我孙侄女很难受啊!”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样折磨难耐的情况下,舅公和表叔都对她表现出真切的关心和在意,这种感觉让她胸口暖暖的。 关键时刻,原来有亲人在身边总还是比外人强的。 ****** 目送他们的车子加速驶去后,站在那里的白衣少年笑容顿时消了。 他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快速播了几个号码出去。 “喂,波顿医生吗?是的,我是提摩西。好久不见,不,我身体很好你放心,药一直在服用,没有,很久不失眠了。哈哈,我也很想念她,一定替我像你女儿问好。我爷爷?他也很好,没有,最近为了小叔的事情他很忙,应该没空和你打猎。” 他很耐心地回答完,这才说,“是这样的,我打电话给你是有个私人请求。等一下应该有我家人会请你过来看望一个生病的女孩,她是我家的客人叫艾丽莎。是,我希望你能告诉他们她患的是急性食物中毒。恩,脸色很差,呕吐,有很明显的头晕迹象……肉毒中毒吗?是的,那些症状她都有。” “但是不是食物中毒。”提摩西肯定地说,“不管你查出什么异样,都请按照食物中毒先帮她治疗。嗯?是,我确定不是食物中毒,细节等你到了我们再聊,请你现在就准备出门。哦,还请你带一些取验的东西……” “相信我,波顿医生,我保证会是个让你惊喜的病例。” ****** 大概开了又有十多二十分钟,远远才看到依稀有栋房子的影子。 这大概是庄佩佩这辈子目前经历过最长的一段时间。 想要打开手中的瓶盖,才发觉胳膊麻木到根本抬不起来,整个人像一滩软泥,就这样瘫坐在座位上。 不管怎么尝试,手指脚趾完全对她的意识没有反应。 后背深深的冷意袭来,冷汗已经浸透了体恤衫。 这样的症状已经不能用异常来解释,而是深深的恐惧,令人毛骨悚然。 完全站不起来的她被史蒂夫背着跑进了那栋房子,最后软软放在了一张床上。 这时候的庄佩佩已经明显的注意力涣散,她呆滞地望着床边焦急的老者,好一会儿,大脑里的思维才告诉她,这是你舅公。 她的思维总是一时清楚一时浑浊,脑袋里面全是嗡嗡嗡的噪音,让她没办法听清房间里的人都在说些什么。 波顿医生赶来的速度惊人的迅速,他一进房间看到床上的病患,脸色就严肃起来。 他检查她的瞳孔、眼睑和舌苔,测量了她的体温和血压,然后把听诊器放到她胸前,“庄小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庄佩佩昏昏地点了点头。 “你可以动一下你的手指吗?” 她配合地试了试,却完全无果。 波顿医生的眼底就浮现一抹说不清的复杂。 “是食物中毒,大概已经快有两个小时了,并没有生命危险。”他沉声说,“病人需要清新顺畅的空气,请把房间的窗户全部打开,无关的人也请出去吧。” “丽莎,”波顿医生唤着,他身后的小护士就上前等待指示,“我要给她打一针盘尼西林,你去取两粒500毫克的泻药,另外她有些脱水,你顺便准备随时给她输液必要养分。” 他凑到庄佩佩耳边轻声说,“庄小姐,你会没事的,我和你保证。” 庄佩佩混沌的脑海里却想起另外一回事。 离开家的时候忘了留意,彼得那棵橘子树结果实了没有? ------------ 173 苏醒 之前在洛杉矶旧家的门前,有一棵半死不活的橘子树。 为了让它能活的稍微旺盛些,彼得几乎尝试了各种办法。 树后来还是死了。 后来ire运作成功之后,庄佩佩终于有钱能给养父母换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也为了彼得,她特别安排在前院种下了一棵橘子树。 每年到这个时候,她家门前都会有一大片加州甜桔结果。 怎么这一次偏偏就忘了带一些给爷爷呢? 她最喜欢周末看彼得踩在梯子上去修剪树枝,每次他都会摘一大筐桔子回屋,然后玛吉就会把它们榨成汁给庄佩佩喝。 她也最喜欢每次爷爷看到她怀里那些桔子的时候,那张开怀宠爱的面容。 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恍惚中,她好像又看到汪子诚。 那个在她最无助最痛苦的日子里一直陪伴在周围的男孩,会不停地告诉她: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庄佩佩。 她冲着那个影子挥了挥手,向前走过去。 越走越近,那个背影却不像是汪子诚。 他没有那么高,他也没有那么瘦…… 极度的不安,庄佩佩喊了出声,“子诚,子诚!” 听见她的叫喊,那个背影的主人转过了身。 庄佩佩眯着眼睛又看了好半天,跟着就睁大了眼,顿在原地。 那个人不是汪子诚,却是年轻了很多很多岁的庄尚明! 比她五岁时候看到的爸爸还要更年轻。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模样,面颊还有些青涩。 庄尚明深深看着她,缓缓地,他脸颊有了丝红润。 他轻声唤着。“……彤。” 声音那么暧昧。 庄佩佩还来不及回过神,瞬时间有一抹大红色出现在她眼角,有人从她身边快速走过,朝着庄尚明走了过去。 她只能看见对方高高梳起的马尾辫,一摇一摇的,随着脚步轻盈地摆动。 那个女子走到庄尚明身边,两个人就拥抱了起来。 庄佩佩不知怎的脚步完全被定格在地上,怎么挪也动不了。 “黄佳彤!”她大声喊着,试图拦住就要离开的那对年轻人。 庄尚明回过头朝这边望了望,低声和怀里的女孩讲了不知道什么。那个女孩便转过头来。 那张脸正是庄佩佩曾经在那组黑白相片里面看到的一样。 那女孩二十来岁的年纪。一张清秀的鹅蛋脸。乌黑的眼眸,肤色胜雪,容貌秀丽之极。 她看看庄佩佩。便回过身冲庄尚明耸耸肩,一副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就这样极为清淡的一个动作,却像是被利器捅进胸口,让庄佩佩一时忽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鼻头酸酸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庄尚明和黄佳彤就这样,互相揽着彼此的腰,消失了。 庄佩佩心里的委屈感却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样汹涌过。 妈…… 她的嘴巴张张合合,眼前已经被泪水染的一片模糊。 你们为什么不走回来?为什么总是要让我走过去?为什么留给我一个对我完全没有记忆的爸爸?又为什么选择消失再也不见?! 庄佩佩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下一刻,她被自己的哭声惊醒。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稍微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之后,她看到那个提摩西正坐在她床边,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见她醒了,他用手里的毛巾试图帮她擦额头。 庄佩佩下意识地躲开了脸。 提摩西无奈笑笑,“你出了很多虚汗,已经换了两次衣服了。不过好在你醒了,等一下可以洗个澡。” 庄佩佩愕然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浅蓝色的睡衣。 她有些惊色地瞪向提摩西,“我的衣服呢?” 声音干涩又沙哑。 提摩西当然听得出她语气里的质问,他耸耸肩笑答,“全湿了嘛,穿着多不舒服呀?你内衣好像号码不太对哦,我看你勒的很紧的样子,那样对呼吸不太好,哦你知道……”他诡笑,“是有很多种上托型的内衣你可以选择的,不是勒紧就能看到沟线,就算有了沟线对胸部发育也……” 庄佩佩当场就白了脸,她厉声打断他,“够了!” “其实你想问我,是谁帮你换的衣服把?”提摩西笑嘻嘻地指了指自己的脸,像是小孩子做了好事找大人邀功一样的急切,“就是本人。” “而且,我没有闭眼哦。” 说完,他神秘兮兮地冲她挤了挤眼。 庄佩佩低吸了一口气,脸色已经异常难看了。 “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你的衣服是我换的。”正刚从浴室走出来的那个墨裔护士,听见提摩西的话没好气的骂道,“你别吓坏了她,要是再吐你就去收拾啊!” 听口气她和提摩西很熟识的样子。 提摩西吐下舌头,“你看她哭的那么凶,我就是想安慰她一下嘛。” 这时床另外一侧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你哪叫安慰吗?少来了。” 因为是侧身,庄佩佩根本不知道背后还有人。 她正试图翻过身看看是谁,手臂却被提摩西按住。 “你还是不要动了,这个姿势有助你方便吐出来。”他说。 床另外一侧的男人就走了过来,庄佩佩认得他,就是给他看病的那个中年白人医生。 “他们都叫我波顿医生,你也可以这么叫。怎么样?你感觉如何?可以说话吗?”他笑起来的时候嘴上的白色胡须就跟着上翘,让人看了莫名安心。 “怎么不能说话?”提摩西反驳,“刚才不是还在骂我?” 庄佩佩索性不理他,直接和波顿医生点了下头。轻声问,“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波顿医生盯着她虚弱的面容片刻,“庄小姐患了食物中毒。” 庄佩佩摇头,“我想不会的……” 余光可以看到窗外依旧还是太阳天,难道她已经睡了一天一夜?本来两天的行程,岂不是什么都没做就结束了?爷爷呢?爷爷知道她病了吗? 想着想着,她问波顿医生,“我躺了多久……和我一起来的……” “你只睡了两个小时。”波顿医生低头看表,“准确的说两个半小时。你的朋友已经安排去客人楼了,他们没事。” 什么?才两个小时? 她已经换了两套衣服? 庄佩佩越想越诧异。她执意要起身。 提摩西伸手放了一个枕头在她后背。“现在看起来有力气多了。”他回头看着波顿医生。“那一针确实见效。” “当然。”波顿医生露出些得意的样子,“等一会儿吐完了会更精神。” 庄佩佩听着他们这样一来一去的对话,越听火气越大。 “医生。”她提高了些声调。“我想我需要去医院。” 此话一出,房间里就安静了下来。 波顿医生面色复杂地看了她几眼,眼神就飘去提摩西身上。 连刚才打趣的护士神色都沉了下去。 不过提摩西还是那样随便地耸耸肩,“你去医院也没有用的。” “为什么?” “因为医院根本查不出原因。”他肯定地说。 后面的波顿医生也点点头。 庄佩佩不客气地掀开了身上的被子,“既然你的医生查不出我有什么病,为什么不允许我去医院检查?” 她手掌撑在床上,一使劲儿,人就坐了起来。 但肌肉还是很软弱,用劲的手臂颤抖的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脱水严重。她脑袋里嗡的一声巨响,眼前黑了半刻。 提摩西本可以伸手扶住她,但是他没有。 他坐在哪里静静等到庄佩佩稍微能控制住自己身体的时候,才悠悠地问,“你现在和之前晕倒前比起来,可是好受很多了?” 庄佩佩只好点点头。 比起手脚完全瘫软、对她的意识没有反应,和现在能自由支配身体的感觉,那感觉简直是一天一地。 “你觉得那是靠你浑浊的意志力达到的?” 能听出他语气变得犀利起来,庄佩佩并没有回答。 她也无法回答。 那种撕裂般的疼痛是不可能睡一会儿就变好的。 看她低头沉默,提摩西忽然问,“艾丽莎,你的仇人是不是很多?” 庄佩佩不解的抬头看他。 “你说的没错,你没有食物中毒。”提摩西很认真地盯着庄佩佩的眼睛,“你是被人下毒了。” “什么?” “你的呕吐物里面伴着血丝,还有大蒜的恶臭味道,脱水严重,而且波顿医生到来之前你已经进入眩晕阶段,你的汗腺体分泌的超乎想象,四肢也出现痉挛的迹象。”提摩西缓缓道,“这些,早就超出食物中毒的症状范围。你被人投毒了,再无异议。” 庄佩佩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当然,让你一下子接受这个现实需要一些时间。波顿医生已经取了必要的化验样品,让他查出你中了什么毒也需要时间。不过嘛……”提摩西挑挑眉毛,一股莫名自信的神色从他眼底流出,“根据我多年读侦探小说的推测,你中的毒里面应该是有砷元素的,才会导致你短时间内出现这些症状。” 对他滔滔不绝的那些解释,庄佩佩完全听不进去。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再回响。 有人要杀她?! ps: 晚点还有一更 ------------ 174 崩溃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庄佩佩的大脑就像一扇门忽的关上,再也听不进别人任何的话了。 她的思维瞬间竟是一片空白。 只有剧烈的心跳,和胸腔里那股难忍的痛疼,让她头痛欲裂。 “我……会死吗?” 她的声音几乎微细的听不见。 波顿医生说,“不会,据我观察,你身体里面的毒性还没有达到致命的含量。我现在还没有化验出你体内的毒素到底是什么,但是不管如何,我觉得你目前受到的这些痛苦,都是因为今早的飞机。” 庄佩佩微微抬头,“飞机?” “是的。”波顿医生点点头,“因为高空气压会影响人的血液循环,造成血压波动升高,血氧含量也会偏低。而又因为你乘坐的是小型飞机,在空中有着不稳定性,更加速了你的血液浓度,从而使你体内已经存有的毒素快速挥发,也加强了毒性。再加上你乘坐的飞机起飞时间非常早,我想你前一晚也不可能休息好,所以很多因素凑在一起,才让你的身体会产生这样的反应。” 庄佩佩怔了怔,她用力在体会波特医生这些听似复杂的词句,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我登机前已经中毒?”她脸色渐渐苍白下去。 波顿医生严肃地点头,“是的,因为飞机气压的缘故,我没办法推算出来你真正中毒的时间,但是我可以肯定是在飞行之前。” 庄佩佩失神了片刻。喃喃地问,“是谁投毒?” 波顿医生无奈地摆头。 庄佩佩满脸的疲惫,“如果不会致死,为什么要……” 提摩西打断她。“不,艾丽莎,你要先明白,如果我们的猜测全部正确,你确实被人下了毒,毒素中也存在砷元素的话,长久下去,是会比死亡更恐怖的事件!” 庄佩佩惊愕地看着他,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化学元素进入人体被吸收后,会破坏你的细胞还原能力。引起你身体组织损害和肌体障碍。如果长期这样下去。你的身体器官一定会负荷不了。最先坏掉的就是肾,你可能会得肾功能衰竭。”顿了顿,他放轻了声调。“肾脏的功能你懂吗?当你的肾功能受损,你将无法排除体内毒素,最后就会导致终生洗肾。更严重的,你的心力会衰竭,高血压或者贫血,你会更容易受感染,最坏的结果也许需要换肾。艾丽莎,如果不及时治疗,将你体内的毒素现在逼出去,你终生都要像我说的那样生活。你愿意吗?” 她愿意吗? 庄佩佩嘴角有一抹苦笑,微微牵动脸部肌肉,最终将她眼里蓄的泪水逼了出来。 她不能完全听懂提摩西话里的那些学术用词,但是从那几个生物课上学到的词语和对方认真地表情里,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要她死。 不,有人要她生不如死! 庄佩佩浑身一颤,只觉心里发毛,后背又冒出一阵冷汗。 支撑身体的胳膊突然一松,她重重地摔回了床上,再也控制不住地全身颤抖起来,任由眼泪肆虐涌出。 重生之后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让庄佩佩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脸色刷白,手紧紧攥着,指甲已经深深插进肉里,还是止不住的浑身发抖,眼泪一刻不停地在冒,整个人顿时慌了神。 她有些吓坏了。 这样毫无准备的被人下毒,如果不是像波顿医生说的那样,因为飞机气压让她身体产生了强烈地反应,她会不会被人一直这样毒害下去,直到发生提摩西说的那些结果? 她根本无法想象下去。 还谈什么坚强,还谈什么形象,没有这一刻这样面对死亡更有让人崩溃的时候了。 庄佩佩嘴唇哆嗦着,抽噎的根本停不下来。 谁又不怕死?谁又不怕那些血淋淋的悲惨下场? 当经历了下午那一幕身体剧烈地抽痛呕吐之后,好不容易睁开眼,得到的消息就是今后差一点要永远那样生活下去…… 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再承受这些了。 眼泪又是绝提而出。 一时间,她根本不知道要想些什么,做些什么。心底无限的恐惧已经布满全身。 提摩西顺势将她刚才掀开的被子又盖了回去。 他看着她极大委屈的模样,沉默了半响,心有不忍,始终没再说话。 他转过身询问似得看了眼波顿医生。 波顿医生会意,低头又看了看表,“还是抓紧时间催吐的好,她体内还有一些毒素,我也要尽快回去做些化验。丽萨,你留下来陪着她,我晚一些再回来。”说罢,他拎起出诊的箱子,冲提摩西点下头,就离开了房间。 护士听了指示,就跟着向庄佩佩走过来。 提摩西伸手拦住她,摇了摇头,“我来吧。” 他没有看庄佩佩,而是低头盯着自己手表的表盘,看着秒针转了整整一圈,才抬头说,“可以了,你的一分钟舒缓压力已经结束了,记得我说后面的路还长吗?如果你不想要那些恐怖的结果,现在跟我去洗手间催吐,直到呕吐物里面没有异味为止。” 他说着,就用力掀开庄佩佩的被子。 庄佩佩狠狠抹了把脸,红着眼睛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不知道谁、在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对她做了这些,哭过之后,她现在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她不想再这样被动下去,那样无能为力的感觉,她前世已经经历过一次,这一次。她不可能再放任不管。 提摩西被她问的一怔,很快就又自信满满地笑了起来,“为什么?就凭你现在在我安德斯家,我没必要暗害一个来我家的重要客人。一旦你出了任何意外。我们不仅无法和你爷爷交代,也会伤害到我们家族的名誉。害你一个人,要赔上我们整个家人的利益,这个道理你明白吗?我的黛茜。” 庄佩佩看着他的眼中又多了一份警惕。 他叫她“黛茜”,他等于实在变相的告诉她,他就是出现在圆石滩的那个“赛斯”。 看她怀疑的神情,提摩西不觉得受辱,反倒有些好笑。 他掏出钱包,把身份证拿出来,很郑重地摆在庄佩佩面前。“喏。仔细看好。我的名字叫提摩西.赛斯.安德斯。骗你是小狗。这样,是不是相信我啦?” 后面的护士丽莎实在是受不了了,“安德斯先生你想追女孩子也要等她吐完了再说好不好?我有义务要盯着她在一个小时之内吐空整个胃。你要是帮不上忙就去一边歇着好吗?别打扰我工作好吗?” 提摩西双手投降,“好了好了,丽莎是最惹不起的,女人嫉妒起来真的好恐怖!” 丽莎没好气地挤过来,五大三粗的墨西哥裔中年女人一使劲儿,连提摩西都被他推的往后踉跄几步。 “小姐,你是要自己起来还是我拽你去?”丽莎冷着脸,“这可是为你好,自己掂量一下呀!” 庄佩佩也顾不上那么多,不管如何。清胃看来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她小心翼翼下床,跟着那个护士走到浴室。眼见那个护士指了指马桶说,“去吧。” 护士还特别做了下动作,“就这样,手指伸到嘴里,向下压舌根部,越里面越好,这样就会吐出来的。” “……有什么副作用吗?” “副作用很多,但是都比不上你现在要命强。”护士落下一句,就做到浴缸边沿上,盯着她,等待她吐。 庄佩佩只好跪在马桶前面铺好的垫子上面,一手扶着马桶盖,一手像她说的那样,伸进了嘴里。 她的眉突然紧紧皱起来,紧跟着就是“哇——哇——”地几声,胃里不知道什么东西滚着液体就都吐了出来。 这样做了几回,庄佩佩已经精疲力竭,扶着马桶只剩下大口大口喘气。 太难受了,胃里翻江倒海,嗓子里也烧得火辣辣的,整个下巴都快要脱臼的感觉。 可是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停地吐,吐到眼泪又再一次夺眶而出,吐到一只手没力再换另一只手,吐到那难忍的气味一次次变淡…… 这一刻想要求生的欲望,早就掩盖过了一切事物。 提摩西后来也坐到浴盆边上,他看庄佩佩痛苦的样子,不免想替她求情,“不如让她休息一会儿?喝点水?” 丽莎坚决摇头。 “我嫌她怪倒霉的……”提摩西撒娇。 “你要是觉得她倒霉,不如跟她说说你的事情,说不定她就感觉好多了。” 提摩西白一眼丽莎,“巫婆!” 望着她那样单薄无力的背脊,提摩西伸手揉了揉鼻尖。 想了想,他耸肩轻哼一声,“管他的。” “让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提摩西的声音平静极了,“一个关于王子的苦难史。” 他身旁的丽萨直翻白眼,满脸写着“我受不了了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开头”,吧手里的毛巾和玻璃杯都塞到他怀里,站起来就走出了洗手间。 那边庄佩佩还在试图吐干净她的胃,只听见身后的提摩西说,“我十二岁那一年,跟着爷爷为二叔竞选参议员站台拉选票,那天来了好多好多人,整个体育馆都满了。” “我只记得很清楚,一个穿着红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人冲到台边,大喊着我的名字。因为都在作秀,我知道自己要表现的很随和很热情,所以我就走到他面前……” ps: 话说,我还是要提醒几句,这只是小说,不要当真,更不要尝试。危险动作还是留给文里面的主人公们,切记切记! ------------ 175 计划 提摩西自嘲地笑,“然后他从怀里套出一把usp 9毫米手枪,就这样,‘砰’地一声,对着我的肚子开了一枪。” 庄佩佩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了。 她张着嘴转过头,半只手还塞在嘴里。 提摩西掀开那件短袖牛仔衬衫给她看,他的腹部有一大块已经愈合了的伤疤,上面明显有弹孔的痕迹,那周围的肉也长得有些扭曲。 庄佩佩的手就从嘴里滑了出来。 提摩西用手指头冲着她打了个圈,意思让她转回去继续吐。 又听见几声“哗啦——哗啦——”之后,他才继续又开始说话。 “你知道子弹打到身体里面是什么感觉吗?”提摩西故弄玄虚地笑起来,“当时是不觉得疼的,我很吃惊,我就一直愣愣地看着那个男人,看他被扑上来的保安按倒在地,他嘴边还是笑着的。然后我身边也围过来好多人,场面太混乱了,我也被保安扑在地上,我爷爷在另外一边拼命地叫我名字,那时候我刚要张口回答他,就感觉不一样了。” “开始疼了,真的疼死我了,血拼命地呼呼向外流,我觉得自己像是国庆节的一个大烟花,浑身都是火药的味道。”他想了想,“不对,还有烤肉的味道,哈哈。” 庄佩佩背对他含含糊糊地问,“为什么打你?” 提摩西有一瞬间的静默。 他缓缓说,“因为我爸爸写了一套系列的侦探小说,但是最终那本他没有写完就遇难了。倒数第二本小说里面有一个场景是这样的:那个刑警已经通过几年时间终于一步又一步靠近了凶手,但是他只有证据,却不知道凶手的真实身份。而凶手也知道自己就要被揪出来了,所以他在一个大型晚会上面公然枪杀了刑警的女朋友,就是为了告诉那个刑警,你逮不到我,除非我自己暴露自己。否则你多年的成果都是白费。” “不过我爸爸在这里埋下了伏笔,上庭的时候那个杀手被鉴定有精神病,不能坐牢,之后那个杀手就在押运他去精神病医院的路上跑掉了。我猜,我爸爸最后一本是想写终于面对面的两个人如何决斗吧。喂你别停丽莎会骂我的。” 他看庄佩佩又很用力地挖起来。才满意的笑了笑。 “枪击我的人是我爸爸的忠实读者。他已经走火入魔了,认定自己就是那个凶手,一定要杀了我才会逼我爸爸出来和他对决。也就是写完那本书吧。所以一切都像他设想的那样,他也被陪审团认定精神有问题,不能坐牢服刑。这不过这一次他没那么好运,而是住进了精神病医院的重症病房。而我,好像也命不该绝的样子?” 他讪笑,“从那天开始,爷爷为了我和姐姐各自聘请了三个贴身保镖,他毅然决定我们姐弟从此都要在家上学,所以我从十二岁开始就再没进过一天课堂。”提摩西低下头。“不,准确的说我从那一天开始就失去了自由,我的一举一动都要向人请示,如果爷爷不同意,我连海伦庄园一步也走出不去。” 庄佩佩扶着马桶大口大口换气,“你爸爸是安德鲁.安德斯?” “提示都这么明显了吧?”提摩西微笑。“功课做的不错嘛,连我爸爸都很清楚,他可是用笔名写书的。” 这样说起来,提摩西岂不是布莱德.安德斯的长孙? 安德斯家第七代的长孙刚才望着她不计形象地哭出来,现在又坐在自己身后看她哇哇地吐? 这样一想。庄佩佩下意识地绷直了后背。 “后来呢?”她问。 提摩西并没注意到她的不自然,依旧慢悠悠的说,“后来?后来我爷爷说,既然那个凶手是个神经病,就让他永远病下去吧。”他嘴角牵起一抹颇为怪异的冷笑,“所以枪击我的人,现在依旧每周要做三次电击,依旧隔离,也依旧被灌下大剂量的药物。爷爷不会给他任何机会,让他展示出丝毫正常的状态然后让法官从轻发落的。” “不过,我倒不觉得哪里开心了。”提摩西轻轻地垂下眼睑。 “不是我的过错,我却要承担后果,失去最重要的自由……我觉得怎么样对付那个打算强杀我的人,都不会再让我心里有好过一点了。” 庄佩佩又转过身看他。 提摩西笑望着她的眼睛,脸上丝毫和他刚才那个略有低落的声调不同。 两个人都有片刻沉默。 最后提摩西指了指自己的嘴,“累了吗?是想要我帮你抠出来吗?” 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表情,让庄佩佩看了心里发毛。 看她转过身去,提摩西无奈一笑,站起来蹲到她身边,伸手捋起庄佩佩黏在脸颊边的长发,想替她拨到耳朵后面去。 这个动作怕是惊到了庄佩佩,她心里一颤,跟着想要躲开。 提摩西不以为意地说,“你想要头发沾到那些毒素吗?” 见她眼神躲闪了一下,他便再一次捋起她的长发,柔顺丝滑的发丝滑过自己指尖,那种感触很微妙。 提摩西跟着微微一笑,很轻柔地将那些发丝拨到庄佩佩耳后,手却没停地捻起她的发梢。 他的指尖捻着她的头发转来转去,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和我姐姐有差不多一样的发质,小时候我们一起睡觉一起洗澡,我都是会这样抓着她的头发才能睡着。” 他看见庄佩佩低头皱眉,眼底露出不乐意的样子,马上把手移开,说,“对不起,我的举动肯定像个变态,我不是故意的。” 丽莎这时候就走过来靠在洗手间门边,冷眼瞪着他,“安德斯先生,你可以不要再折磨我的病患了吗?” 庄佩佩赶忙又“哇啦哇啦”地吐起来。 提摩西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讲了这些,并不完全是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艾丽莎,我想你是个聪明的女孩,你我的爷爷都是很有保护欲的人,我以我自己的经历来劝你一句。这件事情最好不要让你爷爷为好。” “你可能要搭进去的,是你爷爷从今往后不会停止的自责和愧疚,更有甚者,是阻断了你自己的未来。”提摩西顿了顿,“当然。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也可以等一会儿飞奔到电话前面。哭着告诉他有人要害你。或者……” 庄佩佩忍着喉咙巨大的不适,猛咽了一口唾沫。 她双手扶着马桶边,望着里面那一层漂浮着混着她胃酸的呕吐物……她沉沉地闭上眼睛。咬着下唇,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脸色越加苍白。 “或者什么?” “或者你可以试着和安德斯家族合作一次,看看我的能力如何?” “你以为和我一起来的人是傻的吗?” 提摩西淡淡一笑,“不,他们也很聪明。正因为太聪明,他们更不会主动去和你爷爷说。这里面有多少利益关系,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你心里更清楚不是吗?” 庄佩佩被他的话噎得有些莫名地难过。不再讲话了。 提摩西看看她的表情,自己也低头沉思。 半响,洗手间里没有一点声音。 连站在门口的丽莎,都明白这一刻的安静是为了什么,她出乎意料的没有出声。 跟随波顿医生二十多年了,她自然最清楚面前的提摩西是如何度过他十二岁之后人生的。 想想那一年她掀开他的衣服帮他上药。本应该是让成年人都疼得流泪的消炎剂品,那个十二岁的少年却面无表情的望着窗外,整个人都是不符合年纪的沧桑感。 那时候的他可以盯着窗外发呆一整天,不会饿,也不会渴。 眼底从最开始的期望。到后来的万念俱灰,不过短短半年时间。 那双她很喜欢看的浅绿色眼睛,从那时开始就蒙上了一层再也抹不去的阴影。 过了一会儿,庄佩佩似是想通了,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跟着又自动伸手去压迫舌头,继续吐了好几口。 “你的计划是什么?”她低头问。 看她的长发又有要滑落的迹象,提摩西就伸手抓住了她背上的发丝。这不过这一次,他用了力攥住她的头发,丝毫不打算要让任何一根头发从他手里掉落。 “我告诉爷爷你患了轻微食物中毒,他现在还在市政厅参加一个听证会,晚饭的时候我希望你用全力表现痊愈的样貌给他看。那之后,一切按照你们原本的安排进行。”他看着她头发下面若隐若现的洁白脖颈,“你的病不可能明天就好,所以我们需要商量一个办法,让你爷爷同意你多住下几天,那两人如何安排我无所谓。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害你,我们最好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不管你在这间房间里面受到什么待遇,吃了什么药,都不要对任何人说。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就是要害你的人……现在也在达拉斯。” 庄佩佩猛地抬起头,惊愕地说,“如果这个人还在达拉斯,你让我装作没事的出去,难不成是要等那个人再下手?!” ps: 这章其实是说永久断更的的下场…  由于家里有急事,吧嗒将要在明晚回国,然后等着我的可能是很多琐事,调整时差,长途奔波,所以在此请假,希望大家谅解。大概要请10-15天左右,等我把事情弄完好一定会加倍补偿的。  说实话自从回来就没想过断更,可是家里的事情实在紧急,现在家人更需要我,要不我也不会放下这边的事情在这么一个不年不节的日子回去。  其实之前已经有菇凉猜到吧嗒不在国内了,从知道要回去的时候开始,大概这一个多礼拜我都是每天只能睡不到五个小时,白天这边有很多事情要办,只好等晚上过了12点才能码字,你们看到的发文时间差不多都是晚上五六点到十一点多,其实那都是我这里凌晨两点到七点多…好几天都是码着码着天亮了,我又不能因为半夜写文隔天不用干事情。  不是常常有人抱怨“我哪有那个美国时间”吗?我真的就是在用这个多出来的时间在码字…所以回国就真的没有这个美国时间了。(好冷……>  本来想用力存稿的,但是现实就是没有存稿。 我恳请姑凉们能等我这段日子,千万别放弃我……(哭)  说多了都是泪…等我回来啊!!! ------------ 176 妥协 看着庄佩佩惊恐的双眼,提摩西却牵起嘴角笑了笑。 “我觉得你对安德斯家族的势力范围还不太了解?”他直视着她,“虽然我们家在全美国还不能一手遮天,但是在达拉斯的话,哪怕对方有一丁点想要害你的用意,我们都可以抓出那条小尾巴。况且你身在海伦庄园里面,我再重申一遍,我们绝对不会让这么重要的客人在我们家地盘上再遭受一次这样的待遇。懂吗?” 他特别加重了“重要的客人”几个字,而且就连说完那些话以后,那双深邃的绿眼依旧紧紧锁着庄佩佩的眼睛。 提摩西的语气惊人的自信,亦如他坚定的眼神。 这样的几秒钟定格让庄佩佩不大自在,也略微有些莫名的紧张。 她只好再一次把目光移开。 “那……那你说的‘最坏的打算’,是什么意思?”她低声问。 “我只是单纯猜测那个打算害你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对方本来也没想过要让你这么快就有这种反应。一旦你现在身体状况的消息流出了这个房间,很多事情就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了,也很有可能你只捡回了一条命,却没有办法找到真凶。这样多不好玩?”提摩西笑意更浓,很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很久没有碰到这么刺激的事情了,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害你吗?” 庄佩佩先是一愣,跟着就长长叹口气。 说来说去,他根本就是还打算让她当诱饵。然后找出真凶陪他玩福尔摩斯吧! 可是,不这样做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她比任何人都想更快的知道到底是谁要让她痛不欲生的生活下去。 相信眼前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怪人? 她低着头半响没有做声。 仿佛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纠结一般,提摩西嘴角那个本是玩味的笑意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郑重。 “艾丽莎。你在明,对方在暗,我们不能总是一直胡猜下去对不对?总还是要有些牺牲的……”他抓着她发丝的手又紧了几分,声调却轻柔下来,“我和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我知道让你相信我很难,但是眼下还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庄佩佩抬起眼默默看了看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急迫的想帮我?” 这下轮到提摩西怔了怔,不过他很快又笑意满满地望着她。 “因为你值得我这么做。” 庄佩佩没反应过来,本能地诧异张大了嘴,“什么?” 靠在门边的丽莎就在这时重重咳嗽了几声,没好气地瞪一眼提摩西,“我说,你们是在打情骂俏吗?我看的胃很不舒服,要不这位小姐你让让,我先吐一会儿好吗?” 提摩西早就习惯了丽莎的冷吐槽。他冲庄佩佩吐吐舌头,“你瞧,这个问题等老巫婆走了再问不是浪漫许多?快吐吧,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庄佩佩只好又低头机械性地用手指去挤压她的舌根。 她身边的提摩西就抬头感激地望了眼丽莎。 “丽莎,你最近是不是瘦了?”他忽的说,“五官精致了耶。看起来好迷人。” “少来这一套了,你这些玩意在我这里没用。”丽莎白他一眼,不过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脸上也有了些笑容。 提摩西定定看了她几眼,“真的,感觉年轻了很多岁,容光焕发的样子,是不是用了上次我说的那个酸奶面膜?” 虽是不情愿,不过丽莎还是点了点头。 “对吧?”提摩西一脸得意,“有没有按我说的加了小苏打粉?” 庄佩佩一边吐一边听着身后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的正起劲儿。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这俩人忽悠了? 她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得到提摩西的正面回答吧? 打情骂俏的根本就是现在身后这两个人吧? 可是她手里哪怕有一丝迟疑,丽莎就很快地冷声“提醒”她,让她不要停止催吐,然后又继续和提摩西快乐地聊天。 大概又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庄佩佩实在是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马桶里面她吐出来的液体也越来越清澈,那股怪异的味道也慢慢消失了。 丽莎过去检查,用专业的医用器材取样拿去做了简单的测试,这才点了点头,“庄小姐,恭喜你,你胃里面现在已经恢复了正常数值,你可以不用再吐了。” 她说着低头看了看手表,“抛去你们无聊的对话,总共吐了一个小时零十三分钟,我去收拾一下,今晚十点左右再回来,那时候估计波顿医生的检验报告应该也有些眉目了。” 提摩西送上毛巾给庄佩佩擦嘴,“多谢你了丽莎,不过你可能还要再多待一会儿……” 已经转身要走的丽莎又回过头,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为什么?” “我的腿已经没有知觉了……”提摩西有些尴尬地小声道,“我站不起来了……” 庄佩佩这才明白过来,提摩西这半天一直蹲在她身边紧抓着她的头发,她吐了多久,他就动也不动地蹲了多久。连在和丽莎护士打情骂俏的时候,他都不敢有太大的动静,或许是怕影响到她? 这样一想,庄佩佩心里不免也对他有了感激,忙伸手扶他坐下,满是歉意地问,“不好意思……很难受吗?” 提摩西摇摇头,“应该没什么的,坐一会儿就好了。” 丽莎走回来顺势倒了杯水给庄佩佩让她漱口,“别管他,我建议你还是去洗个澡吧,你今天折腾的够呛了。” 庄佩佩看了看淋浴的玻璃门,又看了看坐在浴室地上揉腿的提摩西,并没有动。 可就这样一瞬间的犹豫,又被提摩西抓了个正着。 他嬉皮笑脸地说,“你去洗吧,我不会偷看的,我保证背对着淋浴喷头,我保证我保证……” 话没说完,丽莎已经用力将他从地面上拽了起来,不管他的哀嚎一直把他推了出去。 “我很疼啊丽莎!你这是护士应有的职业道德吗?” “不好意思,我只是个护士,你可能需要截肢,要不要先通知你爷爷?” 丽莎说着,对庄佩佩挤了挤眼睛,“柜子里面有浴袍你可以先换上,我替你把门锁上了。” 听着两个人在门外面的斗嘴声,庄佩佩苦笑一声,这才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镜前面。 望着镜子里面自己憔悴的面容,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管有意无意,提摩西和丽莎确实演了一场好戏。他们让她逐渐一点点放下防备,也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恐怖的内容……他们给她营造了一个感觉上轻松许多的环境,把本来应该痛苦难熬的时间缩短了很多,也容易了不少。 可,手还是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下午晕倒前那份毛骨悚然的感觉她依然记得很清楚,醒了之后医生的那些话她字字都没有忘。 最初的那些惊慌失措已经慢慢淡了,她没有时间再让内心的恐惧扩大,现如今还有更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庄佩佩对着镜子里面那个面如白纸的自己轻声说,“你可以的。” 这有什么呢?你连死都死过一回了,你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她缓缓合上眼,长长地吸了口气,转身背对着镜子脱下身上的睡衣…… 等她洗完澡换好浴袍出来的时候,丽莎已经走了,只剩提摩西坐在单人沙发里,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听到声音,他转过头,带着几分淡淡郁然的脸上瞬间又转变成一个和善的笑容,“怎么样?好点了吗?” 庄佩佩点头,“你呢?残废了吗?” 听见她能开起自己的玩笑,提摩西眉眼间笑意更浓,“差一点,好在年轻体壮。” 两个人破有默契地都没再说话,他的双眼盯着庄佩佩站在床边用大毛巾擦拭着湿发,看了好一会儿,才又转眸看向窗外,继续他的沉思。 刚才洗澡的时候庄佩佩也冷静想了很多,让她完全没有顾忌地相信这个赛斯还有些困难,但是目前为止他确实为她的安危做了不少事情,想来想去,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案了。 既然爷爷信任安德斯家族,又放心安排她来为舅公和表叔牵线,她觉得和提摩西合作并不算冒险。 毕竟对方的目标和她的一样,都是要揪出害人凶手。 这样想着,她看向了坐在窗边的那个身影,谁知道提摩西也在这一刻收回了视线,转头望向了她。 提摩西那双湖绿色的眼睛炯炯放光,他露出一个笑容,微笑的打量着庄佩佩。 庄佩佩也跟着微微一笑,随即别开了脸。 还是不习惯这样直视那双眼睛,总觉得看久了会被吸进去一样。 如今,她已经很能分辨出提姆的绿眼和提摩西的绿眼有何不同了。 一个满是真挚毫无心机,另外一个则是深不见底,捉摸不透。 哪怕是在笑,那双眼睛透露出的却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威压气息,那不是一般人家子女能有的气势。 却也同样蛊惑人心…… 咦? 怎么想到这里了? 庄佩佩低头继续擦头发。 提摩西的视线却没有移开,他嘴角含笑,轻声问,“想好要如何骗你爷爷了吗?” ------------ 177 谈判 既然已经暗自决定需要提摩西的帮忙,庄佩佩这次并没有躲避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有什么建议吗?” 提摩西微微笑了笑,“建议说不好,鬼主意倒是很多,不知道你想不想听了。” 庄佩佩索性停下手里的动作,坐到了他对面的另一把单人椅中,“愿闻其详。” “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让我爷爷开口留你几日。我们的理由可以是你喜欢海伦庄园啊,想要多玩几天啊,或者……”提摩西冲庄佩佩眨眨眼,“或者你爱上我啦一类的。” 庄佩佩沉着脸说,“我不可能在你爷爷面前做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算我爷爷同意,他心里也会觉得我玩心太重。” “那爱上我那个选项呢?”提摩西唇边存笑,“这样也可以看看你爷爷对你交男朋友会有什么态度嘛。” 庄佩佩淡淡扫他一眼,“安德斯先生,你不觉得我们才刚刚认识不到四个小时就擦出爱的火花这种理由太可笑了吗?” “我们可不是只认识不到四个小时哟……” “你还有别的不幼稚的主意吗?”庄佩佩打断他。 提摩西伸手蹭了蹭鼻尖,嘟囔道,“我一直觉得说你爱上我,想要多留几天和我增进感情是最好的办法了啊。”他抬眼像个小可怜似得冲庄佩佩又眨眼,“难道你心里没觉得我很帅吗?” “这条道是行不通的。”庄佩佩一口回绝。 提摩西撇撇嘴,有些失望的转开了脸。 隔了片刻,他忽的展颜笑了起来。 他想到的是。艾丽莎刚才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可他对面的庄佩佩却无法揣测出这个人到底脑袋里面线路都是怎么搭的,她低头快速想了想,说,“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哦?”提摩西眼睛亮了亮。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小叔雅各布.安德斯过几天会有一个关于这次农业税收提案的见面会,你帮我搞到出席票,我自然可以说服爷爷让我多待上几日。” 提摩西先是一愣,随即便眯起了眼睛斜眼瞧她。 “黛丝。你果然是个不可爱的人。” 庄佩佩耸耸肩,一副不以为然,“有么?这个主意哪里不好了?” “哪里都不好!”提摩西坐直了身子,“那是场和全国农场主的见面会,几个月前出席邀请函已经被最大的几十家一抢而光,别说你,就连你爷爷这样的捐款商人都没办法出席!” “所以这才是显示你能力的大好时候呀。”庄佩佩突然俏皮的一笑,反过来冲提摩西眨眨眼,“这是件攸关我性命的大事。如果让我相信你。你起码要证明给我看。你这个关在象牙塔里面的受难王子是可以帮到我,而不是托我后腿的,对吧?你明明说你没有离开过海伦庄园。但是我们在圆石滩见过面难道是假的?就凭这一点我就有任何理由不相信你。而且这一趟我们来的目的也是为了你小叔的这个提案,我们以加拿大面粉厂商身份出席。也并不算过分吧?” “我爷爷已经投资了一百多亿赞助费,去年为了你小叔竞选州长也少说资助了三百五十亿美金,这并不是小数目吧?如果说这场见面会目的是为了推行雅各布的政治理念,而不想模糊焦点,让人们以为他背后有雄厚资金的话,我表叔是加拿大最大面粉公司adt的总负责人,我刚好又是第二大股东,我们去参加这场见面会很合情合理呀。” “再者说,”庄佩佩放轻了声调,“一票难寻是真的,但是雅各布是你的小叔叔,这场见面会你爷爷也会出席不是吗?我都还没有让你帮我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只是动动嘴皮子,你也不肯?” 怕是提摩西也没见过庄佩佩一口气可以说出这么多话来,还一副振振有词她最有理的样子,着实吃了一惊。 但是很快他就回过味儿来了。 “你真的太不可爱了……你简直是丧心病狂……不不不,你简直是……你简直是……我都找不到合适的词骂你了!”他瞪大了眼睛,满脸写着不可置信,“我刚把你从死神手里抢回来,你不但没有痛哭流涕的感激我,你反过来在跟我谈条件??” “我没在和你谈条件。”庄佩佩收敛了笑容,“我现在处境很危险,有人要害我,我没办法相信周围的任何人,包括你在内。我觉得你可以帮我这个小忙,我也可以配合你接下来几天做小白鼠,这不是一劳永逸的事情吗?” 提摩西没好气地哼一声,“然后你可以参加这场见面会,同时扩大你们家的关系范围,又增加了你在美国商界的曝光率,还能回去被你爷爷好一顿夸?而我呢?我不仅要促成你这个要求,还要帮你侦破是谁要害你?喂,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你做了什么我要这么帮你啊?” 庄佩佩低头浅笑。 半刻沉默后她抬起头迎视提摩西,定定盯住他的眼睛。 “因为你说我值得,我以后会证明你说的并没有错。”她认真地说,“我做了什么?我需要做的就是在任何困难的环境里面存活下来,并且给所有对我有恶意的人致命一击!” 被她这样盯着,提摩西竟有一时失神。 他思绪有些发散,好一会儿抓不回来。 只觉得胸口里什么东西在疯狂地跳动,似乎要从他胸腔里冲出来似的。 像是一年前在圆石滩,那个女孩那双映出那片汪洋大海的眸,实在让人深深着迷。 一年后,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宛如琥珀,清透纯澈。却显得那般耀眼,仿佛在和全世界发誓。 张扬的自信,却也有一丝柔魅…… 而这一次对方眼中映出的,却是他的影像。 提摩西忽然觉得。对面的这个女孩,身上有很多他渴望拥有却永不可及的影子。 他含笑看着她,眼底深邃莫名,“我好像给自己找了很大的麻烦?”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唇边的笑意继续扩散,“你比黛丝有意思多了……” 庄佩佩被他的笑容感染,也不由微笑起来。 “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你的笔记有些地方并不客观。黛丝爱的并不是钱,她从小就有钱,她年轻的时候也不顾一切的爱过,年长之后依旧为盖茨比感动过,但她需要的是安定。不是钱。她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只不过是盖茨比把她理想化了。才会这样爱她。”她轻声说,“而且,我一直不认为我是黛丝……” “……或许曾经。很久很久之前,我像黛丝一样。是个对物质极为依赖,也没有主见的人……”庄佩佩忍不住苦笑,“不过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了,我现在才不是黛丝。” 提摩西被她略有孩子气的不服气样子逗笑了。 “怪不得我爷爷说,有些善于经商的人,连骨子里都是满满的对金钱的敏感度。在任何环境和对话里,他们都能快速找到有利于自己的讯息,然后让自己赚更多的钱。他常说,经商的人和从政的人都有唯利是图的通病,只不过前者更不要脸一些……”他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低头看看手表,“还有一个钟头晚餐时间就到了,你准备一下吧。丽莎已经转告佣人你在睡觉了,我也该告辞了。” “喂!你还没说要不要帮我呢?”庄佩佩赶忙跟着站起来。 走到门口的提摩西转过头和她笑了笑,“庄小姐,不要把我想象的太复杂,也千万不要把我看得太简单。你的请求我也说不准,要不要帮你完全取决于今晚会不会有我爱吃的龙须菜汤。” 说罢,他伸手摘下了头顶上根本不存在的帽子,像个谢幕的演员一样鞠躬道别,然后再一次把手中的空气带到了头上,这才离开了房间。 庄佩佩傻傻站在原地好一顿愣住。 就这样怪里怪气的一个人,谁好意思相信他?! 说什么都跟你绕弯子,没有一句肯定的话,谁敢把命交到这种人手上啊?! 她狠狠对着房门白了个眼,又重重摔进沙发里。 不管如何,提摩西说的有一句话是对的,那就是今晚和他爷爷见面的时候,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绝对不能有一丁点病态。 庄佩佩赶紧把背包找出来,打算找出下午用过的那个化妆包。 摸来摸去却先翻到了手机。 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屏幕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才发现下飞机的时候根本忘了开机。 手机一开机,就有一连串的“叮叮叮”声。 都是秦宇发过来的消息。 问她下没下飞机,安不安全,中午吃了什么,他中午吃了什么,问她见没见到大名鼎鼎布莱德.安德斯,怎么又不回消息一类的…… 虽然都是一些不疼不痒的碎碎念,却让庄佩佩莫名一阵鼻酸。 想想这一天到目前为止的经历,还能看到别人的问长问短,还能健健康康的回一句“都好”,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打算回他一条一切都好,却鬼使神差地按下了回拨键。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就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听见那个冷然的声音…… ps: 谢谢无风而翔菇凉的两票粉红票!也谢谢你给我发的消息问我是不是有事……最近事情真的很多,一忙就是一天一忙就又一天……让大家等了这么久真的对不起!我的脸就是给你们唾弃的5555……吧嗒回来了,深深鞠躬感激! ------------ 178 软弱 可电话一拨出去,庄佩佩马上就后悔了。 就算听见那个声音,她能说什么呢? 她目前的处境,所要面对的问题,一件事情也不能告诉秦宇。 正想着,电话那头已经被接通了。 “喂?” 庄佩佩一颗心被提了起来,瞬间有些手无阻错,她虚弱地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喂?庄佩佩?”秦宇问。 “……嗯……” “到了吗?” “嗯……” 庄佩佩是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常,却忍不住的有了些颤音。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秦宇的声音里有了几分警惕。 庄佩佩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没什么,跟你道声平安,我手机忘了开机……” “没事就好。” 还是那么冷冷淡淡的声调。 好熟悉的声调…… 庄佩佩眉头一蹙,这一刻,她心中才刚筑起的铜墙铁壁突然都塌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掉了出来。 她用力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有一点点声音通过话筒传到对方耳朵里。 这一瞬间的沉默,却像是承载了千千万万句话,一下下冲击着她的胸口,但是一句也表达不出来。 她太想说自己遭受的一切,可话到嘴边,又不得不被狠狠吞下。那股无法坦然相告的委屈感遍布全身,她紧咬着嘴唇,泪水就那样顺着脸颊流淌。止也止不住。 那一边秦宇对她的静默也有些不解,“真的没事?” 庄佩佩没有回答。 她还在用力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根本缓不过气来回应他。 怕是还在为和安德斯家的人见面而紧张吧?秦宇心想。 都到了达拉斯大半天了,怎么还没缓和下来? 这样想着。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打破沉默安慰道,“没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吃顿饭陪个笑,他们又不会吃了你。” “……嗯……” “把你平日里跟公司股东吼的那些胆子用上一半就所向披靡了。” 庄佩佩一下没忍住,被他说得又含泪噗嗤笑了。 听见她的笑声,秦宇嘴角牵起个极为暖和的角度。 他这一天揪着的心,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还没见到那个布莱德吗?” “没有……一会儿一起吃饭……”庄佩佩断断续续地说。 “好好表现,有事就发消息给我。”他轻轻一笑,“要是他们给你脸色看,你可以今天把我当出气筒,这个交易不亏吧?” 她怎么会听不出秦宇已然是在哄她开心的口气? 那个总也说不出人话。永远是生硬冷然的冰块。现在竟然会用讨好地语气和她说话。还会编出很冷的笑话想逗她笑…… 她对着话筒忍了好一会儿,才把嘴边的那些话都咽了下去,用力咽了口唾沫才感激地说。“……我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 秦宇冷哼一声。“又不是做给我看,你做的漂不漂亮管我屁事?” 话虽这么说,可他脸上现在笑的跟花儿一样。 庄佩佩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她沉寂片刻,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该去换衣服了。” 秦宇明白她的意思,就轻快地说,“好,再联系。” 准备挂电话之际,庄佩佩却说,“晚上十一点你打电话给我行不行?” 秦宇一怔,还从来没听过庄佩佩主动要求他打电话过。 “行。”他一口答应,又觉得她口气怪怪的,“真的没事?” 庄佩佩忙敷衍说,“能有什么事呢,就是这里没电视也没电脑,无聊找个出气筒呗。” 只是能听见这样熟悉的声音感觉太美妙了,她还想再听一次罢了。 电话挂断后,庄佩佩茫然坐在床边,攥着手机发起了呆。 好一会儿,她才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 还差二十分钟到吃饭的时间,已经有专门的佣人来敲庄佩佩的房门。 “庄小姐,你还好吗?我可以进来吗?”女佣轻声问道。 几下脚步声落下,然后房门被缓缓打开。 迎接她的却是一个容光焕发的青春妙龄少女,乌黑亮丽的头发被扎起高高的马尾辫,一张清纯秀美的脸上显出靓丽的笑容,那件白色的无袖连衣裙把人肤色衬得通透亮丽。 “我很好,是要到用餐的时候了吗?”少女笑着问女佣。 “是、是……我,我是来带路的。”女佣一时有些惊讶,不是说这个房间的客人下午还在食物中毒休息吗?怎么完全没有病态的倦容,反倒是…… 女佣不由多打量了这个女孩几眼。 脸上淡施粉妆,眉目秀丽,脸颊泛出自然的红润色,根本就是个健健康康的女孩子呀。 “庄小姐,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我本来是先来安排你洗漱的……要不我等一会儿再来吧。” “不用。”庄佩佩笑了笑,“你要是不来我本来也要过去了,海伦庄园很大很漂亮,我刚好可以慢些走过去,顺便欣赏一下这里的装潢。” 女佣听了,也跟着微笑点头,“走廊里有几幅安德斯先生很喜欢的油画,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女佣一点点细致地解释给庄佩佩听,她现在住的这个楼叫‘蒂芙尼楼’,用的是布莱德.安德斯的姑姑蒂芙尼的名字。蒂芙尼女士终身未婚,也曾经是达拉斯的第一位女性市议员,不过已经去世了。而庄佩佩住的房间,曾经是布莱德的长女安娜.安德斯出嫁前的闺房。现在安娜随着丈夫已经住到了美国东部,这个房间就空了下来。 这幢蒂芙尼楼总共两层,二楼有八间套房,一楼只有几间客厅和餐厅。之前布莱德和妻子安妮也住在这里,不过因为年纪大了不喜欢上下楼梯,已经在几年前搬去了庄园里另外一栋别墅里面。现在这栋楼里只留下一位安德斯家的人,就是提摩西.安德斯。 海伦庄园里面每一套别墅都有独立的管家、厨师和佣人,听从于总管家的调度。因为提摩西总是叫嚷被限制自由,和布莱德吵了好几次,最后迫于无奈才撤销了蒂芙尼楼的管家。也就是说,这里是海伦庄园里面唯一一处无人管制的地方,提摩西就是这里的山大王。 “那和我一起来的朋友,他们住在哪里?”庄佩佩问。 “您的朋友都下榻在‘尼克斯楼’,那里是客人都会被安排的住处,离这里开车大概有五分钟路程。”女佣笑着答,“因为下午看到您的情况比较紧急,蒂芙尼楼是离庄园大门最近的一桩别墅,我们这里平日里人手也不多,刚开始还有些慌乱,不过现在已经又调配了两个佣人过来,如果您需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庄佩佩笑着说,“不好意思因为我的到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关系的,这里平日里也很清静,只有提摩西一个人他也很寂寞。”女佣说,“之前卡洛琳和夏洛特小姐还住在这里的时候,这里热闹的很,整日里开各种派对,自从两位小姐出嫁之后,蒂芙尼楼已经安静太久了。” 庄佩佩拼命地回想她那些功课里面的内容,卡洛琳是布莱德最小的女儿,几年前和德州最大的地产商之子结婚,现在已经搬去了休斯顿。 “夏洛特是提摩西的姐姐吗?”她问。 女佣点点头,“夏洛特比提摩西大两岁,两个人的感情特别的好。” 原来那个提摩西嘴里和他一起洗澡的姐姐已经出嫁了啊。 庄佩佩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两个人说着,就走到了二楼中间的大楼梯旁,橡木地板和镀金栏杆的大楼梯简直奢华极了。楼梯顶部的墙上挂着一副布莱德.安德斯的全家福油画,看样子不是最近几年画的,庄佩佩不由驻足盯着看起来。 她指着画布上被抱在布莱德怀里的婴儿问,“这个就是提摩西?” 女佣笑着摇头,“这个是夏洛特。提摩西那时候还没有生出来呢。” “当初夏洛特离开的时候提摩西还难过了好久,他倒现在还不认可他的姐夫,一直说夏洛特是为了离开海伦庄园才找到的借口,常常说不公平。”年轻的女佣一提起提摩西,眼里就多了几分柔意,“夏洛特和她先生只在派对上认识了一面,隔日就偷偷办理了结婚手续。她先生是现役军官,所以她以亲属的身份跟着他很快就离开了海伦庄园,去了遥远的日本……” “不好意思我太多嘴了。”女佣突然禁声,面露尴尬地说,“太久没跟客人介绍了,一时间说乱了,庄小姐你别介意。” 庄佩佩摇头安慰她,“不会,你介绍的很好。提摩西也和我提了很多夏洛特的事情,看得出他很依赖她?” “谁说我依赖她了?” 提摩西已经换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领口处系了黑色领结,卓尔不凡的气质完全和一个小时前不同。 他双臂交叉,微靠在一楼楼梯的栏杆边,正抬头用那双绿眼没好气地盯着庄佩佩。 然后他一字一顿道,“我好像看到你内裤了。” ------------ 179 布莱德 庄佩佩心里一惊,赶忙低头检查她的裙子有没有走光,连连后退了几步。 提摩西看她一瞬的慌忙样子颇为可爱,一边的嘴角不由签了起来,刚才还有些怨意的眼底已经被一层暖意覆盖。 “骗你的,我才没看到是白色的呢。”他坏坏地邪笑,移开眼神转而望向女佣,“珍妮,谢谢你为客人带路,剩下的交给我吧。” 被叫珍妮的女佣脸颊上瞬间飘起了一朵红云。 她抿着嘴点点头,又和惊魂未定的庄佩佩打了下招呼,就转身离开了。 提摩西冲庄佩佩挑挑眉,“珍妮怎么样?漂亮吧?” 庄佩佩瞪他一眼,一步步走下楼梯,“我当被困的王子能有点什么特别的爱好呢,除了偷听别人讲话,骨子里还是个不正经的。” 提摩西长长地“咦”了一声,笑着将左手臂弯了起来,示意让她挽住自己的手臂,“童话故事里的王子不都是要在城堡里受尽折磨和独守寂寞,等待他的公主冲破荆棘骑着白马来救他出去的吗?为了早日见到我的公主,我怎么就不能打探消息顺便养养眼睛了?” 庄佩佩却不领情,“我估计你的公主冲进城堡里第一件事情可能是掏出匕首砍掉你的胳膊。” 提摩西哈哈大笑,接着他垂眸,看了看自己悬在空中的手臂,“我的公主才不会这么不识时务,明知道我可以帮她一步步走向辉煌却连个面子都不给我。这样的公主不帮也罢。我还有……” 话音未落,庄佩佩的手臂便很快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脸的不情愿。 提摩西便又笑的更甚。 他几不可见地轻咬了下唇边,脸上快速闪过一种从未有过的腼腆,“这边走,餐厅在前面。” “你爷爷到了吗?”庄佩佩小声问。 提摩西摇摇头,“我爷爷很准时,一定只会在七点钟出现。你的两个亲戚正在过来的路上。” 没走多远。提摩西一个转身,就带着庄佩佩走进了蒂芙尼楼的餐厅。 长桌上早就摆好了正式用餐的餐具,黄油刀、甜品匙、香槟酒杯、红酒杯,白酒杯……一样不少。桌子中间也点上了一排的白色蜡烛,陪着幽暗的橘色灯光,颇有一番清幽恬静的感觉。 提摩西看看墙上的落地壁钟,“我们先去沙发上坐一下,还有十分钟差不多可以入座了。” 这时刚好有一位男佣人进来为每个人的水杯上加入叠好的餐布,看到他们两个。便问需不需要喝些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都要了气泡水。 佣人又问要什么牌子的。 不约而同的,两个人又说出了同一个名字。 男佣忍了忍嘴边的笑容,转身便去准备了。 庄佩佩脸微微一红。明显感觉到正被对面提摩西那双湖绿色眼睛死死盯着。或许一碰触目光就会听见那个略有磁性的声音说着破坏画面的话,索性把脸别去了一边。 就这会儿功夫,走廊里传出了几个人的脚步声。 庄佩佩本能的站起身,刚一抬头,就看到迈进餐厅的舅公。 不过很快她就皱了一下眉。 白色的西装上装,绿灰色格子的裤子。领口又是明黄色的领结,这一身打扮根本不像是参加一场重要的晚餐,更像是要去走秀。 他身后跟着的王配天倒是打扮合适,一身全黑色的笔挺西装,衬得他更高更清瘦了。 两个人都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庄佩佩。 王鑫快步走上来。本还是有些担忧的表情,不过上下打量庄佩佩之后。立马欣喜地大声说,“佩佩,你已经痊愈了!” 庄佩佩哭笑不得,只得点头说,“谢谢舅公惦记了,我没事了。” “下午我们一直想过来看你,那个史蒂夫说你已经睡着了,我还担心晚上你来不了,事情就难办了!好在你没事了,没事就好,没事我就放心了。”王鑫转身对儿子说,“好在我们没打电话给姐夫,要不然让他知道了,白担心一场!” 庄佩佩嘴角的笑意就冷了几分。 王配天快速扫了一眼庄佩佩,埋怨道,“爸,看你说的,好似我们只关心这些小事一样。佩佩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对对对!佩佩,你舅公我话太直了,你别介意。下午我们还担心你是不是要住院就医,因为你当时真的好吓人啊!你表叔还因为联系不到你跟那个史蒂夫吵了起来!要不是他们答应每个小时都告诉我们你的情况,还安抚我们不要急着告诉你爷爷,怕他担忧,我们真的差一点就要报警了。” 庄佩佩微微一笑,“你们都别担心,我就是有些食物中毒,打了一针就睡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可也不难受了。医生说我下午那些症状很多都是心里暗示下产生的,我胃不舒服就很紧张,一紧张就浑身使不上力气……” “现在已经完全无碍了?”王配天问,“查出来是怎么回事了吗?” “嗯,具体细节我也不是很清楚……”庄佩佩试探性的望向提摩西,用英文问他,“你可以帮我跟我表叔解释一下吗?” 提摩西便客气地将庄佩佩的病情又重复了一遍,说她因为小飞机的颠簸一开始就有些不适,后来中午又吃了没洗干净的蔬菜,加上天气燥热……说她是食物中毒,不如说是各种原因配凑一起的并发症,只要适应了环境病情就迅速好转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把庄佩佩说的好像只不过是水土不服一样。他眼神真挚,表情严肃又不失友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那种带着威慑性的说服力真的有些他爷爷竞选时候的影子。 正说着,有佣人走进来轻声道,“安德斯先生和夫人到了。” 庄佩佩抬头看看壁钟,不多不少刚刚七点整。 很快,布莱德夫妇就牵着手走了进来。 布莱德资料上显示今年六十八岁了,但看上去也就六十出头的模样,身形高大。脚步稳健,精神烁烁,连头发都少有白丝。他的太太安妮.安德斯站在他身边就显得娇小很多了,身上那件黑色长旗袍更很好地衬托了她的身形,根本看不出她比布莱德还要年长两岁。她脸型小而圆,鼻梁高,双眼皮也很漂亮,看得出安妮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毕竟布莱德夫妇都是多年生活在闪光灯下的风云人物,自然待人接物方面早就有了一套经验成熟的方式。所以他们两个人一进来,就走到庄佩佩他们身边打招呼。 布莱德冲庄佩佩伸出手,“不好意思下午冷落了你们。希望没有让你觉得不快。艾丽莎对吗?你称呼我布莱德就好了,千万不要客气。” 庄佩佩摇头笑道,“谢谢您的款待,百忙之中打扰您,实在感谢。” 在庄佩佩的介绍下,布莱德夫妇又一一和王鑫王配天握手打了招呼。 安妮握住庄佩佩的手。亲切问,“我听说我的小客人下午有些不舒服?” “已经没事了,我现在看起来还不舒服的样子吗?”庄佩佩笑起来,露出一口漂亮整齐的白牙。 “怎么会呢,这个餐厅里都被你这么精神焕发的少女照亮了。”安妮笑望着庄佩佩。“总是听布莱德说庄先生有个很可人的孙女,今天总算见面了。” “我也很荣幸。”庄佩佩笑着说。 布莱德对着安妮打趣道。“这个餐厅里面可不光是艾丽莎一个人,我们这群大男人能有你们两位美女作陪,那才是天大的荣幸了。” 这话把大家说的都笑起来。 或许是从小就见多了这种场面,提摩西对这种寒暄兴趣并不大,他走过去和他奶奶拥抱,又亲了亲她的脸,“我肚子饿死了。” 安妮眼里对孙子全是宠溺。她无奈笑着替他整了下领结,“吃,这就吃,哪顿饭饿到你似的。” 说着她就挽住提摩西的手臂,另外一只手牵起庄佩佩的,“走,我们坐下来边吃边聊,你坐在我身边把?” 庄佩佩大方地点点头,“那再好不过了。” 大家都顺着他们坐在了长桌旁,布莱德和安妮各自坐在男女主人的位置,提摩西坐在奶奶左手边,庄佩佩就坐在了他的对面。 “安德斯太太你这身旗袍做的很漂亮。”庄佩佩忍不住赞赏道,“我不大懂,但是看的出做工很细致。” 安妮听了笑的开心极了,“几年前你爷爷刚到美国定居的时候,我们去看望他,我就看到周文那一身漂亮的白色旗袍,回来就照猫画虎的做了一套。这还是周文介绍的裁缝,从华夏国s市来美国定居的老旗袍师傅了!” 说着,她就指着旗袍上的刺绣,“你看看这朵花,绣的多漂亮。” 庄佩佩点头微笑,“这个是牡丹花,在华夏国是用来形容雍容华贵和婀娜多姿的意思。我了解的不多,不过以前有听我爷爷讲过,牡丹是天香国色的一种花。” 她的语气很平静,并不是在刻意讨好安妮的口气,让人听了很舒服,就更让安妮喜欢。 对面的提摩西听了,赶紧举起香槟杯,笑嘻嘻地对安妮说,“我提议大家为这位天香国色庆祝一下。” ps: 这章本来是昨天该发的,写了一半刷了下微博,看到了那个新闻,心情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对着电脑屏幕就敲不出一个字……为昨天的失踪抱歉。最近我在很努力的调整时间,希望能有多点时间能码字更文,最近发文时间总是不正常,还请姑凉们见谅! ------------ 180 菜汤 他的话音一落,大家也都举起手里的香槟酒杯,安妮被虽然表面上笑骂着孙子捣乱,但是看得出她心里很受用。 等上菜的功夫,布莱德又问了问庄伟勋的身体。 庄佩佩轻轻无奈摇头,“爷爷的身体倒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不太喜欢配合医生检查,加上爷爷脾气又比较固执,所以我们除了多留心他老人家的日常有什么不同以外,也劝不动他……”她有些泄气地苦笑,“我们也很头疼。” 布莱德哈哈大笑,“你爷爷和我一样,艾丽莎我告诉你,这人呐,就是不要总去看医生,担心自己有什么问题。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越是担忧,就越是各种各样的病会找上你。所以我平日里一有空就去打猎爬山,你看,身体还是硬邦邦的。” 说着便攥起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胳膊证明给她看。 安妮撇撇嘴,“谬论!一着急就头晕,还当自己二十几岁年轻小伙子呢。” “咦?奶奶,爷爷在你眼里不一直是二十岁吗?”提摩西打趣。 庄佩佩忍不住发笑,惹得安妮一时也找不到反驳他的话了,只好跟着也笑起来。 他们这边聊得开心,那边王鑫看在眼里心里就越发着急。 他是恨不得庄佩佩能对布莱德更细致地介绍一下他们父子,他也好告诉布莱德他其实是庄伟勋最重视的小舅子,香港曾经响当当的王家后人。 然后再讲讲儿子的创业过程,这不就能让布莱德更了解王配天的事业,从而给予帮忙吗? 这话他又不能自己说出来,显得就没意思了。 他就算想插嘴,也找不到切入点。 可是不管他怎么试图用眼神暗示庄佩佩,那丫头就跟看不懂一样,只会对他微笑,下一刻又转过头继续和安妮聊的火热。 这孩子太没有眼力劲儿了! 王鑫心想。果然还是个孩子,关键时候频频出状况,真是靠不住! 可不管他心里怎么觉得尴尬,表面上他还必须面带微笑坐在桌边听着。 和王鑫的焦急不同的,王配天却显得平静的多。 从布莱德夫妇一进入餐厅的表现来看。他就明白过来。今晚的主角并不是他们父子。 想必布莱德对他们这次来的目的了如指掌,才会对他们父子表现的客客气气,却也没有热切想要认识他们的感觉。 从坐下来他们夫妻就不停话题围着庄伟勋。王配天心里其实也放了心。 起码庄伟勋这个关系网还是很靠得住的。 就看他王配天进不进的去了。 这样想着,他似乎明白了庄佩佩为什么不刻意介绍他们父子了。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的有一点怯场和害羞,反而又大方又自然。对女主人的赞美得体,对男主人的问话又回答的细致妥当,连王配天都看得出来,布莱德夫妇眼神里对这个十五岁少女无不表现出赏识和青睐。 与其说这次来的目的是为了将庄伟勋的强硬美国关系介绍给王配天父子,不如说,这根本是庄佩佩稳固自己以后庄氏集团位置的最好表现时机! 她不急着表达这次来的缘由,不急着介绍王配天王鑫给安德斯家人认识。她甚至不着急介绍她自己,她只是潜移默化的在一点点融入周围的环境里面…… 王配天不由多看了庄佩佩几眼。 这个庄佩佩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女孩子,与其说她不懂事,在饭桌上只顾着自己聊天忘了此行的目的,不如说她完完全全了解自己在这件事情里面的作用,从而加以利用。已达成她自己想要的结果。 其实她才是这次最大的赢家! 加拿大最大面粉出口商的第二大股东、庄氏集团庄伟勋主动推举出来的第三代继承人,现如今又要变成美国政坛十大家族之一的安德斯家族认可的未来商友…… 从何时开始,这个女孩的起点已经这么高了? 王配天低头轻轻抿了一口红酒。 难以想象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会走这么多心思,心机之重,甚至超出了很多成年人的能力。 庄家的第三代。现在能和对面这个女孩抗衡的子女,根本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他嘴边残存的笑意有了些异样。 正想着,餐厅口出现了端着餐盘的佣人,王配天也跟着坐直了身子。 一抬头,刚好对上庄佩佩的目光。 或许因为心虚,他茫然地怔了下。 庄佩佩冲表叔淡淡一笑,轻点了下头。 她不会知道表叔脑袋里面都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怕他们觉得受了冷落。 这时候佣人从她身后递上了一碗青绿色的汤,安静地放到了庄佩佩面前。 庄佩佩收回视线,赶忙小声问,“请问这是什么汤?” “是奶油龙须菜汤,您是有忌口吗?我可以为您更换。” “不不。”庄佩佩笑着摆摆手,“龙须菜汤很好,我,我很喜欢。” 说着,她快速瞥了眼对面的提摩西。 心里忐忑的扑通直跳。 他说过的,要不要帮她完全取决于有没有龙须菜汤……是龙须菜汤吧? 提摩西却俨然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一口一口将碗里的汤轻巧地送入嘴里。 他喝了几口,伸手去拿竹篮里面的长面包,轻声对安妮说,“还是这么难喝,讨厌死了。” 安妮先是看了眼布莱德,见他正和王配天聊天,便小声道,“不喜欢就不要多喝了。” 提摩西这才放下手里的汤匙,满是嫌弃地伸手将汤碗往外面推了推。 庄佩佩都看傻了。 这是什么状况? 合着他不爱喝这鬼东西? 她跟着也低头尝了尝这碗龙须菜汤,奶香味伴着龙须菜的香味同时滑入舌尖那一刻,惊喜之感油然而生。又嫩又滑,香醇四溢,果然是一道好汤。 庄佩佩不解的抬起头,一抬头便看到提摩西含笑凝睇她的双目。 她的眼神狐疑,他的目光讳莫如深。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了一瞬。 那个眼神,淡然中透露着点点神秘,看不穿,又说不明。像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提起来半点狂热,现在却突然看到了新的猎物那样兴奋明亮。 等等…… 猎物? 庄佩佩瞳孔一缩,别扭地别开了脸,耳根忽地红了。 提摩西没有移开视线,他一直看着庄佩佩,而后露出胜利的微笑。 坐在不远处的安妮迅速将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扫了一眼。 她的眼睛定格在孙子的脸上,深情有些微讶,又有些复杂。 直到这顿饭吃完,提摩西也没有提起任何关于雅各布见面会的话题。 为了不让布莱德夫妇觉得失礼,庄佩佩很配合地每样菜都吃了一半。 可胃里面的难受只有她一个人明白。 下午还在催吐的她,现在胃里根本无法消化那些沙拉和牛排。哪怕吃的再小口,再细嚼慢咽,依旧会有几口胃酸翻出来。 除了面带微笑地拼命咽下去,她还必须忍受喉咙里那些炙热的灼伤感。 加上正坐太久,后腰根部已经酸疼的有些发麻。 前半段还能硬撑,到最后庄佩佩坐立难安,脸色也开始有些苍白。 当布莱德提议给每位客人上杯咖啡再多聊一会儿的时候,提摩西终于懒洋洋地开口,“爷爷,我们的客人也折腾了一天了,他们不是明天才走吗?” 王鑫赶忙说,“我们不累,我们也想再和安德斯先生聊聊啊。” “可是我累了啊。”提摩西对着安妮撒娇,“奶奶,我可以先走吗?” “布莱德,人家可跟你比不了,快十点了。”安妮笑着对王鑫说,“你看他快七十岁的人了,整日里不到凌晨一点钟都不会睡觉的,天天自己把自己逼得这么忙碌。” 王鑫干笑道,“我平日里工作也是忙,我儿子又是工作狂,每天都看那些报表啊什么的。他那个面粉公司啊,出口好几个国家,搞得他每天都双脚不落地,每天凌晨睡是常事。” 既然安妮这样说,布莱德的兴致也就没那么高了,“原来我们都是夜猫子?哈哈,不过你们也该休息了,我这就让司机送你们回去,明天有空我们再聊。” 像布莱德这么忙的人,万一明天又派个助理打发他们一天,那不等于白来了?就算明天再见面,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热身,把话题聊开了再谈正事吧?这么一想,王鑫更急了。 他忽然说,“艾丽莎有庄先生给您的一封信!” 王配天面露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布莱德微微顿了下,跟着问,“什么?” 庄佩佩只好答,“临出门的时候爷爷怕我惹麻烦,给您添麻烦,特意写了封感谢信嘱咐我带给您。” “噢,好的。”布莱德对庄佩佩笑了笑,语气轻松,“明早吧,我明天上午都没事,你醒了就过来我书房找我吧。” 见布莱德没有提到他和王配天,王鑫心里一急又跟着说,“我们一起去拜访您吧。” 布莱德点点头,“好的没问题。”说着又牵起了安妮的手。 他依旧笑着,收回了眼神,带着深意地望了眼庄佩佩。 就这一眼,庄佩佩知道,舅公明天是绝对去不得了。 ------------ 181 消息 没想到舅公在关键时刻会是这么的沉不住气,见提摩西出去送布莱德夫妇之后,庄佩佩脸色跟着就沉了下去。 刚才布莱德的那一眼,分明已经表现了不满。 比她脸色更差的,是王配天。 他一想起刚才王鑫的表现,那本就不悦的脸上更是扬起了一抹怒意。王配天愤愤地瞪王鑫一眼,“走吧。“ 王鑫像是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失态,对着王配天显得有些无奈的说,“配天,我就是太心急……” “好了。”王配天打断他,“我们现在就回尼克斯楼吧。” 王鑫听出儿子语气里面的怒气,便不再做声,跟着他一起朝外面走去。 “佩佩,明早我等你电话。”王配天看一眼庄佩佩,“你也早点休息。” 既然这话是表叔说的,庄佩佩懂得顺水推舟,点了点头。 看着他们两个人了然的表情,王鑫这才恍然大悟,明天根本没他的事情了。 但是,事到如今,他又还能怎么办呢? 要不是庄佩佩一直不把话题往正事上带,他能这么着急以致于那个布莱德都不想见他?! 王鑫越想越气,很是埋怨的瞪一眼庄佩佩,“你记得回去跟姐夫打电话!”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厅大厅。 庄佩佩看着王鑫的背影,眼中缓缓覆盖了一层冷淡。 这真是,不怕有狼一样的敌人,就怕有猪一样的队友! 她边走边想,哪有去别人家求人办事,一推门不用寒暄就张口让别人帮忙的?哪怕是不爱兜圈子的美国人,也懂得说话的技巧好不好! 平白无故凭什么安德斯家要给你敞开大门?还不是因为爷爷这些年跟他们维系的融洽关系?难道布莱德会以为他们一行三个人是专门来跟他吃顿饭的? 出门前爷爷不是没有暗示过她,让她不要太过张扬,切记多听少说。 庄佩佩不是没有打算的。 那些求人办事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是很尴尬吗?那为什么不巧妙地引导布莱德自己去问呢? 其实庄伟勋错了。 他心中的王鑫还是年轻时候的公子哥样子,整日里哗众取宠。既没有野心,也没有什么耐性。 可王鑫已经早就不年轻了,他骨子里还有从王氏辉煌时就留下的高傲瞧不起人,却根本没有任何实力,任何事情不按他的想法发生他就会闹别扭…… 庄佩佩对这个‘舅公’的忍耐度已经很低很低了。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推开了自己住的那间房门。 一抬头,看到波顿医生和护士丽莎都坐在她房间里。 波顿医生也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庄佩佩。 他很快站起来。走到庄佩佩身边,眼神有些复杂地说。“庄小姐,我已经对化验样品做完了对比和取样……” 庄佩佩忙问,“怎么样?” “我很遗憾……”波顿医生无奈地叹了一声,“我确实化验出你体内有砷中毒的迹象,情况似乎比我想象的更糟一些。” 庄佩佩脚下一软,身体向后跌去,险些没站稳。 丽莎上前几步,急忙将她扶住,低声说,“你还是坐下吧。” 庄佩佩由着丽莎搀扶自己坐到床上。她低着头重重喘息着,好一会儿才稍稍冷静下来。 庄佩佩脸色越发苍白,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失落地问,“……下午的催吐也没用吗?” 波顿医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说,“我现在让丽莎为你打些葡萄糖水,这样让你的胃也不用负担那么大。我们可以边打边说,节省一些时间,你觉得可以吗?” 见庄佩佩没有反应,波顿医生轻声问,“你相信我吗?” 庄佩佩茫然地抬起头。 愣愣地注视着波顿医生半响,她才哑着嗓子说,“我只有相信,不是吗?” “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丽莎边在她手背上找着静脉血管边说,“你也应该相信提摩西,相信安德斯家族,不是吗?” 这话莫名让庄佩佩心里好过了几分。 她感激地望着丽莎,嘴角勉强牵了牵。 看着无色的液体缓缓从点滴袋里面流入自己的身体,庄佩佩无法控制地又红了眼眶。 “我的情况很严重是吗?” 波顿医生沉声说,“下午的催吐已经将你体内大部分的毒素排出了,我的化验显示这些毒素在你体内囤积的时间并不长,也就是说我的假设是成立的,你应该就是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上飞机前中毒的。不过根据化验结果,你体内的毒素剂量……纯度很高!” “能搞到这些剂量和这样高纯度砷元素的人,不是普通人。”他说着,递给庄佩佩一张纸,“这是我查出的美国国内合法销售砷元素化学物质的厂家,都是用来农业杀虫用的。我怀疑给你下毒的人,是从这几个厂家拿到的纯金属元素。法律规定,凡是接触过这些化学物质的人都要做登记,所以我打印了一份给你,你可以从这里下手寻找加害你的人。” 庄佩佩刚接过那张纸,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缝,提摩西快速闪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把手指堵在嘴上,让他们噤声。 直到听到外面走廊的脚步声弱了,他轻轻说,“好险,差点被我爷爷的眼线抓到。” “是那个珍妮吗?”丽莎问。 提摩西撇嘴点点头,“一天到晚偷看我在干嘛,我得找个理由赶紧把她从蒂芙尼楼撵出去,烦死了,咦?你怎么在打点滴?” 波顿医生就把刚才讲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提摩西听罢,伸手拿过来庄佩佩手里的那张纸。 他低头仔细看了一遍,沉思片刻,说,“我找人去查一查吧,农场那边也会用到这几个杀虫剂,我找他们先去探探消息。” “你怎么样?”提摩西坐到她身边,“很难受吗?” 庄佩佩苦笑。看一眼自己略微发肿的手背,“还有什么可难受的……” 她抬头问,“波顿医生,你说我的情况比你想的还要更糟一些……” 波顿医生叹口气,“你的身体不是一两天能调理好的,你需要大量的休息,我也需要仔细观察你几日。才能告诉你接下来怎么恢复。你体内的砷浓度还是有的,我带来了一些解毒剂。每十分钟丽莎会让你服下。打完这瓶葡萄糖,还要再打一瓶纠正你体内水和电解质失衡的补液。等下我要需要取你一份尿样,回去再做些检查。庄小姐,这是场持久战,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完全痊愈可能需要几个月!我能做的,就是在这几天内最大可能性的让你身体平衡稳定下来。能不能恢复到你以前的身体状况……我现在无法保证……” 庄佩佩听完他的话,面无表情的再次低了头。 房间里的其余的人都面露凝重地望着她。 周围的空气压抑的让她有些难以呼吸。 她问,“波顿医生,这瓶葡萄糖水还要打多久?” 波顿医生看看表。“还要半个小时到四十五分钟。” “那好,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庄佩佩突然道,“就给我四十五分钟。” “可是……”波顿医生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眼提摩西。 提摩西会意,“房间里面还是留一个人比较好。要不然我……” “出去。”庄佩佩低声说,“全部人。” 提摩西深看她一眼,并没有再出声。 波顿医生听出病患语气里的烦躁,他和丽莎使了个眼色,丽莎便去收拾桌上的那些药瓶子。 “庄小姐,今晚我先回去,留下丽莎在你房间外面。她会帮你继续输液和服药,稍晚一些再让她测量一下你的血压和心跳,明天早上我再回来。” “明天一早她要和爷爷见面。”提摩西站起来送波顿医生,“不如你等我电话,中午饭前再来?” “那好,我们随时联系。” 波顿医生离开后,丽莎提着诊箱离开房间前对提摩西说,“我在你房间等着吧。” 提摩西点头,“小心珍妮,她应该还没睡。” 说完,他站在门口转身望着庄佩佩。 有半响的功夫,他竟然不知道能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逗她开心呢? 那两个多钟头的晚宴上,她对安妮和布莱德都笑的丝毫没有停顿,每一句话,都说的很得体,处处体现出活泼可爱……强颜欢笑之后,这一刻坐在床沿的那个女孩,却是那么的憔悴和惨白。 那么高纯度的金属元素投入在她体内,已经对她的身体器官造成了伤害。好不容易以为吐干净了胃里所有的毒素,却换来波顿医生一句这是一场持久战,能不能完全治好都不确定。 提摩西心里暗自觉得,他那些哄女孩子开心的把戏,这一刻什么都用不上。 他侧目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几个小时前还信心满满和他谈条件的女孩,现在她的表情是那么无力和悲伤,他甚至有些不忍心去看。 “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提摩西的心慢慢柔软起来,“今晚没说是觉得你在营造气氛,我说出来时机不对……明天,我无论如何会跟爷爷说的,我会帮你留下来的,你信我,好吗?” 他的“好吗”说的可怜兮兮的。 庄佩佩依旧低着头,“……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ps: 谢谢无风而翔菇凉的三票粉红票,我这么渣的更新还能能有姑凉们支持真的好窝心。最近白天都在来回跑医院照顾病人,还要帮着家里打理很多事情,有时候晚上一回家真的一屁股坐下就好累好累,半夜码字真的好痛苦……最近更新的这么乱我真的很抱歉,请给我一些时间再调整调整,谢谢! ------------ 182 表白 见她如此坚持,提摩西抓抓头顶,轻叹了一声。 “那好吧。”他无奈的说。 随着房门缓缓的合上,整个房间里面瞬间死一般的安静下去。 庄佩佩一声不吭地坐在床边,像尊石像一样低着头动也不动。 唯有那个吊瓶里面透明的液体一滴又一滴地输入她的手背。 害怕吗? 绝望吗? 庄佩佩望着因为输液略微有些肿起来的手,嘴角十分勉强地牵了下,发出自嘲的一声苦笑。 这十年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梦到过那个坐在楼梯上瑟瑟发抖的小庄佩佩了。 可被人用绳子用力勒断气的那种感觉……那种眼前一片黑暗、拼命想咽下口水换气的感觉……那种明知自己已经无法回天的结局,却还是拼命想要活下来的绝望感……一点一滴,又再一次覆盖了她所有的思绪。 但是唯一不同的是,当年那个只会逃避、无法面对现实的庄佩佩…… 真的死了。 庄佩佩又低头静静坐了几分钟,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做好准备面对已经被人投毒的现实,并且要接受可能身体一辈子都会有后遗症了吗? 做好准备自己已经提前步入了家族内外潜伏的各种阴谋中吗?今后这样躲在阴处的敌人会越来越多,她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不……玛吉、彼得、提姆、爷爷,阿英…… 她早就不是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庄佩佩忽的抬起头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跟着就拿起床头的座机给圆石滩拨了电话。 达拉斯和圆石滩有两个小时的时差,现在正是爷爷平日里睡前在书房里歇息的时间。 打的是爷爷的私人座机,接电话的却是周文。 一听见庄佩佩的声音。周文便提高了音调,“庄先生说了,事情交给你办放心,让你不需要跟他报备啦!你明天回来之前都不要打电话回来了,老人家想多打会儿太极!” “文姨,我知道了。”庄佩佩轻声说。“明日一早和布莱德先生用早饭,我会把爷爷的信带到的,顺便布莱德夫妇也让我问候爷爷。“ “明天早上和布莱德吃饭,然后带信过去是吗?还让问候庄先生是吗?我知道了。”周文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庄佩佩明白周文是为了刻意让爷爷听见,让他知道孙女一切都好,才会这样大声讲话的,忍不住浅浅笑了起来。 可见舅公和表叔的确没有将她身体有恙的消息告诉圆石滩,周文的声调里面满是接到庄佩佩电话的欢喜,庄佩佩自然也不想让爷爷知道一丁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又随便聊了几句,突然又有电话打到庄佩佩手机上。 她拿着手机看了下。眼里很快蓄满了柔和的笑意,“文姨,我先休息了,你和爷爷也早些睡吧。” 那边电话一挂断,这边就传来了秦宇的声音,“准不准时?” “准时。”庄佩佩略显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红润。 “晚饭吃的怎么样?真给你气受了?” “怎么可能。”庄佩佩刻意轻松地说着。低头的瞬间又无意看了眼那个吊瓶,轻轻叹了口气,“我有件事情……有点棘手……想问问你意见……” 秦宇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冷笑道,“又让我干什么缺德事?” 庄佩佩深吸一口气,又跟着缓缓吐出。 “我……遇到些事情,嗯,怎么说呢……”庄佩佩紧咬下唇,“你可以鼓励我几句吗?” 电话里有一瞬静默,那一头秦宇愣了片刻。下一秒猛地坐了起来,“什么?” 他眉心紧皱,眼里已经写满了讶异和疑惑,小心翼翼地又问,“你要我干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一出口。庄佩佩又觉得似乎有些太突兀了。 毕竟她和秦宇的关系,也才从敌意缓和下来没多久…… 况且…… 况且从秦宇嘴里听到安慰,庄佩佩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对她有效。 她只好把想要多留下几天,参加雅各布的农场主见面会的打算告诉了秦宇,“就是这件事,我不确定办的是否妥当,想听听你的意见。” 秦宇一直安静地听她把计划说出来,可脸上的表情却并不轻松。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漏说了什么?”他问,“我怎么感觉你是故意找的借口想要留在达拉斯一样?” 庄佩佩苦笑,果然秦宇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三言两语中,他就能听出这里面逻辑的不合理处,从而一句话就戳中要害,让她无从回答。 这个人总是这样不好骗…… “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事情发生了,你不想说?”秦宇又问。 庄佩佩无言以对。 眼看那瓶葡萄糖水就要见底,她伸手拔掉了手臂上面的针头,轻声说,“我觉得我在走一条很细很细的钢丝,下面是一望无尽的深渊,或许是个满是鳄鱼的池塘。只要我一瞬间不留心,一个想不到,我就可能脚下一滑掉下去,不是摔死就是被鳄鱼咬的体无完肤……这样的感觉已经有些年头了,每次想到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无助,无法摆脱这种恐惧感。” 她又深吸一口气,“可越是惧怕,越是迈不开脚步,越是前进不了……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钢丝会断,或许我自己放弃了就跳下去,或许,或许被人推下去……” 听着她突然无厘头的说着完全不着边的话,秦宇却陷入了沉思。 庄佩佩说着,泪水又再一次轻轻从眼角滑落。 “……我觉得好累……我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可以把前世的仇都报完。我也根本不确定我到底做不做得到……”她喃喃地说。 秦宇并没有回答,握着手机的手指在渐渐收紧,他深邃的眼眸里,渐渐浮上了一层说不清的疼惜。 他越来越在乎她身边的风吹草动。越来越在意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也会为了现在一个对他来说颇为暧昧的电话而突然无法控制地想要保护她。 那种感觉如此强烈,让他恨不得想要马上出现在达拉斯。 秦宇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才好渐渐缓和胸口里面越来越难以自控的那种冲动。 “我说几句鼓励的话,对你就有作用吗?”他淡淡地问,“我说一句‘加油’。你就能继续走下去么?” 庄佩佩低下头,“……我想试试。” 两个人都莫名地沉默了下去。 片刻之后,秦宇浅浅地笑了。 那个笑容,如释重负。 千言万语,竟然最后化成了一个极为温柔的笑意,在他嘴角缓缓蔓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用把所有的问题都揽到自己肩膀上,他们有他们的张良计,我们有我们的过墙梯……你不是一个人在走钢丝,你懂吗?” 庄佩佩怔了下。半响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握着电话的手莫名地颤了颤。 有种什么东西一下冲击到胸口里一样,让她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就算你摔下来,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秦宇轻轻干咳两声,“我在下面接着你。” “不管是万丈深渊,还是鳄鱼池,我接着你。” 心脏突然乱跳了几下。怕是根本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庄佩佩一时吃惊,不经意地伸手盖住了自己的嘴唇。 她无法得知,这一刻自己的脸到底有多红。 但是脸颊上那种灼热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 两个人又静默良久。 一边忐忑地等待着,一边尴尬地消化着…… 庄佩佩只是觉得自己好多好多年没有听过这么让她感动的情话了。 是了,再笨拙的人也不会听不出秦宇一语双关的意思。 何况庄佩佩又不是真的情窦初开的十五岁少女。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冰块是在对我表白吗? 其实他是在玩我的对吧? 现在如果说“谢谢你”,是不是等于变相拒绝了他? 那我要说什么? 我也是? 那如果他突然哈哈大笑怎么办? 等等,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也是’了? 庄佩佩的脑海里一瞬间冒出无数个让她无法作答的问题。 她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一时语塞,根本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那一边秦宇静静等了半天。眉间就皱了起来。 过头了?太快了?不是她暗示他要听他安慰的吗? 不是她要求他给她打电话的吗?接了电话又说要听他说好听的吗? 她刚才不是声音那么暧昧地说要试试看的吗? 会错意了? 傻x了? 现在怎么个意思?! 内心波澜太大,脸上表情都变得有点崩溃,秦宇的嘴角不由抽了又抽,眯起眼睛琢磨了半会儿。 不管了,他纠结地叹口气。赶紧把话题换了吧! 冰块拼了命的在想着怎么来个大回转,奈何有的人一向阴冷惯了,连想个笑话都要费劲脑汁。 他干笑,“不过你这体重我可能真接不……” 话还没说完,他只听见庄佩佩小声地好像在和别人交谈着什么。 “你屋里怎么有个男人说话?” 庄佩佩慌忙说,“我先挂了,明天,明天再说吧!” 都没来得及给他说话的机会,电话已经挂了。 ps: ……放弃我了吗? ------------ 183 辗转 提摩西傻愣愣地站在庄佩佩房间里面,盯着对方那张通红的脸不知所谓。 “你发烧了吗?”他抓抓头发,“要不要我打电话给波顿医生?” 庄佩佩颇为尴尬地干笑几声,“没,没事,有点,那个,那个……” 跟着提摩西一起进来的丽莎正低头庄佩佩的手背,听见她的声音就抬头看了她几眼,“没发烧,就是有点结巴。” 把庄佩佩说的更窘,脸别去一边不说话了。 提摩西心里更是诧异,怎么一个小时前走开的时候这个女孩一脸苍白阴沉,现在突然又脸颊红扑扑的,还一个劲躲避别人的眼神? 不过算了,他耸耸肩,心想着,艾丽莎这样看起来挺漂亮的。 他跟着坐到庄佩佩身边,死死盯着她的脸。 这个女孩真的有太多太多跟别人不同的地方了,连面对这么大的事件都能有异于常人的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多享受呢。 这样想着,他跟着浅笑起来。 真的没有下错注呢,果然艾丽莎没有让他失望…… 他对生活又有了种别样的期盼。 庄佩佩被盯得不耐烦,反过来瞪着他,“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啊,有好多东西呢。”提摩西嘻嘻地笑。 在丽莎的安排下,庄佩佩服用了波顿医生留好的解毒剂。只是一颗白色的药片而已,庄佩佩不太确定这玩意到底管不管用。 不过不管如何,她忽然变得很配合。 配合服药。配合帮丽莎取尿样,还很配合地让丽莎给自己打了一针。 一边的提摩西看的都有点吃惊,这转变也太快了吧。 其实庄佩佩是想快点把事情都做完,好让他们早点离开她的房间。 她脑袋乱乱的。禁不住的一直在乱想。 丽莎低头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今晚留在你房间里面吧,因为服药的前两个小时里面每十分钟还要再吃一粒,可能要折腾到很晚了。” 庄佩佩点点头,“辛苦你了。” 丽莎扫一眼提摩西。“你还不走?” 提摩西撇撇嘴,心想着赖着不走也不成了,他把脸凑到庄佩佩耳边,小声说,“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再过来,不用担心明天的事情,我一定帮你,晚安。” 他故意在她耳边嘬了下嘴,发出了个亲嘴的声音。把庄佩佩本来就紧绷的神经吓的够呛,身体猛地一颤。 提摩西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别太想我哦,千万别梦到我哦。”他满脸胜利的喜悦离开了房间。 丽莎望着关上的房门,又转头看了看庄佩佩的表情。 “很久没看到他这么开心了。”丽莎微笑着说,“你别被他吓到了,这个孩子很单纯。不太懂跟人相处的距离,讨厌和喜欢都表现在脸上,从来不会隐瞒感受。” 庄佩佩只是茫然地点点头。 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脑袋里还嗡嗡的,秦宇刚才那些话已然清晰地回绕在耳边。 “我们有我们的过墙梯……” “你不是一个人在走钢丝……” “不管是万丈深渊,还是鳄鱼池,我接着你。” “我接着你。” ……我接着你 庄佩佩忽的脸又热了起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呢? 像往常一样丝毫没有表情,还是,还是很认真的样子? 她静静坐在床上,丽莎嘱咐的那些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是很困惑地在想,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会有差一点脱口而出“我也是”的感觉? 这一晚,庄佩佩混混沌沌的,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她梦见自己坐在家里的沙发里,秦宇拿着好大的一个苹果问她,“你要我手里的苹果,还是嘴里的?” 可那却不是七八岁的秦宇,是真真正正十九岁的秦宇,眼里含笑,嘴边还有苹果的留香。 那一口气吹的她耳边一阵瘙痒,惹得她整个人浑身像触电一样,直愣愣盯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见她没有反应,秦宇又轻声问,“你喜欢小虎队吗?” 她吸了好大一口气,再吐出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身体都跟着软趴趴的。 在她的梦里,秦宇一直都是微笑着,那个甚少感情流露的男人,竟然唇角上扬起那么迷人的笑意,深深地注视着她。 “我很认真的,别再打我一巴掌。”他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棱角分明的脸,像是取笑她曾经的冲动,却丝毫没有一分埋怨的口气。 半梦半醒之间,庄佩佩感觉到丽莎又在她胳膊上打了一针。 她又梦见大熊湖的那次旅行。 她梦到秦宇哽咽地说小航没有活过十六岁,她梦见自己很想很想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却扭扭捏捏地伸不出胳膊。 那天晚上,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孤独。 她甚至可以理解那种极度孤单的感觉,那种感觉有些奇妙,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在尽力避免上一世那种失败感的同时,秦宇内心也一直敏感着对待着自己的孤独和恐惧吧?所以才将所有人拒之心外,不想跟任何人有任何交集,哪怕有再多的陪伴,仍旧能清楚地感到“我是一个人”的那种心态,庄佩佩也有过。 “你不是一个人。”她突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大声对他说。 梦中的秦宇愣了愣,满是吃惊,而下一刻又颇为笨拙地低下了头。 她看到他脸有点红。 或许没有吧,她暗暗地说服自己。这根本是个梦不是吗? 那样子,像是那次在大熊湖他发起烧来一样。 那时候她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一边用手捂着他额头上的湿毛巾,一边端详着他的睡脸。 当时她心里想着。这小子脾气是坏了点,可是长得真挺帅的。 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扬着,睫毛也长,鼻梁又挺,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浑身上下的强势感。 他身上她最喜欢的部位。是他的喉结。每次被她气得说不上话的时候,他就会幽幽地瞪着她,喉结迅速咽动,像是很艰难地往下咽着她的话。 那一刻她心里总是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这世上只有她能有这种能耐,让冰块气得头顶冒烟吧? 她想着,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一脸的甜蜜。 不算是朋友,又处处互相照应着,一走就是十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往前迈了一大步。决定缩短两个人多年来的这层说不清的关系呢? 她是越来越依赖他了。 自从决定把陈怡月的那些勾当告诉他的那一刻起,她心里对他一直关着的那扇门就缓缓地敞开了。 门后面十年来所有的压抑、寂寞、伤痛和委屈,都跟着倾泻而出。 她甚至还来不及考虑秦宇有没有能力承受她那些难以启口的过往,时间已经不等人地快速前进,然后,就是现在。她要面对的早就不是那么简单的问题了。 是有些喜欢他的吧…… 所以每天一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有没有收到他的短信;所以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习惯了和他互道晚安;所以一有事情会第一时间想到告诉他…… 有些时候甚至根本不是想要他解决问题,而是只想听他一句吐槽。 心里哪怕有再大的忐忑,说给他听,哪怕只有一声“嗯”,也觉得有莫大的勇气…… 一想到那个冰块私底下是个大话痨,她就常常想着想着噗嗤一声笑出来。 对于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秦宇的这一面,庄佩佩不是没有沾沾自喜过。 她甚至假模假样地想教会阿英谈那首like the angel, 然后再让阿英教会她曲谱。 因为她知道,秦宇很喜欢那首歌。 她有些小期待,秦宇看到她坐在钢琴前面弹出这首歌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诧异?惊奇?喜悦? 或者。动容? 唉…… 不一样了,哪里都不一样了。 这样小鹿乱撞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大约五点多钟的样子,丽莎起身唤醒庄佩佩,让她又服了药。 “一晚上都在做噩梦吗?”丽莎颇为无奈地拨了拨庄佩佩额前的发丝,“看你一整晚都辗转反侧。念念有词的样子,身体很难过是吗?” 庄佩佩疲惫地清了清喉咙,声音沙哑,“你都没睡吗?” “睡了一会儿。”丽莎耸耸肩,“你不用担心我,作为护士这种事情很正常,提摩西病起来的时候比你还要恐怖,我已经习惯了。” 庄佩佩吃力地坐起身,看看窗外刚刚显现出的鱼肚白,也没有再想要睡回去的打算了。 她接过丽莎递过来的水杯,轻声问,“提摩西也中毒过吗?” 丽莎苦笑摇摇头,“他中的是心毒。” “自从十二岁开始,他就有很严重的失眠症,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常常梦到被枪杀的片段,害得他好长一段时间都害怕天黑。老安德斯先生又是军人出身,对这个孙子的管教非常军事化。我听过他对提摩西说的最多的,就是让他‘像个男人一样面对问题’。可是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不实际了。” 丽莎叹口气,“提摩西那时候常常躲在他姐姐房间里面,一听到老安德斯先生来了就浑身颤抖,病情也加重了。” ps: 谢谢大家的鼓励,我还没有放弃……不过日更现在不太现实,建议大家弄个自动订阅,攒起来看吧。谢谢!!真心感激! ------------ 184 永兴 听丽莎这样说,庄佩佩不禁无奈笑了笑。 这种感觉,有点像上一世的自己,不仅怕爷爷怕得要死,而且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真正告诉过她,要怎么和别人相处。 她摇摇头,笑问,“可我看他现在好了很多?” 丽莎也笑,“这些年他自己努力了很多,也配合波顿医生治疗,失眠症已经好了很多了。也就是因为这样,布莱德先生才对他放松了管制,给了他一定的自由。不过,真正让他开始成长的,我觉得是从夏洛特小姐结婚之后。” “可能是他体会到,这个世上哪怕最亲近的人也会弃他而去吧。”丽莎叹口气,“那之后他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变了,变得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拼命去得到,哪怕是讨好、卖乖,他也做得出来……那个单纯害羞的大男孩,变得也会有心计……” 庄佩佩忍不住打断她,“这样不好吗?” “这个庄园外面的世界那么疯狂,让他一辈子做个‘单纯’又‘无知’的孩子,可总有一天他要面对外面的一切,你想过没有,他接受的了吗?”她问。 丽莎顿了顿,像是很仔细地消化着庄佩佩的话,嘴角浮上了一抹苦笑。 “疯狂吗?我说不好,我只是觉得曾经的提摩西让我看到了人性最纯真的一面。那个孩子让我忍不住想要保护他,让他不受到任何外界的毒害。但是你说得对,可能也是从你自己亲身的体会吧……”她低头看看庄佩佩手臂上打针过后贴的创可贴,“你也还是个孩子,那些大人们为了各自的利益,竟然可以对你下毒手,可见这个世界确实是疯狂的。” “而你,却比很多成年人都成熟坚强,可以如此冷静地独自面对这些事情……”丽莎笑了笑,“我倒很期望你能和提摩西做朋友呢。我觉得他喜欢你的地方,也正是他想要自己未来成为的榜样。” 庄佩佩却不觉得被人这样夸奖心里好过一些,她撇过头想了想才说,“我还处在连自保都困难的处境里面。影响别人……我并没有这种能力。” “不,你有的。”丽莎很肯定地说,“光是你现在这样努力地面对现实,已经比很多很多人强了不知道几百倍了。我猜,只有你们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才会这么早就明白这个世界并不是童话。” 庄佩佩细细想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想说,我是有着公主的命,却做着老巫婆的勾当吗?” 丽莎也被她逗笑了,“你瞧。你还能开的起玩笑。” 不然又怎么样呢,庄佩佩心想,总不能永远自怨自艾下去吧。 好好治病,好好养病,一定抓出来那个背后的罪魁祸首。然后,呵呵,让你生不如死! 没想到和一个陌生的护士聊天,倒让庄佩佩心里豁然开朗起来。 这世上比她更悲惨的人多了去了,日子照样过着不是吗?提摩西这样连未来在哪里都看不到的人,也会努力去争取一把。她一早就知道这是条荆棘路,也早就计划好了自己的未来。哪有时间逗留在这里一步一步把自己折磨纠结的没有头绪呢?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到天大亮起来,庄佩佩的心情也随着朝阳升起变得越来越明亮。 提摩西再次出现在她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又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艾丽莎。 他怔了怔,真的太猜不透这个女孩的路线了。 时而软弱的像个需要骑士拯救的落难公主,时而又强大的像个手握一切的女王…… 时而也像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奸商…… 提摩西盯着庄佩佩的双眼端倪片刻,忍不住微笑地摇了摇头。 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庄重严肃。 他坐到庄佩佩床边,把几份文件递到了她面前。 “昨晚我在书房查到了这些资料,全美国能碰这种剂量的高纯度砷元素工厂有十七家,全部用量和使用方式都要跟国家部门记录备案的,也不是很难找。我总结了一下。但是收货还是很少。”他指着文件上面的内容说,“我没有排除任何工厂,天一亮已经把内容发给了东部一个比较熟识的生物机构,你放心,是私人转送的,不会有问题。西部这边,我打算自己查查看。” 庄佩佩眉头皱了皱,不解地问,“能查到什么线索?” “按照法律,所有接触这些元素的人都要备案,每天几点进入化验室几点出来,什么时候索取了多少毫克的元素,用作什么用途,所用多少等等等等,这些都要按时记录。我打算先从这里下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顿了顿,提摩西轻轻抬头看了眼丽莎。 只一个眼神会意,丽莎就明白了过来。 “药也都服完了,我也该给波顿医生打个电话,跟他汇报一下进度。”她说罢,站起身开始收拾器具。 庄佩佩抬头看了看提摩西凝重的神情,便坐直了身体,没有再发一语。 等到丽莎离开了房间,有几分钟的时间里,两个人还是都没有说话。 看得出他还是很相信丽莎的,这几天说话做事都没有刻意回避过她,但是现在提摩西能小心谨慎到这个地步,恐怕是昨晚发现了什么特别的疑点吧? 庄佩佩屏住呼吸,只等他开口。 可提摩西似乎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把话说出口。 他犹豫片刻,眼神就飘去了窗外,眼眸中那片湖绿色更是深了几分,像是在思考着很重要的事情。 而眼白处,却能清晰可见一整晚没睡所遗留下来的红血丝。加上略微暗沉的眼圈,整个人散发的气息都不大一样了。 庄佩佩毫无忌讳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若有所思的少年,注视久了,像是身临其境在一种冥想状态里,注意力都集中在一处,甚至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只有那大片大片的湖绿色包围着她…… 隐约中,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平静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提摩西收回视线,与庄佩佩对望半刻,轻声说,“我有个问题想要你回答。” “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了。请不要在意我的突兀,好吗?”他恳求道。 庄佩佩没有移开视线,而是极为安静地点点头。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昨天你告诉我你是adt的第二大股东……”提摩西轻吸了一口气,“艾丽莎,你可以告诉我,adt是做什么的吗?” 庄佩佩一怔,“面粉呀,加大拿最大的面粉公司……” 提摩西打断她,“那么永兴生化公司呢?” “什么?” “adt八年前把大部分公司资金转到华夏国。在那里投资建厂,成立了独立的一家公司,就是永兴生化。公司建设在h省,因为那里有雄黄矿山……雄黄矿被用来制药、工业防腐、农业杀虫和制造烟火……”提摩西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庄佩佩,似乎像从她的眼神里找到哪怕一丝的闪躲。“永兴生化公司生产砒霜、硫酸和雄黄粉,短短五年内已经年净赚上百亿美金。” “艾丽莎,我现在再问你一遍,adt到底是做什么的?” 提摩西眼眸炯炯有神地望着庄佩佩。 而庄佩佩,却在这一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回望着提摩西。 有半响的沉默,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轻微颤抖起来。 庄佩佩不得不抱住自己的胳膊,眉间早就紧紧揪起,她脑海里在快速的消化提摩西那听似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像扔下了一颗巨型炸弹一样,炸的她脑中一片混乱。 她现在所有的表情和动作,都被对面的提摩西扫尽眼中。 他定定打量着她。眼里却渐渐蓄满了犀利。 “因为环境原因,欧美国家都已经立案停止了生产砒霜。华夏国生产的砒霜占了世界近50%的生产份额,而这当中,永兴化工正是此行业的领头羊。艾丽莎,昨天你兴致勃勃的想要把adt介绍给我小叔叔。应该和adt没有什么关系吧?以你的目标和做事风格,把加拿大的面粉进口进美国又有什么挑战意思呢?况且……”提摩西深深看她一眼,“一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刻意在我面前提起adt,做了研究之后我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这个行业有兴趣。不过……”他伸手揉了揉发涩的双眼,“后来我又查到一些内容,我终于明白过来,永兴化工里面也有你们庄家人的一份。” 庄佩佩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提摩西将她手里紧握着的文件最下面抽出一张纸,指着上面一个人名,说,“以科学研究的名义,这个人前前后后投资了几十亿的金额,成立了砷剂治疗癌症的研究基金,还在s市成立了大型研究基地。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庄佩佩愣愣低头一看,眼神瞬间凝固在了上面那个名字上面。 庄……尚明? 爸爸竟然和adt有这样的关系? “如果我还没有讲清楚的话,艾丽莎你知道砷元素就是你们华夏国所称的砒霜,是吧?” 庄佩佩又是狠狠一愣。 跟着,她气急败坏地瞪着提摩西,低声吼道,“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让你帮忙的目的不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永兴化工,就算知道,我也没有必要用这种小伎俩!我根本犯不着用这种手段……” 突然间,她停下了。 庄佩佩冷冷地看着提摩西,一字一顿地说,“你在怀疑的是,我自己给自己下了毒,演了这场好戏?” ps: 好久没来,想要给留言加精不小心把烟易戒书难断菇凉的给删了,在此深深致歉。对于刚跳坑的姑凉们,还有辛苦追文的姑凉们,再一次深深道歉。几个月下来,家中巨变,其实从去年开始就反复这样了……好在码字的时候我心里能找到一点点平静……哎算了不啰嗦了,吧嗒总是不勤奋,总是一堆理由,最近也是为了生计工作时间占了生活很大的时间,但是我是不会弃坑不会烂尾的,也一定尽力加快更新速度。 ------------ 185 利用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